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舍人何栗
李成呆了呆这才急忙上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道:“微臣李成跪接圣旨,皇上万岁!”
那内侍见状打开手里的黄绢,尖声尖气地诵读道:“中书舍人李成所献皮蛋,实乃我朝罕见,本应独自享用,却全部托于康王,献入宫中,其心忠贞令朕感佩。今日特赐朕亲笔书画一卷。钦此!”
李成还真没想到,宋徽宗竟然这样为了几枚皮蛋竟然送给自己御笔书法!要知道宋徽宗的书法瘦金体,那可是历史上最有名的皇帝书法了。从艺术水准来说,还真的能和这时代著名的书法家相媲美。他书法的价值,抛开皇帝的身份,就从艺术角度也是难得的宝贝了。
这时竟忘了谢恩,跪在地上起呆来。旁边的孙傅急忙提醒道:“李大人,还不快些接下圣旨?”
李成这才想起谢恩,急忙叩头行礼,口中高呼道:“微臣李成谢皇上大恩!”
那内侍这才从身后护卫的亲兵手中接过一只黄缎锦盒,递给李成道:“李大人的皮蛋皇上十分喜爱。还请李大人多弄一些呈给圣上!”
李成急忙拱手道:“这个自然,只是皮蛋制作烦琐,要四十余天才能再腌制出来。”
那内侍忙躬身笑道:“这个康王也说起过,皇上的意思是只要下个月多进上一些便可。”
李成忙笑道:“这是自然,还请公公回去向皇上说明。”
说毕,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塞进那内侍手中,这才送他离开。
回到舍人院,孙傅立刻迎上来,神秘地笑道:“想不到皮蛋竟然是出自李大人家中,下官真是失敬了!”
李成笑了笑,摇头道:“皮蛋的制法乃是西域秘法,知道的人不多。这次也是无意中做了一些,数量极少,已经全部送进宫里去了。待过一个月,新做的出来,一定送给大家品尝。”
众人闻言,都大为惊奇,这才知道皮蛋竟然出自李成这里,莫不羡慕。更有人希望能够见到皮蛋的庐山真面目,也有人更是婉转讨要,都被李成以数目太少待送进宫中之后,余下的不知数量为由婉拒,弄得皮蛋的形象在给足阶层更加珍贵而且神秘起来。
正当众人议论皮蛋这件事情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李成举目望去时,看到一名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书生身穿大红公服,头戴黑色幞头,身材中等,体型微瘦。面色白皙,脸型比较饱满,浓眉醒目,鼻子有些扁平,嘴唇十分饱满,看人的眼神很是凌厉,让人觉得很刚硬的感觉。
看到孙傅身边的李成,那人微微拱手道:“在下中书舍人何栗,字文缜,政和五年状元。阁下莫非就是皇上新封的中书舍人??”
李成看他神色严肃,又听说他是状元,这时代的人哪个都是文学大家,何况能考上状元的,就更没那么简单了。急忙拱手道:“何大人在下正是李成。自西域而回。”
何栗淡淡地扫了一眼李成,点头道:“我听说童贯这次领军是你向康王举荐的?至于你忽然晋封中书舍人,恐怕没这么简单。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心辅佐皇上,不要和那些奸佞搅在一起。”
李成闻言,知道眼前的这位中书舍人算得上是位忠臣了,不觉暗自钦佩,点头道:“李成初回大宋,很多事情难免不懂。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何大人多多指点!”
看他受了一统教训还这样谦逊,何栗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一些,点头道:“那些旁门左道终究不是敬上之道,你还要谨守自身,修养心性才对。”
这时,旁边的孙傅冷冷地嗤笑道:“何大人如此高洁,我等自然无法高攀,还是请何大人先进去处理公文吧!”
何栗看了一眼孙傅,淡淡一笑,冷哼一声这才拂袖而去。
看着何栗的背影,孙傅冷笑道:“大家都是中书舍人,他不过仗着是皇上钦点的状元便如此目中无人,实在可恶!”
李成毫不在意地笑道:“这倒没什么。何大人乃是状元,如李成这样粗鄙之人他看不起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倒是孙大人不要为这件事而生气才好,否则李成便心中有愧了。”
孙傅忙摆手笑道:“李大人千万不要这样,大人如此谦逊反倒让我等佩服!”
李成笑了笑,看孙傅眼中不时闪过的一丝期盼,点头道:“孙大人一直费心指点李成,实在让李成暗自感激,只是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表示谢意。如果大人不嫌,改日皮蛋制成一定要来品尝才是。”
孙傅等了这句话很久,刚才听那主书描绘,心中就十分按捺不住,这时闻言,立刻笑道:“如此倒是孙傅要感谢李大人了。皮蛋乃是进上之物,大人送给孙傅,实在令人……”
李成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不觉笑道:“大人放心,皮蛋虽然要呈给皇上,但是总会余下一些,到时候我亲自派人给大人送去便是。”
听李成这样说,孙傅立刻展颜笑道:“这就太不好意思了。如此稀罕的东西,真是叫孙某担当不起了。下官在这里谢过大人了。”
李成笑了笑,告辞了孙傅,回到舍人院翻看了一些公文,却还是没有看到有关民间农民起义的报道,心知可能这个消息已经被地方的官员压制住了。只是能压制多久,还是难以预料。蔡京那边恐怕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看来要立刻去拜会一下蔡京,试试他的态度,如果他和高球联合起来,那就十分不妙了。
想到这里,收拾好公文交给手下的主书,带着孙园匆匆离开中书省,回家筹备去见蔡京的事情。
回到家里,在素娥的服侍下换了衣服,这才想起住在偏院的岳飞,便叫素娥取了两个皮蛋,用调料拌好,带着孙园向岳飞暂住的偏院而去。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一阵激昂的吟咏,却是《孙子兵法》开篇的一段。
李成忍不住暗笑,岳飞当真是一代名将,不过他现在还没迹,还是年轻的毛头小伙子,自己可真是吃定他了。哈哈!
正想着,听到脚步声的岳飞已经迎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把寒光闪亮的长剑。显然是在一边练剑,一边背诵《孙子兵法》。
看到李成,他双目一亮,抱拳行礼道:“岳飞见过大哥!”
李成拉着他就向房中走去,口中笑道:“我这里条件简陋,你能住得习惯就好。”
岳飞忙感激地道:“大哥如此资助,小弟真是无以为报了。”
李成回头看着岳飞手里的长剑,点头道:“只要兄弟将来在战场上多杀敌寇,就是对我李成的报答!”
岳飞显然没想到李成会这样回答,不觉动容道:“大哥如此大义,为何还要举荐童贯?”
看着眼前的少年岳飞,李成控制的心底那种荒诞的感觉,迎着他疑惑的目光,点头道:“不为什么,只有两个原因。一是童贯虽然是个太监,但是掌兵二十余年,经验丰富,让他剿匪其实真是适合。二来,也是因为朝廷的其他将领需要防范金兵。如果把重要的将领调去剿匪,被金人知道很可能会乘虚南侵,到时候内有匪乱,外有金兵南下。大宋灭亡恐怕也不是妄言了!”
李成这番话说得岳飞神色大变,他自己却暗自好笑,要说口齿伶俐,自己这个现代人的见识怎么也强过古人。而且自己的话很快就会得到印证,不怕他不相信。
第四章 国事家事
岳飞怔了怔,似乎在消化李成的这些话。沉默片刻,他才郑重地点头道:“大哥的话,果然有些道理。只是,不知大哥对金宋两国之间的纷争有何看法?”
李成看着目光炯炯的岳飞,拉着他来到房间里坐下,这才点头道:“岳贤弟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
岳飞看着李成,皱眉道:“金人屡次南侵,小弟觉得金人的野心绝对不止区区财物,恐怕还是垂涎我大宋的万里河山。可是朝廷现在似乎并不觉得金人实为虎狼之邻。大哥如今乃是四品中书舍人,理应向皇上进言,早日防范。”
李成闻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个为兄自然知道,而且眼下金兵一天天坐大,皇上却丝毫不觉,朝中重要的官职已经尽入蔡京这些人的手中。就算我进言,皇上也未必放在心上,我终究还是人微言轻,无济于事。”
岳飞立刻沉声道:“大哥如此洞察一切,却为何弄些小动作讨好蔡京、童贯之流?难道大哥不怕天下悠悠之口?”
李成虽然知道岳飞不会同意自己接近童贯和蔡京,但是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这么直接。只是,自己巩固权势的目的还是不能让岳飞知道,毕竟这时的岳飞年少气盛,如果被他知道就一定要翻脸了。
只好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摇头苦笑道:“我之所以接近童贯和蔡京不过是为了取得皇帝的信任,只有皇上相信,我的进言才能被皇上听进去。如果因此而被人误会,李成宁愿背负骂名,也不能为了自己的虚名而勉强进言,做那种对于国家徒劳无功的事情!”
岳飞闻言果真被李成的话大为感动,他激动地望着李成,重重地抱拳道:“大哥能为国家而甘愿背负骂名,实在让岳飞惭愧。先前差点误会了大哥,还请大哥恕罪!”
李成拍着岳飞宽厚的臂膀,真挚地笑道:“贤弟日后一定大有作为,只是很多事情太直接了是不能达到我们预想的目的的,所以曲线救国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曲线救国??”岳飞大惑不解地望着说漏了嘴的李成,惊讶地失声道。
“呃,曲线救国就是展开敌后抗战,动人民战争,……”看着岳飞更加迷惑的眼神,李成简直想抽自己嘴巴了!
就在李成准备找地洞钻的时候,孙园在门外禀奏道:“官人,娘子请官人回去用膳。”
李成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急忙点头道:“我今天在这边吃饭,你让娘子先自己吃吧。”
孙园神色一僵,小心在门外躬身道:“娘子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不等李成开口,岳飞已经点头道:“既然是大嫂有重要的事情,大哥还是早些过去。如是耽误了事情反而不好。”
李成这才点头道:“好吧,如果你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孙园去办,我明天再过来看望贤弟。”
说毕,告辞出来,回到自己房中。甫入房间,便看到素娥笑嘻嘻地迎上来神秘地道:“官人,妾身要告诉官人一个好消息!”
李成看着素娥郑重其事的样子,已经猜到一些。却还是在椅子上坐下,这才笑道:“什么好消息,把你高兴成这样?”
素娥撒娇地揽着李成的脖子,附在人耳边低声道:“午间妾身竟然收到数位皇族贵戚的夫人送来的帖子,她们都邀请素娥前往赴宴呢。”
李成忙问道:“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以前没听过呢?”
素娥扳着手指,点头道:“崇国公主府的小郡主百日之宴,安定郡王妃寿诞、宁寿县主寿诞、殿前副都指挥使夫人的赏菊宴,这几家都事当今的权贵,尤其崇国公主乃是天子的嫡女,身份贵重。妾身都不知道如何应付,就恐失了官人的体面。而且今日忽然收到这么多请柬,定是官人在外面又做了什么大事,叫妾身反倒难以应对。”
李成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样子皮蛋的名字已经在贵族圈中散播开来,这些人来请柬无非是想打探皮蛋的事情,都恐怕是想从自己这里弄去讨好皇帝。
只是看到素娥眼中无法掩饰的喜悦,就让他很有一种难得的成就感。想到这里,不觉笑道:“反正时间还早,你早些多做准备,到时候多看少说,自然不会出错。多去上几次,也就没什么了。”
听到李成说的轻松,素娥也忍不住笑道:“托官人的福,妾身如今也是四品恭人。这才能收到这些王族贵戚的邀请。只是,家里的池塘还没有完工,无法回请了。”
李成点头道:“后面的花园里倒是种着不少梅树,待梅花开时弄个赏梅宴回请一下就行了,到时候,我们弄个烤肉宴,那才别有一番风味。”
素娥惊喜地笑道:“妾身差点忘记,夫君自西域而回,自然有很多中原没有的好东西了!”
李成看着眼前的素娥,感觉到那种当日初见时的忧郁沉重早已被自信的笑声取代,真是无限欣慰。
这时,素娥有些不安地望着李成,低低地道:“锦娘这两个丫头乃是王爷赐给官人的,论身份实在不应当做丫头来使唤,妾身想等皮蛋出来后,用卖掉皮蛋的钱,多买几个丫头和小厮,另外还要再买几处田庄。冬天天寒,家里人多了,也要多备些柴炭和干菜过冬。”
李成闻言,皱眉道:“家里虽然没有现钱,但是童大人上次送来的那匣金砖还是不要轻易使用,只要这次的五百枚皮蛋按照每个一吊钱的价格卖掉,也就可以周转过来了。而且王爷不是赏了一匣明珠吗?你正好拿去打造些饰,也好去赴宴。”
素娥点头道:“那些明珠太贵重了,若是打造头面,妾身一个小小恭人就有些承受不起了。”
李成无奈地摇头道:“你尽管去做便是,我总不会永远制作这个四品中书舍人,再说了,不就是些珍珠吗,也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
素娥诧异地看了一眼李成,点头道:“锦娘两人怎么说也是王府出来的,妾身打造头面也不好落下她们,不妨也给她们分些出来。”
李成还没听出素娥的意思,点头道:“这些事情,娘子看着办,家里的事情你拿主意就是了。只要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就不用和我说,。”
素娥秀眉微蹙,玉容微红地摇头道:“官人,锦娘这两个丫头如今也不小了。不知道官人准备什么时候让她们侍寝?”
李成微微一怔,没料到素娥竟然提起这个,知道她是太过敏感,不觉轻轻把那温软的娇躯揽在怀中,柔声安慰道:“还是过几年吧,一来她们年纪还小,二来我们才刚结婚,我不想因此而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将来她们年纪大些,有了自己主意,就让她们自己决定去留,我不会勉强的。”
素娥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惊讶地道:“夫君要她们自己拿主意?这个有些太不合礼数了吧?本来就是官人的人了,若是她们要离开李家,那岂非……”
李成笑道:“我已经有了娘子这样的如花美眷,早已对其他女人没有兴趣了,她们若想自己嫁人那就由他们去吧。只是,你要赔上两份嫁妆了!”
素娥因为这件一直心存芥蒂,这时闻言,看到李成并不上心的样子,总算暂时放下了心事,轻轻笑道:“就怕她们不愿离开,夫君就可以平添两位美妾了!”
第五章 落难母女
看着眼前素娥的笑容,李成苦笑着点头道:“岳父那边还是托给娘子照顾,老年人身体不好要多加保养才是。”
素娥闻言,不安地点头道:“妾身明日便去看望爹爹,商议一下出售皮蛋的事情,只是若是爹爹不答应,还请夫君不要责怪他老人家。”
李成摇头道:“这件事你也不用太过为难,一切顺其自然,如果岳父不答应,那就另外想办法好了。总是可以想办法解决,你不用担心。”
说到这里,素娥却睁大秀眸,定定地望着李成,神情复杂地道:“素娥什么都帮不上夫君,如今还要让夫君为难,真是没用……”
李成叹了一口气,柔声笑道:“其实你的身手不错,当初看你表演摔跤真是精彩,可惜我没有看到全部,改天你和锦娘练练,也让我一饱眼福!”
听他提起往事,素娥脸色微变,神色黯然地低声道:“夫君,素娥让夫君蒙羞了,我……”话未说完,竟羞愧地低泣起来。
李成没有想到自己安慰的一句话,竟然让素娥这样想,难怪自从订婚以来,就再也没有看到素娥练功夫的那种飒爽英姿,原来是她刻意地让自己变成这时代一名普通妻子。这莫非就是一千年的代沟??
李成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地点头道:“我是喜欢那摔跤啊,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不要胡思乱想了!”
正在低泣的素娥惊喜望着李成,失声道:“夫君难道不嫌弃素娥当日在瓦肆卖艺?难道夫君不觉得这很丢人?”
李成看着脸上还挂着泪滴的素娥那清丽的玉容,忍不住认真地点头道:“素娥难道不觉得当日如果不是你在瓦肆卖艺,我们又怎么能够相识呢?如果这很丢人的话,我怎么会答应婚事呢?只要我们恩爱相伴,别人的看法根本就不重要。”
似乎没有听明白李成现代化的表达方式,素娥秀眉紧皱地望着李成,沉默片刻,才幽幽地道:“夫君如此情义,素娥恐怕今生今世都报答不完。”
李成忍不住暗自苦笑,古人的思维真的是他无法明白的,这表达感谢的方法都基本相同,唉!无语中……
看到李成含笑相望的真挚目光,素娥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熟悉的给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熟悉的体温从指间传来,让身体泛起一丝战栗。这一刻,宛如最温暖的阳光永远留在他记忆的伸深处。
脸颊划过冰凉手指带来刻骨的缠绵,让李成不禁轻轻把那别样性感的手指按在双唇上,深深地吻了下去。那手指仿佛被电击一般泛起一阵战栗,他用力抓住那纤细的玉手,柔声道:“素娥,你真的好性感!”
“性感?!”素娥猛地抽回手指,让李成自我的浪漫感觉顿时化为乌有。
望着素娥那迷惑而心虚的眼神,李成无奈地点头道:“性感就是很迷人的意思,这是西域的一种说法,没有别的意思。”
好在他反应够快,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素娥完全不了解的神秘西域去,这才没有路出马脚。
用过午膳,李成便继续在家里练字。时间过得飞快,写满了十几张麻纸的时候才觉胳膊已经酸麻的没有一丝力气了。书桌上放着一壶温茶,李成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端进来的。
举目望去,这才觉天色将晚,天边艳丽的晚霞,把大自然最惊心动魄的色彩扑满了半个天际。初冬的傍晚,暮色显得昏暗许多,李成望着那一尘不染的天空忽然想到了后世的汽车尾气,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笔。在书房外面的竹林散起步来。
这间院子,书房前后栽种了不少竹子,书房后面还有一个小小花园,只有大约半亩,却种满了梅树,前面的主人显然也是一位很有艺术修养的中产阶层。只是作为招待那些王公贵族就显得有些狭小了。如果想办出一个不被人看轻的宴会还只能在特色上下功夫了。不过,好在时间还十分宽裕,足够做好筹备了。
迎着傍晚的凉风,深吸了一口清冽无比的空气,李成正要回房继续练字,前院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喧闹。
来到前院看时,觉大家正在院子,围着跪在地上的两母女模样的乞丐低声议论着,旁边素娥眼圈红红地问着什么。
看到李成走出来,素娥这才想李成勉强笑道:“官人,这两母女太可怜了,妾身先把他们留下,家里反正人手不够。”
李成仔细打量了那母女一眼,觉那母亲大约只有二十四五岁,憔悴的面容和满是泥垢却依然保持整洁的头隐隐带着种出尘的华贵气质,这让李成隐隐地感到一丝怀疑。而她怀里的女孩大约是七八岁,这时正躲在母亲的怀抱里,看不清楚模样,也就无从判断了。不过看她们凄惶无助的样子,李成还是心软了一下。
皱眉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在京师可有亲友?”
那母亲看到李成神色凝重,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小女孩,颤声道:“奴家是大名府人氏,因今年县老爷提了田庄的租子,奴家交不起田租,田地就被官家强收了去。今年夏天,家里的房子又一把火烧了精光,家里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们母女侥幸逃得了一条性命。便只好沿街乞讨,勉强混个活命。”
从她的话中死然没有觉什么可疑,李成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不觉冷冷地道:“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旁边厨房的王嫂小心地躬身道:“今天小人去买菜,看她们躲在门口的照壁旁边都快冻僵了,所以就禀报了大娘子。”
素娥这时也点头道:“妾身看他们还活着,就让李全把她们抬进来了。刚给她们喝了些热面汤,才缓过劲来。”
李成点了点头,压抑着心里的怀疑,向素娥道:“让她们暂时去田庄安顿,家里还是另外找人吧。”
素娥惊讶地望着李成,虽然不解,还是点头道:“官人若是觉得不妥,那妾身就把他们送到农庄上去吧。”
李成点了点头,转身返回内院。这时,天色已经黑了,李全正带着人在各处院子里点灯,点点灯火缀在黑暗的院子里,虽然并没有起到后世电灯那样的照明效果,却让古典的庭院更添几分浪漫的感觉。
由于家里只有李成和素娥两位主人,吃饭就显得简单了许多。只是在两人居住的上房的西屋摆下饭桌,由于已经是冬天,新鲜蔬菜基本绝迹,菜式也简单,只是秋天贮存的土豆南瓜之类。另外就是一些味道虽然不错,但是吃多了却没什么胃口的干菜。
李成总觉得那对母女的出现有些突兀,却说不清楚这种感觉的源头,心情也就有些沉重。随便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碗筷,坐在书桌前皱眉沉思起来。
看到李成心情不好,素娥小心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李成,这才不安地道:“若是官人不想留下那对母女,不妨给她几个钱打了也就是了。”
第六章 疑窦丛生
李成思忖片刻,摇头道:“你把他们带进来,我仔细问问,对了,家里有旧衣服的话,先她们换上。”
素娥点了点头,忙吩咐守在外间的改名叫做秀娘的鸢儿去把那母女叫进屋里问话。
李成看着小心翼翼跪在地上的那少妇,这时已经换了一身青色半旧的粗布棉衣棉裙,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这时李成才算看清楚她的样子,她皮肤有些泛黄,显然是营养不良导致的,只是皮肤却异常细腻。清秀的双眉下,一双杏眼虽然黯然无光,却还是可以让人想到它往日的神采,小巧的鼻子下面,没有血色的双唇,显得尖细下颌,更使她看起来格外的憔悴。单薄的怀中还是紧紧地抱着那七八岁的小女孩,沉默地低垂着头。
素娥不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女,回到李成身边坐下。李成这才淡淡地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气质不凡,似乎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你有什么遭遇不妨直说,我不希望因为收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而卷入到官场是非中去。”
那少妇抬眼看着李成夫妻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愤,缓缓点头道:“奴家叫做贞娘,夫君原是步军都虞候,因得罪了太师蔡京的侄子,被那奸贼以妄言上司之名乱棍打死,家里的房子田产也被他们串通管家抢占了去,如今已经划入太师府的后花园,奴家侥幸带着女儿逃的性命,去开封府鸣冤却被一顿乱棍赶了出来,只好沿街乞讨,旧时的熟人虽然可怜我们,却不敢出手相助。”
说到这里,她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女儿,低低地抽泣道:“先前在院中,说的那番话绝非有意期满,实在是无奈之举。”
旁边的素娥早已听得满眼含泪,回头望着李成,动情地道:“夫君,留下她们可好?当日素娥若非遇到夫君恐怕连贞娘都不如……”
李成拍了拍素娥的玉手,点头道:“若她们真是寻常乞丐,收留下来便没有任何问题。如今却牵涉到蔡京。如今蔡京官拜太师,加封鲁王,亲朋故旧遍及天下,我不过只是仰仗康王罢了。康王虽然是皇子,可是势力却绝难和蔡京相比。”
听他这样说,素娥玉容大变,她可没有想到这里面的内容竟然如此复杂,想要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劝说李成留下这母女。不觉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少妇,左右为难。
贞娘倒是十分平静,这时闻言只是下意识地揽着怀里的女孩,点头道:“今日能得大人就回性命已经十分感激了,蔡京权势滔天,绝非一般人可以拌倒,官人大恩,恐怕只能来时再报了。”
说毕,就要起身离开。李成这才叹了一口气,点头道:“你先留在我家的田庄里干些杂活,那里离汴梁还算远些,只要你小心一些不要被人现,就不会有事。”
看着面露惊喜的贞娘,李成叹了一口气,点头道:“难听的话我先说在前面,若是你的行迹被蔡京那边现,我只能尽力保住你的孩子。”
李成说完这话,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侩子手,残忍地看着生命崽子手中毁灭。可是让他很意外的是,贞娘不但没有哀求和痛骂自己,却放下心事一般地连连叩头道:“只要老爷能留下珠儿,我就是死一千次也值了!老爷的大恩贞娘来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她这样连连地叩头,又把珠儿从怀里拉出来,硬按在地上,给李成叩头,那叫做珠儿的小女孩懂事地跪地上一遍叩头一边哀求道:“大人,请您救救娘亲,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看着眼前两母女的,李成无奈地上前把她们两人同时从地上拉起来,点头道:“你们先去庄子上呆着,我会叫管事的照顾你们,你们也要小心一些。如今蔡府眼线众多,我只能尽力。”
这时,素娥在旁边忍不住点头道:“珠儿你放心的吧,只要小心些不会有事的。命人你们就前往田庄,早些离开京师。”
贞娘闻言,千恩万谢地带着珠儿离开。李成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苦笑着像素娥望去。素娥却忧心忡忡地摇头道:“救她们恐怕要得罪蔡府,不救,看着珠儿,又不忍……夫君,素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李成想到朝廷之中何止一个蔡京?想起那天高衙内的嚣张跋扈,便可见这些奸臣当政之下,黎民百姓何等的水深火热了!比起后世,这时代的草民百姓,恐怕更微贱的如尘土一般。也难免会有方腊、宋江的揭竿而起了。可惜,即便镇压了人民的反抗,昏庸无能的北宋还是无法挽回灭亡的结果。
看到李成,皱眉沉思,心情沉重,素娥也就不敢再纠缠,两人早早休息,一夜无语。
这天早上起身,天气阴沉沉的,看样子将有大雪。李成去中书省签了花押,这才听说蔡京抱恙在家,众官员早已纷纷前去看望,偌大的舍人院,除了主书主事等人外,已经没有什么人影了。
便回到家里,这才命孙园去把上次余下的皮蛋都拿出来。换了公服,准备前往蔡府拜会蔡京。经过这段时间官僚上层和贵族圈子里的传播,皮蛋的名气渐渐响亮起来。李成也已经开始在汴梁的繁华地方寻找合适的店铺准备卖下来开店。
这时,孙园小心地端着食盒进来,躬身道:“官人,皮蛋只余下五粒,大娘子说,原是准备晚上给官人下酒的。”
李成毫不在意地点头道:“五粒,不多不少,正好!”说毕,吩咐孙园备好车马,便准备动身前往蔡府。
正说着,素娥小心地端着一杯热茶进来,看到李成,担心地道:“夫君这是要去哪里?难道不是前往中书省当差?”
李成拿着看似珍贵,却极为便宜的皮蛋,又准备了上次童贯送给自己的几幅字画,点头道:“今日我先不去中书省了,听说蔡京这几天身体不适在家修养,我去探望一下。”
素娥吃惊地望着李成,紧张扑到他身前,拦住去路,不安地道:“官人的意思,难道是……”
李成无奈地笑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放心。我只是去见蔡京,毕竟他现在执掌中书省。如今抱恙,我于情于理都该去看望。”
听他这样说,素娥这才放下了心,点头道:“夫君尽管前去,家里的事情,素娥会处置的。”
说毕,看着李成上了马车,出了大门,这才带着锦娘返回内院。
来到蔡府门前,递了名帖,,等了没多久,便看到一名小厮飞跑着迎出来,笑道:“李大人我家老爷正在书房等您,请随小的前去书房。”
说不,带着李成想书房走去。李成上次来过,这次便熟悉了一些,便径直来到了蔡府西南角的书房。
甫入院中,就看到蔡京穿着半旧的酱紫色锦袍,披着一件狐皮大氅,正刚走出屋门,站在台阶上。
李成见状,忙上前扶着才进走下台阶,这才笑道:“大人身体果然健朗,只是外面风大,若是受风恐怕还要伤及身体。”
蔡京微微一笑,转身在院子里的一只藤椅上坐下,这才叹气道:“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可是总不愿闷在屋里,总想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人老了,舍不得这把老骨头!”
李成看他虽然满头白,可是精神矍铄,完全不象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更无论这时代的人往往看上去会更老一些。
第七章 老奸巨猾
看到蔡京心情不错,李成点头道:“难得太师心境平和,李成孑然一身远自西域而回,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珍惜的宝物,只是从西域带回一种腌制鸭蛋的方法。回来后事情繁忙,加上此物制作烦琐,只是制出三十余枚。”
听他提到皮蛋,蔡京终于也惊讶地点头道:“你说的,就是皇上亲自派人赐下来的那盘黑色的怪蛋?宫里的张公公似乎说是叫做皮蛋,我这人老了,记不大清楚了!”
旁边的一名皂衣小厮上前小心地道:“老爷,皇上赏下来的那东西的确是叫皮蛋,只是不知是不是李大人口中所说的东西。”
李成这才转身从孙园手中接过食盒,放在藤椅旁边的石桌上,轻轻打开,口中笑道:“这次家里一共腌制了三十余枚,二十枚送给了康王,王爷拿了十枚送进了宫里,下官家里也只余下这五枚,原本是想留给皇上随时索要的,昨日听说太师身体抱恙,所以特地将唯一的这五枚皮蛋拿来,请大人尝尝新鲜。”
蔡京前一天,就听说康王送进宫里一种特制的鸭蛋,皇上曾经大为赞赏,而且数量稀少,宫里很多人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而康王的生母韦婕妤将康王进献给她的两枚皮蛋献给了皇后,得到了宋徽宗很少有的赞许。宫里的人已经托出消息打探皮蛋的事情,官员之间也开始流传有关宋徽宗和这件事情的传言。
虽然传言不可信,但是蔡京的确很好奇这种样子古怪味道特殊的鸭蛋,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只是宫里只赏下一小碟,也就仅仅一枚而已。这时听到宫里也不过只有十枚,便让蔡京很是感慨,便知皇上这样重视他这个老臣,也算是难得君臣之情了。
看到蔡京神色复杂,李成知道是被皮蛋感动所致,心中虽然很有恶搞的快感,还是勉强忍着笑,神色肃然地点头道:“这五枚皮蛋算是李成的一点心意,毕竟下官身无长物,只此一点雕虫小技。只希望太师早点康复,皇上和百官也就放心了。”
看着眼前满头白,气质儒雅的蔡京,李成真的很难把这老人和历史上那个背负骂名的权奸联系在一起。
蔡京让小厮把皮蛋端下去,这才叹了一口气,颤巍巍地起身向屋内走去。李成急忙赶上一步,搀着他回到书房内。
在书房的软榻上坐下,蔡京望着李成,点头笑道:“李大人远自西域而回,不知可曾听过老夫的大名?”
李成不知道蔡京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思忖一下,小心地道:“这……太师乃是当朝元老,自然是国家重臣。”这番没营养的话,说得虽然没什么意思,李成还是得违心地说着。
蔡京却忽然笑道:“不知道李大人对当年熙宁变法有何看法?”
李成知道他是说当初王安石变法这件事,后世对于王安石的评价还事很高的。只是,这时还是比较敏感的话题。蔡京当时是变法的主力干将,变法失败后,却依然能保全自己,不能说不厉害了。
这时闻言,虽然不知道蔡京的意图,却还是勉强道:“变法乃是为国家图强,目的都是令人赞叹的。至于其他,李成不大了解,也不能说的太多。”
蔡京闻言,看着桌上锦盒里的皮蛋,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古有商鞅变法而使秦国一跃成为诸强之,如今再图变法,却以失败告终,不知是什么原因呢?!”
李成惊讶地看了一眼神色疲惫的蔡京,一时口快地道:“那自然是既得利益者不愿放手,新派的势力不够,才……”
说到这里,猛地想起蔡京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不觉猛地闭口,向蔡京望去。
蔡京看他忽然停下,这才摆手笑道:“罢了,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再说了。难得李大人前来看望,还带来这样稀罕的东西,算是难得的幸事了。”
其实,蔡京的才华的确在当世也是罕见的,只是由于他后来坏事做的太多,才使得后世不再认可他的文学和书法地位。
李成自然知道蔡京很难应付,这时才算领教了一些。这番话,好在他说的都是点到即止,没有落下太多的把柄。这也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时,蔡京忽然点头道:“后日大朝,你乃是四品中书舍人,切要记得上朝的规矩。老夫累了,你先回去吧。”说毕,长叹一声,扶着旁边的小厮向内室走去。一边服侍的小厮便来送李成离开。
回到家里,已经是中午时分,贞娘母女被送到田庄之后总算一切平安。看到家里回复平静,李成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贞娘母女总是让他很不安,这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口来。
正胡思乱想,素娥进来帮他换掉身上的公服,笑道:“告诉夫君一个好消息,爹爹已经答应开店的事情,只要夫君不介意和商人做亲家就好。”
李成没想到这么快就说服了乔老爹,不觉惊喜地道:“岳父没有什么事情吧?你要多派人过去照应。”
素娥叹了一口气,点头道:“眼看着,那五百枚皮蛋已经差不多制成了,妾身也是好不容易才说服爹爹,以乔家的名义开店,开店所得具为李家所得。”
李成知道这时代商人虽然有钱,却没有地位。虽然这时的商业繁盛,却依旧无法改变人们对商人的歧视,乔老爹怎么也是官员出身,让他去经营店铺,的确很令人为难。
看到李成神色愧疚,素娥笑道:“这件事,妾身亲自去向爹爹说明的。是因为官人想再添置几座田庄,手里的钱不多,又不能巧取豪夺,又不好出面来做这种事情。李家又没有其他亲友,所以才说服了爹爹。”
李成苦笑道:“岳父这样开明真是叫人想不到,改日闲了,我便去亲自看望他老人家。”
素娥点了点头,神色得意地笑道:“还要告诉官人一个好消息,后面园子里的梅花已经饥饿了花蕊,妾身觉竟然都是红梅,待下了雪,正是好景色呢!正可弄个赏梅宴,只是那院子里只有几株梅花,显得淡薄了一点。”
李成忽然想到前院的池塘都是引自汴河的谁,而池塘后面准备烧玻璃的小窑已经建好,只要砌好了烧制玻璃的熔炉就可以开始尝试烧制玻璃了。由于小窑设计时是为了给池塘保温。反正池塘还没有开始养殖珍珠贝,如果这时把池塘的水温烧热,然后引到后面的梅林里,待下了雪,红梅白雪加上云气飘渺,一定可以抵消院子没有其他景致的遗憾了。
想到这里,不觉模仿周星驰的样子,得意地大笑三声道:“那你事先打听好那些什么公主、群主他她喜欢吃什么,精心准备好菜式,就行了,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为夫了!”
看着李成的古怪样子,素娥忍不住笑的浑身无力,软软地靠在李成身上喘气道:“夫君,你从哪里学的这样的怪样子,在外面可不能这样啊!”
感受着那动人的娇躯散出来的迷人清香,李成轻轻抱住素娥纤细的腰肢,正要再逗逗自己的小娇妻,孙园在门外忽然急匆匆地道:“官人,皇上传召官人立刻进宫!”
第八章 伶牙俐齿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这样忽然传召,让李成有些惊疑不定,只好匆匆换了衣服,忐忑不安地进宫去了。
由两名内侍引着,来到文德殿,便看到蔡京、身穿紫色公服,头戴长耳幞头帽,腰配金鱼袋正和一名六十多岁身形瘦高,同样身穿紫袍的官员低低地交谈着。周围还站了几名官员,不过李成并不认识。而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只有李成一人,这让他更加不安起来。
宋徽宗还没有到,大家都在低声交谈着,似乎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竟然在这时候宣召大家进宫。
看到李成进来,蔡京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难道还是童贯拖延进攻的事情?地方上禁军、厢军和乡军利益纷杂,童贯拖延进攻似乎自己完全可以想宋徽宗解释,没必要这样召集大臣开会啊。
正自思忖之间,只听大殿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由于没有听到静鞭响起,大家都没有准备,都同时一怔。这时,一个宋徽宗身穿黄袍,大步流星地冲进殿中,弄得众人忙不迭地向地上跪去。
李成跟在众人身后,正要跪下,只听宋徽宗冷冷怒哼道:“都跪着吧!今天你们都好好给朕跪上一夜!”
说到这里,似乎看到了跪在前面的蔡京,这才淡淡地道:“太师年高,还是先起来吧。”
说毕,又吩咐两名内侍搬来软榻,让蔡京坐下。这才冷冷地向跪在地上的众人怒道:“朕刚刚接到六百里加急,水泊梁山一伙贼寇居然已经连续攻下数座县城,方腊也已经攻下数十州县,现已开始进攻临安,秀洲一带。童贯的影子都不知在什么地方!现在一边是方腊,一边是宋江,朕倒是想听听你们怎么解释?!”
蔡京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高俅,沉声道:“这件事,老臣觉得不过是一伙乱匪,大军一到自然剿灭。只是陛下不要因此而伤了龙体才是。”
宋徽宗脸色阴沉地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高俅,冷哼道:“上次不是已经调走十五万禁军吗?童贯现在何处?这件事如何处置?”说毕,将刚刚送到的六百里加急扔在地上,众人这才知道十一月二十八日,方腊将他们一举歼灭在息坑。这是方腊义军旗开得胜的第一仗。次日,方腊打下青溪县城。十二月打出青溪县,四日攻占第一座州城——睦州。随后攻下睦州各县。方腊率主力部队西攻歙州,十二月二十日攻克。接着回师东线,向杭州进。十二月二十九日,占领临安,力量逐渐壮大,已经到了“众殆百万”的境地。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响应方腊。浙北有苏州石生和湖州6行儿,浙东有剡县裘日新,浙南有仙居吕师囊、永嘉俞道安,浙西有婺州东阳霍成富,兰溪灵山朱言、吴邦。这时在浙西的方腊部将郑魔王、洪载和响应部队已占领了婺州、衢州、处州等地。
看到这些,高俅吓得伏在地上,颤声道:“童贯十五万精兵,如今不过刚刚展开进剿,战事才刚开始,一切还没有定局!”
说到这里,高俅忽然重重地叩头道:“中书舍人,李成当日极力举荐童大人,皇上何不听听他的解释?”
徽宗不耐烦地点头道:“李爱卿究竟有什么看法?”
李成心中暗骂高俅公报私仇,可是也来不及多想,只好沉吟一下,朗声道:“陛下,其实区区匪寇原本不必太过担心,眼下方腊已经分兵两路,虽然这样一来剿灭就更加困难。但是只要让童大人的十五万精兵赶到秀州。只要方七佛攻不下秀州,就得退守临安,这样一来,方腊以图北上,攻取金陵,实现‘画江而守’的计划就完全失败,到时候只要童贯能全力困住对方的主力部队,拖上一段时间,仅凭一时冲动而举事的方腊,在没有粮草和援军的情况下,绝对没有办法坚持下去的。若不归顺投降,便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宋徽宗这才渐渐稳下心神,点头道:“如是这样,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李成这时非常不愿看到方腊和宋江的悲剧,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小心地道:“微臣觉得,如今北方金人虎视眈眈,边关屡屡告急,陛下何不想办法招安这些人?他们之所以造反,也是地方官员很正暴敛,百姓无法苟活,这才铤而走险。若是陛下能让他们前去镇守边关,说不定可以很快平息这件事。”
听李成这样说,徽宗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不少,沉默片刻才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童贯加宣抚使,其余征缴事宜有他全权负责,地方指挥使,观察使一律……助其粮草调度。钦此!”
此言一出,蔡京顿时松了一口气,忙躬身就要谢恩,旁边的高俅立刻抢着开口道:“现在南北两处匪乱同时而起,李大人却这样从容自若,本官倒是觉得很意外啊。”
李成淡淡一笑,点头道:“事情既然已经生,慌乱也没什么用,何况但凡战事,一向都是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不是一日一时的事情,所以还是镇静些管用啊!”
说了许多从《孙子兵法》里现拿出来的古文,真是有些费劲,李成不满地摇了摇头。便听高俅冷笑道:“前段时间,李大人刚刚做了王府的起居舍人,曾经在行院之中同那乱匪之一的头目宋江有过一段交往,如今又能站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李成闻言,这才现了高俅的险恶用心,这家伙果然可恶,自己那天有康王府出面下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这家伙还这么恶毒,果然是和《水浒传》里面的描写一模一样!
虽然也现很多事情和书上的了解很不同,比如蔡京似乎还看不出什么奸诈的地方,反倒更像一名儒雅的高级知识分子。可是高俅的话,还是引起了宋徽宗的注意:“李爱卿难道见过宋江?”
李成本来是想说见过的,可是转眼想起后世那些律师随擅长抓住一句话来翻盘,所以立刻道:“那天微臣只是和张邦昌、张元干两位大人前去畅谈西域的一些趣事,凑巧遇到师师姑娘正在招待客人,那人自称宋江,李成并不认识。”
这番话不但把当时有名是才子张元干拉了进来,还把李师师也扯了进来,就算宋徽宗要生气,有了身份微妙的李师师,也就没什么机会大脾气了。
听李成这样说,宋徽宗果然皱眉道:“高爱卿,朕看你一定是误会了,难得你如此忧心国事,朕也算甚感欣慰了。”
高俅没想到李成这样伶牙俐齿,一时在无法反驳,只好跪在地上连连叩头。看到众人这时还跪在地上,徽宗这才摆手道:“都起来吧,今日的事情就商议到这里,朕还要回宫去把未完的字画弄完。”
说毕,起身就要离开大殿。高俅却膝行恕不,爬到宋徽宗身边,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高举过头,大声道:“微臣刚刚现童贯上次冒功殆战,致使方腊坐大,导致今日南北乱起,李成举荐童贯确是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已!”
第九章 智斗高俅
宋徽宗对眼前这几人还是十分宠信的,闻言,不觉停下脚步,接过高俅的奏章仔细地翻阅起来。
李成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没料到高俅会把这件事一直留到这时候,好在先前用皮蛋的了一点加分,否则在宋徽宗这样的皇帝面前,是很难说上话的了。
看到宋徽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李成飞快地思索着应对之法。只听宋徽宗冷笑一声,将奏折扔在地上,怒道:“童贯好大的胆子,竟然……”
这时,蔡京忽然不动声色地道:“童大人虽然是内侍,但是多年掌兵,深得陛下信任。即便真的冒功,也是为了安抚朝中的人心。如今虽然乱匪来势汹汹,但是老臣的看法倒和李大人相同。如今虽然还有不少强将,但是大宋祖训,对于武将总是要防范一些,免得日后出现曹操之辈。童大人乃是内侍,绝无此等忧患,而且眼下临阵换将,实在是兵家大忌。而且只要陛下命令地方上厢军配合,这些乌合之众的乱匪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听蔡京这样说,徽宗似乎平静了一些,却还是冷冷地皱眉道:“今天传召众卿前来正是想要想办法应对匪乱,高爱卿身为太尉,为朕的股肱重臣,今日朕不想再听你们这些争论了!”
说毕,这才望着李成道:“你有几成把握童贯能平定乱匪?”
李成迎着高俅犀利的目光,郑重地道:“最多明年四月可以平定乱匪,童大人便可凯旋!”
高俅立刻扬声冷笑道:“李大人竟然如此肯定?莫非是有什么神机妙算?说出来大家听听嘛!”
徽宗闻言,也点头道:“李爱卿为何这样确定会是在明年四月呢?这种事很难说的,莫非你只是猜测罢了?
李成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高俅,躬身道:“如今已经是十二月,天气将寒,即便乱匪仗着一时血性打出一点局面,但是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将更加艰难,正是剿灭他们的最佳时机。”
虽然不知道方腊起义被镇压的真正原因,李成还是飞快地做出了自己的推断,这个虽然也只是推断,更是李成自己的一点判断。只是加上已知的历史结局,这时也说得理直气壮慷慨激昂。将在场的众人说的哑口无言。高俅更是面色苍白,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看宋徽宗又不耐地转身离开,高俅冷冷地道:“若是,李大人不能担保童贯一定能够在四月平定乱匪,老夫还是要求皇上另换他人前往!毕竟十五万大军,南方州府又是我大宋粮草的根本之地,若是一旦有个闪失,老夫身为太尉,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天下交代?”
李成冷哼一声,知道是高俅这老贼在逼自己,只是既然知道了历史的结局,也就无所谓如他所愿了。想到这些,李成重重地跪在地上,昂然道:“既然高大人如此担忧,李成便以向上人头担保,若童大人明年四月无法平定匪乱,陛下自可将李成的这颗人头拿去!”
此言一出,不但宋徽宗大吃一惊,连蔡京也吃惊地望着李成,点头道:“李大人竟然如此大胆?要知兵家之事虽然输赢又定,但是时间长短实难预料,便是粮草军械的调集也需要来往时间。李大人可要想清楚啊!”
李成淡淡一笑,诚挚地拱手道:“自古以来,临阵换帅成功扭转危局者少之又少,李成只能为童大人争取到这五个月的时间,若是能顺利平定,也算是值得了。”
说到这里,他继续苦笑道:“童大人的才华,陛下应当深知。虽然童大人身为内侍,为百官所歧视,但是英雄不论出身,李成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深信童大人能够顺利平定局面。”
其实,李成之所以接下高俅的这个挑衅,一来是想看看到时候高俅和童贯翻脸的样子,也是想借机把矛盾转到童贯身上去。虽然这样一来,可能会让自己同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划下鸿沟,被认为是奸臣,但是眼下的自保毕竟还是最重要的。面对高俅这样已经明确的敌人,必须要拉一个同样实力的人替自己转移矛盾。
这时,宋徽宗忍不住点头叹道:“想不到朝中还有和朕一样深知童贯为人的官员,童贯忠心领兵也算是可以欣慰一些了!”
其实童贯比起同时期的蔡京、高俅等其他五人,虽然同被称作六贼,比起其他五人,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宦官的出身被官员们瞧不起,他本身又仗着徽宗的信任骄横一些,才是真正的原因。
想到这里,急忙小心地道:“李成自可以人头为童大人担保,但是也知道高大人的顾虑,所以这才着急了一些,并非有意顶撞大人。”
其实在宋徽宗这样的皇帝面前,少些针锋相对,多些以退为进还是相当奏效的。喜欢玩乐的皇帝最反感的应该就是大臣的自以为是,尤其的宋徽宗这种在文化方面非常有造诣的皇帝,很重视的就是表面的东西。至于真实情况则是他们不会去考虑的东西,这也就是徽宗执政期间朝政混乱,奸臣横行的原因之一。
果然不出李成的预料,徽宗闻言连连点头叹道:“想不到爱卿如此谦逊,而且还能够不为政见不同而影响你们之间的情谊。若是朕的百官都能如此,朕又何愁朝中会有党争之患呢?!”
这话,让旁边一直置身事外的蔡京也忍不住躬身道:“李成的确是难得的人才,也难得他能如此坦荡,更难得的还是皇上对人才的慧眼啊!皇上如此英明,我大宋何愁宵小为祸呢?”
李成听得暗自皱眉,若是蔡京知道他自己的权势只余下五六年的时间,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若是高俅和童贯知道他们的荣华富贵都只剩下五六年的时间,眼前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都会伴随着金兵南下的铁蹄而灰飞烟灭,会怎么想呢?
历史有的时候的确是对往日行为最大的讽刺,可是李成眼下还是只能毕恭毕敬地掩饰着内心的想法周旋在这些著名的奸臣中间,积累资本,保护自己。
高俅这时也知道不能再和李成纠缠下去,否则同他翻脸的不是李成而会是皇帝了。虽然偶尔的一次训斥不会影响皇帝的信任,但是难保政敌不会落井下石。政治上角逐的胜负,往往都取决于皇帝一时喜怒。
听到宋徽宗的感叹,高俅急忙愧疚地跪下连连叩头道:“微臣顾及前方匪乱,一时失态,还请皇上重重责罚!”
宋徽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摆手道:“不要再说了,朕心情不好,你们都退下吧。”
看到皇帝心情不好,众人都不敢再说什么,纷纷行礼后准备退出殿外。李成总算在这次和高俅忽如其来的对峙中打了一个平手,虽然明知童贯会顺利镇压方腊的起义,可是他自己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毕竟对于北宋这时的国家状况,李成站在历史的高度看到的也就分外清晰与沉痛。
正当李成闷闷地随着众人向殿外走去的时候,一名随侍在宋徽宗身边的小内侍,忽然追上李成,低声道:“李大人,请留步,皇上请您在殿中稍后。”
李成闻言微微有些吃惊,说实话,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能离多远还是离多远最好,这时候接近皇帝风险太大。
当他忐忑不安地随着那小内侍返回殿中时,果然看到宋徽宗神色沉重地坐在御座上沉默无语。殿内昏暗的光线,和那些侍立在角落里的内侍们小心翼翼的样子,都给李成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阴影。
第十章 皮影解闷
李成不敢多想,急忙上前就要跪下行礼,却被宋徽宗赵佶的一声叹息打断:“李爱卿且平身吧,朕这里没有外人了,你无须拘谨。”
李成闻言急忙小心地站好,忐忑地拱手道:“陛下忽然召唤,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赵佶把玩着书案上的玉镇纸,摇头道:“朕心情不好,书画虽然可以令人忘记烦恼,但是朕想听听你在西域的一些事情。比如你所做的皮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在西域,对李元昊的西夏是否了解?”
其实李成对于宋徽宗的这个时代的了解,很多只是从小说《水浒传》和《神雕侠侣》这类的小说中得到的。对于各种小说中都很少提及的西夏,的确分外陌生。只是依稀地知道,似乎评书杨家将里有段杨文广征西夏的故事,另外能想起来的,就是元朝的成吉思汗就是死在进攻西夏的战斗中的。至于其他还真不知道了。
这时只好硬着头皮地躬身道:“微臣倒是听过一些故事,若是陛下想听,微臣倒是可以为陛下解解烦闷。”
没有办法,若是诗词歌赋自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而字画书法,则更是完全不懂。而且既然宋徽宗忽然把自己招来既然不是为了朝政,那就是为了解闷了。何况自己不通书画和诗词宋徽宗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就只能临场挥了。
赵佶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朕常听人谈及西域的歌曲,既然你来自西域,那就为朕哼唱一段西域的歌曲吧。”
李成闻言,想了想,觉得符合这时代的欣赏习惯的歌曲除了上次唱给李师师的几歌曲外,还真没有什么恰当的。只好再次把《天堂》哼唱了一遍。
悠扬的曲调飘荡在深深的大殿内,角落里小心侍立着的内侍和宫女们纷纷被歌声惊动,悄悄地向李成这边望来。这歌曲的确大不同于宫中所有的乐曲,更加清新悠扬。
一曲唱完,赵佶这才点头叹道:“果然是西域的歌曲,果然可以令人放松心神,真倒是觉得心中舒服了不少!爱卿可还有其他有趣的东西?”
李成小心地摇头道:“这曲调是一些小部落中的曲调,并没有另外的歌曲,当地牧民生活简单,平时虽然喜欢唱歌,但是仅这一最好听些。”
说到这里,想起从前的看过的皮影戏,觉得很是个好东西,只是一时没有东西,只能回去筹备,不觉点头道:“微臣倒是有件东西十分有趣,可是弄出来需要一些时间和东西,所以还得请皇上等些时候。”
赵佶闻言,点头笑道:“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果真可以解闷,尽管去做,需要金银钱物,尽可从宫中支取。”
李成想了想,点头道:“材料微臣自可去弄,只是需要皇上把精通音律的内侍和乐师调来几名,微臣半个月内一定会把东西呈给皇上。”
宋徽宗虽然喜欢诗词和书画,但是享乐的机会也是绝不会放过的,这时闻言点头笑道:“这个好办,来人啊!”
旁边的张公公立刻小心地躬身道:“皇上,可用奴婢亲自去选人?”
赵佶点头道:“你去公中取一百两黄金,赐给李成,另外宫里的乐师挑十名最好的,通音律的内侍二十名,随时有李爱卿吩咐。”
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宋徽宗,全然不再把朝政放在心上。李成真是暗自叹气,真不知道宋徽宗这位北宋末代皇帝被金兵押往上京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当年被赵匡胤俘虏的南唐后主李煜那“几曾识干戈”的沉痛叹息呢?
思绪重重之际,李成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眼下若是再提朝政,宋徽宗未必能听得进去,还是日后他不排斥自己的时候再说吧。捧着赵佶给的黄金,李成谢了恩,心事重重地返回家中。
走出大殿,早已等在崇宁宫门外的孙园立刻上来焦急地道:“官人可是用生家性命替童大人担保了?”
李成这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沮丧,只好把用黄色绸缎包着的黄金递给孙园拿着,心事烦闷地皱眉道:“不要多问了,今天我担保童大人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家里任何人,我不想他们担心。”
孙园忙点头道:“官人放心,奴婢自然知道的。”
回到家里,刚进巷口就看到李全和李安两人在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这时,天色已经快黑了,看到李成,李安立刻转身飞奔而去,李全则上来行礼道:“官人总算回来了,大娘子在家等得好不心焦!”
李成闻言,急忙跃下马车,大步向家里跑去,刚跑到门口,便看到素娥带着锦娘和秀娘三人眼睛通红地站在门口。看到李成,素娥还能控制情绪,锦娘早已失声低泣起来。
李全和李安也叹着气,站在旁边抹眼泪。李成看的大为纳闷,这一家人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像自己回不来似的,真是晕死!
心里虽然奇怪,却还是立刻上前拉着素娥向家里走去,看到院门已经关上,李成这才皱眉道:“你们怎么这样伤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素娥看了一眼身边的锦娘和秀娘,含泪道:“妾身刚刚听到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官人用人头和高太尉争执。妾身没办法进宫,家里人也只能在东华门外探听消息,几次打听都是如此,后来又听说官人被皇上留下了。妾身吓得要命,只能派李全兄弟守在巷口……”
锦娘在旁边也垂泪道:“官人被传入宫中不久,大娘子便派了李全前往打探消息,晚些时候,李全遇到蔡太师的随行小厮,才知道官人为保童大人,竟然定了日子拿人头担保,又说官人被皇上单独留下,不知是吉是凶。若是官人晚些还不回来,大娘子就准备亲自去康王府求见王爷了!”
听锦娘这样说,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神情间回复了几分往日英姿的素娥,李成心里便知道素娥要自己去见康王赵构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
想到这里,不觉轻轻握住素娥那冰凉的玉手,低声道:“我没事了,皇上不过是想听听西域的曲子和故事!这不,还赏了一百两黄金呢!”
素娥惊喜地盯着李成,又回头看看孙园手里沉甸甸的黄缎包裹,这才扶着李成,长叹一声幽幽地道:“官人没事就好,妾身这就去准备晚膳!”
说着,挣脱李成的大手,就要转身,李成却用力拉着素娥,回到屋内,点头道:“今日大家都担心了一天,还是歇一歇,让王嫂随便做些就是了。”
说毕,又吩咐孙园明天一早就去找些画工好的师傅,另外再收购一些现用的干牛皮,准备制作皮影来玩。
使各种皮影形象能在亮幕上,色彩透亮,牛皮厚度必须适当、润泽透明,柔而不软,硬而不脆。要达到上述条件,选用的牛皮一般要黑毛色活牛,因为黑毛色牛皮青色透明。而且要在青草期宰杀的四六岁的公牛皮。只是,这时已经是冬天。李成只能勉强选用满足其他条件的公牛皮来制作。
第十一章 皮影之乱
好在有了充足的资金,加上皇帝的招牌,开封府的极力配合,仅用了三天牛皮便准备妥当,再加上后期的制作,半个月的时间显得分外紧张。由于是初步试验,李成只是在乐师的配合下编了一个简单的剧情,题材则是“武松打虎”为的是热闹好玩。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刚好半个月过去。
这天,李成早早起身,在素娥的服侍下,换好公服,正准备带着只是雏形的皮影戏,进宫去见宋徽宗。刚走出屋门,就看到岳飞的随身小厮岳平,探头探脑地向院子里张望着。
李成这段时间,忙着弄皮影,而素娥又在忙着皮蛋销售的店面。一家人都忙得说不上几句话,就更加没有时间去照顾岳飞那边,只是由着乔老爹推荐来的新任管家张数去按排。
这时,见状便意识到是岳飞找自己有事,可是还要进宫去见宋徽宗,时间不多。只好来到偏院,果然看到岳飞正在快步走出来。
看到李成,岳飞有些不快地抱拳道:“大哥这些日子难道都是在为皇上弄这些玩乐嬉戏之物?”
李成这时有点明白岳飞的意思了,不觉点头道:“这些东西,的确是给皇上解闷的,可是……”
不容李成把话说完,岳飞不满地皱眉道:“大哥可知外面的人如何议论?”
李成微微一怔,这段时间他实在太忙了,又要准备搜罗牛皮,还有请工匠刻制皮影的人物,还要训练乐师演唱,早已是四脚朝天,根本没有留意外面的传言。而牛皮本身也不是什么贵重新奇的东西,完全没有扰民的顾虑。
这时不觉诧异地道:“难道说我欺压百姓不成?”
岳飞冷冷地摇头道:“如今市井间传言,六贼,已经变成了七贼!我不想大哥被人唾骂!”
晕,不就是弄点解闷的东西吗?至于这样?宋徽宗这种皇帝,若是正式进言,根本起不到作用。自己一人也不是赵佶身边那六贼的对手啊?何况自己现在才刚刚得到了一点宋徽宗的信任。想要皇帝听自己的?做梦呢吧!
看到李成皱眉沉思,岳飞加紧劝道:“大哥在汴梁城中到处搜刮生牛皮,已经弄得谣言四起,若是在不珍惜名誉,小弟实在替大哥担心啊!”
李成有点奇怪,不就是找了三四张牛皮吗?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会这样谣言汹汹?莫非这中间另有古怪?
想到和高俅的这次争执,李成不觉有些怀疑是诱人在背后故意中伤。只是,这次的确是为了给赵佶解闷,就是有心辩解也没有办法消除谣言的杀伤力。
想到这里,急忙找来孙园问道:“你出去购买牛皮,可曾生什么事情?”
孙园惊讶地望着李成,想了半天,才皱眉道:“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李全收了一块城南的刁屠户送来牛皮时说是强剥的牛皮,奴婢怕他家里人找来,依照官人的吩咐,还多给了他五百文,一共是一千七百文。一头牛犊的价钱也不过两千文。价钱已经不低了。他拿着钱,还千恩万谢的感谢李家呢!只是昨日,那刁屠户忽然落井而死,城中传言说是咱家逼死的。奴婢看官人正忙,就没说。”
嗯,李成立刻明白了,的确是有人在抹黑自己。嘿嘿,搞舆论宣传战?二十一世纪的炒作拿到这时代来,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效果!既然对方已经宣战,那就正式开战吧!
正想着,李全忽然进来脸色不安地禀报道:“官人,开封府的差人要来见官人。”
李成皱眉道:“我正要进宫,回来再说吧!”
说毕,转身向旁边的岳飞,点头道:“贤弟在家安心备考。为兄进宫去见了皇上,回来再商议今天的事情。”就要举步向大门走去。
这时,一名身穿青色公服的中年官员,带着两名衙役,大步进来,看到李成肃容拱手道:“李大人,下官黄瑜,因刁家牛皮一事正要带人去开封府查证清楚,贵仆虽然年轻不懂事,但是下官亦是职责所在,请贵仆前往一行。”
李成看了一眼身边的神色不安的李全,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黄大人能否说的仔细一些?”
黄瑜看着神色镇定的李成,有些不自然地道:“昨日刁家来报,说是他家的主人刁屠户因被强买去一头刚上了肉膘的黑牛,一时想不开竟然跳井了,因为李家乃是四品中书舍人的府上,人命关天的案子,下官恐有误会,这才亲自前来向大人说明。”
李成笑了笑,点头道:“李成正要进宫去见皇上,既然是这样不妨亲自去开封府走上一遭。只是皇上交代的事情,还要吩咐一下。”
说毕,将皮影交给孙园,其他的事情,乐师们都已经可以熟练配合,毕竟是一个很简单的略带剧情的表演,没有李成在场也可以正常演出。
黄瑜见状,也没有想到李成竟然为了一个小厮亲自出面,不觉呆了呆这才点头道:“既然李大人要亲自前去,下官为大人带路便是。”
李成一边翻身跃上马车,一边点头道:“刁家的苦主是什么人?”
黄瑜有些尴尬地笑道:“是刁屠户的娘子,今年只有二十五岁,就这样守寡了,怪可惜的。”
李成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点头道:“若是如此,孤儿寡母,的确叫人扼腕!”
黄瑜淡淡地望着李成,点头道:“屠户家的那头黑牛,原是向人家借来的,结果被强行索去,刁大郎想不开虽然难免,这样去跳井的确很是令人可惜啊!”
看到黄瑜神色冷淡,李成心中明白他的想法,不过这时辩解也没什么用,只能先去开封府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高俅在背后下黑手,事情就要复杂许多了。
一路沉默地来到位于内城西南的开封府的大堂前,下车时才觉负压的外面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看到李成的车子,便低低地议论起来。待看到李成身穿公服走下马车的时候,人群反而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路,容李成通过。
这时,守在府衙门前的衙役同时出来将人群阻挡在府衙门前的两侧,和黄瑜一同前往李府的衙役则护着李成向开封府的大堂上走去。
看着眼前气势轩昂的大堂主殿,李成心里早已不自觉地想到了包拯的故事,以及京剧里那句有名的唱词。
只是眼前来到了真正的开封府大堂,还真有些说不出的离奇荒谬,更多的还是说不出的激动和微微的恐惧。
这里的名气太大了啊!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心神不定。平静了一下心绪,李成四下张望起来。哎,那虎头铡,狗头铡呢??这得好好看看,不来白不来啊!摸摸自己的脖子,忽然想到,自己得用那个虎头铡吧?可是,铡刀在哪呢?怎么看不到?
一路东张西望地走进大堂,远远就看到大堂正中的书案后坐着一名身穿紫色公服的中年官员,看到李成进来,倒也没有起身相迎,只是皱眉道:“你便是中书舍人,李成?”
李成这才看清楚,大堂的地上还跪着一名身穿重孝年轻的妇人,这时正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着。
第十二章 开封府堂
看到李成进来,那少妇微微一惊,停止了哭泣,悄悄地向他瞥来。李成打量着那少妇,觉她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却面目清秀,五官整齐,气质也十分稳重。看得出来,是个很保守的女性。
被李成一番打量,那少妇立刻垂下头去,放声痛哭道:“青天大老爷,要给小妇人做主,我家官人死得冤枉啊!”
那开封府的致富也没有和李成互通姓名,只是淡淡地道:“李大人牵涉本案,本官不恭之处还请见谅。”
李成看那知府神色坦然,没有什么做作之色,心中也有些吃惊,莫非这人还真想拿自己开刀不成?
正想着,只听那知府淡淡地道:“下跪者何人,有何冤情?若是胆敢诬告依照大宋律法定要严惩!”
那少妇含泪道:“妾身刁张氏,夫君刁大郎原为城南屠户,卖肉为生,前十日因妾身娘家的耕牛急症死掉了,大郎便托人去买了一头三岁的黑牛回来。谁料四日前,大郎忽然把牛牵走了,妾身以为他是要把牛送到妾身的娘家去,却没想到,午间回来便跳了井……”
说着,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外面听审的围观百姓都忍不住纷纷叹气。坐在大堂上的开封府知府,微微皱眉道:“既然如此,你有如何知道刁大郎是因为黑牛被索而自尽的呢?”
刁家娘子含泪泣道:“是大郎回来后,不见了黑牛,妾身问他是否已经把黑牛送到妾身娘家去了,他却怒气冲冲地出门而去,后来就跳井了。大郎死后,奴家才知道原来黑牛竟然已经被新任的中书舍人李老爷买去。说是做什么玩的东西要呈给皇上。奴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也知道耕牛乃是家里的命根子,若不是李家仗势索要,大郎绝不会这样去寻死啊!”
坐在堂上的知府冷冷地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李成,皱眉道:“刁家娘子,刁大郎可曾和你说起什么?他为何会要去跳井?”
刁娘子含泪道:“若是说了什么,奴家也不会来告官啊!”
知府点了点头,神色阴沉地望着刁家娘子,冷哼道:“既然你连为何要去跳井都不知道,还来告官?本官如何决断?若是冤枉了好人,官家的体面何在?!来人!”
随着他的怒喝,旁边手持棍棒的衙役立刻同时答应一声,上前将刁娘子围了起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刁娘子,吓得惊呼一声瘫在了地上。
在府衙外围观的百姓见状也同时喧闹起来,旁边刁娘子已经吓得面如图二色,完全忘记了喊冤。这时一个冷笑,忽然从人群中传来:“大人为何不能审问清楚些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案子,若是大人有所顾忌,那还是由小娘子去提刑司喊冤吧!”
开封知府脸色一僵,冷冷地道:“此案糊里糊涂,本官不予判断,苦主自可去其他衙门,本官退堂!”
说毕,起身便向后堂走去。围观的百姓无奈,只好纷纷散去,那刁娘子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堂不知所措。两名衙役上前,冷喝道:“快些自己出去,否则便要治你罪名!”
刁娘子含泪瞪了一眼李成身后的李全,只好一步步地挪出大堂。
李成见状,心中虽然明白那开封府尹的用意,却根本高兴不起来。毕竟是凶杀案,牵扯到自己身上,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
这时,开封府的一名捕头上前抱拳道:“大人,我家大人今日不便相见,还是改日前去府上拜会。”
李成犹豫了一下,忙点头道:“即然这样,下官还要进宫去见皇上,只能改日再见了。”
从府衙出来,李成还是情不自禁地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知道什么为什么,总觉得今天是事情不会这样轻易了结。
这时,跟在身后的李全小心翼翼地道:“官人,是进宫去还是前往中书省?”
李成想也不想,点头道:“去城南,我们去看看刁屠户家里的情况。”
回到停在府衙外的马车上,换下身上的公服,只穿了一件半旧的棉布夹袍,戴一顶软翅幞巾。他的短这半年来已经长到可以束起了,这时看上去倒像是普通的书生,若是不认识的人绝想不到他会是四品的中书舍人。
赶到南城,李成一路打听,好在刁屠户这件事这两天传的很是热烈,稍微一问,便有许多人上前引路。在南市后面的一条小巷内找到了刁屠户的院子。看到大门紧闭,挂着白色旌幡的院子,李成正在皱眉沉思。
李全小心地劝道:“官人,这地方不吉利,还是回去吧。”
李成摇了摇头,看到旁边一户人家正走出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他忙上前拱手道:“这位大嫂,刁家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妇人打量了一眼李成,这才叹气道:“你是刁家什么人啊?”
李成忙笑道:“我是刁大郎的主顾,原来在他这里定了十斤猪肉,约好了今日来去,却看到他家这样的景象,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中年妇人看李成穿的普通,便没有防范,摇头叹道:“说来可惜啊,大郎前日跳井死了,说是他家的黑牛被官家强索了去。”
李成皱眉道:“强索黑牛?莫非是来家中强索的?”
那妇人忍不住拭泪道:“那天我是亲眼看到大郎牵着牛离开家的,走的时候他还曾和我的儿子说笑,我在屋内听得到他的笑声。”
说着,她又皱眉道:“那天午间,我听到大郎家里争吵,过了不久,大郎冲了出来,口中还在恼火地骂骂咧咧的出去了,谁想就这样跳井了!”
李成叹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吊钱,低声道:“这是肉钱,我不方便进去,您帮我把钱交给刁家的娘子吧。”
正说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大步走来,看到李成和那妇人,立刻警觉地扬声道:“娘,这人是谁?”
那妇人把李成前来刁家买肉的事情说了,那少年这才点头道:“原来是刁大哥的主顾,刁大哥前段时间常去赌钱,刁家娘子根本就不知道,这次我看是刁大哥把黑牛输掉了,一时想不开才……”
那妇人脸色一变,惊呼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没有和娘说起?”
那少年点头道:“我本来想亲自告诉刁娘子的,可是我和她多少都很不方便,昨天就想告诉娘的,可是做完活计回来太累了,就忘记说了。”
听这少年这样说,李成点头道:“小哥说的赌场在什么地方?你可认识?若是认识,立刻带我去看看!”
那少年点头道:“我叫宏二,你叫我宏二便是了,我娘叫张田氏!赌场倒是不远,只是我刚做完活计回来,太累了些,正想歇歇呢!”
李成忙从怀中取出五十文钱,交给宏二,点头道:“带个路,我也不是富裕之人,只是想帮刁娘子弄清楚刁大郎的死因。”
宏二接过钱,嘻嘻笑道:“官人无需客气,你既然是大郎的朋友,我带你去那是自然了。”
接过钱,便转身带着李成向南市后面的小巷中走去。穿了几条巷子,在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停下,李成正要询问,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壮汉来,看着李成,点头道:“是来耍两把?没钱可不能进去!”
宏二忙上前笑道:“吴三哥,这位官人是想来问问,刁大郎这几日在你这里输了几吊钱?”
吴三哥啐了一口唾沫,不耐地皱眉道:“你说前面卖肉的刁大郎?那小子,四天前来洒家这里一口气输了两千文!洒家还怕他不还帐,他倒是痛快交了钱,只是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多钱!平日里他虽然也常来赌两把,也是三五十文左右,即便是多了,也就一百文钱罢了!”
李成闻言,大喜过望,急忙拱手道:“两位能否把这件事情的前后都写在纸上,画押为证?”
吴三哥闷哼道:“押便押了!我吴三也没说假话,自然不怕!”
宏二见状,也点头道:“若是三哥肯画,我张宏二也画了便是!”
第十三章 皮影之祸
回到家里,远远便看到孙园站在大门外张望着,看到李成急忙匆匆迎上来,低声道:“官人,宫里有旨意,官人快些回去。大娘子正在家里着急呢。”
李成吃了一惊,心中猜到可能是和前面那个索牛案有关。不觉向孙园问道:“你那些皮影的东西,交给皇上了?”
孙园忙小心地躬身道:“官人的东西,已经呈给了皇上。皇上看过之后,连声赞叹,奴婢还得皇上封赏了五两银子。可是奴婢刚回来,后面张公公就赶来传旨,说是皇上急召官人进宫,大娘子急的正要派奴婢出去找您呢!”
李成闻言,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仔细想了想,皱眉道:“如果我这次进宫,暂时回不来,你就告诉大娘子,让她好好保重,家里的事情都靠她了!”
孙园猛地一怔,脸色陡变地失声道:“官人,这……”
李成点头笑道:“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若是我今晚没有回来,你再这样说。我没事的,他们这次的虽然是冲着我来的,但是也不会那样轻易得逞,你放心吧。我不在家,家里就靠你了,小心点。”
李成的话还没有说完,孙园已经垂下头去,沉默起来,李成知道他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不觉叹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不要被人看出来,我们进去吧!”
孙园点了点头,却没有转身,只是垂着头,低声道:“官人,孙园一定会跟着大娘子,把家操持好!等下就让孙园服侍官人进宫吧。”说毕,跟在李成身后,不在多说什么。
李成看着孙园,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冷冽的冷风,定了定神,举步向自家走去。看到李成回来,素娥急不可待地迎了出来,紧张地道:“官人总算回来了,张公公就在堂屋等着官人呢!”
李成握住素娥的手,安慰道:“没事,不用紧张,我去看看。”
说着就要向正房走去,素娥急忙一把拉住李成,担忧地道:“妾身看张公公的脸色似乎不是太好,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李成忙笑道:“哪有,是刚才走得急了,有些出汗。你不要胡思乱想。”
说毕,匆匆接过秀娘手里的紫色公服换上,走进堂屋的时候,张公公已经迎了出来。看到李成,他神色淡淡地道:“李大人,皇上命老奴来请大人进宫见驾,大人快些走吧。”
李成看他神色冷淡,便知不是好兆头,忽然有些不舍的身后的那些亲人,回头望去,看到李全哭丧着脸的表情,看到锦娘和秀娘苍白的玉容,再看到素娥那含在眼里的忧虑,心中却顿时平静了下来。
轻轻地握住素娥那柔软的玉手,笑道:“回去吧,若是晚上我回来迟了,你早些睡吧。皇上那里没什么准时间。”
素娥看着李成,眼中露出一抹淡淡的坚毅,郑重地点头道:“夫君早去早回,素娥在家等着夫君回来。”
李成笑了笑,带着孙园登上马车向皇宫驰去。马车上,李成看着外面不断变换的景色,却皱眉沉思起来。如果是这次的黑牛案子,使得有人在宋徽宗那里告了自己,这倒不足为虑,毕竟这件事情还是说的清楚的,就怕牵扯出其他事情,毕竟岳飞还在自己家里,出了事情恐怕会连累他了。
而且童贯那边还不知道宋徽宗究竟怎么想,若是能把这件事拖到童贯凯旋就好了。只是高俅会不会联系其他人对付自己呢?六贼之中干系密切的可是不少,只靠康王府的力量就有些淡薄了,若是能让蔡京和高俅翻脸就好了。
只是,怎么才能离间他们两人呢?转念想到不久就会顺利凯旋,同样作为六贼之一的童贯。这件事说不定,就要在童贯身上下点功夫了。
思忖之间,车子已经到了皇宫的东华门前,李成下车,看到张公公早已翻身下马,正等着自己呢。
李成忙上前笑道:“请公公前面先走,不知皇上在何处召见?”
张公公叹了口气,摇头道:“李大人请随老奴前往崇宁殿见驾。”
说毕,转身向宫中急急走去。李成已经来过,不再像前几次那样新鲜,只是跟在张公公后面,快步而行。
到了崇宁殿外,张公公进去复命,李成这才有机会平静了一下情绪,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便听到殿内的传报太监那尖细而特殊的嗓音传来:“中书舍人,李成见驾!”
不敢怠慢,李成急忙快步走进殿中,一边顺势跪在地上,一边扬声道:“微臣见过陛下,皇上万岁!”
他话音刚落,便听宋徽宗那熟悉的男中音淡淡地道:“起来吧,朕正等着你呢。”
李成不知吉凶,虽然心中打鼓,但是看到赵佶神色平淡,便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拱手道:“陛下急召李成,是不是生了什么事情?”
宋徽宗放下手里的笔,接过内侍递来的湿巾一边擦手一边从书案上拿起一份奏章,点头道:“中书舍人何栗,御史张左一同参你向朕摆弄些丧志之物,妖言惑君。另外一份奏章是开封府送来的,说你家的奴婢强索百姓的黑牛,逼死人命,这两份奏折,你有什么想法?”
李成闻言,心中十分恼火,这话问的,还能有什么想法?这些不都是因为给皇帝办事才被人误会的吗?真是!
心里虽然这样想,却还是平静地从怀中取出那黑牛案的几份证词交给赵佶,这才恭敬地道:“微臣今日看过开封府的审案之后,便亲自去那屠户家中查看,找到两位证人,这两人并不知道微臣的身份,所言确是实情。”
宋徽宗翻看着证词,点头道:“如此说来,是一场误会了。”
李成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不相信了。不觉喟然长叹一声,重新跪下,镇定地道:“若是皇上觉得不妥,微臣任由陛下处置。”
看到李成跪下,赵佶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把这两封证词交给开封府,看他们如何审理吧。你也不要担心,开封府那边朕是信得过的。”
李成暗自松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李成心中无愧,一定听由陛下安排!”
宋徽宗微微一笑。点头道:“你既然来了,正好快点给朕再弄一弄这皮人,真觉得十分有趣。尤其是那个打虎的剧情,很有意思。那打虎的武松,的确是个英雄!”
看到宋徽宗就这样把事情撇开,李成忍不住暗自皱眉。这才觉大殿的角落里还放着皮影的表演台,几名乐工和表演皮影的内侍都在旁边候命。
李成不觉小心地拱手道:“这些皮影只是按照大家匆忙排练出来的节目制作的,陛下若是想看新节目就要等新的皮影做出来,才能安排乐工表演。”
这套皮影已经做的相当简单了,因为李成只是按照映像中的皮影去做,里面的很多经验和工序都不清楚,加上时间仓促,制作出来的皮影只是初具模样而已,演员的唱词也是越是根据情节按照宋词的音律来演唱。并不是后世那种成熟的皮影,更加不能和后世著名的那些皮影流派相比,完全是山寨版的皮影戏!
第十四章 虚惊一场
听了李成的解释,宋徽宗笑着点头道:“这倒不着急,你指点着宫里的这些人去弄便是了。只是,等下你恐怕还是要去开封府一趟,待一切查明,自然还你清白。”
李成闻言,心中疑惑。这样去开封府究竟算什么呢?虽然刁家告的是李全,但是自己这样前去,却有些不妥。
想了想,不觉小心地道:“为证清白,微臣还是暂时回家休息,不再过问公事,李全则由开封府随传随到。这样,皇上是否觉得可行?”
宋徽宗看着李成,点头道:“这样倒是不错,难得你这样自省,构儿果然没有看错你。其实今天的事情,朕心中有数,你也无需太过惊恐。”
李成自然知道这件事情,都是为了弄皮影才出来的。这时听宋徽宗这样说,便觉放心不少。虽然很想立刻离开,回去给家里报信,却没有得到宋徽宗的旨意,只能耐心等着赵佶的命令、他既然这样不让自己离开,那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正自想着,只听宋徽宗点头道:“前方传来战报,情况不容乐观,李爱卿还要用人头担保童贯?”
李成微微一怔,居然有军报到了,自己却没有收到。不过他对这件事还是有些信心的。毕竟,历史上的童贯的确是剿灭了方腊起义军的。自己的到来虽然很有可能产生蝴蝶效应,致使历史的轨迹生改变。可是眼下自己的最初来的这几年应该不会有很大的改变,这样的话,童贯就应该很有把握顺利剿灭童贯。
当然,这里面也有可能生历史改变的情况,毕竟自己来到这里,已经是个打破时空平衡的行为了。而这个时空究竟会不会因为自己而改变,还是未知之数,眼下只能看着情况而定夺了。
考虑到这些,李成点头道:“童大人已经出,亦没有大败,临阵换帅实在是兵家大忌,皇上三思而行,李成却还是要用这项上人头来为童大人担保。虽然为李成不是什么朝廷重臣,这人头不值几个钱,但是也还是要为童大人担保。”
宋徽宗闻言摆手道:“罢了,这件事由你吧。日后童贯若是大败,自然拿你的人头来顶今日之言!”
李成急忙郑重地跪下道:“若童大人在限期之内,不能剿平乱匪,李成听凭皇上决断!”
这话说的便有几分取巧,之所以不说胜负,就是因为童贯剿匪胜负难免,只有最终的剿灭才算完整,那是也不能说一定要赔上性命,只说是听凭决断,这里面就增加了许多变数。
宋徽宗看了李成一眼,点头道:“好吧,童贯的事情,就说到这里。你倒不妨再为朕说说西域的事情,朕倒是觉得十分又有趣。”
李成思忖良久,只好找了一些有关宋朝的评书故事,水浒里的事情是绝不能说的,可以讲给赵佶听的只有杨家将的故事了。而将这个故事,李成也是有些私心。希望激昂来举荐的时候杨志能得到宋徽宗的重视,早点将兵权弄到手中,为将来北宋灭亡做准备。
而等到将来的南宋,若想改变岳飞的悲剧,却让他有些犹豫起来。若是因此而让历史改变,那自己在这时代唯一的优势都没有了。
转念又想到,自己已经比同时代的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经验和知识,或许改变历史对自己并没有那样重要。想到这里,脑海中却忽然闪出素娥那含泪的双眸,心中砰然一挑,又觉得不去改变什么而只是守着这些已经把命运拴在自己身上的人,恬静地生活下去,未尝也不是一种幸福。
改变历史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都无从猜测,倒不妨不去改变,努力享受安逸的生活,守着家人亲人安逸一生。
思绪纷杂之际,一段杨家将的故事已经讲完,只听宋徽宗大为感叹地道:“杨业乃是我大宋名将,深得太宗喜爱,其家人常年镇守雁门,于我大宋的确功勋颇丰。只是如今子孙流散,到叫人感慨!”
李成看时机已到,便有心举荐杨志,却不敢太过明显。反正杨家将的故事还远远不到讲完的时候,只好不露痕迹地道:“微臣倒是听说杨业后人如今虽然败落,却还是不忘祖业,依旧承袭旧业。皇上若想知道,微臣立刻便去查找。”
徽宗摇头道:“这倒不必着急,你慢慢查找便是,不要被地方知道,免得再生事端。”
李成闻言心中有数,急忙拱手道:“微臣明白,这件事自然是要私下查找。皇上放心便是。”
宋徽宗这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先前黑牛的事情,指着殿内书案上的字画,点头笑道:“爱卿既然不同书法,便随朕在宫内走走,你的皮影和故事都可以让朕觉得很新奇,看来西域的事情的确不是中原之人可以想象的。”
李成看了一眼天色,外面已经不早,天色眼看就黑了,若是再不回去,家里的人一定非常着急。不觉悄悄地打量着殿内的内侍,待看到张公公小心地侍立在御座旁边,正想做个暗示什么的,让他出去给孙园送个信,让家里安心。
看到李成的样子,张公公立刻明白李成的心意,在旁边轻轻地笑道:“皇上,时间不早,李大人的这次匆匆进宫,乃是因为黑牛一案而来,家中必定焦急难安了,李大人恐怕早已想回去报个平安了。”
宋徽宗正好看到李成目光乱走的样子,听到张公公的话,忍不住笑道:“爱卿在殿内寻找什么?这殿内若是有什么你看上的,尽管拿去罢了!”
李成大为尴尬,忍不住勉强笑道:“皇上英明,能够信任微臣,微臣甘愿为皇上肝脑涂地。虽然家中的确担心,但是李成并没有性命之忧,晚些回去并无妨碍,家中乔氏合卺之礼能得陛下赐酒早已感激涕零,何况晚些时候回去。”
宋徽宗连连点头叹道:“是朕没有想起这些到让爱卿家中担忧,真是欠妥了。时间不早你明日让所犯家人前去开封府便是,早些回去吧。”
李成闻言,心中巨石放下,急忙跪下谢恩之后匆匆退出大殿。走出大殿,这才觉时间不早,已经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
想起家里人对自己的重重担忧,李成便顾不上再去考虑其他,登上一直守在宫门外的马车急匆匆向外城赶去。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刚走进巷口就看到李安挑着一盏灯笼焦急地张望着。手里的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迎着寒风摇摆,微弱的光亮却没有带来多少暖意。
看到马车驶来,李安焦急的声音,常常地松了一口气地道:“是官人回来了?老天保佑,果然是官人!”
孙园立刻应声道:“官人没事,大家放心吧,李安,快去报知大娘子,官人回来了!”
素娥带着锦娘和秀娘,这时刚回到屋内。锦娘上前替素娥脱掉身上的青缎斗篷,低声地劝道:“大娘子,官人福大造化大,皇上绝不会听信谗言的,您就回来等消息吧,李全在外面,他办事还是十分稳妥的。”
秀娘这时,正强忍着心里的难过,刚要扶着素娥在床上坐下,便听李全小跑着进来在院子里惊喜地道:“大娘子,老天保佑,官人回来了!”素娥闻言,惊喜地就要起身,却不妨脚下一软,在秀娘和锦娘的惊呼声中,竟轻飘飘地向后倒去。
第十五章 脉脉亲情
李成大步冲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立刻闪身扑到素娥身前一把将那纤弱的娇躯揽在怀中,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躺好。李成这才低低地轻呼道:“素娥醒醒!素娥醒醒!”
旁边秀娘和锦娘呆呆地盯着李成,好半天才软软地跪在地上,失声道:“官人,官人终于回来了……大娘子……我们……”话未说完,已经哽咽起来。
李成端起放在桌上的温茶,抱起那柔软的娇躯,将茶水一点点地喂进素娥口中,看到她渐渐清醒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向跪在地上的两名丫头皱眉道:“地上太凉,快点起来。要是病了,我一个人可没办法照顾你们三个。”
听到李成的声音,那浓密的睫毛微微地都动起来,睁开双眼,看到李成熟悉的面庞,素娥挣扎着就要起来,口中低低地道:“官人没事就好,素娥这就去为官人准备晚膳。”
李成急忙轻轻拦着她,焦急地劝道:“你还是躺着吧,我没事了。今天大家都受了不小的惊吓,现在总算没事了。只是李全明日要去开封府过堂。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即便是再有人想要借此生事,我也不回让大家再受今天这样的惊吓了。”
素娥看到李成回来,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经过李成这番安慰,心情也放松不少。便觉得身上重新恢复了力气,本来想去准备晚膳,听到李成这样说,便重新躺下,向立在旁边的锦娘嘱咐道:“官人午膳都没吃恐怕早已饿了,我已经备好了,你们去厨房端来就是了。”
锦娘忙屈膝笑道:“官人总算平安回来了,大娘子这下总算放心了,倚着大娘子的吩咐,皮蛋已经够了日子,奴婢去取来五个,给官人下酒!”
素娥点头道:“那就把西间最靠外的坛子打开,家里人自己吃吧。其它的还是不要开封,留着给官人送人。这东西虽然不贵,却是如今最稀罕的东西,咱家独占这一份!”
李成这才想起,皮蛋已经腌制了四十天,果然到了日子。不觉点头道:“这样吧,等过几日牛皮的案子了结了,素娥你就用皮蛋出窑为名,回请几家上次请你赴宴的命妇,一来可以笼络官场,二来也可以为皮蛋弄个响亮的名声,将来再图利润。”
素娥笑了笑,靠着床头,叹道:“难得官人想的出来,如此正好可以回请,不然眼看着里下雪还早,又没啥节日,正没个由头来筹办此事。”
这时,看到李成夫妻两人商议正事,锦娘便和秀娘悄悄推出正房,前去准备晚膳。看到房内无人,李成这才笑道:“若是娘子放心,下次的皮蛋还是交给秀娘和锦娘去作罢。”
素娥小脸一绷,不满地皱眉道:“这是咱家的传家之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说到这里,她那没有血色的双颊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红晕,幽幽地道:“除非官人早些将两个丫头收入房中,这样才算是咱李家人,皮蛋的事打打下手也就罢了。”
李成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道:“她两个年纪还小,等将来大些了,问了她们的心意再说不迟。只是你独自做这皮蛋,未免太过辛苦。”
素娥无奈地笑道:“这倒没什么,只要每天稍作一些,写明了日期,每天做,每天有新鲜皮蛋制成,加上官人刻意控制产量,便不怕会太累了。”
李成看她心意已定,只好点头道:“这些事,都由你安排便是,只是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累出病来。”
说起皮蛋,素娥精神恢复不少,看着李成含笑点头道:“妾身先谢过夫君了,只是妾身一向强健,身体并无大碍。刚刚只是猛然听到官人回来的消息,情急之下才会昏倒。”
正说着,锦娘提着食盒进来笑道:“官人恐怕早已饿了,快些吃吧!”
李成看她把切好的一碟皮蛋放在桌上,还特意拿了一壶酒来。不觉点头道:“皮蛋下酒,正合适。难得!”
素娥笑道:“官人快些用膳吧。”
李成夹了一块皮蛋放进口中,忽然想起旁边院子里的岳飞,点头道:“岳兄弟那里没什么事情吧?若是邀请命妇来赴宴,家里人手不够,还得去招人来。”
素娥起身给李成倒了一杯酒,点头道:“岳兄弟那边我已经让新来的两名小厮过去照看了,按照官人所言若是请郡主命妇们过来赴宴,咱家的园子倒是足够,只是丫鬟需要再买几名进来。一来锦娘和秀娘也不能老是当丫鬟的使唤,传到王府,多少都不合适。”
李成倒是没想到这个,不觉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锦娘和秀娘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当丫鬟的确不合适,既然这样,夫人就看着办吧。家里的事,你做主!”
素娥闻言微微一笑,亲自给李成夹了一块腊肉,笑道:“妾身只是替官人管理内宅,大事上还是官人拿主意。素娥一介女流,什么事都不懂,若是说主意妾身确是拿不了。”
李成笑道:“咱这上房也确实缺人手,内宅里除了孙园就是锦娘她们,的确很不方便,而且管家也缺一个,现在我认识的人不多,将来在官场上走动起来,每个招呼的也不行。”
素娥想了想,皱眉道:“管家还是咱们熟悉的最好,若是生人,我不放心,就怕有人打咱家皮蛋的主意。”
李成闻言也是明白素娥的心意,不觉钦佩地看了一眼素娥,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看,管家暂时有孙园来做吧,他对家里的情况最熟悉,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了,也足够沉稳,为人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将来招呼这些郡主命妇也不会失礼,也还方便。”
素娥点头道:“即然这样,孙园的确很合适,那就这样定了。只是,官人的随身小厮还要另找,妾身看,还是我们自己去市场找人吧。只要人机敏聪明,再让孙园交他一些礼数也就可以了。”
李成想了想,皱眉道:“那些奴隶市场你去总是不合适,还是我和孙园去吧。”
素娥点了点头,这才平静下来,定定地看着李成,忽然低声道:“官人,今日刚开封的那坛子皮蛋,是不是各分一半送到宫里和康王府上去?或者,其他王府和公主府上都送些?”
李成点头道:“这次一共是五百枚,每坛一百枚,这些都可以全部用来送人,我们反正可以再做。”
素娥点头道:“那倒也是,既然这样,那就给宫里拿去一坛子?王府那边也是一坛子吧。余下的给各家王府送些,最好交给是过几天来赴宴的那些夫人们。我们级送了礼,又不用亲自登门找人猜忌。”
李成点头道:“康王府半坛子吧,其他王府每家二十枚,也就可以了。余下的你看着送,只要显出皮蛋珍贵就行。”
素娥闻言,点头道:“妾身正说呢,还不知道怎么去登门,官人这主意实在是好,既让人家知道了我们皮蛋之名,还可以把东西送的风光体面,也不必担心言官们聒噪官人了。”
李成笑着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不要说出去便是。”
素娥埋怨地瞥了一眼李成,含笑唾道:“这个何用官人提醒,妾身自然明白的!只是妾身出身寒微,恐怕请不动那些王府贵眷。”
李成冷笑一声,点头道:“夫人放心吧,有皮蛋做招牌,那些人多少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们会来的!”
素娥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这倒不错,女人最爱这些小便宜,她们或许为了皮蛋就不会计较妾身的出身了。”
第十六章 价值不菲
冷冽的北风骤然猛烈起来,大雪在十一月的最后几天终于纷纷扬扬地扑洒下来。将汴梁装点的亲装素裹,街道两边的树木在意变成了仙境中玉树琼枝。
早上大约只是四点多,李成李成外面的大雪晃醒了。看着外面的大雪,忽然想起今天乃是冬至,正要进宫前去朝贺,急忙就要起身。
起来穿上棉袍,才觉时间还早。正要出去指挥众人扫雪,便听外间屋门轻响,一阵冷风吹进房内。
举目看时才觉,素娥抱着一套新制的棉袍进来。看到李成,放下手里的锦袍,拍着身上的雪花笑道:“官人还是早些起来吧,今日冬至,乃是正经日子。官人早些起身,待从宫里回来,祭拜了祖宗,受了家里的拜贺,还要去田庄上接受众人贺喜。”
李成一边在素娥的服侍下穿好衣服,一边皱眉道:“大清早的,你这锦袍你让李全他们送进来也就是了,什么还出去。冻着了看你怎么弄明日的皮蛋宴!”
素娥笑着在身后,一边轻轻提李成系好腰带,一边低声道:“妾身一向强健,这点风雪算不得什么。倒是锦娘和秀娘两个丫头娇弱些,官人若是想关心一下,就去关心她们吧?”
李成闻言,这才想起两个小丫头,不觉点头道:“两个丫头没吃过什么苦头,在王府也是随身服侍王爷的,身子确是娇弱一些,你替我照应一些也就是了。”
素娥替李成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点头道:“这倒是,这次新买了两个丫头,锦娘和就秀娘一人一个,也算是体面些了。”
李成闻言,抱着素娥,不让她再乱动,这才笑道:“咱家现在不缺钱,你自己也得多找些人手。等开春,我就的准备养河蚌了,咱家不能老是雇外面的人,那样我也不放心。”虽然对于买卖奴仆李成已经能和这时代的人那样慢慢接受,却还是不能毫不在意地说出口。而且这时的自由工人也不多,真正能用的还是自己的这些奴隶。
素娥敏锐地察觉到李成话中的异样,诧异地看了李成一眼,这才点头叹道:“如今世道艰难,随处可见卖儿卖女的惨景,妾身买了五名小丫头才花了不到二十两银子。”
说到这里,转身掀开门帘向外面笑道:“你们都进来,让官人看看!”
随着她的话音,五名身穿豆青色棉衣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她们身后还跟着一名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妇人。
看到李成,六人同时跪在地上,齐声道:“奴婢见过官人!”
看到李成疑惑的目光,素娥点头道:“刘嫂是厨房上的,她是咱家佃户,并非和其余人那样。”
李成闻言点头道:“王嫂和刘嫂如今都在厨房那边,我们这家里人越来越多,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出来,我会尽力满足你们!”
刘嫂小心地看了一眼身穿朝服的李成,低声道:“老爷和夫人,能让我们上来府中干活已经是福分了,一定尽心尽力,不敢耽搁事情!”
素娥指着跪在前面的三名十五岁左右的丫头,笑道:“这三人留在妾身这里,其余两人去锦娘和秀娘那边服侍,那两个丫头也可以尽心服侍官人了!”
李成对着人并不在意,笑道:“家里的事情你做主,这样很好,手边有个使唤的人,你也可以休息了。”
素娥笑着点头道:“官人时间不早,我命紫儿去把早膳端来。官人还要进宫朝贺,不能耽搁了时间。”
说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皮肤白皙的丫头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素娥这才吩咐其他人出去。屋内重新平静下来,素娥这才点头道:“等下官人从宫里回来,孙园还要带着几个新来的小厮给官人叩头。今天冬至,全家上下拜了家主,事情就算过去了。”
李成对家里添加人手的事情都不清楚,这时不觉问道:“一共几个小厮?家里现在一共多少人?
这时,紫儿已经把早膳端了进来。素娥接过早膳,一边摆在桌上,一边摇头笑道:“这次田庄上挑了四个,出去买了两个,是六个小厮。加上李全和李安,一共是八个小厮。孙园是管家,既可以出入内宅,又可以接待官场中的贵客,的确很合适。”
李成已经有两三天没有看到孙园了,这时闻言,一边吃早饭,一边点头道:“孙园是在准备明天的皮蛋宴了?”
素娥看了一眼李成,点头道:“这几天真是幸好有孙园在旁边,不然光是宴会时的座次、菜色都要妾身一番忙乱了。”
李成笑着点头道:“我先进宫去了,等下回来,我弄几道别出花样的新菜,给你尝尝,若是好吃,明天就弄到宴会上,那些人一定会夸夫人手巧了!”
说毕,换好了大朝时穿的朝服,带着李全和李安进宫前去朝贺。上次李全那件黑牛案子,果然是那刁屠户因为把卖牛的钱都输掉了,又输尽了身上卖肉得来的八百文,自觉没脸去见家人,便一时想不开,这才自尽。由于李成两份供词,使得案子立刻便平息了下去,这其中自然也是因为宋徽宗亲自过问。
来到崇宁殿,李成现竟然还有更早进宫来的。不觉苦笑起来。连蔡京都已经身穿簇新朝服,等在殿中了。
李成见状,急忙恭恭敬敬地迎上去拱手道:“下官来得迟了,蔡大人见笑了。”
蔡京打量着李成,点头笑道:“时间尚早,是老夫来的早了。李大人不用担心。”
李成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却看到高俅身穿紫色朝服神色倨傲地大步而来,看到李成,他神色微微一冷。
这时,在场的官员已经差不多全部到齐,李成这才看到孙傅身穿紫色公服站在一群文官后面,正要过去打招呼。忽然听到静鞭响起,众人急忙按照品级职位排班站好。
宋徽宗身穿明黄色织金绣龙袍,头戴黑色幞头,精神饱满地走进殿内,在御座上坐下,受了百官三跪九叩的大礼。待礼部官员唱赞完毕,这才笑道:“今日乃是冬至,朝贺就到此,朕还要回宫祭祀列为先帝,颁下御酒之后,众卿免礼吧。”
说毕,便吩咐,散朝回宫。
宋徽宗御驾离开后,殿内的众官员同时长吁了一口气,殿内凝重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孙傅这才上前笑道:“李大人,最近下官听说李夫人正在筹办皮蛋宴,这让汴梁城中所有显贵都为之侧目啊。”
李成看了一眼正在因为得到御酒赏赐而谢恩的蔡京等人,点头道:“不过只是内人们宴请交游之举,在下并不过问。”
孙傅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压低声音道:“不知李大人府上的皮蛋可有剩余?若是有的话,下官也想一开眼界……”
李成闻言,忙笑道:“皮蛋虽然大多已经送进宫里和各处王府,家里余下不多,匀出几枚并不困难,只是却不多。”
孙傅闻言,急忙点头道:“多谢李兄,多谢李兄!”
正说着,只听一名内侍在人群中扬声道:“中书舍人,李成,李大人何在?”
第十七章 内府上门
李成闻言一怔,急忙迎上去笑道:“下官李成,不知公公何事宣召?”
那中年内侍闻言,这才看到李成,急忙笑道:“李大人,老奴乃是崇宁殿总管,何清。皇上并没什么事情,只是因为宫里的皮蛋一时难以满足,想请李大人再送些进宫,所需银钱可有内府支付。”
李成心中大喜,知道这个可是一笔大生意,如果和内府做生意能够成功,那赚到的就不止是简单的利润而是巨大的广告效应,即便是赔钱,由于皮蛋的独家秘密,加上鸡蛋和鸭蛋的成本也不会亏得厉害,完全可以从其他地方赚回来。
想到这里,不觉惊讶地道:“内府?难道是皇上那边?公公难道是说,皇上要买皮蛋?”
何清笑着点头道:“因为皇上和宫中的娘娘们都十分喜欢皮蛋,所以想请李大人多做一些,满足宫中所需。至于买卖,是皇上不希望大人为此弄得家产耗尽,宫中出些费用原是应该的。”
李成想了想,摇头苦笑道:“皮蛋出货太少,若是免费献给皇上一百枚,我自家可以勉强承担,但是再大的数目,加上长期供货,我家里的银钱的确是负担不起,无奈只能略收一点成本了。”
何清点头道:“上次大人送进的皮蛋目前已经不多,加上年底将至,节庆渐多所以想问问大人,能否再送进一百枚皮蛋?”
李成本来就准备再往宫里送一百枚,只是没想到,宫里这么沉不住气。心知机会难得,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却假意为难地皱眉道:“一百枚皮蛋肯定不行,下官只能送进七十枚,价钱倒是好说,就当做臣子的对皇上的一点忠心吧。”
何清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地道:“李大人的这些忠贞之心,皇上明白,老奴也会向皇上禀奏,只是眼下宫中奇缺,还请大人早些筹备,尽早送进宫中。”
李成闻言,忙苦笑道:“公公尽管放心,李成一定尽力凑足七十枚皮蛋,三天后送进宫中。”
何清大喜地道:“这可太好了,李大人,老奴一定恭候大家,至于价钱,一定不会让李大人赔本的!”
李成点头道:“这个倒是日后再说,还是先把皮蛋送进宫中要紧。”
旁边的官员已经同蔡京等人寒暄完毕,待蔡京等离开后,正要纷纷离开,听到李成的这番话,都难免羡慕。一些人按捺不住对皮蛋的好奇,都前来同李成请教皮蛋的问题,弄得他一时疲于应付,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中午了。
刚进门,素娥穿着一身新衣带着锦娘和秀娘,焦急不安地站在院子里,旁边新来的那几名丫头和小厮则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垂侍立。
孙园也换了一身崭新的棉袍,看到李成回来,焦急地迎上来道:“官人,祭祖的时间已经过了,这……”
素娥这时也迎上来皱眉道:“官人这可怎么办?误了祭祖的吉时神明怪罪,这可怎么办?!”
李成并不在意什么祭祖之类的事情,只是看到素娥紧张的样子,不觉歉意地道:“都是我不好,同崇宁殿总管何公公多聊了了两句。这也没什么,今天就不祭祖了,我们过年的时候再祭祖也可以。”
素娥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侍立在身后的众人,皱眉道:“这样是不是不吉利呢?应该找阴阳先生看看。”
说着,转身吩咐孙园道:“快去找人看看,若是冒犯了神灵,立刻准备法事开解。”
看到素娥紧张的样子,李成忍不住心疼地道:“夫人,你先休息一下吧,这一早上你一定都在为这事着急看了。好了,也没什么。都是自家的祖宗,这次失礼它们不会从坟里爬上来掐死我吧?”
素娥瞪了一眼李成,皱眉叹道:“幸好妾身看官人久不回来,心中着急,所以已经带着大家先行祭拜了。只是等着官人回来,我们夫妻两人再拜一次,没想到官人硬是误了时辰!”
李成闻言心里更加放心,不觉笑道:“好了,大冷天的,都站在院子里干嘛?我们进屋去说话。”
锦娘和秀娘刚得了素娥色分配过去的两个丫头,正自暗暗高兴。只是看到素娥为祭祖的事着急,也不敢喜形于色。
这时看到事情过去,秀娘便大着胆子笑道:“官人,今日秀娘特意准备了一点酸菜馅的馄饨,官人尝尝吧。”
李成忙笑着点头道:“等下送到屋里来,我们一起吃吧。”
素娥看了一眼秀娘,忙接着笑道:“正是呢,妾身备下了三鲜馅的馄饨,正该大家一起吃,大节下的,正是个团圆的彩头。”
回到屋内,素娥帮着李成换下烦琐的朝服,又名那两名丫头端来热水服侍李成洗了手。这才向站在旁边插不上手的两人笑道:“两个丫头什么呆?快去把午膳端来吧,时间不早,大家也都饿了。”
李成想起何公公要的七十枚皮蛋,忙向素娥道:“原准备送进宫里的那一坛子皮蛋取出三十个,我们留着自己吃。对了,等下吃饭多弄来几个,下面小厮、丫头每人赏赐两枚,一来尝尝新鲜,二来若是有家人在汴梁,也可以拿回家去让家里人尝尝新鲜。”
素娥诧异地看了李成一眼,道:“怎么要取出三十颗?皇上那里还是送足一百枚吧。不然若是皇上怪罪,岂非自找麻烦?”
李成得意地笑道:“若是何公公不来找我,那咱们必须得送足一百枚!否侧,真的没办法拿出手。可是眼下是宫里赶着来求咱们,我扣下三十枚已经是很不错了,本来给他六十枚也是可以的。”
说毕,把在宫里何公公的事情说了一遍,素娥这才恍然大悟。却还是皱眉道:“官人真的想和内府做生意了?”
李成点头道:“和内府做生意,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危险,咱家毕竟不是普通商人,内府同咱们来往就不必担心面子问题。而且,皇上现在虽然朝政上任由蔡京高俅把持,可是心里还是十分清楚的。即便内府欠着咱们的皮蛋钱,只要肯让我们出去销售,那也还是有大把银子赚的!”
素娥吃了一惊,失声道:“大把的银子?”
李成这才想起,这时代银子只是作为和黄金一样的贵重金属在小范围内流通,市场上还是以钱币为主。李成从前上学时就听说过宋代曾经使用过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自从意外来到这时代后,一直就想看看这种纸币。后来才听说由于交子的防伪手段不好,流通了没多久就废弃了。市面上除了铜钱外还有价值略低一些的铁钱,而铜钱的样式更是纷繁复杂花样众多。
正自胡思乱想,忽然感到一股热气迎面扑来,细看时才觉是素娥端了一碗馄饨放在自己眼前。不觉干笑着向秀眉微蹙的素娥慌乱地道:“岳父那里夫人可曾派人过去?”
素娥不满地撇嘴道:“前日我已经送了许多柴米过去,又命孙园拿去五两银子过节,又从田庄上挑了一名小厮过去。”
李成点头道:“上次说的,关于开店的事情,岳父考虑的怎么样了?若是答应了,就命孙园去找位置好的临街铺户盘下来,争取在年底前把皮蛋专营店弄起来,赶在过年的时候多赚点。”
素娥皱眉道:“为什么是专营店?这名字虽然古怪,可也明白易懂,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