第556章 异想天开
在吕氏想来,云家让她失去了一个好不容易求来的媳妇,自然应该赔她一个。云惜柔她是看不上的,但云家三房还有一个嫡长女云凌菲尚未婚配。虽然云家和沈家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云凌菲能够嫁给她的儿子已经算是高攀了,但她的父亲至少在外为官,她母亲也是系出名门,出身勉强也算过得去。
在边上人的撺掇下,吕氏越想越觉得这桩婚事可谓十全十美,人人都能满意。云居雁为了得到他们的支持,自然是愿意让堂妹嫁入沈家的。如果她一开始不是如此打算的,就不会让云惜柔勾引她的儿子了。再说沈沧这边,他既然偏心云居雁,应该也会乐见其成。云家三房就更不必说了,一个五六品的小官,女儿能嫁入郡王府,是何等的荣幸。
再想想自家的得益,云居雁深受皇家的喜爱,四公主三番两次上门,而云凌菲据说也是玲珑剔透的美人儿,如果这桩婚事成了,云居雁又能感恩图报,她便大人有大量,以前的一切也就既往不咎了。
想着这些,吕氏恨不得立马就能促成这桩美事,奈何她被沈沧软禁着,连院门都出不去。再想想,此刻已是秋天,以云凌菲的年纪,过年前恐怕一定要把婚事定下了。若是被别人抢先一步,她去哪里再找这么好的婚事?
“采蓉,你去大奶奶屋里,就说有空的时候请她过来坐坐。”她急急吩咐。采蓉是她奶娘的女儿,先前已经放出去嫁人了,这次沈沧命杨氏把院子里的很多人都换了,她为了找用得顺手的,又把采蓉叫了进来。一想到沈沧下令撤换四房的下人时,杨氏那一副秉公办理的脸孔,她就更恨了,心中暗暗对自己说:先前你们巴结着她,以后只要我的儿子娶了她的堂妹。看谁和谁比较亲近。
在心底深处,吕氏还是不屑讨好云居雁的,很想继续与她们斗一斗的,但形势比人强。这些日子她已经受够了冷遇,也不想再与沈佑吵架了。为了儿子,她可以忍一时之气,只要云凌菲真的是一个值得她费心的好媳妇。
云居雁见到采蓉很是惊讶,听了她的话,更是诧异。私心上,她希望吕氏永远就这样被沈沧看管着。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她明白沈沧的意思,他不过是要沈佑和吕氏低头,不再闹腾,至少不在明面上和她折腾。如今吕氏已经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她若是拒绝,恐怕沈沧会觉得她不识大体,没有气量。与此同时。她也很想知道吕氏想和她说什么。
当天下午,云居雁去了四房。吕氏一改以往的愤怒与嚣张,笑着引她入了屋。又关切地问了她的身体情况。那一刻云居雁觉得吕氏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心下明白她一定有什么居心,暗暗提醒自己小心谨慎。
趁着吕氏说话的间隙,她叹道:“四婶娘,见到您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一直想过来告诉您,我和相公都劝过祖父了,只是……”她无奈地叹息,“祖父还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我和相公会再去说说情的。您和四叔父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如果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堂几件秋衣,这点私房银子我还是有的,就当是孝顺您和四叔父的。”她的言下之意,就算你们只是要吃的。要穿的,我还得拿私房钱出来,其他的要求就更不必说了,最好你们直接去找沈沧。
吕氏一心想着云凌菲,根本没听明白云居雁的言下之意。她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说道:“其实我只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无聊,这才找你过来说说话。”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道:“我听说,你和君昊成亲的时候,是你三婶娘带着你四妹来送亲的,想来你和你四妹的感情是最好的。”
听她提起云凌菲,云居雁顿生警觉。她看着吕氏心道:她应该不至于异想天开,想帮着沈君灿求娶菲菲吧?她暗暗摇头,心想吕氏再蠢,也不至于打这样的主意,遂笑道:“家里的几个姐妹虽不是日日都在一处,但感情都不错。四婶娘何以问起这话?”
“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吕氏笑了笑,看云居雁若有所思,索性问道:“听说你三妹快成亲了,不知道你四妹的婚事定下了没有?”
“三叔父、三婶娘一直在任上,我和相公成亲又大半年了,这事并不知晓。”云居雁急忙推脱,很快找了一个理由告辞。
吕氏见她走得匆忙,心想她一定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会儿急着去问自己的三叔父,三婶娘,毕竟就算她很想让自己的四妹嫁给她的儿子,婚姻之事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云居雁出了四房,只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是她领会错了吕氏的意思。事关云凌菲,她不想有什么意外,又素知吕氏的不靠谱,她索性直接去了枫临苑。
沈沧已经知道吕氏找了云居雁过去。如同云居雁猜测的一样,沈沧对四房的严苛,就是为了让吕氏不再闹腾,安安生生过日子,接受云居雁开始管家这一事实。听说吕氏是笑眯眯地迎了云居雁入屋的,他问道:“你是过来替你四叔父、四婶娘求情的?”
云居雁摇头道:“祖父,我确实是过来向您求情的,不过不是为了四叔父或者四婶娘,孙媳只是想替五弟说情。”
“哦?”沈沧侧目。
“祖父,五弟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说六弟与五弟的年纪相差不多。若是五弟的婚事迟迟不定下,恐怕会耽搁了六弟。另外,这次的事,五弟自然是极懊恼的,四叔父和四婶娘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若是祖父能替五弟寻一门好亲事,相信四叔父、四婶娘也是极高兴的。”
沈沧直盯着云居雁,思量着她的意图。“这是你四婶娘叫你来说的?”
“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
沈沧心中更是奇怪。他知道云居雁不可能无端端说出这话。“你不必再绕圈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云居雁稍一斟酌,斩钉截铁地说:“祖父,就像前几天相公对您说过的,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六妹嫁给五弟。今日。我郑重地向您重申一次,我会很用心地做好祖父交代的每一件事情,也会尽全力辅助相公,但我从没想过为了某些目的,把身边的丫鬟随便配给府里的管事,更不要说其他了。”
沈沧被她无头无尾的一句话弄得一懵,但联系之前所言,他马上明白了,老脸顷刻间变成了猪肝色。云家的女儿,与沈君灿年纪相当的只剩下三房的云凌菲和二房云映雪。以吕氏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恐怕是看上云凌菲了。虽然他心知就算云居雁不拒绝,云凌菲的父母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但沈君灿再怎么不成材,也是他的孙子,哪里轮得到云居雁嫌弃?
“你是觉得我沈家的人配不上你家的?”沈沧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悦。
云居雁急忙摇头道:“祖父,您不要误会。其实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我们应该追求利益最大化。我一早就说过,我可以为相公做任何事。”她停顿了一下,用更肯定的语气说:“我的就是相公的。”她在告诉沈沧,无论云凌菲嫁给谁,都是她的妹夫,更是沈君昊的人脉。
沈沧明知道云居雁不过是拣好听的说,却也明白她说的是事实。如今沈君昊已经有了许慎之的支持。云凌菲一向与云居雁感情很好,她的夫家将来自然也是沈君昊的资源。他对着云居雁挥挥手,回道:“行了,这事我会看着办的,你无需担心。”
云居雁相信沈沧这是明白了,可她对吕氏依旧不放心。之前云惜柔的事,多多少少对云凌菲有些影响,若是吕氏四处乱说,恐怕影响更大。她对着沈沧笑道:“祖父,四婶娘那边,我想是不是应该尽早让她知道,你一定会为五弟找一门好亲事,省得四婶娘日日忧心。”
“我说知道了,自然会办妥当的。”
听到沈沧这么说,云居雁只得行礼退下。
回到凝香院,她依然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事不可思议的程度犹如做梦一般。她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前世。她不想利用家里的姐妹巩固自己在沈家的地位,可云梦双呢?当初她并不得沈君昊的喜爱,处境一定更艰难,她是不是动过这样的心思?云凌菲与沈子遥的婚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否则为何沈子寒一出事,云凌菲的处境会变得那么艰难?
她只恨当初的自己目光仅限于许家的四面墙,沉迷在无子的伤痛中。如果她能知道更多的事,此刻就不会如此迷茫不知所措了。
“大奶奶,有您的书信。”
玉瑶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云居雁。她从她手中接过书信,心中不由地紧张。算时间,许氏临盆在即,云平昭应该回到永州,知道云惜柔的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朝信封看去,看到的却是陆氏的笔迹。(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57章 踪迹(滂沱大雨的夏长评加更2)
云居雁打开信封,里面除了陆氏的信纸,还有云凌菲给她的书信。云凌菲的信上除了一些女孩间的私房话,还有她的安慰。她告诉她,她明白云辅的决定不是她们做孙女的可以改变的。
陆氏的信上并没有说太多,除了告诉她,她的三叔父已经分别给她的父亲、祖父写信之外,又说她会带着云凌菲及云磊回永州过年。因为信上并未提及云凌菲的婚事,云居雁猜测,陆氏还是想把女儿嫁在京中。或许她已经听说威远侯府的意图,此刻正在斟酌。
其实就云居雁来说,她不是反对云凌菲嫁入沈家,而是沈君灿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哪里配得上她的菲菲。看陆氏信上的语气,她相信她对女儿的婚事一定是有了打算的。她这才稍稍安心。
可能是被幕后凶手吓怕了,云居雁想到吕氏叫来传话的丫鬟采蓉,吩咐玉瑶;“你让如意悄悄打听一下采蓉的情况,看她以前都和什么人接触,家里的收入支出是否正常,有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玉瑶得令而去,云居雁坐在桌前又一次看起了云凌菲的书信,就连沈君昊进屋都没发现。
“看什么这么出神?”沈君昊走到桌前,习惯性地朝她手中的信纸看去。
云居雁急急折起信纸,拿起陆氏的书信塞到沈君昊手上,说道:“这是三婶娘给我的回信。至于菲菲的信,我才不给你看。”
看着她由心而发的笑容,沈君昊有一瞬间的晃神。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几乎忘了,她娇嗔的模样有多可爱。“不给我看,我也不稀罕!”他一下子搂住她的腰。他一直很郁闷,他仍旧无法感知到孩子的存在,但她日渐丰腴的腰围告诉他,他们的孩子正在成长。
“痒!”她欲抓开他不安分的手掌。却被他一下子拥在了怀中。
“收到你四妹的信就这么高兴吗?”他有些吃醋。
听他提起云凌菲,云居雁正色说:“我有正事与你说。”她把吕氏叫了她过去,又把自己去了枫临苑的事说了一遍,接着又解释道:“我不是不想与你商议,但事关菲菲,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发生。反正不管是不是沈三公子,我都希望她能幸福。”
“明日我与子遥私下说一说吧。”沈君昊低声陈述。他能感觉到,她的娘家人之中。除了父母,她最在意的就是云凌菲了。因为在意,她甚至觉得沈子遥都不能给云凌菲幸福,就更不要说沈君灿了。
对于自己是否应该促成沈子遥和云凌菲的婚事,云居雁依旧在徘徊。如果威远侯府躲不过战败一劫,云凌菲还是必须面对前世的痛苦。
“只要不是你五弟,其他还是顺其自然吧。”云居雁说得并不确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道理她懂,但——她依偎着沈君昊,她总希望云凌菲能更幸福,更平顺。“可能是我贪心了。不过我们之前就说好的。这事我们谁都不插手。”
沈君昊想说,她已经插手了。想想还是咽下了这话。只是说:“那顺便你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子遥想要的,他其实很上心,也很有计划,恐怕这事前年就能定下来。”
云居雁点点头,心知云凌菲和沈子遥的婚事恐怕已经是钉在砧板上的事了。想到沈君昊之前所言。她问道:“明日你要去见沈三公子吗?”
“恩,他刚刚亲自拿了帖子过来,这会儿去宣武伯府了。”
这是约沈君昊和蒋明轩一起见面的意思。云居雁没料到沈子遥的动作这么快。“你没事吧?”她脱口而出。
“我当然没事。能有什么事?”沈君昊反问。蒋明轩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怀疑他,却总是找不到实质的证据。明日他便要与他面对面了。他可以直接质问他吗?他和沈子寒已经无法回到最初了,他和蒋明轩难道也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他不愿再往下思考,轻咳一声说道:“对了,子遥说,待会儿他会问一问陆航,是否留在京城过中秋节。”
除了点头,云居雁不知道自己可以作何反应。不管怎么样,许慎之都不可能取消许惠娘和陆航的婚约。
“大爷!”长顺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外。
沈君昊不情不愿地放开云居雁,开门走了出去。“有急事?”他问长顺。
长顺点点头,在沈君昊耳边轻言了几句。沈君昊回屋含糊其辞地交代了一身,随着长顺离开了凝香院。
沈君昊的书房内,大约半个时辰前才离开沈家的沈子遥此刻正焦急地等待着。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君昊惊讶。
沈子遥没有与他寒暄,直言道:“在永州的时候,我见过大嫂的几位妹妹。虽没有说过话,但想来不会认错的……”
“你想说什么?”
“我听说大嫂的六妹在京城过世了。但就在刚才,我在街上看到她上了宣武伯府的马车……”
“你没有看错?”沈君昊惊诧万分。他尚未对沈子遥提及云惜柔依然活着。虽然他一直觉得她就在京城的某处,但他绝没想到她会堂而皇之出现,还是在宣武伯府的马车上。
沈子遥不甚确定地说:“我应该没有看错。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命人悄悄跟着了。”
沈君昊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从来都不想怀疑蒋明轩的,但宣武伯府的马车不是人人都能坐的。若是之前的日子云惜柔一直躲在蒋家,这就能解释为何他们翻遍了京城都找不到她。
静默中,两人分立两旁,无言地等待着。沈子遥偷偷观察着沈君昊。他觉得,感情上沈君昊是相信蒋明轩的,但是有太多的巧合了,容不得他不怀疑。说起来,之前在街上,他也是因为有人在吵架,堵住了街道,这才改道的,这么巧就看到了云惜柔。
“你有没有看到谁与她同车?”沈君昊突然询问。
沈子遥摇头,回道:“看起来其他都只是下人罢了,不然我肯定会上前打招呼的。”他不了解自己离开京城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他是一定要娶云凌菲的,这才不敢上前拦截马车,就怕因此闹出什么事,让云家的人对他心生反感。
大约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沈子遥派去跟踪马车的人回来了,告诉他们,马车直接出了城门,在城外上了陆家的马车,似乎是往泰州而去的。至于宣武伯府的马车,已经回了城,进了伯府的大门。这就是说,马车的的确确是蒋家的,并不是伪造。
“子遥,你帮我去蒋家问一声,我这就去追陆家的马车。”沈君昊说话间已经招来了长顺,让他告诉云居雁,他可能要晚些时间才能回去。
沈子遥被沈君昊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吓了一跳,他甚至看到了令他骇然的杀意。“你冷静一点!”他拦住了沈君昊“我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我突然遇上蒋家的马车,看起来是巧合,同时也可以解读成刻意。或许根本是个圈套。”
云惜柔已经死了,决不能容她活着。沈君昊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我会先去禀了祖父,请祖父派人和我一起出城的。”话音未落,他已经跨出了大门,往枫临苑而去。
沈子遥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想了想,出了沈家的大门,直接前往宣武伯府。
宣武伯府的huā园内,蒋明轩正坐在水榭内看书。他的旁边除了水汽缭绕的茶壶,还有一把熟悉的瑶琴。这把琴是四公主从云居雁手上换回来的那把。瑶琴的旁边放着一本曲谱。看到沈子遥朝自己走来,蒋明轩弯腰合上了曲谱,这才问道:“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的?”
沈子遥打量着蒋明轩。他看得很清楚,蒋明轩看到他的第一眼,直觉便是弯腰合上了曲谱。他低头朝石桌上的瑶琴和曲谱看去,并不觉得特别。待他再次朝蒋明轩看去,却从他脸上看到了心虚。想着沈君昊已经去追陆家的马车,他没时间继续揣测,说道:“蒋大哥,关于云家六姑娘的事,你应该也有听说。”
蒋明轩侧目,眼神仿佛在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我看到云六姑娘上了你家的马车。”
“我家的马车?”蒋明轩重复了一声,怔忪了一下,却没有否认,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不过离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和君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一点误会罢了。”蒋明轩避开了沈子遥的眼神,目光落在了曲谱上。
沈子遥马上意识到,他一定有事隐瞒。忽然间,他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们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好朋友,可一夕间,相互间有了无数的秘密,他们甚至互相怀疑,互相猜忌。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的二哥不小心赠了凤箫给云居雁,亦或是寿安寺中,沈君昊毅然下水捞起云居雁?
他陈述事实:“这个时候,君昊恐怕已经出了城门,正去追赶陆家的马车……”
“什么!”蒋明轩惊呼,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第558章 追杀
蒋明轩的惊慌太过明显,沈子遥看着他,难掩失望。有些事他原本不想说得那么明白的,毕竟他曾亲眼看到,寿安寺的荷huā池边,沈君昊下水捞起云居雁是他自己的选择。某种意义上,是沈君昊自愿选择了履行婚约。就像沈子寒选择留在边关,同样是他自己的意愿。
“蒋大哥,原本我不想说的,你从来都不爱管别人的闲事,但这一次……”沈子遥的眼中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他疾走两步,追上了已经走出水榭的蒋明轩,站在他身后说道:“一年多前,我和你一样,不希望因为她,影响了大家的关系。可事到如今,他们成婚已经半年有余了,为何你仍旧牵扯在他们夫妻之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蒋明轩继续往前走去,招呼不远处的小厮为自己备马。
沈子遥看着他的急切,心中疑惑。蒋明轩很少骑马,他一向是坐马车的。他试探着说:“本来我想和君昊一起出城的,但那毕竟是云家的事……”
“什么云家的事?”蒋明轩回头,看沈子遥似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他粗略地解释:“我知道君昊大对数时候都有自己的分寸,但他和陆航之间的误会颇深。其实有些事陆航也不愿意的,他已经做了他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我不希望君昊做出什么令他自己后悔的事。”
“所以,你以为君昊出城是去追陆航的……所以陆航正在回泰州的途中?”沈子遥终于抓住了重点。
“难道不是?”蒋明轩不解地反问,又道:“你不是说,他去追陆家的马车了吗?我知道他和弟妹感情很好。他也知道陆航只是一厢情愿,但他对陆航——”
“我之前就说了,上了马车的是云家六姑娘!”沈子遥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焦急。
蒋明轩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沈子遥。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只知道,陆航正坐着陆家的马车回泰州。不管怎么样,先追上君昊再说。”他说着。已经接过了小厮递上的缰绳,顾不得招呼沈子遥,径自出了伯府。
沈子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很清楚,沈君昊并不知道陆航今日回泰州,他是去最云惜柔的,可看蒋明轩的意思,似乎觉得沈君昊是去伤害陆航的。他记得去年的年前。因为一块玉石,沈君昊和陆航闹得很不愉快。最后蒋明轩派了伯府的人送陆航回泰州,好似生怕他在回家途中遭遇了不测。这事京城很多人都知道。
今日沈君昊在众目睽睽之下仓促出城,往泰州方向而去,而陆航死在了回泰州途中。即便沈沧能压下这事,大家也会认定他是凶手,更何况陆航并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如今又是许慎之的未来女婿,沈沧不一定能堵悄然摆平此事。再说,蒋明轩如此急匆匆地追去,不是更加印证了沈君昊是凶手吗?
“看来我之所以看到云六姑娘,根本就是为了引君昊追出去!”沈子遥愤愤地嘟囔,飞快地往自己的坐骑跑去。他飞身上马。不过走了一条街,又急忙拉住了缰绳。既然他也在什么人的计划中,也就是说,或许有人会在中途拦截他。他唤了随从往威远侯府搬救兵,自己调转了马头,往另一方向跑去。
城门外。沈君昊快马疾驰。虽然明知云惜柔不过是幕后之人的棋子,但不管为了哪个原因,他都要抓住她,至少不能让她活着离开。不过令他不解的,即便他不愿承认,陆航是出了他之外,最不愿意云居雁受伤的人。他怎么会和云惜柔扯上关系,云惜柔又怎么会坐上宣武伯府的马车。
马蹄在官道上飞驰,扬起了尘土无数。沈君昊并无信心抓住云惜柔,毕竟她虽换坐了陆家的马车,并不表示她一定会去泰州。
沈君昊不知道自己行了多久,只看到夕阳渐渐西下。就在最后一缕霞光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之际,他看到了陆家的马车。他扬起马鞭,夹紧马肚,追了上去。
马车内,陆航呆呆地望着天际最后一抹红色。在他眼中,她一直是耀眼的明珠,似艳阳一般。他曾看着她痛哭,看着她欢笑,看着她出嫁,如今她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很早以前,在那个大雪天,他已经决心放开她,可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他选择。
在很久之前,他就答应离开京城,永远不与她有任何交集。但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他必须解决了,才能走得安心,走得彻底。
他低头朝手中的玉箫看去。云惜柔告诉他,有人曾经想利用这支玉箫诬陷他们私通。如今玉箫已经回到他手上,再也不会成为她的威胁。明年他就会娶了她的表妹,他会把她深埋在心中,他再也不会踏入京城半步。
“少爷,后面的几匹快马好像是在追赶我们。”
陆航没有回头看去,只是不甚在意地说:“或谢是赶路的。你把马车停在路边,让他们先行吧。”
赶车的老仆“哦”一声,拉住了缰绳,不免在心中嘀咕:之前老爷夫人三催四请都不愿回去,今日却像赶命似的,快马加鞭不说,还要连夜赶路。
沈君昊看到马车停下,甚是奇怪。但他只能在马车前拉住了缰绳,却看到了陆航的小厮坐在车前。
“沈大爷,怎么是您?”
陆航听到小厮的话说,急忙拉开了车帘,却见暮色中坐在马上的的确是沈君昊。“沈大少爷匆忙赶来,是有话与在下说吗?”陆航说得十分客气,但毕竟是情敌相见,语气中难免带着几分不满。
沈君昊一眼就看到了陆航手中的玉箫。“这支箫怎么会回到你手上的?”他脱口而去,又朝车子中望去,问道:“车中还有何人?”
天越来越黑了。陆航看着坐在马背上的沈君昊。沈君昊的身材本就比他高大。如今又沉着脸坐在郡王府的高头大马上,在黑压压的夜色中,更让陆航觉得压抑。
她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在他们耳鬓厮磨,交颈缠绵的时候。他正独自体味着单恋的苦涩。他们是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而他只是孤独的看客。他已经决定永远不再踏足京城,他却堵了他的去路。趾高气扬的质问他。
一时的愤懑让陆航握紧了手中的玉箫,语气不善地说:“沈大少爷,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请问你拦着我的去路,到底有何贵干?”
沈君昊也不想与他废话,直接问:“云家六姑娘是不是在你的车上?”
“六姑娘?”陆航一脸迷惑,下意识摇头。
沈君昊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急问:“为何有人看到她坐了宣武伯府的马车。之后又上了你的车子,往泰州而去?”
“她并没与我一起。我只是借了明轩的马车,送她出城罢了。她是去城外的翠月庵……”
“所以这些天是你把她藏起来的?”沈君昊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带着隐隐的怒意“你不觉得应该把她送回云家。或者交给居雁吗?”
“我只是不想云大姑娘将来后悔。”陆航回答得辣气壮。
沈君昊气结,也不想与陆航解释,只是问:“除了你,她还见过谁?”
“应该没有。她身边连一个丫鬟都没有。”陆航摇头,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其实不管怎么样她们都是姐妹,大姑娘应该只是一时之气。既然六姑娘已经知错,云老太爷也答应让她出家赎罪……”
“看来陆二公子不止懂得不明是非,更爱自作主张!你如何知道她对你说的就是真话?”
陆航被沈君昊语气中的讥樊意激怒了,反诘道:“她们是亲姐妹。又能有多少仇恨?你不想她将来后悔,就该劝着她。”
沈君昊不耐烦听他废话,抬头望去。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一丝月光,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空,散发着惨淡的光芒。四周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安静得可怕。方圆几十里,唯有陆航的车厢内透出了昏黄的灯光。
“大爷,似乎有些不妥,不如回城再说。”一个侍从在沈君昊耳边低语。
沈君昊点头,又不死心地对着陆航问道:“你真的没见过她和什么人接触?”
沈君昊的话音刚落,陆航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啊!”一声惨叫。陆航的小厮摔下了马车。沈家的侍从急忙护住沈君昊。陆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又一声惨叫,车夫也倒下了。马儿受了惊吓,仰天长啸,陆航顷刻间摔下了马车,玉箫卡在车辕上,断成了两截。
沈君昊看得很清楚,两支暗箭都是射向陆航的。有人千方百计诱了他出城,却向陆航下手,这说明了什么?他马上意识到,恐怕有人希望他成为杀人凶手,至于动机,当然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原本他以为只是抓云惜柔回城,所以只带了两名侍卫。如今最好的结果恐怕只剩仓惶逃回京城。他对一旁的侍卫说:“你去带他上马!”他的话音刚落,侍卫的两匹马已经先后倒下。
“大爷,您快走。!”两个侍卫已经拔出了大刀,慎戒地往四周看去,奈何周围太黑,根本不知道敌人躲在何处。
沈君昊一拉缰绳,走到惊魂未定的陆航身边“快,上马!”他弯腰把右手伸向他。
陆航看着他的手掌,心中一片怆然。他摇头道:“你走吧。”他宁死也不要他救他。他宁愿为他而死。他的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若是他为他而死,或许她一辈子都会记得他。
“我也不想救你,我只是不想成为杀人凶手。”沈君昊又急又气,他已经听到了接连的冷箭声。
陆航没有反应过来。在他看来,根本不会有人想杀他,今日的他不过是受了池鱼之殃。“你走了或许我就安全了。”他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
沈君昊听到自己的坐骑长啸一声,心道:“坏了!”他跳下马背,马儿也应声倒地。他还没见过未出世的孩子。他不能死,也不能成为杀人凶手。“先去右边的林子躲一躲。”他回头招呼两个侍卫,又伸手去拉陆航。
陆航见手上的玉箫断成了两截,重重甩来沈君昊的手。弯腰去捡另一半玉箫。沈君昊气得想笑。看两个侍卫走了过来,低声吩咐:“你们一个在前面,一个护着他。先往右走。然后再一路往回走。我想子遥应该会赶过来找我的。”
四人在黑暗中仓惶往前。原本只是“嗖嗖”的冷箭声,对方就像是耍着老鼠玩的猫儿,似乎只想看他们狼狈逃命的模样。渐渐的,箭声止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陆航是文人,一会儿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不明白沈君昊为何一定要侍卫抓着他一起逃命,难道是想在危急时刻抓他当肉盾?他告诉自己。为了她,他其实一点都不介意为他而死,只要将来她能记得他。他紧紧抓着玉箫,故意走在沈君昊身后。他希望老天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救他一命。
沈君昊虽然比陆航好些。但他到底也不是练武之人。他告诉自己,沈子遥一定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他答应了要与她白头偕老,携手一生的,所以他决不能放弃。
不知跑了多久,眼见着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拉着沈君昊的侍卫悄声说:“大爷,陆公子走不了了,不如我们护着您先走。”
“你过去扶着他。我自己走。”以他对幕后之人的了解,他一定早已准备了他杀害陆航的证据,所以陆航不能死。
“大爷,那些人似乎并不想杀您……”
“快去拉着他一起走!”沈君昊急促地吩咐,他也早已气喘吁吁了。
陆航听到了沈君昊的声音。他很想让他们放下他,可是他被侍卫拖着走。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远远的天际有一丝火光出现,隐隐约约中还有杂乱的马蹄声。“再坚持一会儿!”沈君昊对着陆航大叫。他看到了希望,就更不能放弃。
他们身后的追兵也发现了前方的动静。黑衣人之一捂住嘴巴,刻意改变声线,大声命令:“先杀了陆航。”
所有人都把他的这句话听得分明。沈君昊只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一时却又分辨不出。看陆航的确已经到了极限,他后退两步,拽住陆航,对着侍卫说:“你们先挡一挡。”他刻意放大了自己的声音:“看清楚刚刚说话的是谁。”随即转头拽着陆航往火光的方向走去。
“你一个人……走吧……我走不动了……”
“我也不想救你,但是为了她,你必须活着。”沈君昊紧紧抓住陆航的手臂“你也听到了,他们要杀的是你,你应该不希望她成为杀人犯的妻子吧?”
“你……祖父……一定……能救你的……”
“不要再废话了,省着点力气。”沈君昊几乎是拖着陆航前行的。他们已经能听到身后的打斗声了。
打斗声让陆航增加了逃命的〖真〗实感。想到自己可能让她背负杀人犯妻子的名声,他咬着牙向前。他一点都不想让沈君昊看起不他。他挥开他的手,他拼尽全力跟上他的脚步。他告诉自己,虽然面对她怀孕的消息,他痛苦得想死,但今晚他必须活着,为了她,他必须坚持到最后。沈君昊有多爱她,他一定不会比他少一分一毫。
两人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当看到火光越来越近,看到坐在马上的是沈子遥,两人不禁吁了一口气。可是看到他只带了两名侍卫,他们不约而同往后看去。他们也不知道身后有多少人。
“你们没事吧?”沈子遥看到了狼狈的两人,拉住缰绳,跳下了马背。
气喘吁吁的两人根本说不出话。沈子遥确认除了沈君昊的手臂稍有擦伤,两人都没有外伤,这才放下心来,朝黑暗中看去。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你们过去看看。”沈子遥吩咐两名手下。很快他们把沈君昊的两个侍卫扶了回来。两人都受了重伤,已经说不出话。
缓过劲的沈君昊马上想到了那句:“先杀了陆航。”很明显,那个声音经过刻意的伪装,也就说,对方怕他认出他的声音。那是他认识的人。
“很奇怪,我不过带了两个侍卫,他们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我们未必赢得了的。”沈子遥奇怪地问。在他靠近的那刻,追杀沈君昊的人已经全都退去了。
“因为你们带了火把。对方是我们都认识的人。他们不想冒险。”虽然一早就觉得幕后之人对他们太过熟悉,但知道不择手段追杀自己的竟然是熟人,甚至很可能是亲人,还是让沈君昊十分愤怒。他指了指陆航,对着沈子遥说:“你帮我照顾一下他,我想先行回城。”
沈子遥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但还是确认道:“你想回去看看,我们熟悉的人中间,今晚有谁不在城内?”(未完待续
第559章 追问(打赏加更1)
沈子遥是绕道出城的。按道理来说,蒋明轩应该比他先抵达才是,可沈子遥一路上都没见到蒋家的人。“我和你一起折回去吧。再一会儿,我家里会派人过来的。”他担心蒋明轩遇上了埋伏。不过既然对方不想杀沈君昊,那么蒋明轩是宣武伯世子,想来应该也没人敢要他的性命。
沈君昊的目光落在陆航身上。若是那些人趁着他和沈子遥离开,折回来杀他怎么办?陆航是陆家二房的嫡长子,又是许慎之的未来女婿。“那大家一块走吧,反正也不急在一时。”他不想扔下陆航,只能告诉自己,称得上熟悉他和云居雁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要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应该并不困难。
“我担心明轩遇上了埋伏。”沈子遥担忧地皱起眉头,把之前的经过简略地对沈君昊陈述了一遍。
沈君昊抬头朝黑暗中望去。蒋明轩理应在沈子遥之前抵达。他迟迟没有出现,如果没有遇袭,那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便是袭击他和陆航的人。只是据他了解,蒋明轩并不会射箭,也从没拿起过武器。
一旁,一听蒋明轩可能有危险,陆航蹒跚着站起身,对着沈子遥急道:“我没事,你们快去找明轩。”他依旧喘着粗气,右手紧紧握着已经断成两截的玉箫。
沈君昊瞥了他一眼,对着沈子遥说:“那些人的目标是他,明显不想伤我,你帮我看着他就行了。”说着他已经拿过了沈子遥手中的缰绳,飞身上马。他骑马走了不足一炷香时间,便看到了远处的灯火。不多会儿。威远侯府的人出现在了他面前,蒋明轩正与他们一起。
按照侯府的下人回禀。他们接到沈子遥的口信,便快马出了城,半道看到蒋明轩与他的小厮因为马匹受伤,正不知所措,于是匀了两匹马给他们,与他们一起追赶过来。
因为有人受了伤,大家没有多说,只是匆忙回城,计划等天亮之后再回来查看黑衣人是否留下线索。一路上沈君昊注意到,确有三匹受伤的马儿倒在路边。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他实在无法想象,也不愿相信,蒋明轩弹琴的双手能拿起弓箭,对准被他引为知音的陆航。
回到沈家,沈君昊连夜确认所有人的行踪。令他错愕的。不要说沈君烨、沈君儒,就连沈佑也与他的另外两位叔父一样,不在家里。至于他们到底有何要事,恐怕只能等他们回来,再行确认。不过到时候恐怕什么证据都已经准备好了。
沈君昊不得不再次佩服幕后之人。那人恐怕早已料到他已经在怀疑身边的人,所以一定会追查,因此索性让大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其实,若不是沈子遥及时赶到,恐怕陆航是必死无疑的。而他虽不至于入狱,也极有可能背上杀人之名,到时陆家、许家、云家会怎么想?
沈沧听到沈君昊的回禀,气得想杀人。他再怎么样依旧是淮安郡王,居然有人胆敢大摇大摆意图伤害他的孙子,而且就在京城近郊。他想来想去都觉得。唯有皇家才敢如此行事,甚至极有可能是皇帝想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夺了沈君昊的继承权,再给他扣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看起来,之前很多的事情其实是为了拖着你,让你无暇找人。”沈沧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气,接着又道:“那个陆航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把居雁的六妹藏起来?”
“祖父,陆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今日,那人其实可以一开始就杀了陆航的,再栽赃嫁祸我,但是他没有那么做。直至子遥出现,他才痛下杀手,看起来他很想看我们仓皇而逃。我想,他应该很恨我,才会冒着大事生变的风险,只为看我狼狈的样子。之前我虽得罪过不少人,但并没有人会如此恨我。所以我想,他恨的是我的身份。”沈君昊一边说,一边等待着沈沧的反应。
沈沧思量着沈君昊的话。他承认沈君昊说得在理,但他年轻时虽有不少敌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仇怨?沈伦就更不用说了,他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便是在江南惹出了事不敢回来与他这个做父亲说,却让薛家的人帮了忙,最后不得不娶了薛氏。他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皇帝。只是沈家的长房并不仅仅只有沈君昊一个男丁,皇帝为何要如此迂回曲折?
“祖父,关于我和居雁的婚事,您至今都有事瞒着我们吧?”
“能有什么事!”沈沧瞬间睁大了眼睛,却难掩眼中的一丝慌乱。面对沈君昊的直视,他甚至避开了他的视线。
沈君昊心中的怀疑更甚,追问道:“祖父,事到如今,你到底还有什么不能与我说的?”
“我并没瞒你什么。你和居雁的婚事是你母亲的遗愿,再说,居雁是启昌侯府的外孙女,她母亲又是太皇太后亲封的桂阳县主,你们也算门当户对,你到底有什么可怀疑的?”
沈沧的辣气壮更让沈君昊气恼。他知道其中一定有内情,可偏偏他的祖父不愿意说。“祖父,你不愿意告诉我事实,难道你想看着今晚的事重演不成?”
“根本没有你所谓的事实!”沈沧的声音染上了难以掩饰的怒意,他阴沉着脸说:“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今晚的事,与你和居雁的婚约无关。当初我只是想帮你母亲完成心愿罢了。至于你母亲对居雁的母亲为何从初次见面就有好感,我并不知道。或者你该去问你的父亲。”
濒死的恐惧让沈君昊愈加坚定了找寻真相的决心。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他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他知道沈沧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但他还是追问道:“祖父,我和居雁定亲的时候,我已经三岁了,为何时隔三年,你突然想到完成母亲的心愿?你又是如何知道,这是母亲的心愿?”
沈沧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续而冷声说:“我最后再与你说一次,你和居雁的婚事,与今晚的事全无半点关系。若是你一定要问指腹为婚的原因,就当是我愧对你的母亲,所以想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沈沧自认说得清楚明白,但沈君昊听着,更是不解。沈沧如何会愧对他的母亲?按照家里的老仆说,他父母的感情极好,他母亲在世的时候,他的祖父母对她很满意,与她的感情也很好。正因为他的母亲太好了,沈君儒的母亲进门后才会处处被比较。甚至有人谣传,他的父亲原本是不愿娶他姨母的,最后碍于两家的压力,这才不得不迎娶。他的姨母因此才会抑郁而终。在她死后,他的父亲一直没有另娶,直至薛氏进门。
沈君昊还想继续追问,但沈沧已经转身入了内间,“嘭”一声关上房门。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出枫临苑。他很想知道他的母亲对许家到底存着什么“情结”,才会不断对许家示好,可惜史家嫡枝早就没人了,许家也只剩下过继而来的许慎之,仿佛有什么真相被深埋地下了。
沈君昊心事重重地往凝香院而去。还未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灯火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加快脚步走向她。
云居雁看到他回来,顾不得仪态,三步并作两步走向他。
“这么晚了,你怎么……”
沈君昊的声音消失在她主动的拥抱中。他只感觉到一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她的头靠着他的肩膀,软软的身体毫无间隙地依偎着他。他受宠若惊。平日里,只要有外人在,她都是很便扭的,根本不会这么主动又热情。“怎么了?”他顺势拥住她。他可不会提醒她,他们正在院子外的回廊上,四周不止有丫鬟婆子,可能还有护院家丁。
“我好担心。”云居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听到他遇袭的消息,她整颗心都吊到了嗓子口。
“我不是一早就派人告诉你,我没事吗?”
“我不知道,我好怕你受伤了,但不想告诉我。我好怕你是去枫临苑治伤的。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枫临苑找你了……”
“笨蛋!”沈君昊知道自己不该笑的,但是他忍不住。她的担心让他知道,自己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她再坚强,再倔强,此刻都只是他的小女人。她担心他,同样的,他也放不下她。在逃命的那刻,他唯一的信念,他答应过要与她白头偕老的。
“笨蛋,我不是好好的吗?”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她的下巴。她乌黑明亮的眼睛中含着泪花。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仿佛生怕他会消失一般。
“以后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刚刚我真的好害怕。”
“我知道了。”沈君昊郑重地点头,轻抚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像今天这么冲动了。这次明显是有人利用子遥,故意引我出城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60章 怪梦
因为时辰太晚了,沈君昊简略地说了事发经过,打算先哄着云居雁睡下,再独自去书房把细节回想一遍,看看是否能找出遗漏的线索。
云居雁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很多事情都证明了,历史总是沿着固有的轨迹往前,可有时候,前世今生又有太多的不同。她不明白,是什么造成了这些不同之处。若说是因为她的重生,可有些事根本与她的重生无关,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很被动地应对前世今生的不同。
“怎么,睡不着?”沈君昊轻轻动了动,把手掌贴在她的腹部。这动作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我之前就告诉过你的,幕后之人根本不想要我的性命。我不会有危险的。”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只是突然想到,若是那人想伤害我们的孩子,当初在永州的时候,我那么信任抚琴。”她的言下之意,抚琴若是想下药令她永远不孕,并不是不可能。
“不要再想了。你不睡,他也要睡的。”
“恩。”云居雁应了一声,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晃过前世今生的各种画面,慢慢陷入了梦乡。
恍恍惚惚中,她发现自己正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很害怕,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突然间,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她。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了。她知道对方一定是沈君昊,她努力想看清楚他,可是她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
“嘭!”
一声闷雷划过天际。闪电劈开了浓雾。她看清楚了身边的人。牵着她手的男人不是沈君昊,而是沈子寒!
云居雁一下子惊醒了。她急忙寻找身边的人,却发现另一半床铺是空的。被子已经凉了。她坐起身,在黑暗中擦去额头的汗水,又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梦里,沈子寒牵着她手的感觉是那么清晰。仿佛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根本就不是一个梦。可是在她看到他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沈君昊。
看到外间有隐隐约约的灯光。她扬声吩咐:“给我倒一杯水!”很快玉瑶拿了灯盏入屋,给云居雁递上了一杯温水。云居雁喝了两口,定了定神,这才问道:“大爷呢?”
“大爷去了外面的书房。奴婢隐约听到大爷让长顺叫了马管事进来,好像还提起了什么翠月庵。这会儿大爷正一个人在书房。”
云居雁知道,沈君昊虽觉得希望渺茫,但还是想清楚明白地确认云惜柔是不是在翠月庵。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的那个梦让云居雁心中不安,睡意全无,她索性让玉瑶帮她穿了衣裳,去书房找沈君昊。
书房内,沈君昊把遇袭的经过想了又想。又把沈沧说过的话逐字分析。云居雁曾告诉他,他的父亲每一年都会去他母亲的坟前,一待就是一整晚,十几年没变,而那一天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日子。他决定明日索性去问一问沈伦,再打探一下,沈伦是否知道沈沧到底在隐瞒什么。
看到火光在窗外移动,他上前打开房门,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说过几次了。你找人叫我一声就是了。”
云居雁愣愣地看着沈君昊。她很清楚自己有多爱他,这和现代的植物人无关。是现在的她爱着当下的他,可是她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仅仅是因为她感激沈子寒,不希望他不明白地战死沙场,所以记挂着?
“怎么了?”
“没什么?”云居雁摇头。刚才的那个梦,最让她在意的是那份真实感。在那么虚幻的一个场景下。她居然觉得牵手的动作是那么清晰,那么熟悉,仿佛真实发生过一般。可是前世她和沈君昊、沈子寒没有任何交集,她甚至见都没见过他们。
“时辰还早,我们再回去睡一会儿。”沈君昊一边说,一边牵起云居雁的手。云居雁低头看去,只见沈君昊的五指紧紧抓住了她的四指。每当他牵着她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紧紧抓着,就是与她十指紧扣。她知道,他向来都是这样的。当初她想透过他看着现代的那人,他步步紧逼,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替代品。
一年多来,成婚前的数次见面,成婚后的朝夕相对,云居雁很清楚,有时他会听她说话,也会听取她的意见,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的,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要求她永远只能看着他,甚至睡觉的时候都必须让他搂着。
经历了现代的五年,她懂得退让,也知道妥协,虽然很多时候她依然本性难移,但她很清楚,这个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所以在他坚持的时候,她会让着他。可是如果他遇上的是前世的她,他们会不会因为太过相像而不断起冲突?
“你怎么了?”沈君昊放开了云居雁的手,转而搂住她的肩膀,对着她的侧脸说:“为什么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没有,只是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
“原来……”沈君昊笑得十分暧昧,续而又解释道:“明日有很多事情要办,所以我想趁着晚上比较安静,把白天的事情好好想一想。”
“说起明天,我差点忘了对你说,明天我想去一趟舅舅家。舅母帮母亲找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说是要我看一看,再送去永州。她虽然说不拘明天还是后天,但我想……”
“舅舅家又不是别处,再说我可从没有说过不许你出门。不过你明日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护卫,我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两人边走边说,回了卧室睡回笼觉。第二天上午,云居雁把家里的事安排妥当了,便启程往启昌侯府而去。一路上她依然在想昨夜那个奇怪的梦。她记得自己在怀上孩子的那晚也做了一个充满暗示性的怪梦。
怔忪间,秋风吹起了车帘。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晃而过。“不可能!”她连连摇头,慌忙揭开车帘,却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停车!”云居雁大声下令,吩咐玉瑶下车确认是不是她看错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T
第561章 隐瞒
不过半盏茶功夫,玉瑶回到云居雁身边,悄声告诉她,那个人影确实是沈子寒。云居雁当场就愣住了。沈子遥清清楚楚告诉沈君昊,沈子寒在年前都不会回京,如今却让她在街上看到他。沈子寒为何回京?是沈子遥骗了沈君昊吗?
云居雁朝玉瑶看去,问道:“你是怎么追上沈将军的?”她不相信巧合,也不相信沈子寒躲不过玉瑶的追踪。
果然,玉瑶告诉云居雁,沈子寒就在一旁的小巷子中等着她,他让她转告云居雁,有关凤箫,她不必再担心了。至于他,这一两日就回边关去了。
云居雁不由地想到了晚上的那个梦。虽然她一直对沈子寒的印象不错,但仅仅是“不错”而已,还不至于让她产生熟悉感。最重要的,她十分不明白,当初她不过十岁的年纪,就算是有人刻意安排他们见面,沈子寒如何会把凤箫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她?
从启昌侯府回到凝香院,云居雁更加心事重重。不管沈子遥知不知道沈子寒人在京城,她至少可以确定,沈子寒不希望沈君昊知道此事。她应该告诉沈君昊吗?她无法确定沈子寒是否故意出现在她的马车旁,但他等着玉瑶却是事实。
“怎么又在发呆?”沈君昊一进屋就看到云居雁紧锁着眉头。
“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被云居雁这么一问,沈君昊的心情也不由地更加低落了。云惜柔根本不在翠月庵是毋庸质疑的,而家里的兄弟叔伯,沈君烨在前一天就去了暨阳,他在那边有个小铺子,以前又是在暨阳书院读书的,这几年,每一两个月就会去一趟。沈君儒在两天前就征得了沈沧的同意,与同窗秋游去了。他虽鲜少出门。朋友也不多,但沈君昊知道,每年的秋天他都会去赏枫叶。至于沈佑,是沈君昊的二叔父、三叔父求了沈沧。带着他出门的,据说是沈伦想让他们劝劝沈佑。每个人似乎都有离府的正当理由。
看云居雁的担忧之情更甚,沈君昊安慰她:“你放心,我会继续追查的。官府那边,他们已经发现了丢弃在路边的黑衣黑帽,看起来昨夜只有四个人,这也难怪子遥一出现。他们就走了。”
“这更说明他们很了解你,也很了解陆公子,知道你们不会带太多的随从在身边。沈三公子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个意外。”
沈君昊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知道陆航只带了一名小厮,一个车夫回泰州的,非蒋明轩莫属。他悄悄打听了蒋明轩昨晚的动向。守城的官兵看到他带着两名随从出城,之后直至威远侯府的人发现他们,没人知道中间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和二弟、三弟都与昨晚的事无关。那么我只能说,幕后之人太了解所有人,太无所不能了。就算是祖父也不可能把所有人的行踪安排得如此妥当。”沈君昊低声感慨。
云居雁抬头看向沈君昊。她突然间想到。沈子寒能做到这一切。她一点都不想怀疑他。他帮过她很多次,他看起来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但不可否认,他了解所有人,皇帝对他怀着愧疚之情。最重要的,他人在京城,却让沈子遥告诉所有人,他在年前都不可能回京。
“不要再想了。”沈君昊揽住云居雁的肩膀“等我派去暨阳、西山的人回来。确认了二弟、三弟的行踪,再悄悄打探一下三位叔父是否一整晚都在一块儿,自然会有结果的。”他对她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你去找舅母,事情可办妥了?”
云居雁点点头,心不在焉地说了找嬷嬷、奶娘的事。对于偶遇沈子寒的事。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这样隐瞒真相,可转念间又觉得若是沈子寒因为机密军情留在京城,自己如果说了,沈君昊会怎么想沈子寒?她正犹豫不决间,长顺把沈君昊叫了出来。
沈君昊知道云居雁很在乎云平昭对云惜柔之“死”的反应,因此他早就派了人等候在永州,只等云平昭从阳羡回来。听到长顺说,云平昭在前几天就抵达了永州,却迟迟未有回信送来京城,他不由地担心,追问长顺:“云家这两日可有稳婆进出?或者是否有人病了?”云惜柔的丧事早就办完了,能让云平昭忙不过来的唯有这两个可能。
看到长顺摇头,沈君昊生怕云平昭埋怨云居雁害死庶妹,只能去书房再次往永州写信。若不是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很想亲自去一趟云家。
书房内,他的信才写到一半,凝香院的小厮告诉他,沈伦从外面回来。他放下笔墨,决定先去见父亲,问清楚生母的事。
这些日子,沈伦一直在替沈君茗找大夫,结果让他越来越失望。他已经从沈沧那边知道了沈君昊昨晚遇袭的事。他本想问两句的,可看他好端端站着,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问道:“你找我有事?”
“是。”沈君昊点头,平板地问:“父亲,您可知道当日祖父为何要定下我和居雁的婚约?”
“你祖父是怎么说的?”沈伦不答反问,看向沈君昊的眼神带着一抹探究,一丝诧异。
沈君昊想了想,含糊其辞地说:“听祖父的意思,这事好像是母亲的遗愿。”他看得很清楚,父亲的神情从诧异转为了震惊。显然,他并不知道太多的内情。
沈君昊心中失望,但还是继续陈述:“父亲,祖父甚至说,这事就当是他愧对母亲的补偿。儿子听着很不明白,所以想问问父亲,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沈伦许久无语,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沈君昊按捺下焦急,低头等着。他对母亲没有任何印象,他第一次发现,父亲似乎一直没有忘记母亲。
沉默间,沈伦突然站起身,对着沈君昊说:“这事改日再说,此刻我有事出去一趟。”说罢也不待沈君昊反应过来,直接走出了屋子。
沈君昊从错愕中醒悟,直觉跟了出去,远远看到沈伦去了枫临苑。
第562章 退一步
对沈伦来说,这一辈子,最让他耿耿于怀的一件事莫过于史氏临死都不愿看他一眼。他觉得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深深恨着他,可他想了近二十年的时间,都不明白史氏为何恨他。听到沈君昊说,他和云居雁的婚事是沈沧对史氏的补偿,他忽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他在沈沧房前敲了两下门,站在廊下焦急地等待着。听到屋内的回应,他急切地推开房门,尚未站定便对着沈沧问道:“父亲,有关君昊和居雁的婚事……”
枫临苑外,沈君昊站在院子前面等着沈伦。他相信沈伦一定是找沈沧确认什么事情。他决定就站在这里等着沈伦出来,继续之前的话题。
秋日的午后,阳光依旧热烈。他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额头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看得出,云居雁很担心,而他只希望看到她肆意耀眼的笑容。为了她,他必须尽快找出真相。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揪出幕后真凶。
不知等了多久,沈君昊未能等到沈伦,却等来了沈子遥。本来沈子遥约了沈君昊和蒋明轩今日去雅竹小筑的,可发生了昨晚的事,谁都没有心情。
两人打过招呼,沈君昊直接问沈子遥:“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线索?”
沈子遥摇头,回道:“我刚从明轩那里过来。陆航受了惊吓,大概要休息两天才能回泰州。至于你上次问的事情,明轩说,陆航滞留京城。只是想找回玉箫。”昨晚,他也看到了陆航从始至终都握着早已损坏的玉箫。当初在永州的寿安寺,他就察觉到陆航对云居雁的关心太过火了。本来,别人的事他不想妄加评论。但陆航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云居雁是别人的未婚妻。
看沈君昊不置可否,沈子遥继续说道:“另外,明轩让我转告你。陆航一直记着他对你的承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更不会有非分之想。还有,他让我对你说声对不起。他说,是你救了陆航,他不该怀疑你的……”
“我救的是自己,并不是陆航。”沈君昊打断了沈子遥。转而问他:“你家与守城的官兵比较熟悉,昨土今,可有我们熟识的人进出城门?”
“我一早就命人去问了,暂时没有什么可疑。”看沈君昊一脸严肃,他安慰道:“无论是你家。我家,还是明轩家里,都已经给官府施压了。多多少少总会有些线索的。”
沈君昊可没有沈子遥那么乐观。两人又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打算等蒋明轩派人送了陆航回泰州,三人再相约见面。
送了沈子遥离开,沈君昊折返枫临苑,却得知沈伦在一刻钟之前出了府,并没交代去处。沈君昊想了想,直接求见沈沧。却被拒之门外了。他只能回到凝香院,准备把未完的书信写完。他才推开房门,就见云居雁正在书房等他。他知道,她看到了书信的内容。
“很多事情,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沈君昊说明自己的动机。
“父亲什么时候回到家的?”
从云居雁的声音,沈君昊判断不出她的喜怒。“应该是前天。”他如实回答。又补充道:“虽然我不该瞒着你给岳父写信,但就像我刚才说的……”
“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我过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云居雁把路遇沈子寒的事叙述了一遍。
还未等她全部说完,沈君昊打断了她,问道:“你原本不打算告诉我吗?”其实他最想问的,是沈子遥骗了他,还是沈子寒骗了所有人?
云居雁知道,沈君昊生气了。就路遇沈子寒的事,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不该瞒着沈君昊,这才过来找他,结果却让她看到了这封未完的书信。生气吗?她不知道,毕竟他在信上仅仅只是陈述事实罢了。不过从他的字里行间看得出,这应该不是他第一次向云平昭解释了。
狼上她觉得自己应该感动的,可感情上却无法接受。她知道他说得没错,很多事是应该说清楚,不然别人是不会明白的。可云平昭不是别人,他是她的父亲。这一年多来,她的努力,他应该都看在眼里。这一次,她无比希望他能不受云辅的影响,百分百相信她,无条件地相信她。最重要的,她希望自己能忘记父亲前世的背叛。某种程度上,她甚至认为是她的父亲害死了她的母亲。她希望父亲能给她一点信心,可结果她还是失望了。
“所以,原本你的确不想告诉我?”沈君昊重复了一次。此刻的他心绪难平。他以为自己和沈子寒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他们或许无法完全回到过去,但至少他们仍旧是朋友。可结果呢?
最重要,云居雁应该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他。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其他任何人。
沉默中,云居雁缓缓点头,又摇摇头。
沈君昊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应该说什么。恍惚间,他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所有人都在试图隐瞒他,他的父亲、祖父、妻子、朋友。他很想马上找沈子寒问清楚,他很问云居雁一声“为什么”,可是他只是看着她。他希望她能主动解释。
云居雁的目光从青石地砖移向桌上的信纸,又转向沈君昊。她知道他要她解释为什么不想告诉他。很简单的原因,并没有任何内情,如果是前世她,她是绝不说主动解释的。现在的她虽然依旧不想说,但是她爱他,这是她最大的弱点。
“原本我觉得沈将军不想让别人知道,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或者是因为机密军情,又或者他有不得不处理的私事,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但是后来我想到,我们曾经说过,我们应该对对方坦诚,所以我过来找你。”云居雁的声音很平静。她坦然地看着沈君昊,陈述着事实。
有那么一瞬间,沈君昊内疚了。如果她不解释,他可以辣气壮,但是她解释了,而他心虚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告诉他事实,可是他从未打算告诉她,他早就向云平昭解释了云辅上京之后的一切。
“我只是觉得岳父应该知道事情的经过,这才往永州写了书信。”沈君昊略带尴尬地解释。
“他是我的父亲。”
“你的祖父也是岳父的父亲。”
云居雁再次朝沈君昊看去。“果然,对自己在意的人,我们反而会更加严苛,总是觉得对方应该明白,应该知道,应该这样,应该那样。”
对她的话,沈君昊怔了一下。他不愿向沈伦解释,因为他觉得他应该相信他,应该明白他,他们是父子。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从何时开始不愿与父亲说话的。其实他真的了解自己的父亲吗?如果不是云居雁告诉他,他根本不知道他每年都去母亲的坟上,他更不知道原来父亲对母亲有那么深的感情。
“我要尽快再与父亲谈一谈。”沈君昊无头无尾地说了一句,转身打开了房门,吩咐长顺亲自去玉衡院等着。沈伦一回来,马上通知他。
待沈君昊转身,云居雁对着他说:“永州的信,还是我来写吧。有些话只有我才能对父亲说。”
沈君昊走到云居雁身旁,揽住她的肩膀:“好了,谁都不许生气了。你向你的父亲解释,我去找我的父亲谈,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们总要尽自己的努力。”
“那沈将军……”
“你是在哪里看到他的?”若不是玉瑶和沈子寒面对面说过话,沈君昊绝不会相信沈子寒会偷偷潜回京城。虽然云居雁没有明说,但他心中明白,她把事情说出来,多半还是觉得关于截杀陆航的事,沈子寒完全有能力,有时间。只不过沈子寒比蒋明轩更不具备动机。
在云居雁细说经过之后,沈君昊找了可信的人去附近查看是否有沈子寒的踪迹,自己则等着沈伦回府。只可惜直至二更时分,沈伦依旧没有回府,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而沈子寒那边,根本没人见过他,沈君昊也不敢冒然去威远侯府寻找,只能盘算着明日一早见过沈伦之后,去试一试沈子遥。看他是否知道沈子寒人在京城。
第二天一早,沈君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玉衡院问一问沈伦有没有回来。得回来的消息却是沈伦彻夜未归。
“你说,父亲会不会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什么事情,所以去婆婆的坟前了?”
沈君昊亦觉得有此可能,点头道:“我先去母亲的坟前看一看,然后直接去找子遥。估计中午之前不一定能回来……”
“大爷!”沈君昊话音未落,就听到了长顺慌慌张张的声音。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沈君昊不悦地打开了房门。
“大爷,昨天晚上,沈三公子被人伏击,受了重伤……”
“怎么可能!”沈君昊直觉地摇头。
云居雁亦觉得不可思议。前一晚沈君昊和陆航遇袭,又牵扯了蒋明轩和沈子遥,京城的官员早已打醒了十二分精神。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人冒险袭击沈子遥,要知道他的父亲威远侯此刻正手握重兵,皇帝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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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探问
按照长顺得回来的消息,沈子遥离开郡王府之后便直接回了威远侯府。天黑之后,他匆匆忙忙出了西城门。他的母亲因为不放心,派了侍卫追过去,这才救了他一命的。而两名随着沈子遥一起出城的侍卫,死得惨不忍睹。若沈夫人派去的人晚到半步,沈子遥就算不死,也一定会断手断脚。
沈君昊听到这个消息,顾不得去找沈伦,直接去了威远侯府。
云居雁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发生了前晚的事,沈子遥不该只带了两名侍卫,在天黑之后出城。另外,在她的印象中,沈子遥情商很高,他不像沈君昊那样,看不惯的人从不给好脸色,也不似蒋明轩那般,对什么人都冷冷淡淡,可以说,他是他们几人中最不容易得罪人的,想来应该没什么人想要他的性命。
若说伏击沈子遥的与针对她和沈君昊的是同一个人,可那人从来都不想杀她和沈君昊,为何突然对沈子遥下如此重的狠手?
云居雁本以为沈君昊至少要大半日才能回来,结果,他不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就气呼呼地回来了。“怎么了?沈三公子的伤势很重?”她急问。按照前世的轨迹,他和云凌菲儿孙满堂,不该出现今日的意外的。
沈君昊摇头,低声说:“我根本没见到子遥。应该说,探病的人都没能入内。”
“什么意思?”
“看起来这事应该有其他内情,并不像长顺说得那么简单。”沈君昊若有所思。此刻的威远侯府看似乱作一团,可仔细瞧瞧。却是井然有序的。表面的慌乱大概只是谢绝探访的意思。
“会不会沈三公子根本没有受伤?”
“不会!”沈君昊断然摇头,“子遥的确受了很重的伤。我想伯母不让大家探视,应该是在防备着什么。可能和凶手有关……”
“也可能沈将军正在威远侯府。沈夫人不想他被人发现,所以……”云居雁的声音渐渐弱了。沈君昊的表情告诉她。并不是这个原因。
“子遥一向很谨慎的。”沈君昊喃喃,言下之意,沈子遥在那个时候轻装出城。一定是因为某人他很信任,也很熟悉的人。他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他会没事的。”云居雁轻轻握住沈君昊的手。她知道他在想沈子寒。“暂时无论你怎么想都只是猜测罢了。等三公子醒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觉得子遥根本就是被我连累的。前一天,若是他没有出现,我和陆航根本脱不了身。大概是幕后之人觉得是他坏了他的大事,所以……”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胡思乱想了。”云居雁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沈三公子那边。暂时我们没什么可做的,只能等着。你不是说,要找父亲谈一谈吗?”她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虽然她也觉得沈子遥莫名其妙受重伤,很像是幕后之人恼羞成怒。不过一直以来的种种又让她觉得幕后之人是冷静到极点的人。不止心思缜密,而且反应迅速,无论失态怎么发展,他总有应对之策。
沈君昊也知道此时并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不止是沈伦那边,他还必须尽快确认沈君烨、沈君儒等人的不在场证明。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对着云居雁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想说他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去见沈伦。他还不及说话。玉瑶在屋子外面说,马管事来了。
沈君昊知道云居雁同样想知道紧张,索性命马管事进屋回话。按照马管事的手下传回的消息,当日沈君烨离开家之后的确直接去了暨阳,之后不是与人吃饭,就是拜见以前的老师。并不见异常的举动。今日一早他已经回来京城了,在城门口遇上了沈伦,刚刚与他一起回府,此刻正在玉衡院。
至于沈君儒那边,他也的的确确去登山了,也有同行的友人。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也应该在今日回家的,但是因为他在登山时受了伤,要在西山休养几天再回来。
马管事说到这,见屋子里没有旁人,补了一句:“大爷,大奶奶,暨阳和西山都在京城的西面,离大爷遇袭的地方不远。另外,沈三公子受伤,也是在城西的空地。”
沈君昊没有说什么,直接让马管事退下了,但云居雁知道,他也在想,沈君儒所谓的摔伤,其实是不是被侍卫砍伤?而沈君烨在今天早上回城,是不是与沈子遥遇袭有关?
两人无言枯坐许久。正当沈君昊想去玉衡院见沈伦的时候,丫鬟回报,沈君烨来了。沈君昊也想见一见他,但因为之前的种种,他不想他与云居雁有任何接触,遂让丫鬟带他去前面的书房等着。
不多会儿,沈君昊换了衣裳去书房,才走到廊下,就见沈君烨迎了出来,上下打量他,一脸的担忧,似在确认他是否受伤。
沈君昊说了句:“我没事。”引了他入屋。待丫鬟上了茶,两人说了两句闲话,他问沈君昊:“你刚刚和父亲一起回来的?你是在哪里遇到父亲的?”
“大哥,我过来就是与你说这事的。父亲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妥。我是在西城外遇到父亲的。父亲立在荒郊野外的一个凉亭内,就连我走过去也没有发现。”说到这,他尴尬地陈述:“我因为不敢打扰父亲,就在亭子外陪着他站了大约一个时辰。一路上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皱了皱眉,吞吞吐吐地说:“看起来父亲好像遇到了极伤心的事,我遇上他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言下之意沈伦肯定哭过。
饶是沈君昊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也不免惊讶。所谓男人有泪不轻弹,再说他的母亲都已经过世快二十年了。他愈加觉得奇怪,但面对沈君烨,也只能说沈伦可能只是一时感怀。
沈君烨见沈君昊不想深谈,只能止了这个话题,拿起茶杯饮了两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君昊只想确认沈君烨这几天的行踪,于是问道:“二弟一早就进城了,岂不是天没亮就从暨阳出发了?”
沈君烨点头道:“我原本打算过几天再去暨阳的。早在半月前,我就约了人今天中午谈事情,因是我主动约的别人,又不好意思改期。可昨日是徐先生的寿辰,无奈只能今天天没亮就赶过来了。说起了,徐先生每年都不庆祝生辰的,若不是郝平兄……”
“郝平?”沈君昊重复了一声,眼神瞟向沈君烨。他多次听云居雁提起这个名字,心中自然十分惊讶。
沈君烨奇怪地看着沈君昊,问道:“大哥认识郝平兄?”他摇头道:“不对啊,他并不是京城人士……”
“我不认识他,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罢了。”沈君昊急忙掩下惊讶,问道:“听你的意思,是这位郝平要替徐先生过生日,所以……”
“其实几年也难得这么一次,并没所谓的。”沈君烨一笔带过,又担忧地说:“大哥,我只是担心父亲……如今他身边也没人照顾,今天我甚至觉得父亲一下子老了很多。”他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其实我一直想问……”
“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应该过问的。”沈君昊打断了他。他原本想再问问“郝平”的事,又怕惹得沈君烨怀疑,只能暗暗记下,想着派人去暨阳书院查一查这个郝平。
沈君烨看他不愿意谈沈伦,揭过了这个话题,说道:“我在街上的时候听说威远侯府出了事,好像是子遥受了伤。不知道他伤得如何?”看沈君昊不置可否,似不知道的意思,他又说:“大哥什么时候过去,我与你一起去吧。”相比蒋明轩、沈子寒,沈子遥与沈君烨也算是点头之交的朋友。他去探望也在情喇中。
不过沈君昊知道,沈子遥只是不得罪人罢了。他告诉他,自己已经去过,但威远侯府此刻正一团乱,他也没见到沈子遥本人,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这一两天他们最好别去给人添乱。
沈君烨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焦急,急问沈君昊,沈子遥是如何受伤的,怎么会受伤,连连说,他以为沈子遥只是在街上被人撞了。
沈君昊只说具体的他也不知道,同样十分担心云云。待这个话题揭过,他又担心地说:“最近京城好像很不太平,先是我和陆航遭遇了贼匪,如今子遥又受了伤,不知道三弟在西山的情况如何。之前他派人回来对祖父说,他因为攀山受了伤,要在西山修养几天。”
“既是这样,不如禀了祖父和父亲,派车子把三弟接回来吧。城内总比城外安全,再说西山一向甚为荒凉,也不知道有没有贼匪。”
沈君昊连连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不如他们一起禀了沈伦,派车子接沈君儒回来,在家里养伤。沈君烨欣然同意。两人一同往玉衡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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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明天再改错别字。
第564章 史氏之死
玉衡院内,沈伦虽然已经梳洗过,也换上了干净衣裳,但沈君昊看到他,脚步足足停顿了三秒,这才上前行礼。
沈伦对于两人说,想派人把沈君儒接回家休养,并没表示异议。对于沈君烨的自动请缨,他点头应了,并且派了手下的管事与他一起去西山。
沈君烨见沈君昊似有其他话对沈伦说,主动退下了。沈君昊看着沈伦拿起桌上的茶盅,直盯着水面的茶叶沫子,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一时间,他不知道从何问起。
沉默许久,沈伦放下了手中的茶盅,转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缓慢地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昨日我已经与你祖父谈过了。关于你母亲的死……”
随着他的这句话,沈君昊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他殷殷地望着沈伦,期望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祖父曾打算在你母亲生下你之后,命她做一件事,结果却阴差阳错……”
“是什么事?”
“你听我说完。”沈伦瞥了一眼沈君昊,眼中染上了几丝哀伤,继续说道:“你四叔父当年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其实就算那个女人没有死,你祖父也不会让她进门的。”他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详详细细把整件事告诉了沈君昊。
当年,姓肖的女人怀了沈佑的孩子,肖家想让肖氏为良妾。沈沧不容许家里有庶长子的存在,更不允许正妻未进门,先纳良妾的事发生,遂决定如果史氏生下儿子,就把肖氏的孩子放在沈伦名下,对外宣称是在善堂抱养的。同时沈沧已经准备了稳婆,计划在肖氏生产当日就处理掉她。
沈沧觉得史氏自始至终都知道沈佑与肖氏的事情,史氏又是识大体明大义的人,即便外人会以为那个孩子是沈伦的私生子。她也不会反对的。当时考虑到史氏即将临盆,又不知道史氏和肖氏会生下女儿还是儿子,沈沧决定等孩子生下,再与史氏说这件事。
可不知道怎么的。史氏居然在生产当日知道了这件事,还误会沈伦真的在外面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怀了身孕。当晚,她生下沈君昊之后血崩而亡。稳婆说,史氏是气急攻心,但到底是巧合、意外,还是另有原因。如今已经没人知道。
因为没人承认曾在史氏耳边嚼过舌根,沈沧在史氏咽气当晚把曾在产房出入过的丫鬟、婆子全杀了。第二天,肖氏也死在了肖家的院子内,而沈佑被杖打之后关了起来。
几天后,沈沧慢慢冷静下来。在沈佑的哀求下,他把肖氏的兄长一家送出了京城,为他们安排了不错的差事,紧接着又把沈君昊抱去了枫临苑。命沈伦娶了史氏的妹妹。
沈伦说到这,双手紧紧握着拳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恨沈沧。史氏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至今都记得揭开红盖头的那刻。她羞涩不安的模样。两年的相处,正当他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却带着对他的恨离开了人世。她的妹妹的确在容貌上与她有几分相似,但她的聪慧狡黠,纯真善良是无人能及的。每年,在他们许诺相守一生的那天,他都会去她的坟头问她,为什么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不愿看他最后一眼。
这个问题纠缠了他二十年。明知道她永远不会告诉她答案,他还是年复一年去看她。可结果呢?沈沧一直知道真相。可为了他的面子,他不择手段掩盖了一切。
那个时候,他抱着史氏的尸体坐了一天一夜。等他回过神,想要问清楚经过的时候,只知道沈沧以服侍不周为由,把所有进出产房的人都杀了。
这一次。若不是沈君昊的话让他起了疑心,若不是他不断追问沈沧,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最爱的女人是带着对他的误会离开人世的。他们阴阳两隔,只是因为人为的误会,因为沈佑的荒唐!
“你不要怪你祖父。这事不是他的意愿,他不想告诉你,并不是想蓄意瞒着你什么,他不过是不知道怎么说罢了。”沈伦劝着沈君昊。其实他也不知道这话是劝儿子,还是劝他自己。昨晚,他坐在史氏的坟前,一遍一遍地问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如果沈沧没有这个念头,如果他索性一早就告诉他们这个决定,那么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沈君昊没料到沈沧难以掩饰的愧疚是因为这件事。虽然他一早就觉得自己母亲死了,肖氏也在那个时间不明不白死了,有些蹊跷。不过他也打听到,肖氏在死之前的几天就没出过门,死的那天直挺挺地躺在史家的院子内,大着肚子,身下一滩污血。因此有不少人说,肖氏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摔倒在院子内,没人发现,这才会一尸两命的。
“父亲,祖父没有对你说其他的事吗?”按理说,沈沧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应该没什么隐瞒了,但沈君昊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就只想问我这个?”沈伦反问。
沈君昊马上意识到,沈伦这是怪他不关心生母。他与史氏是有母子间的血缘牵挂,但他从没有见过史氏,又能有多少母子之情?
他本来想说,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了的人重要,可看着沈伦的悲怅与隐约的怒意,他转而道:“父亲,那时候母亲或许是误会了,但现在她肯定早已明白了。”
随着这句话,沈伦失神地靠坐在椅子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最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史氏最后看了他一眼,又决然地转过头的画面。
“父亲,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母亲再生气,她不是应该问清楚吗?就算她不想问,但是——”沈君昊疑惑地摇头。他知道云居雁很爱他,而她怀孕不过三个月时间,他能明显感觉到,此刻在她心中,孩子已经高于一切。这是母性的本能。他的母亲怎么会舍弃刚出生的他,就为了一件尚未被证实的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65章 不放手
沈伦亦觉得史氏即便不愿听他解释,但也不该因为“气急攻心”四字就香消玉殒了。可往事已矣,当日替史氏接生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又能如何?
沈君昊哪里肯就此罢休。他追问沈伦:“父亲,祖父当时就没有任何怀疑?母亲已经过世,您又如此伤心,祖父不是更应该细细追查吗?”
沈伦摇头回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
沈君昊看问不出什么,只能告退。他才打开房门,就见枫临苑的小丫鬟已经在廊下等候多时。小丫鬟告诉他们,沈沧自昨夜开始就一直不舒服,刚刚云居雁已经命人请了大夫,此刻大家都在枫临苑。
待父子两赶到枫临苑的正屋,除了被软禁的四房,其他人都到了。沈沧不愿他们进屋,所有人只能在外间等着。须臾,大夫出来,沈伦急忙迎了上去。沈君昊见云居雁脸色很差,正想过去问问她是否不舒服,沈沧身边的管事出来,遣了所有人离开,独命沈君昊进内间。
按照沈伦的描述,沈君昊相信,沈沧对史氏的死一直心怀愧疚,这才不愿告诉他真相。他看得出,父亲对祖父是有些埋怨的,但他只想知道真相。抬头见沈沧有气无力地靠在床沿,他上前唤了一声“祖父”。
沈沧看了他两眼。他想说什么,可尚未开口,已经是一连串的咳嗽,蜡黄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沈君昊想到云居雁曾经说过,沈沧自始至终都是一番苦心,一心想让他承袭爵位。才会对他特别严厉。他曾经怨恨自己没有母亲,孤零零地长大,又因沈伦对他的冷淡,更是不忿。可反过来想想。长房的几个子女,又有几个得到母亲的疼宠呢?沈君烨和沈绣是有生母在身边,但他们的生母只是丫鬟。不能经常在他们左右。沈君儒虽然比他好些,但也是三岁就没了母亲,沈君茗更不用说了,沈沧是绝不会让他见薛氏的。
若是在以往,他一定不会向沈沧低头,可事到如今,他都快当父亲了。过去的事又何必太执着。想着这些,他对着沈沧说:“祖父,孙儿之前多有顶撞,是我不懂事。其实我一心只想知道事实……”
“你不怪我?”沈沧诧异。他一直不敢说出当年的事,就是怕儿子、孙子都怨他。
“祖父。我一早就说过,我只是想抓出陷害我和居雁的人。我抓着过去的事不放,因为我怀疑肖氏兄妹的后人一直在针对我们,为过世的家人报仇。”
沈沧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君昊,似在思量,又似探究。许久,他忽然问:“你二弟和三弟呢?”
沈君昊怔了一下,回道:“听说三弟在攀山时受了伤,二弟去西山接他回来。祖父大概还不知道。昨晚子遥在西城外遇袭……”
“我已经知道了这事。”沈沧转头看着房顶,“我知道你和你三弟一直不亲近,你甚至怀疑过他,事实上,他才是这个家里最不容易的人。其实,他一直知道自己的位置。以后这个家还要靠你们。”
沈君昊听着他的话,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突然想到,之前沈沧曾经逼他许诺,承诺是他欠沈君儒一个人情,想来是沈沧怕他怨恨沈君儒,将来会报复他。他承认,沈沧的确是一番苦心,事实上却是他的行为造成了他们兄弟间的隔阂。再说,他如何能确信沈君儒心中就没有任何怨恨呢?
如今沈沧正病着,沈君昊自然不会说这样的话,他劝慰了他几句,说了些让他好好休息的话,便回了凝香院。因着之前见云居雁脸色不好,他急急回房找她,却见她又在发呆。
“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之前在玉衡院内,沈伦的伤痛他看在眼里。如果是他站在沈伦的位置,而出事的是云居雁……他急忙搂住她的肩膀,对着她说:“我们之间不能有误会。以后可别再有事瞒着我,任何事都不可以。你若是生气了,不高兴,应该直接与我说,明白吗?”
云居雁奇怪地看着他。他的恐惧她一览无余。“似乎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
沈君昊摇头叹息,把沈伦对他说过的话叙述了一遍,又道:“想来祖父今日的病,多半是心病。刚刚我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父亲正往枫临苑而去。”
云居雁对他笑了笑,纤长的手指97ks.net划过他的脸颊。沈君昊伸手抓住她的手指97ks.net,紧紧攥在掌心。
云居雁原本一直在担心。她给云平昭的信已经送出去了。有关云平昭对云惜柔之事的反应,云居雁一点信心都没有。可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已经有一个人如此爱惜她,再加上许氏一直把她视作珍宝,就算云平昭还是与前世一样,她也不该伤心的。人活在世上,不是因为不在乎自己的人而活。相反的,因为那些爱护自己的人,才应该让自己活得更好。她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又浓重了几分。她几乎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沈君昊有一瞬间的晃神。她的笑容太美了,那是深达眼底的笑意。他们的身边总是有数不清的麻烦,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担心,可这一刻的她是愉悦的。她的笑容由心而发,带着厚重的感情。“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他把她的手指97ks.net凑至嘴边,轻轻吻了一下。他喜欢这样的笑容,他想永远珍藏。
云居雁急忙抽回手指97ks.net,看屋子里没有丫鬟,这才回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如果母亲知道这二十年来,父亲从没有忘记她,每年都会去她的坟前,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其实是幸福的……”
“说的什么傻话!”
“我是说真的。其实只要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能一辈子想着自己,念着自己,即便不能朝夕相对……”
“当然不是。”沈君昊严正地摇头,“喜欢一个人当然是要朝夕相对的,还要同床共枕,生儿育女……”
“你正经一点!”
“我是认真的。”沈君昊紧紧捏住她的手,“以后不要再说想着,念着之类的傻话。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将来家里出了事,我们失去了一切,我也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只要可以,我自然会一直在你身边……”
“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沈君昊断然打断了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既然我们认定了彼此,我和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手的。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点。”他说得异常绝然。他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当初既然有人不择手段意图破坏他们的婚约,如今就不可能任由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
云居雁看着他的坚定,恍然想到了前世。冰冷的河水中,她要他放开她,可是他也像现在这般坚决,坚决要救她。同样的事会不会再次发生?
气氛随着两人的沉默一下子变得凝重了。
“其实父亲说的那些事,对我们没有任何帮助。”沈君昊打破了沉默。
“不过,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云居雁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沈君昊明白其意,回道:“我也是这样对父亲说的,但父亲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再说祖父有时虽严厉,但他并不是暴戾的人,怎么会一下子把丫鬟、婆子全杀了?在回来之前,我已经命马管事去找府里的老人问问,看看那一天是否还有其他人或者事触怒了祖父。”
两人正说着话,威远侯府派人送信过来,告之他们,沈子遥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身体太过虚弱,暂时不宜见客。等他的伤势稍微好些,侯府会派人通知他们的。言下之意,沈君昊等人不用过府探视。
沈君昊和沈子寒、沈子遥走得很近,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通知。“子遥真的醒了吗?”他急问送信的人。
送信的管事恭敬地回说,沈子遥醒过一回,喝了药又睡了。大夫交代,他应该好好休息,所以沈老夫人下了命令,除了她和沈夫人,其他人没有得到她们的允许,是绝对不能进屋的。
管事说得这么清楚,很像是故意说给沈君昊听的。沈君昊与云居雁对视一眼,云居雁问道:“据我所知,三公子和沈将军的关系一向很好,沈将军若是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很担心的。”
管事听到这话,并没特别的反应,只是说,他并不知道沈夫人是否已经通知了沈子寒。
他这样的态度,沈君昊和云居雁无法判断沈子寒是不是回去威远侯府了,只能让人带了他出府。
当天傍晚,在他们从枫临苑问安回来的时候,马管事已经在凝香院等着他们了。与上次一样,关于史氏的事,马管事并没有打听到更多的消息,他只是听说,在史氏死后,黄氏因为一个丫鬟说的什么话,差点小产,沈沧这才下令杖毙了所有的丫鬟、婆子。
沈君昊追问黄氏到底听到了什么,马管事只是摇头。沈君昊见状,心情又低落了几分。黄氏在几年前就死了,此事恐怕又是死无对证。
第566章 伤势
黄氏原本是史氏的陪嫁丫鬟,生了沈君烨之后抬了姨娘。沈君儒的母亲当家之时,也对她颇为尊重。之后小史氏过世,长房的琐事一直是黄氏处理,直至薛氏进门。
算起来,她是跟随沈伦最久的女人,虽不算得宠,出身又低微,但他有儿子,又能干,曾经是很多丫鬟、姨娘羡慕嫉妒的对象。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薛氏进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拿她的错处。
黄氏是姨娘,虽跟着史氏识过几个字,但到底是个眼皮子浅的,很快就被薛氏抓住了证据,连带把她多年来培植的心腹连根拔起了。沈伦本就不喜欢黄氏,自不会偏帮她。没几日,就对外宣称她病死了。
说起来,沈君昊也是在那个时候对沈君烨起了戒备之心的。一直以来,虽然沈君烨对黄氏不算亲近,但怎么说都是亲生母子,先不说她到底是不是病死的,但终究是薛氏害死她的。可他——沈君昊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总觉得她对生母之死的反应有些奇怪。
严格说来,沈君烨也曾在众人面前悲伤愤怒过,但很快就像没事人一样。沈君昊相信,要么他一开始的悲伤愤怒是假的,要么是之后的他把悲伤愤怒掩藏在心中,伺机报复。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认识的沈君烨。
当下,听到马管事说,可能是因为黄氏差点小产,这才让沈沧下令杀了进出他生母产房的所有丫鬟、婆子,这事可以说是有人想谋害怀着身孕的黄氏,也可以说,是她促成了今日的死无对证。可事实到底如何,已经无从考据。
沈君昊一直知道,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人针对他,因此他和陆航遇袭的事,他怀疑沈佑等人,多过沈君烨、沈君儒。不过若说那人是黄氏,也不无可能,毕竟那个时候,家里的事是杨氏等人处置。但长房自己的家务,都在黄氏手中。
“有些时候我很不明白,大家看起来似乎都有嫌疑,可每个人又都动机不足。”沈君昊说得有些丧气。若说是黄氏在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做了什么小动作,以黄氏的身份,永远也就是个姨娘,甚至可以说。唯有史氏才会念在主仆一场,庇护她和沈君烨。她害史氏,根本没有太大的好处,毕竟沈伦的年纪和身份,他不可能不续弦的。
云居雁听着他的分析,不确定地说:“或许她的目标是你,只是你一早被祖父抱去了枫临苑。”
沈君昊摇头道:“那也不对啊,若是为了长子的名分。那个时候她又如何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生下儿子?意图谋害主母可是大罪,她就算不顾自己,也要顾着没出世的孩子。”
云居雁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黄氏还活着。或许能探知一些内情,偏偏黄氏是被薛氏害死的,看起来只是薛氏为了立威和夺权,与其他的事无关。
沈君昊看云居雁愁眉紧锁,急忙对她说:“不要想了,马大夫说了,你不能费神的。”看她只是勉强点点头,他又道:“其实也不全是丧气的事情。以前你不是提过郝平这个人吗?”
“怎么样?”云居雁紧张地抬头。她一直想找到这个人,却遍寻不着。她越来越相信前世的许弘文是受了这个人的教唆。
沈君昊奇怪地看着她,反问:“这个人这么重要吗?”
“我也不知道。”云居雁摇头。“你快告诉我,这人是谁,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他是什么来历?”
“我只是听二弟无意中提起,应该是他在暨阳书院的同窗……”
“同窗?”云居雁沉吟,想到前世的郝平貌似许弘文在书院认识的。她又问:“那他认识许弘文吗?许弘文以前是在暨阳书院读过书吗?”
“又是你那个梦?”沈君昊说得十分无奈。
“不管是不是,你赶快找人去查证一下。”她想想又觉得不对,追问:“二叔怎么会无端端的和你提起他的同窗?”
“我早就派人去了书院。关于那个郝平,二弟只说是郝平坚持为他们的先生办生辰,所以他才会去书院的。”沈君昊说着,也觉得沈君烨突然说起这话,好像有些刻意,可反过来想,沈君烨不可能知道云居雁曾提起过郝平,又如何会故意引他去查书院呢?
两人正说着话,小丫鬟来报,沈君烨和沈君儒回来了。因为得知沈沧身体不适,他们已经去了枫临苑。
沈君昊从两个受伤的护卫口中知道,他们曾经砍伤其中一个黑衣人,就在对方的右手手臂上。因此他想去看看沈君儒到底受了什么伤,毕竟他年年都去西山,这是他第一次受伤。他不想云居雁多想,没有明说,只说去问问情况,就出了房门。
枫临苑的正屋外,沈君昊刚想敲门,就听里面传来了沈君烨刻意压低的话语声:“三弟,我知道你不想让祖父担心,可是……你右手的伤……”
“不过是在石头上擦伤了少许罢了,二哥不用担心的。”沈君儒的声音依旧与往常一样,冷清得没有半点温度。
“可是……”沈君烨语气中的担忧之情颇重,“昨夜子遥在城外遇袭,受了重伤。”短暂的沉默后,沈君烨又道:“还有前一天,大哥和陆航也遇上了贼匪。蒋世子去接应大哥的时候,也差点……”
“明轩他没事吧?”沈君儒的声音终于有了几分温度。
“没事,只是死了三匹马,很快就被威远侯府的人救了。”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沈君昊抬起右手,他的手指97ks.net不及叩下,沈君烨的声音再次传入了他的耳膜。
“三弟,你的伤,还是再请大夫过来诊治一下……”
“不用了。”沈君儒断然拒绝。
“三弟,你怕祖父和父亲担心,瞒着他们就是了。可你的伤……”
“二哥,真的不碍事的。”沈君儒再次拒绝,“祖父那边,还望二哥帮我瞒着。本来我决定过几天再回来,就是不想让长辈担心。”
听到这几句对话,沈君昊对沈君儒右手的“伤势”更加好奇了。(未完待续)RQ
第567章 线索
如果说沈君儒不想让长辈担心,刻意隐瞒自己的伤势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那么他在所有人面前若无其事,只说自己不过是扭伤了脚,为免有些说不过去。
从沈沧的房间出来,沈君昊刻意走在沈君儒的右手边,假装不经意地碰了一下他的右手。他看得很清楚,沈君儒的嘴角因为疼痛抽动了一下,但很快掩饰过去了。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枫临苑门口了,若只是为了瞒着沈沧,沈君儒不需如此隐忍的。
一瞬间,沈君昊只觉得心凉。一直以来,沈君儒对所有人都很冷淡,尤其是他。刚才与沈君烨的对话中,他也只是问了蒋明轩的伤势。沈君昊不愿相信试图让自己背负杀人罪名的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想问清楚,沈君烨赶了上来,隔开了他们。
“三弟,我和大哥没有对你说一声,就去把你接回来,实在是因为担心你。我之前就对你说了,最近京城很不太平……”
沈君烨把前几天的事再次向沈君儒叙述了一遍,又叮嘱他若是出门,一定要小心谨慎,多带几名护卫。沈君儒只是点头,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很快便辞了两人,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沈君昊看着沈君儒远去的背影,对着沈君烨说:“三弟只是扭伤了脚吗?”
“是啊,大哥为何这么问?”沈君烨若无其事地反问。
“没什么,我只是看三弟走路的姿势,不像是扭伤了。”沈君昊看向沈君烨。从之前的对话来看。沈君烨明显知道沈君儒是右手受伤,甚至很可能看到过伤口,这才坚持要请大夫的。
沈君烨避开沈君昊的目光,上前走了两步。答道:“大概是三弟不想让下人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模样吧。”
沈君昊没再追问。西山的别院虽不是他的,但沈沧之前命他办事的时候,他与那边的管事混得很熟。就算沈君儒瞒得再好,他总能打听到什么事的。
当天晚上,他立马命人去了西山。第二天一早,来人回来告诉他,沈君儒是在前一天清晨回到庄子的,说是去观赏日出的途中摔了,扭了脚。被石头划伤了手臂。但是从拿出来的纱布来看,所谓的划伤肯定是划得极重、极深的,不然不会流那么多血。
沈君昊一听这话,恨不得立马去找沈君儒对质。在他与陆航遇袭之前,他对沈君儒没有太多的怀疑。他们不止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母亲更是亲姐妹。在所有的兄弟姐妹中,他们也算是在枫临苑一起长大的。为了要他背负杀人犯的罪名,他居然要杀陆航,这是他认识的三弟吗?
他想去找沈君儒问清楚,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他无凭无据,就算真的证明他的右手受伤了,又能如何,他完全可以找理由搪塞的。
沈君昊慢慢坐回了椅子上。他不能直接找沈君儒对质,但当晚的黑衣人有四个。他可以试探一下他的小厮长平,甚至可以暗中抓了他的小厮审问。就算长平没有参与,他多多少少一定知道些什么。
想起长平,沈君昊又想到了沈君烨的小厮长安。他和青竹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青纹仍然被关在枫临苑,什么都不愿说。看得出。青纹的态度是十分坚决的,若是没有特别的原因,很难让她开口,不过紫菊的态度似有软化的趋势,假以时日,或许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
沈君昊思量间,扬声吩咐:“长顺,进来说话。”
“是,大爷。”长顺应声而入,讨好地笑了笑,“大爷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你和长平,长安他们熟识吗?”他们几兄弟的小厮都是“长”字辈的,都是在沈家服侍了三代以上的家生子。从他记事起,长顺就在他身边了,其他人也是一样。
长顺想了想,答道:“三爷一向不喜欢与人往来,也不喜欢身边的人乱说话,长平自然不敢四处乱走,这几年根本很少看到他离开三爷左右。不过小的与长安偶尔倒是会说上几句话。前些日子,小的隐约知道他有心上人,只是不知道是谁。”他说着暗暗摇头,低声嘀咕:“小的怎么都不会相信,他的心上人会是玉衡院的青纹。”
“为什么这么说?”
“青纹可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而且她虽然看起来和善,实际上……怎么说呢,大家都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好像自己是主子,根本瞧不上别人。”他说着,赔了个笑脸,又补充道:“其实也难怪,她怎么说都是玉衡院的……”
“你和我说话还绕弯弯?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大爷,您可不要冤枉小的。小的以前日日跟着您,哪里知道那些姐姐妹妹的心思啊!”长顺摆出了极度哀怨的表情。他跟了沈君昊十几年,当然知道主子其实是很好相处的,才会这般说话。看沈君昊不耐带地皱眉,他急忙解释:“其实小的也是这两日才想起来的,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对大爷说。”
“到底是什么事?”沈君昊的神色严肃了几分。他知道长顺虽不算最聪明,但至少是忠心的,也不会乱说话。
长顺斟酌了一下说辞,正色说:“大爷,小的记得长安在失踪前对小的说过,他曾经看到长平和青纹说话,就在园子里。长安对小的说这话的时候,只是羡慕地说,就连夫人身边的人,都对三爷另眼相看。小的当时也没在意。可这些日子,看玉瑶姐姐她们服侍大爷您……”
“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大爷,您听我说。玉瑶姐姐给大爷端茶递水的时候,可从不会把杯子递到您手中,更不会抬头对着您笑。可去年的中秋节,青纹奉了夫人的命令,送月饼的时候,小的记得很清楚,她给二爷递了茶,二爷亲手接了,之后又替三爷切了月饼,还对着三爷笑了笑。当时小的还愤愤不平地想,就算您一向不喜欢丫鬟们端茶递水,可她独独漏了大爷,也是不该的,所以小的一直记得这件事。可现在想想,若青纹只是像玉瑶姐姐那样尽本分,根本不该有这样的举动,再说,平日里青纹也不会这样的。”
沈君昊听着这话,若有所思。他一向对丫鬟们不假辞色,青纹没有给他上茶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沈君烨亲手接了她的茶,她又对沈君儒笑了笑。这绝对是不正常的。最重要的,青纹肯定是有情夫的。
看长顺依然一脸谄媚的站在自己面前,沈君昊哼了一句:“你左一句玉瑶,右一句玉瑶,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长顺的脸立马涨红了,摇头道:“大爷,小的可不明白您的意思。”说着急匆匆告退了,一脸心虚。
云居雁在廊下看到长顺对自己行了礼,又火急火燎地跑开,头也不敢抬,顿时莫名。她跨入屋子,问沈君昊:“长顺怎么了?这么着急?”
“没什么。”沈君昊的目光瞥过正为他们拉上房门的玉瑶,以及立在门外的香橼。自从云居雁开始管家,已经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在了她的丫鬟身上。桂枝被发卖后,大家都明白,凝香院的丫鬟都是要配人的。如果能娶了云居雁的丫鬟,自然而然就是她的人。
在沈君昊看来,把陪嫁丫鬟嫁给府里的大小管事,这是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方法,可云居雁宁愿“绕远路”,也一口咬死她的丫鬟只能她做主,且她们绝不会随便配人。有时候他很不明白她。比如说,她明明那么害羞,却敢对他说,不要他纳妾;有时候她明明很聪明,有时候却又迟钝得让他胸闷。
云居雁顺着沈君昊的目光向外看去。在房门阖上的那刻看到了香橼。“怎么了,香橼有什么不妥的吗?”
“没什么。”沈君昊摇头,又故意问她:“你不怀疑我看上她了吗?”
“你很希望我吃醋,然后故意找你茬吗?”经过了桂枝的事,她不会再动不动就怀疑他了。看沈君昊又想掐她的脸,她拍开他的手,问道:“暨阳那边,没有消息吗?”
“你是为了这事才过来找我的?”沈君昊的语气泛着淡淡的酸味。想到长顺刚刚说的事,他又满心怅然。与青纹有染的人,就算不是幕后之人,也是与幕后之后极为亲近的。难道真是他的兄弟。
“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的表情?”
沈君昊叹息一声,把长顺说的事大致叙述了一遍。在云居雁看来,若是丫鬟想勾引主子,青纹的行为也不足为怪,但青纹并不是那种一心做姨娘的人。可是如果长顺没有添油加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又太刻意了,难道她不怕被人看到,被薛氏治罪?
夫妻俩正说着青纹的事,派去暨阳的人回来了。云居雁顾不得回避,开门就问他:“找到郝平了吗?”(未完待续)RQ
第568章 交差
云居雁一直对郝平这个名字耿耿于怀。她坚信前世的许弘文一定是受了“郝平”的指使。她很想找到他,她相信只要找到了他,或许就离幕后黑手近了一步。
沈君昊看她这般急切,很是无奈。他把她回来身边,这才让手下叙述查回来的消息。
按照暨阳书院得回来的情报,那里确有一位郝平,与沈君烨算不上同窗,只能说同是鲁先生门下。郝平是孤儿,从小被亲戚收养,家境贫困,一边在书院读书,一边为书院干些零活。他比沈君烨年长几岁,与许弘文也是认识的。在许弘文去永州求学前,他也曾在暨阳书院读过书。
云居雁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沈君昊只能让回话的人再去悄悄调查一下他和陆航遇袭当晚,郝平的行踪,以及他的出身、家人等等。
云居雁听着直摇头,连连说:“他应该不是袭击你的人,但他和整件事一定脱不了关系。这个世上,姓郝的的人不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
“你先不要激动。”沈君昊急忙劝慰她,“你再急也没用,我们只能慢慢查,一点一点积累线索。”
“我知道,只是……”云居雁担忧地拧眉,“或许是我多心了,但我找了他一年多了,原本我都快绝望了,他就这样冒出来……”
“好了,好了。”沈君昊轻拍她的背,“我知道你着急,我知道你坚信你做的梦都是真的,但是饭要一口口吃。事情也要一步步来。他就在暨阳书院,你现在要做的是耐心等着结果。”
云居雁只能按捺下焦急,等着暨阳那边的消息。
当天下午,衙门派人过来告诉沈沧和沈伦。找到了袭击陆航和沈君昊的人,是城外的一伙盗匪。官府派人去剿灭了匪窝,对方供认不讳。案情已经呈交刑部。不久,宫里又传来消息,皇上下令一定严惩凶徒,同时交代了下去,一定要抓到袭击沈子遥的恶徒。
沈君昊很清楚,要杀陆航的绝不是打家劫舍的盗匪,官府根本就是抓了替罪羊交差了事。更可恨的。他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内情,否则势必要牵扯出动机,到时又会有人提及陆航对云居雁的痴情,影响她的名声。不过他很不明白,既然官府已经找到了替罪羊。又为何不索性把沈子遥遇袭的事也诬陷在他们身上?如今岂不是要另找“凶手”向威远侯交差?
沈君昊很想去枫临苑找沈沧,可考虑他正病了,只能去找沈伦问问详情。
沈伦自从知道史氏是带着对他的误会离开人世的,他的精神一直不太好。他没有与沈君昊细说,只是把官府的公文副本拿给他看,并且叮嘱他,既然他和陆航都没事了,就无谓再把事情闹大。
沈君昊敷衍着点头,拿过公文细看。越看越生气。与其说他看的是衙门的公文副本,还不如说,这根本就是市井的唱本。什么他和陆航出城赏月,路遇盗匪,奋力抵抗,终究不敌。幸得沈子遥所救云云,根本就是乱扯一通。
“父亲,您看过这个吗?”
“很多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沈伦轻轻揉着太阳穴,“一转眼,太皇太后已经过去半年多了,皇上对我们自然不会像以前那般。”他感慨了一声,颇有人走茶凉的意味。
沈君昊想说,事情或许不止如此。他能知道沈沧对皇家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看沈伦一脸疲累,他只能按捺下这话,告退离去。他才走出玉衡院,就见枫临苑的人在院子门口等他,让他过去见沈沧。
枫临苑的正屋内,沈沧穿着家常便服坐在太师椅上。不知道是因为生病的关系,还是他的衣服太过肥大,他整个显得更加干瘦,眼睛中也失去了往日怒视沈君昊的神采。
沈君昊上前行礼,心头不禁酸涩。他怨恨过沈沧,也曾想过逃离这个家,可越来越多的事情告诉他,眼睛看到的并不是事实。沈沧一直来的偏心与严厉,居然是为了磨砺他,而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带着对他母亲的愧疚。
“衙门的公文你已经看过了吧?”沈沧的声音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精神气。
“是。”沈君昊点头。
“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沈君昊偷偷朝沈沧看去,避重就轻地说:“父亲已经叮嘱过我,既然人没事,就不要把事情闹大。”
“我是问你,你觉得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批示并不在公文上,沈君昊也只是听沈伦转达从宫里传来的讯息。他不知道沈沧问这话的意图,试探着说:“祖父,如今子遥的父兄皆在边关,再加上他的确受了重伤,至今都未脱离危险,皇上对他的事比较上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应当知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吧?”
“孙儿不明白祖父的意思。”
沈沧叹了一口气,只说让沈君昊回去好好想想皇帝的意思,想想沈家的处境与将来,又说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能够再捱多久。沈君昊以为他因生病而感怀,宽慰了他几句。待回到凝香院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京城的官员固然是想交差了事,但没有皇帝的默许,他们又怎么敢如此草率?
以前他觉得沈家的将来与自己无关,如今却容不得他不想。所谓的盗匪,很像是皇帝在敷衍他们,对沈家不耐烦。可换一个角度,沈伦说得也不错,当晚的事,他追着陆航出城,接着是沈子遥与蒋明轩,恐怕大家心中很清楚,如果不尽快了结此事,很可能牵扯出什么丑事,伤了几家的脸面。
先皇对沈家的猜忌,沈君昊在枫临苑的时候听沈沧隐晦地提过,他心中很清楚,自家的风光多半源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在最后的日子对他和云居雁的恩宠,明明白白表示了她很想保护他们。可另一方面,先皇过世多年,这几年皇权稳固,天下太平,而他家又一向不涉政局,皇帝根本没有对付他们的动机,除非——
沈君昊见云居雁回了屋子,急忙把她拉至自己身边。虽然已经三个多月了,但是因为她太瘦,依然不太显怀,乍一看只觉得她不过是比以往丰腴了少许。
“听说你今日没有午睡,不会是又来问我郝平的消息吧?”他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搂住她的腰,不自觉地去摸她的肚子。她说,孩子每天都会动上一两个时辰,特别是早上和傍晚,可是明明她有感觉,他却一丝都察觉不到。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她根本就是故意骗他的,就为了让他嫉妒。
云居雁习惯了他的亲昵,在他身边坐下,侧头问他:“听说衙门已经有结果了,衙门拿了什么人交差?”
“既然你知道衙门不过是为了交差,又何必在意呢。”
云居雁只是盯着沈君昊看。衙门的结论她已经知道了大部分,也听说了宫里传来的消息。很快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就是兴瑞七年,皇帝开了葡萄酒的禁酒令,京城看似歌舞昇平,可紧接着就是兴瑞八年的节节败退,然后是威远侯府的败落。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觉得前世的自己知道得太少了,她根本看不清事实。最重要的,她根本不懂朝堂上的事。
“怎么又这样看着我?有话对我说?”
“恩。”云居雁点点头,“我知道你觉得我做的那个梦很荒唐,你根本不相信,但是,我只是说如果,如果皇上要对付我们,他会怎么做?”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
“皇上是天子,天下都是皇上的。如今祖父、父亲、叔父都不过是挂个闲差,拿着朝廷的俸禄。皇上随便找个理由查抄便是,甚至根本不用找理由。只是我们从来都不是皇上的威胁,他不屑这么做。”沈君昊嘴上这么说,但沈沧的心思他还是知道一些的。眼下不过是不想云居雁担心。
云居雁正是因为想到这点才过来找沈君昊的。前世威远侯曾经手握重兵,可他家在兴瑞八年就几乎名存实亡了,只留下沈子遥远走他乡。如果皇帝想要对付沈家,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沈沧过世才动手?因为沈沧是他的皇伯父?为了皇家的名声?
“如果我说,在我的梦中,皇帝真的那么做了呢?”
沈君昊侧目。“你想说什么?”
“在梦中,祖父百年之后,就在丧事的百日之内,皇上命人查抄了郡王府,三叔带着全家去了景州。如果皇上真的这么做了,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那么在你的梦中,皇上颁布的罪名是什么?”沈君昊依旧并不相信云居雁所谓的梦境。
云居雁失望地摇头。当初她一心只想找知道沈君昊的结局,只是在书籍史料上四处找寻他的名字,根本没有注意其他。
“不要担心了,不会到那个地步的。再说,我都不知道对你说过几次了,梦只是梦,都是假的,哪里能作数……”
“你不要总是不相信我!”云居雁更是气恼。早知道她能回来重活一次,她一定会把所有的史料看得清清楚楚,背得滚瓜烂熟。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69章 疑点
云居雁气恼沈君昊不信她,可沈君昊却想到了另一层重要的关键。
“你坚信家里一定会出事,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我乐意!”云居雁气呼呼地回答。
她虽是生气的口吻,可沈君昊听着却十分高兴,续而又摇头道:“不对啊,你上次不是说,你只梦到我下水救你,然后就醒了吗?现在怎么又会有查抄之类的事?”
云居雁不想沈君昊清楚地知道她曾嫁给许弘文,还一起生活了五年,自然说得含糊其辞。听到他这么问,自知难以自圆其说,更是气恼。“反正就是这样的。你现在不信我没关系,等沈三公子和菲菲成亲了,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我们上次就说好的。”
“现在你这样说为免有失公道。因为你六妹的事,恐怕你三婶娘在年前就会把你四妹的婚事定下。眼下子遥可是最好的人选……”
“可你也别忘了,沈三公子受了伤,如今也不知道伤势如何。”云居雁脱口而出,眼见着沈君昊的神色染上了几分担忧,急忙劝道:“那个,侯府的人不是说他没事了吗?你不要担心。”
沈君昊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事实上,他不止担心沈子遥,也担心沈子寒。确切地说,他的心中有种莫名的悲凉。以前,他和沈子寒、蒋明轩等人友情甚笃,可事到如今,他怀疑蒋明轩,与沈子寒也有解不开的心结。
再说这几天,沈子寒明明就在京城。甚至已经被云居雁撞到,他却依然不现身。在家里,两个亲弟弟亦是他怀疑的对象。除了云居雁,他几乎众叛亲离。这是幕后之人的目的。亦或是他自己的问题?
“你怎么了?”
“没什么。”沈君昊摇头,“其实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梦只是梦……”
“既然你说四妹的婚事做不得准。那我们就说禁酒令。如果明年皇上开了葡萄酒的禁酒令,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事总不会是我投机取巧……”
“说起这事,这两天你命人在东跨院准备的那些东西,难不成你要自己酿酒?”沈君昊也不是全然不信云居雁的话,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或许她只能算是持保留态度。不过关于酿酒,东跨院的那些葡萄酒实在太难喝了。之前他向蒋家租铺子给她卖酒。纯粹是哄她开心,反正也亏不了多少银子,可是她每天都有这么多事,哪里有精力酿酒。
“你放心,今年我只酿一两桶。不会闹出大动静的。”云居雁的态度很坚决。转念想起去年的那十几桶葡萄酒,还有四处搜罗来的果子酒,她又有些无奈。本来她要亲自尝酒品酒的,可先是太皇太后过世,紧接着她又怀孕了,酒肆到现在也没有搞起来,铺子就那样空关着。虽说她纯粹是想趁着禁酒令赚一笔,可空关着屋子,就等于是浪费银子。而那屋子还是沈君昊向蒋明轩租的。
沈君昊也想到铺子是向蒋明轩租的。如今两人的关系虽然有点僵,但租金是一早就付了的,他现在把院子还他,反倒显得他小气。
关于云居雁想酿酒,寿安寺的葡萄架虽对他们有特殊意义,但她如此执着。他无法理解。幸好不过是小事,她又说只酿一两桶,他揭过这个话题,劝道:“马大夫说了,你不可以劳神,所以不要东想西想的。暨阳的那个郝平,我会放在心上的,无论什么消息都不会瞒着你的。”
两人断断续续说着话。当天傍晚,许慎之送来消息,他几乎可以肯定,抚琴就是肖氏兄长的小女儿。当年抚琴的父母死后,她被忠仆带走后,被人收养了,十年前走失。
几天后,她的养父母曾经指证她是他们的女儿,但抚琴没有与他们相认,很快就被转押去了其他地方,之后又似故意不让人知道她的过往似的,辗转了不少地方,受了不少苦。不过令许慎之奇怪的,抚琴是官婢,不可能专门学习弹琴,她的养父母也没有请师傅教她,她是如何学会弹琴的?
至于抚琴的兄长,因为他们是被分开收养的,而有关胡子男的讯息太少,许慎之一时难以追查。但可以肯定的,在当下的表面证据中,抚琴与胡子男并没太多的接触。
听到这些事,云居雁觉得抚琴根本就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她辗转各处的经历让她心生同情,她会弹琴是她说服父母买下她的原因。若说幕后之人是从十年前开始“栽培”她的,那么此人就绝不可能是沈君烨、沈君儒亦或是蒋明轩,毕竟十年前,年纪最长的蒋明轩也不过十岁左右。
“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云居雁深深叹息。十年时间,培养一颗棋子,只是用来对付她,却并不是要她的性命。幕后之人到底有什么非同一般的目的?前世她落水而亡,到底是意外,还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必须只能在那个时候死去?
沈君昊亦是越来越迷惑。“你对我说过,抚琴在最后时刻告诉你,她和兄长是找你家复仇的,因为岳父害死了她的父母,让他们家破人亡。可现在看起来事实并非如此。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为什么到最后一刻还要说谎?十年前她不与养父母相认,就说明那个时候其实她已经知道真相,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云居雁点头继续说道:“最重要的,若是她想通过我,找祖父或者四叔父报仇,应该一力促成我和你的婚事,这样她才能随我一起过来京城。可事实上,她是第一个赞成我们退婚的。”
两人越想越觉得抚琴的行为匪夷所思,不过既然许慎之说,无法确认胡子男就是抚琴的兄长,或许他的确不是。
“你说,抚琴故意告诉我,胡子男是他的大哥,会不会因为她的大哥还活着,且就在我们周围。她想保护他,不让我们发现,这才说谎骗我?”云居雁将信将疑地问。转念间又觉得不对。抚琴如何预测出他们会知道她本来姓肖,还有一个大哥?(未完待续)RQ
第570章 相邀
很多时候云居雁都觉得自己就像被无形的绳子牵引着,对方总是能先她一步,而她总是处于被动的位置。
沈君昊想着云居雁的话,问道:“你那么在意郝平,是不是还有特别的原因?”
云居雁哪里能告诉沈君昊,这是许弘文无意间中说起的,在他们成婚之后。她只能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在想,若胡子男不是抚琴的兄长,那她的兄长会是谁?其实……郝平也是被收养的,如果年份能对得上……”
“收养他的人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一些事情的。”云居雁同样觉得郝平可能才是抚琴兄长。这样一来,可以说前世的时候,是抚琴兄妹促成了她和许弘文的婚事。如果这是事实,那么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是为肖家复仇这么简单。
沈君昊看云居雁一脸急色,急忙劝慰她:“你不要这么激动。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郝平是绝不会消失在我们的视线的。”
听他什么说,云居雁才缓和了神色。
当天傍晚,两人正在吃晚饭,长顺送来了一封书信,说是小半个时辰前,他回家的时候,一个孩童交给他的。信上没有署名,而他顺着小孩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很像沈子寒。当时天已经黑了,他看得不真切,因此不敢肯定,只能马上折了回来。
沈君昊打开信封,纸上只有一句话,邀他明日辰时去茶楼相见。云居雁见信上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问道:“是谁约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这是子寒的笔迹。”沈君昊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稍早之前,他派人去威远侯府问过沈子遥的情况。同时亦打探了一下。沈子寒似乎并没回去威远侯府。此刻却又邀他相见。而官府那边,为了抓住伤害沈子遥的凶手已经弄得人仰马翻,却丝毫没有线索。
听玉瑶的描述。云居雁觉得沈子寒不想让人知道他在京城,如今又为何约沈君昊在茶楼见面?“你可看清楚字迹了?若是有人曾见过沈将军的字,应该不难模仿的。”
“不要担心,那是茶楼,又不是荒郊野外。再说那里是我和子寒经常去的地方,应该是他没错。”
沈君昊已经这么说了,云居雁唯有点头。第二天让他多带了几名随从出门。沈君昊走后,云居雁突然想到了沈绣。如今的形势,他们自身难保,她不该多管闲事的,但沈绣快成亲了。她若是心心念念无法忘记沈子寒,很可能一辈子都放不下他。可让她见到了又如何?说不定再次的见面,只会加深她的心结。
踌躇许久,云居雁命人备了马车,自己则去找沈绣了。
自上次打了沈君灿一耳光,沈绣除了向长辈请安,再没离开过自己的院子,除了准备婚礼的事,更多的是在发呆。云居雁曾对她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在她心中。她嫉妒她,也羡慕她。女人谁不希望有疼爱自己的丈夫,又有即将出世的孩子?她和沈子寒注定是不可能的,曾经她想不惜一切见他最后一面,可是就像云居雁说的,见到了又如何?
听到丫鬟说。云居雁来了,沈绣愣了一下,直觉地去看镜中的自己。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憔悴和落寞,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在害怕。
待云居雁进了屋,丫鬟上了茶又退下了,沈绣酸酸地说:“大嫂怎么有空来看我?”人人都说怀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云居雁大概是因为丰腴了不少,不止没有变得憔悴,反而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妩媚。沈绣没有刻意打听,却也知道,凝香院至今没有通房。
这几天,负责教导她的嬷嬷耳提面聆,多次提醒她,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屋里没有通房妾室是不可能的。想到这些,她更觉心烦。她即将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与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同床共枕,面对许许多多见都没见过的人,她应该怎么办?
云居雁看沈绣努力想表现得镇定自若,却难掩脸上的惶恐,不觉莞尔。她也是从惶惶不安中走过来的。而此刻沈绣脸上的不屑比她之前刻意表现出来的温和善良更让她觉得可爱。在某些角度,其实她和沈君昊是相像的,只是沈君昊比她多了几分骄傲。不过他们都同样的别扭。
云居雁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了茶杯。沈绣被她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容激怒了,气呼呼地说:“大嫂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上一次我去凝香院,只是应大哥的要求罢了,完全和你无关。”她用表情告诉云居雁,其实她还是很讨厌她。
云居雁不以为杵,不咸不淡地说:“如今母亲不在府中,我只是尽本分,过来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多谢大嫂关心,我很好。”
“三妹,我不是问你好不好,我只是问你,有什么需要。”
“你!”沈绣一下子涨红了脸,冷声说:“大嫂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云居雁坐着没动,缓声说:“我记得不久之前,三妹曾对我提过一个要求,我想问问,那个要求现在还作数吗?”
云居雁说得含糊不清,但沈绣马上会过意,表情立马就僵住了。许久,她低声问:“他回来了吗?为什么我没有听说。”
“先不管他有没有回来,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你仔细想过吗?”
“哪一个问题?”
云居雁看着沈绣,收了浅笑,严肃地问:“你是想要一个遥不可及的幻象,还是要你自己的将来……”
“将来!”沈绣冷哼。她的婚事,说好听点是门当户对,说难听一点,不过是出于家族利益的考量,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事实上,两者并没有矛盾的。我并不想替你做决定,也不想为你的人生负责,我只是兑现我的承诺,过来问你一句,现在,你还想见他吗?”
“他真的就在京城?”沈绣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云居雁难掩心中的失望,不过她能够理解。相比沈绣,她不过只是更幸运罢了。当初她和沈君昊一次次吵架,她还是一次次见他。不管沈绣对沈子寒是迷恋,爱慕,喜欢,亦或许是单纯的崇拜,对沈绣而言,这些都是属于她的“傻”,每个女人都有犯“傻”的时候。如果沈绣真的放不下沈子寒,那就让她了结心愿吧,不管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都是她的选择。有她在边上看着,总比她想其他方法,或者遗憾一辈子来得强。
主意已定,云居雁对着沈绣说:“我可以带你去见他,我已经把车子备好了,但是我要先申明,我们赶去,不一定能见到他。无论能不能见到,你大哥一定会很生气。另外,你要知道,他隔开你和沈将军,完全是为了你。不是他想阻拦你们,而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就是不允许的。”她说着已经站起了身。
“等一下!”情急之下,沈绣一把抓住了云居雁的手腕。看云居雁转头看着自己,她喃喃:“你是私下带我去见他?现在大哥正和他在一起?”她局促的问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沈子寒名义上是她的族兄,就算他们两情相悦,他们也是不可能的。
云居雁点头,避重就轻地说,她也只是不小心知道此刻沈君昊正和沈子寒在一起,至于他为什么回京城,何时离开,她并不清楚。
沈绣放开了云居雁的手腕,失神地坐回椅子上。她想要像云居雁说的,做一个自私的女人,高高兴兴地活着。这个世上,为什么别人都能快快乐乐的,她却只能郁郁寡欢?她也要好好地生活,即使没人爱她,她也要爱惜自己,她不能再让自己生活在自哀自怜中,被她讥笑。
云居雁看她神思恍惚,心中愈加忐忑。她希望沈绣能放下沈子寒,她早已打算若是沈绣选择去见沈子寒,她会让玉瑶先行一步通知他们。只是见到了,她就能放下吗?她会不会因此越陷越深?
“他是什么样的人?”
沈绣突然的问句让云居雁吓了一跳。她一时没会过意,反问:“你说的是谁?”
“他!”沈绣没好气地强调,又慌忙低下头。这个问题她不能问任何人,却一直在她心头盘旋不去。反正她和云居雁之间早已没有那层窗户纸了,所以她也不在乎了。
云居雁这才明白沈绣指的是她的未婚夫。她稍稍安心,回道:“我不知道。”在她看来,沈绣开始对对方好奇,哪怕只是担心,也是好的开始。
沈绣紧紧咬住下唇,不敢抬头看云居雁。短暂的沉默过后,她低声说:“你多多少少肯定听到的,其实是你不想说给我听吧?”说话间她已经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羞愧,还是生气。
“你要我说什么?说那些道听途说的话吗?难道我说他不好,你就不嫁了?说不定我会故意编排他的不是,好让你……”
“你是存心与我过不去吗?”沈绣生气地反诘。(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