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血月引路
这次的昏厥让我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我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听天由命”
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之后,第一眼看见就是不停闪动的手电筒,我至少昏迷了五六个小时,否则手电也不会到了电量耗尽的边缘。
我的装备和黄金面具全都被扔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面具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想救叶寻就带上黄金面具过来找我,面具会把你带到该去的地方。”
我进入平天海之后,几次都有机会带上黄金面具,但是我却一直在抗拒着这种尝试。
自从孤山秘窟,我带上了黄金面具之后,就从心底对面具产生一种难以压制的恐惧。
天知道,我在带上面具之后会出现什么后果,我可能会被某一个人意识取代变成的继身,也可能彻底发疯再不知道自己是谁,说不定还会像孙老头他们的试验品一样,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这一次,我仍旧是在赌命,自己跟自己赌命。
说我不害怕那是假的,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真正不怕死的人,但是再害怕又能如何?
人都已经走上断头台了,再怎么缩脖子,刽子手的鬼头刀也得落下来,不如挺胸抬头,或许还能看到刀锋划破长空的冷煞之美,鲜血腾空的凄厉之艳。
况且,还有叶寻和陆心瑶等着我去救命,用一条命赌三条命,怎么看都是划算,这一场,我必须赌。
我慢慢把黄金面具上那两只被自己掰弯了的尖刺给推回原位,双手捧住黄金面具,深吸一口气之后,猛地将手拍在了自己的脸上,两只黄金刺瞬时扎进了我头顶皮肤,顺着我头骨的方向在头皮下面划过寸许距离之后,温热的鲜血立刻顺着我的脸颊两侧淋漓滴落。
仅仅一息之后,两只黄金刺就好似两只倒钩般抓向我的头骨,那一瞬间我差点想要伸手把面具扯落下来,仅仅又在一瞬之间,我就把抬到了中途的双手强行压了回去,按在自己双膝上蓦然收紧,十指同时抓进肉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我心中的恐惧。
那一瞬间,清清楚楚听见黄金刺像是要钻透的我骨头一样,在我头顶丝丝乱响,阵阵像是头骨炸裂般的剧痛,从我头顶一直延续到了耳根,我的整个脑袋就像是随时都能从里向外的爆裂开。无情的剧痛和无尽的恐惧在我心头来回轮换之间,我随时都能抓下面具,脱身而去。
可是赌命之局已经开始,我能半途而废放弃叶寻只身离开平天海吗?
生、死只不过是一瞬间的选择,或者是一刹那的等待。
等吧!几秒钟之后大概就能见分晓了。
我听天由命的闭上眼时,双手十指已经全都抓进了肉里,可我却毫无知觉,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不断钻击我头骨的两只黄金刺,还在慢慢向我头顶深入
仅仅片刻之后,穿向我头骨的黄金刺忽然停了下来,我能感觉到的就是两只黄金刺在我头上带起的剧烈胀痛,却不知道两只尖刺究竟有没有钻开我头骨,或者是扎进骨头多深。
按照常理,极为柔软的黄金不可能刺穿人的骨头,但是黄金面具却不能用常理衡量,我那时甚至不敢轻易睁眼,因为我怕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身上滴下来的*。
我连续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勉强平静了下来,缓缓睁开双眼,可我第一眼看到就是一轮血红色圆月。
妖异的血月,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我明明就在山洞当中,那轮血月是从哪里来的?
我想起来了,孙老头他们说过必须在血月之夜到达某个目的地,我刚才问了那么多隐秘,却偏偏忘了去了血月之夜。现在血月来了,可我却丝毫不知道它会怎样危机。
我试探着站起身时,血月似乎向后倒退了几尺,它在指引我向前?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之后,我又迈出了几步,血月果然在随着我的移动步步后退。
面具人说:黄金面具会带着我去找叶寻。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我随着移动血月一步步走出山洞之后,眼角余光却猛然扫见了一只鲜血淋漓的龙头。
那条蝠龙还没死!它在天坑洞口上面等我?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的当口,蝠龙染满了鲜血的龙头也从斜下里往我这边伸了过来,挂着一丝丝碎肉龙牙几乎要贴在了我的脸上。
以蝠龙的速度在如此近的距离当中,我的速度就算再快上一倍,也逃不过被龙口撕掉头颅的命运,天坑当中那满地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尸体,不就是我的前车之鉴么?
他们哪个不是被蝠龙生生撕开了身躯,吃掉内脏,否则蝠龙脸上也不会沾满血迹。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蝠龙伸出带血鼻子在我脸上使劲嗅了两下,又慢慢退了回去。
是我带着黄金面具才让蝠龙撤走?
我侧眼看向了大腹便便的蝠龙时,额头上冷汗顿时再一次泉涌而出——蝠龙不是不想吃我,而是他已经吃得太饱,吃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我听然说过,已经吃饱了猛兽,不会因为想要杀戮而去捕食,只要少数食肉动物才会不为捕食,只为屠杀攻击猎物的行为,比如狐狸。
我缓缓倒退之间,眼前的血月蓦然消失而去,等我再次转头血月还挂在原来的方向,只不过明显比原来小了一圈。
血月怎么会变小?
我凛然一惊之下,面具人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这就是血月引幽冥,你跟着血月往前,就能找到叶寻。但是,只要你回头去看别的地方,血月就会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血月没了,你永远找不到密藏的位置,你就该跟你的朋友说告别了。当然……”
面具人话锋一转道:“你也可以选择,不看血月。赶紧往回跑,说不定能在蝠龙饿了之前逃出平天海。选择的权力就在你的手里。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你……”我仅仅说了一个字,对方的声音就在我耳边消失而去,无论我怎么召唤,都不见对方丝毫回应。
我明明知道对方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可我却偏偏不敢回头去找他的位置。挂在天上的血月就像是一个枷锁,紧紧禁锢着我的目光。
我仅仅在原地站了几秒钟之后,就迈开脚步往血月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刚刚走出五六米远,蝠龙四爪踏在草地的声音也我身后尾随而至,蝠龙是不打算放过我这只活着的猎物,它在等着自己的肚子空出来,直到能把我装下为止。
我向前一步,蝠龙就跟进一尺,带着腥气的龙息一下下的喷在了我身上,片刻之后我就觉得背上掀起一层黏腻的水汽。
可我眼前的血月却仍在一寸寸向后倒退,它在给我引路,又不让我走得太快,我也不敢超越血月冲到前方,天知道,血月被我甩到身后会不会就此消失。
我每走一步都在生死之间选择,危机渐进,步步惊心,刚走出天坑时我还在战战兢兢,可我很快也就释然了——血月引路能如何?蝠龙随后又如何?大不了一步踏进地狱,难不成血月还能把我带到比阴超地府更绝的去处?
与其畏首畏尾,不如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至少我头断血流的一刻,骨头发出来的是铮铮震响。
我一路翻山越岭之间,眼前却出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叶寻。
我微微震惊之间,叶寻的身影却开始变得越发清晰,叶寻惨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他身上血红的痕迹也刺进了我的双眼。
我心中顿时一凛,两只拳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可我脚下却丝毫没有停留。
远处的叶寻像是被风吹动的纸片,恍恍惚惚飘在空中:“王欢,离开平天海,快走,现在还来得及。”
我充耳不闻之间双目直视着血月不断前行,叶寻的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我已经死了,从山洞出来就死了。回去吧!找我没有任何意义。”
我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寻淡淡笑道:“你冒着生命危险,冲进来就是为了看一眼尸体?”
我的声音开始渐渐发冷:“叶寻活着,我带着一起杀出平天海,叶寻死了,我给他收尸下葬。”
叶寻低声道:“你没说真话,你想用黄金面具将我复活对么?快点回去吧!黄金面具就是一个骗局,一个千古骗局,没人能用黄金面具复活。哪怕是借尸还魂也不行。”
“信我的话,不要再往里走。黄金面具的骗局已经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耶律德光,述律平这些千古人杰都被黄金面具所害,你进去又能做什么?”
我任由着叶寻喋喋不休,自己一言不发的大步前行,叶寻见我没有反应,他自己却开始变得越发急躁:“王欢,你听我的话别走了。”
“王欢,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王欢,我在问你话?”
“王欢,王欢,你再不回答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一一二章终见枭雄
叶寻眼中杀机隐现的压低了声音:“王欢,我再问你一遍,你走还是不走?”
我冷笑道:“你想杀我,大可以过来试试,看看我们到底是谁先死。”
叶寻蓦然暴怒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救我吗?”
我停住了脚步道:“你不是叶寻。”
叶寻微微一愣之后,脸上蓦然泛起一片金色的斑点,瞬息之后从里向外渐渐渗出的金色就完全覆盖了叶寻的面孔,站在我眼前的叶寻就像是带上一张黄金面具:“我不是叶寻又如何?我让你出去,只不过是动了怜悯之心,不想你稀里糊涂的死在平天海罢了。”
我向对方冷笑一声之后,直奔血月的方向大步走去。
那人却一再的冷笑道:“平天海就是绝域,进入平天海越久就越难走出去,最后都会被活活困死在平天海,不生不死的在平天海里轮回。你想赌什么?”
“赌运气,赌命,还是赌陛下能动恻隐之心,网开一面放你们离去?”
“陛下,当年马踏中原,斩首数万,从没有过半点怜悯,这点你不用赌了。”
“进了平天海,你的命运就已经掌握在了陛下手里,连老天都无法扭转,运气你也不用去赌了。”
我冷笑抬头道:“你说这么多话,就不觉得累么?”
我正说话之间,身后忽然传来一股令人作呕腥臭,那人哈哈大笑道:“命,你也用不着再赌了,蝠龙排泄的速度快到了你没法想象的程度,它已经开始饿了,再过一会儿,你就得被他生生撕成碎片。”
“别以为蝠龙会先咬你的脑袋,它通常都是先吃内脏,说不定你被它掏心挖肝的时候还没咽气,还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怎么把你的肠子一根根的掏出来。”
刚才我并不害怕,可是现在我身上却无法控制的升起了一个寒意。
我仰头看向血月之间,又向前迈出了一步,那人却冷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死心,这样吧!我给你三息时间,三息之内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可以控制蝠龙,让你先跑一会儿。这是我们大契丹常玩的一种游戏,你跑的快,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命。”
我听说过,契丹贵族为了比试箭术,会在马前放开死囚,让他们拼命逃跑,只要那些死囚能逃开他们的利箭就免去一死。
那人想要跟我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
我抬起头来平视对方之间,那人口中冷然喝道:“一”
那人话音刚落,我身后疾风乍起,那是蝠龙从我背后人立而起带动的风声。
“二”
那人声音再起,两股劲风分作左右向我身躯两侧狂卷而去,那应该是蝠龙在我身后展开了双翼?
与此同时,那人高高扬起的手臂也停留在了半空:“你还不跑么?”
我淡淡笑道:“有什么可跑的么?人总会死,但是怎么死还是有区别的。能站着死的时候,我绝不会选择跪着死。”
我说话之间沉在身边的双手已经悄悄握成了虎爪,我现在虽然还是赤手空拳,却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这可能是我今生最后一击,我一定要拼尽全力,让他精彩至极。
那人哈哈笑道:“你觉得自己还有一拼之力对么?你动手叶寻必死无疑,你不动手的话,或许我可以求陛下放过叶寻。你怎么选择。”
我紧盯对方满是戏虐的双目足足五秒钟之后,缓缓放开了手掌,却仍旧挺直了脊梁站在原地。
“三”那人怒吼之间,蝠龙忽然腾空而起,我顿时被身后卷动的气流带了一个踉跄,等我再度挺直身躯的瞬间,蝠龙双爪却同时压上了我肩头,瞬息之后蝠龙锋利如刀的指尖就刺进了我的双肩,将我从地上拔向空中。
我还没来得及挣扎,蝠龙就已经带着我从空中俯冲而下,我的身躯犹如风中大旗顺着狂风卷动的方向飘扬而起时,蝠龙已经带着我冲向了远处的山崖。
蝠龙是想把我摔死再慢慢吞食?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山上嶙峋怪石却已经离我越来越近,我本能抬起手来想要去抗拒石块的当口,蝠龙却忽然拽着我升上了半空。
那块好似尖刀般的石头差不多是贴在我的鼻尖上从我胸前一扫而过,我衣服上的纽扣被石块连续崩飞之间,敞开的衣襟像是蝴蝶双翼般往我后背飞扬而去,我身上的外套就被狂风生生卷走,刺骨的寒风直接吹进了我的胸口。
我已经不在去想自己还能否活命,唯一能做就是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看蝠龙究竟是想要怎么杀我?
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蝠龙竟然带着我掠过茫茫林海,飞向了远处一座寸草不生的山坳。
黑风坳子?那是孙老头一再提过的黑风坳子?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黑风坳子的全貌就已经被我尽收眼底。
那座山坳分明就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王座,蝠龙带着飞去的方向就是王座的中心,那是耶律德光的墓葬?
就在我惊疑不定之间,蝠龙已经抓着我缓缓落在了山坳当中,我仰头看向山坳正中时第一眼看到就是一层层连绵而上的阶梯,阶梯尽头就是一座黑漆漆山洞。
先前出现过那个面具人,倒背着双手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宣,王欢觐见。”
我稍稍揉了揉有些发软的双腿,一步步走上阶梯,走进了山洞。
这座山洞只要百十平方的大小,与我曾经闯过孤山密窟无法同日而语,但是山洞正中的王座上却端坐着一个身穿金色衣袍,头戴黄金面具的干尸。
如果,是不是他的双手露在外面,我第一眼甚至会把它当做活人,正是他那双蜡黄色手掌暴露了他的身份——耶律德光,唯一被制成干尸的皇帝。
我转眼向四周看去时,却发现陆心遥一个都不少的被绑在山洞的角落当中,叶寻也同样带着黄金面具盘坐在三个人的附近,我看见叶寻的胸口还在起伏,才稍稍放下心来,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跟着我一起进来面具人厉声怒喝道:“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我昂首看向王座上的干尸:“你就是耶律德光?”
我话音一落,那个面具人顿时吓得跪在地上:“陛下息怒,是臣……”
“哈哈哈……”干尸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放声大笑道:“果然已经是时过境迁了,就连一个草民也敢直呼朕的名姓了。”
耶律德光,他还活着?
不对,耶律德光虽然在说话,但是他声音却不是发自面具之后,而是他在用意识跟我交流。这才是黄金面具的真正作用。
耶律德光笑道:“萧爱卿,你起来吧!这不怪你。只能怪朕沉寂的太久太久了。”
耶律德光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朕与萧爱卿在这荒山野岭当中寄身无数个岁月,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任何一种你可以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无聊事情,我们也做过了无数遍,朕,很多年没有见到过生人,不如我们聊聊天如何?”
我微微沉默之后才说道:“我很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都会出现在平天海?”
耶律德光道:“其实,你在外面的时候,已经把朕寄魂平天海的原因猜对了大半。”
“母后,看似相信萨满,实际上他对萨满也极为好奇,尤其是对萨满传承感到好奇。母后经过几番波折终于发现了萨满使用黄金面具传承秘术的秘密。”
“那些所谓的灵魂传承,只不过是萨满借用黄金面具把自己的记忆强加给另外一人而已。”
“母后得知这个秘密之后,曾经找到过一个打萨满,逼问对方,能不能用黄金面具让人长生不死?对方虽然矢口否认,但是母后却一直都觉得对方是在说谎。”
耶律德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道:“直到朕在归国途中身死,母后才对萨满痛下杀手,为的就是能让朕复活。所以母后才会下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结果朕就成了这副模样。至于,后面的事情,跟你猜测的差不多了。”
契丹太后述律平逼迫萨满的手段,可能并不光彩,所以耶律德光才会含含糊糊的把话一带而过,忽然后面的事情跟我猜测的大致相同,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多问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道:“你当时已经被人制成了干尸,你的记忆是怎么被保存的下来的?”
这一点是我一直都迷惑不解的地方,人的记忆来自于大脑,耶律德光已经被人腌成了腊肉,他的脑子难道还能保存完整不成?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恐怕他还没回到辽国就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耶律德光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朕虽然是病死在了途中,并非是当场暴毙。朕在并未之时,母后就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张黄金面具,朕就是靠着它保住了自己的记忆。”
“呵呵……”耶律德光说到这里不由得自嘲道:“可笑朕聪明一世,竟然在临死之前被一个小萨满骗了,否则,朕早该再临天下,马踏中原了。”
第一一三章 赌命局
我看不见耶律德光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话中的自嘲。
任谁被一个不如自己的人耍得团团乱转都会怒火冲天,更何况是一代枭雄耶律德光?说不定,这就是当年辽国萨满覆灭的原因。
耶律德光的怒火在持续了千年之后已经变成了深深的无奈,他除了自嘲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耶律德光缓缓说道:“当年那个直到现在我都叫不出名字的小萨满带着黄金面具找到了我,他跟我说:人的躯壳只不过是一个容器,真正永恒的是人的灵魂,也就是萨满教常说的‘神’。神才是人的主导,神不灭则人永生。”
“黄金面具就是宿主移神的载体。但是,并非所有人都适合移神。宿主在移神之前,必须定下三个条件,只有满足了三个条件的人才能作为宿主新的躯壳,这叫机缘。”
耶律德光说出“机缘”两个字的时候,就等于说萨满在骗自己。
佛家、道家讲究“机缘”,萨满并没有“机缘”的说法。当时那个小萨满只不过是在混淆视听,但是,正符合耶律德光的胃口。
耶律德光说道:“朕,为天之骄子,屠城灭国纵横一世,自然不会允许平庸之辈寄托朕之神识。朕当时立下三个条件。”
“第一,寄朕神识之人,必须是大契丹后裔。”
“第二,寄朕神识之人,必须雄才大略、卓尔不凡、文武兼备。”
“第三,寄朕神识之人,必须百折不挠、坚韧不拔、心智超群。”
“满足了这三点,就可以成为朕的继身。”
耶律德光说到这时,微微扬起头颅向我看了过来。
我平静地说道:“结果,你没找到那样的人,对吗?”
“对。”耶律德光道,“当时,朕虽然也怀疑过那个小萨满,但是他把决定权交给了朕。朕以为,既然条件由朕来定,朕又何必害怕他们从中作梗?结果,朕错了。你能猜到朕错在了什么地方吗?”
我沉默片刻才说道:“你的条件看似苛刻,其实要想达到并不困难,百万之众的契丹族人,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杰。但是,你忘了一点,那就是你的条件太过笼统,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更没有选择该由谁去衡量。”
千古英雄皆由后人评说,就好比有人推崇曹操,有人膜拜刘备一样。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在不同人的眼里会有不同的看法,甚至同一个人的看法也会因为外界的因素发生改变。
耶律德光等于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死套,只要钻进去就别想再出来。
耶律德光点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其实,你挑选继身的重心是在第三个条件上吧?”
“哦?”耶律德光惊异道,“何以见得?”
我缓缓分析道:“你之所以死在归国途中,无非是因为内火攻心。而你内火攻心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是契丹,甚至是草原之上第一个真正入主中原的皇帝。”
“匈奴、突厥这些曾经称霸草原的霸主,虽然骄横意一时,却从没有人真正攻陷过中原皇朝的帝都,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而你,却在执掌契丹仅仅十年之后就做到了。所以,你踌躇满志,甚至不可一世。”
我话锋一转道:“而你却仅仅在王座上坐了几个月就被打回了草原,所以才会内火攻心。甚至御医提出你内火太盛,不可再近女色的时候,你明明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却仍旧不肯承认。你疯狂地纵情声色,只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做法正确,兵败中原不是你个人的原因。”
我紧盯着耶律德光道:“其实,那个时候你就已经颓废了,就算你能活着回到大辽,最后的结果也是一蹶不振。”
“放肆!”萧姓大臣暴怒之间,山洞当中狂风乍起,刺骨寒意随风而至,犹如万千利箭直逼我全身要害。
我仅仅做了一个想要防备的动作就放下双手,神色坦然地站在了原地。
耶律德光的双拳骤然紧握之间,关节之上发出阵阵犹如断木般的脆响。这时,形同僵尸般坐在王座上的耶律德光第一次挪动了身躯,可见当年的失败对他的打击沉重到了何等地步。
萧姓大臣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立刻沉声怒吼道:“王欢,还不跪下谢罪?”
我仰头道:“我何罪之有?”
“大胆!”萧姓大臣怒吼之间,耶律德光忽然开口道:“算了,他也没说错什么,朕当年确实如此。”
耶律德光道:“朕最害怕的是第三条,也正是因为如此,朕在挑选继身的时候,都让萨满出手使其陷入幻境,去重复朕中原败北的经历。可惜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重新振作,甚至各个比朕还不堪。”
我摇头道:“你上当了。天下人不计其数,但是能经得起这种大起大落的却屈指可数,即使是一代人杰,也未必能经受住这种打击,更何况是从没登基称帝的普通人。能从这样的打击中重新找回自我的人,只要不死,必成一代大帝。纵贯华夏五千年,能称之为大帝的人又有几个?”
耶律德光赞同道:“你说得对。可惜,朕当时确实当局者迷。那些继身表现得越是不堪,朕就越是厌恶,越不肯移魂。最后的考验竟然成了朕的心魔,只要无法摆脱,朕就无法移魂。”
“厉害!”我忍不住赞叹道,“萨满的布局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让你自己封死了自己的移魂之路。他们把握人心的本事出神入化啊!”
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即便耶律德光当年不是求助于萨满,而是其他的宗教,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退一万步讲,即使某个宗教真的有让人长生不死的神通,他们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帝王永世在位。
千百年来,古今中外神权与皇权之间发生了无数次的碰撞,也各有胜负。但是,可以判断的是,皇权鼎盛对于宗教而言并不是什么幸事,一代雄主长生不死的结果,必然是宗教被皇权永远禁锢,成为只能掌握在帝王手中的禁脔。这并不符合宗教本身的利益。
当年的萨满即使明知道自己的做法会招来灭顶之灾,也会选择牺牲萨满教的一个庞大的分支去断绝耶律德光的妄想。
耶律德光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当母后发觉自己中计也已经晚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朕葬在平天海当中来镇压辽国气运。”
耶律德光长叹道:“朕当年最大的夙愿就是要一统天下东临沧海,母后才将这里改名为平天海。”
我双目不由得微微一缩:“你既然已经被葬进了平天海,又怎么会死而复活?或者说,你的意志为什么还会被完整地保存下来?”
耶律德光道:“那是萨满的报复。自从我戴上这只黄金面具被下葬平天海之后,母后也将八百萨满全部囚禁于此,为我殉葬。只不过,母后并没把他们埋进坟墓,而是困死在了平天海当中。”
“八百萨满以全部自尽为代价发下了三条诅咒,一是诅咒让朕找不到继身,永世不得解脱;二是诅咒契丹灭族。”
我微微一皱眉头,并没去接对方的话头,而是转移了话题道:“那你派出姓萧的人不断给我们制造麻烦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太无聊了。”耶律德光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你也在一个地方被禁锢了千年,除了去看树上的枝叶周而复始地新生凋零,再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可做时,说不定会比朕更为疯狂。”
耶律德光道:“一开始,朕还有寻找继身的打算,不过,很久之前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很多年来,朕唯一的乐趣就是利用好黄金面具,让人陷入挣扎当中,看他们能否破局而出。”
“几十年前,有一群不知死活的蛮夷闯进了平天海,朕就跟他们做了一场有趣无比的游戏,最后把他们杀得只剩下了三个人的时候。朕,突发奇想,何不把他们全都放出去,看看他们会给朕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朕把他们放走之后,再重新布置了平天海,用一群半死不活的人制造出了熊罴营,结果,他们给朕带来的惊喜越来越多,朕甚至利用黄金面具到平天海外围跟你们小过了几招。”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都觉得一开始金大仙出现,就像是有另外一个人在参与其中,他不仅在暗中推波助澜,也在不断地给我们制造麻烦,好几次都带偏了我的思路。
只是我这一直都没想到,黄金面具还有一个真正的主人。
我不得不说,耶律德光虽然没能重新继身于人,但是他却成了一个活着的萨满,他控制着黄金面具,也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平天海,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神明。
只不过,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罢了。一旦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赌命局2
耶律德光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从你们全部进入平天海开始,朕就给你们安排了一次交手,让你们互相试探虚实,也打乱你们之间可能出现的联盟。”
“朕本来以为你们会一直争斗到死,没想到却出现了你和叶寻两个变数。你竟然在朕为你安排的最后一个战场上,在最后的时刻破局而出,揭穿了萧爱卿的存在。”
原来萨满密藏就是耶律德光为我安排的最后一个战场,山洞外面的壕沟应该是他特意挖出来引导我们走向萨满密藏的东西。
如果我当时也戴上了黄金面具,或者我没去故意诈姓萧的大臣,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三方在密藏中拼得你死我活。
可是,耶律德光所说的叶寻的变数又是什么?
耶律德光道:“叶寻就是朕一直在寻找的最为合适的继身。”
我忍不住心中一凛,猛回头看向了叶寻。
叶寻是契丹人的后裔?
我想起来了,很多年之前,我看过一个报道,报道中说,有学者经过考证,发现居住在内蒙古赤峰市的叶姓家族就是契丹人的后裔。
叶寻也是那个叶氏家族的后人或者是那个家族的分支?
我正在惊异不定之中,耶律德光道:“叶寻走进了朕的幻象之后,表现出来的结果令朕非常满意。你说,是不是该把他当成继身?”
我淡淡说道:“叶寻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帝王,也不屑成为帝王,王位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他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修道之人的淡然,并不是你所说的淡然处之。”
“哈哈哈哈……”耶律德光大笑道,“你的理由虽然牵强,但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耶律德光收敛了笑声道:“其实,朕也知道,就算我移神到叶寻身上又能如何?千年已过,大契丹早已不复存在,朕就算出去,还能一统天下吗?所以,朕不想出去。”
“但是,朕也想出去,去看看千年之后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没有叶寻的躯壳,朕就出不了平天海,何谈去游历这个世界?”
耶律德光的声音忽然一沉:“你来告诉朕,朕应该如何选择?”
我沉声道:“如果你没拿定主意,你就不是耶律德光。”
“哈哈……”耶律德光再次大笑道,“朕一生听过很多的阿谀奉承,只有你的马屁让朕觉得舒服。”
“朕可以告诉你实话,朕想验证一件事情。只要你能向朕证明朕的猜测是对是错,朕可以放过叶寻;反之,朕就要用叶寻的躯壳再去找答案。”
我直视着耶律德光道:“你想证明什么?”
耶律德光反问道:“你可知道,朕在归辽途中,有人给朕列举的三败都是什么吗?”
“略知一二。”
我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败,是你在拿下汴梁之后,没有任用汉族官员治理州县,反而让契丹使者耀武扬威,没能迅速稳定人心。”
我又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二败,是你没安抚民心,反而是放任士兵打草谷,烧杀掠夺,激起了民变,导致中原百姓拼死反抗。”
我扬声道:“第三败,是你在中原掠夺了大量财物之后并没分给士兵,而是运回辽国,导致军士不满、军心涣散。我说的对吗?”
耶律德光承认道:“你与朕的臣子所说的话大致相同。但是,朕不承认自己有三败。朕觉得朕只有一败,那就是朕没有把财物分给军士,导致军心涣散。否则,朕有十万铁骑在手,哪怕中原人有所反抗,朕也一样可以稳坐王庭。”
我淡淡地说道:“就当你有百万忠心耿耿的契丹铁骑吧,最终的结果,也一样要被赶出中原。”
耶律德光冷笑道:“这就是朕要验证的事情。朕相信,只要当时我契丹上下众志成城,就没有契丹铁骑踏不平的王朝,没有大契丹征服不了的国家。”
我平静地回应道:“所以呢?”
耶律德光声音渐冷道:“所以,朕要跟你赌上一场。只要你能在神识当中击败朕和朕的契丹铁骑,朕就放你和叶寻离开,否则,你们都会被朕留下。”
面对耶律德光的条件,我别无选择。现实当中我不是耶律德光的对手,神识当中我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我正要说话时,耶律德光已经率先开口道:“王欢,你虽然没有雄主之资,但不失为将才,勉强可以当成朕的对手,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出来。”
我微微摇头道:“除了希望你信守承诺之外,我没有任何要求。”
耶律德光冷笑道:“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那么……”
“陛下稍等!”萧姓大臣抢先说道,“臣有话要说。”
耶律德光仅仅说了两个字,萧姓大臣就飞快地说道:“王欢毕竟生在千年之后,深知火器之利,如果他用火器与陛下对敌,恕臣直言,陛下必败无疑。所以,应该对王欢有所限制。”
耶律德光和他的臣子可能不知道什么叫飞机大炮,但是他们见过小鬼子的三八大盖和歪把子机枪,也知道单凭骑兵部队挡不住枪林弹雨,在我动手之前就先一步提出了条件。
我沉声道:“你们放心,我还没那么无耻,我控制的军队绝不会超过你所在的朝代。而且,我们双方可以以一千人为限,谁的人马全军覆没,谁就算输。”
耶律德光赞许道:“不错,朕开始越来越喜欢你了。此战,无论你胜败,朕都会留下你和叶寻的性命。”
耶律德光看似大度,实际上他却给我留下了一个致命陷阱。
人在被逼到死路上之后,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会爆发出惊人力量,但是一旦给他留下一线生机作为陷阱,他很可能会把所有的希望后寄托这个陷阱当中,瞬间丧失了斗志。
如果,我觉得自己即使败了也不会死,就永远不可能激发出困兽般的骁勇,最后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我挺身而立之间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耶律德光脸上的黄金面具像是活了过来,陡然震鸣之下,竟然引动我的面具随之嗡嗡作响。
两只黄金面具很快就开始在同一频率剧烈震颤,一开始我脸上的黄金只是带着“嗡嗡”的蜂鸣,不久之后,好似金戈撞击的巨响在我耳边蓦然而起。
我眼前的景物剧变陡生,群山峻岭瞬时间在我眼中化成了细沙,如同流水般向四面八方奔淌而去。仅仅片刻的工夫,我四周的一切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海。
远处,耶律德光统御千骑降临沙海,军威赫赫、杀气冲宵,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被风卷起的砂砾在他们的铁甲上簌簌滚动,似乎卷席大漠的狂风都要在他们身边绕道而行。
铁林军!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耶律德光竟然带来了辽国最强的骑兵部队“铁林军”。
相传,辽国铁林军与后来的金国铁浮屠都是赫赫有名的重骑部队,其装备异曲同工,铁林军人马周身覆盖重甲,三匹战马之间用铁索相连,骑士配有*、长刀,远攻近战,无往不利。
耶律德光起手就拿出了王牌,他是想要将我的部队一战摧毁。
耶律德光扬起马鞭道:“王欢,朕之铁骑,可雄壮否?”
“差强人意。”我嘴上说着“差强人意”,心里却在不断地盘算该怎么应对铁林军。
耶律德光冷笑道:“你的人马呢?怎么还不出来?”
“斧牌军,起!”我挥手之间,身后出现了大批左手持有藤甲盾牌、右手斜提大斧,身背长弓轻装上阵的军士。
辽国铁林军在历史上虽有记载,却并不详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支赫赫有名的铁甲重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岳飞击溃铁浮屠的办法。我为了保险,又给军士多加了一把长弓。
“有点意思。”耶律德光挥动马鞭,“铁林军,随朕杀敌!杀——”
“杀——”铁林军扬鞭怒吼、声震云霄,千匹铁骑肆意狂奔带起的滚滚黄沙扶摇而上,一千铁骑像是卷风而来的鬼神,在沙尘之间时隐时现。
我平静地站在沙土当中,沉声喝道:“放箭。”
我身后的士兵无声无息地拉动长弓,将漫天箭矢向对方倾泻而去。破风厉啸的长箭仅仅在铁林军的铁甲之上迸起了几点火花就被卷入狂沙当中,丝毫没有撼动对方阵型。
我再次举起右手,声音沙哑地喊道:“再放!”
千支长箭再次破空而去之间,终于有人被箭矢射穿了咽喉,血花四溅地扑倒在了马上。可是狂奔而来铁林军却丝毫没有停歇,仍旧带着斜仰在马上的尸体一路狂奔。
铁林军“人死不坠马”,铁马带着尸体继续冲阵的传说竟然是真的,光凭箭矢,我挡不住对方的脚步。
我扬起右手高声怒吼道:“全体冲锋!”
一千军士从我背后扬斧而出之间,我却忽然一愣——那些士兵怎么会跟我生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乍看之间,竟然像是我自己正在结队冲锋……
第一一五章 赌命局3
我看着一千名和我一模一样的士兵疯狂冲锋之间,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了一丝冷汗。
这又是耶律德光的心理战术。
他的千骑全部带着铁制的面具,任谁都看不清他们的面孔,触目之间只会觉得那是一群从幽冥而来的鬼神。
而我的士兵却长着跟我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身形,等到他们被铁骑生生踩成肉酱时,我会觉得是自己在马蹄之下血肉横飞。
无论是谁看到了这番骇人景象都不会无动于衷,我的意志也将会一次次被疯狂冲击,而这场决斗偏偏就是一场意志上的比拼,谁先没了底气,谁就必败无疑。
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我再去退缩,哪怕让我看见自己粉身碎骨,血染黄沙,我也得踩着自己的血去杀出一条生路——我的兄弟,还在等着我。
“放箭!”耶律德光怒吼声中,铁林军纷纷抬起的*顷刻间掀起了漫天箭雨,向斧牌军倾泻而来。
斧牌军没用我指挥就举起盾牌顶住箭雨,向对手快步冲进。
双方人马仅仅在片刻之后,就拉进到几十米的距离当中,被人脚,马蹄所带起的黄沙几乎连缀在了一处,如同迷雾笼罩四野。
“杀——”我第一次发出怒吼之后,冲在前排的士兵忽然身体附身扑向地面,用藤甲盾牌掩住了身躯就地翻滚数米,直奔铁林军战马的缝隙当中滚去。
只要让他们插入空隙,下一步就能挥斧砍断马腿,一匹战马跌倒,马上就会引起铁林军的连锁反应,等到对方人仰马翻,就是我出手之时。
斧牌军前锋渐渐接近对手刹那之间,我猛然看见对方战马凭空向中间合拢了几尺,战马之间原先绷紧的铁锁猛然垂现了一道弯曲的弧度。
“趴下!”我吼声未落,铁林军战马已经雷霆而止,刚刚抬起头来斧牌军正好将咽喉暴露在对方的铁链之下,仅仅是一瞬之间,上百颗被铁链崩飞的人头同时腾空而起,百十名军士血染黄沙,上千铁骑脚下掀起的碎骨之声疯传四野,染血的马蹄踏尸而进。
“耶律德光!” 我额头上的青筋不由得根根绷起。
铁林军的骑术再精也不可能在一瞬之间平移战马,更不可能忽然让战马凭空冲进数米之远,是耶律德光看穿了我的意图才控制战马变换了阵型。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兵不厌诈,大辽勇士,给我杀!”
“杀——”我暴怒之下传出了拼杀的指令,既然斧牌军是我的化身,那么他们也应该跟我有一样的本事。果然,我怒吼声落,无数斧牌军已经一跃而起,抱住铁林军骑士翻滚落地,举斧狂劈,被血染红的甲片崩上半空之间,双方人马也杀成了一团。
仅仅片刻之后,狂飞乱舞的鲜血,残肢就压下了漫空翻滚的层层黄沙,拼死厮杀的军士在被血染红的沙土中露出了形影,可我的斧牌军却仅仅剩下了一半人马。
单打独斗,我相信自己的士兵不弱于铁林军,可这不是江湖好汉间的决斗而是军阵厮杀,身经百战,配合娴熟的铁林军,仅仅一个照面就能让我的人马身首异处,而我的勇士只能凭借一腔热血拼死抵抗。
我败了!
我看到自己人马时就知道我败了。
这是无可挽回的败局。
但是,我败,也要败得壮烈。哪怕仅仅是为了让我的热血给那萧瑟的黄沙染上几分壮烈,我也要让这大漠换一番颜色。
“杀——”我再次怒吼之下,所有斧牌军同时向对手发起了最后的攻击,刺目的鲜血再次冲宵而起时,斧牌军残缺不全的身躯,像是砸在残破战鼓上鼓点,带着沉闷而厚重,壮烈与无奈放的声响一次次扑倒在地。
“割人头!”耶律德光大笑之间,铁林军纷纷割掉了尸体的头颅,提着近千首级向我缓步而来。
我看向一颗颗与自己面孔一模一样的首级时,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冷笑。
耶律德光冷声道:“王欢,你似乎很不服气。”
“你错了,我输得心服口服!”我说的是实话,即使耶律德光没有耍诈,我也一样会败,区别就在于我在兵败之前能拿下多少首级而已。
耶律德光沉声道:“你会心服口服?”
我淡淡道:“一开始我确实没想过自己会败,我比你多出一千年的智会,你没经历的战阵,战法,没见过的兵种武器,在我脑中层出不穷,我不相信你会赢。”
我话锋一转道:“直到开战之后,我才知道我错了。我从没指挥过作战,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军士彼此配合。如果,我的人马拿着自动火器,我一定会赢你。但是在冷兵器交手当中,我还是会输。”
耶律德光的面具之下传来了一声冷笑:“你想用阿谀奉承,来换取朕的同情么?别让朕看低你。”
“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指向了铁林军手中的人头:“你自己看看那些首级,他们都代表我。”
铁林军手中的人头虽然个个血肉模糊,满脸尘沙。但是,每一颗人头都带着安详的微笑。
我平静说道:“看到人头上的笑容了吗?我死得其所,也无怨无悔,这是武者的尊严。”
耶律德光目视一颗颗人头,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赢了。败的人是朕。”
耶律德光目视长空良久之后才幽幽长叹道:“朕何尝不知,朕是在强词夺理。朕只不过是不甘心失败罢了。千年之前,朕不肯认输,结果丢了性命又贻笑大方。千年之后,朕还是不肯认输,结果却被一个比朕小了一千多岁的人点醒了过来。豪杰在世就要经得起胜负。谢谢!”
我没想到耶律德光竟然会主动认输,也许,我一开始就看低了耶律德光,他是枭雄,也是豪杰,只不过过于执着一场胜负才走进了解不开的心结。现在,他顿悟胜负,等于是走向新生。
耶律德光笑道:“好了,我们已经分出了胜负没有必要再……”
耶律德光的话没说完,我和他脸上的面具同时发出阵阵怒吼。
我听得没错就是面具在怒吼,是藏在面具背后意志在带动着它纵声怒吼。
“怎么回事儿?”我眼带戒备的看向了耶律德光,后者也紧张道:“朕也不知道。这究竟是……”
我虽然看不见耶律德光的表情,但是他语气里的紧张绝不是装出来的东西。
我和耶律德光仅仅惊骇数秒,我们四周就传来了山崩地裂似的巨响, 四周沙土竟在我们两个眼前骤然开裂,蜿蜒曲折裂缝纵横交错之间,滚滚黄沙犹如江河倒倾向地底狂泄而去。
我和耶律德光左摇右摆之间,地缝当中金芒狂炙,直冲云霄,顷刻八道犹如烈日般金色光圈从裂缝当中腾空而起,如日当空的悬在九天之上。
“黄金面具!”直到空中光芒稍安,我才看见那是八张黄金面具同时浮在了空中,犹如魔神临世,围绕着我和耶律德光疯狂旋转。
耶律德光手扶长刀厉声道:“你们是谁?”
八张面具异口同声道:“耶律德光,你当年欠下萨满教的血债该还了。”
耶律德光沉声道:“千年之中,你从未出现。为什么会在现在找上门来?”
耶律德光正好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从面具腾空,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那个萧姓的大臣,除了他没有哪个人能去控制八张面具了。
黄金面具齐声冷笑道:“当年述律平为了一己之私,屠戮我萨满八百教众。我们不会放过述律平,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契丹。”
“述律平最后的夙愿就是能让自己的儿子登基称帝,我们偏偏不让她得逞,她下场就是幽禁致死。”
“契丹无人不想一统中原,我们宁可付出全部自尽的代价,也要让契丹永远消失。”
“而你……”
黄金面具同声厉喝道:“没有你,萨满教不会遭此大劫,我们要让你永世不得开解心结,无休无止的被内心煎熬。现在你心结已解,我们自然要出来与你做个了结。”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黄金面具当中的萨满意志,从没有被消灭?
“哈哈哈……”耶律德光大笑道:“朕当年能镇压萨满教,今天就一样能让你们魂飞魄散。铁林军……”
幸存铁林军同时举起兵刃瞬间,黄金面具忽然狂笑冲天,一声声的经文好似鬼哭神嚎当空而起。刚刚端起*的铁林军忽然之间犹如烟花从里向外爆炸开来,残肢断臂好似冰雹闪落半空之间,朦朦血雾挥洒当中。
我和耶律德光站在腥风血雨之间抬头看向黄金面具时,后者森然冷笑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给你的,只要我们准备收回,没有人能够阻止。我等准许你们临死之前像是萨满生灵忏悔。”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朕,纵横一生,杀戮无数,从不知什么叫忏悔。”
耶律德光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王,一生都在征战中过渡,他确实不需要向自己的猎物去忏悔什么。
耶律德光拔出长刀:“王欢兄弟,陪朕杀上一场如何?”
第一一六章反击
我平静微笑道:“能和千古枭雄耶律德光并肩沙场是我的荣幸。”
“好!”耶律德光大笑道:“朕,临死之前能遇到你是朕之幸。如果,此番你我大难不死,就以兄弟相称。”
“能活下来再说吧!”我试着伸出右手幻想长刀的形态,我的手心当中果然生出一把长刀,雪亮的刀锋一直从我手中延伸三尺才停了下来。
我横刀在手举头看向黄金面具时,忽然觉得刀柄在我手中扭动了起来,等我回头看时手中长刀已经变成一条狰狞毒蛇,直奔我手腕的方向咬了过来,我正想甩手时,毒蛇却以雷霆之势狠狠咬上了我的手腕。
我只觉得全身麻痹之间,顺势跌坐在了地上。我身旁耶律德光也同时扑倒在地,全身抽搐着将双手狠狠插入地上黄沙紧握成拳,殷红的血迹顺着他手掌四周慢慢染红了沙土,我看得出来他是在拼命的压制着难以承受的痛苦,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王者自然有王者的尊严,哪怕是在最后也不会让自己像野狗一样失声惨叫。
黄金面具大笑道:“耶律德光,你心中最恐惧的回忆并不是中原之败,而是亲眼看到自己怎么被人做成了腌成了腊肉。”
“当年,你没死之前就带上了黄金面具,所以你躯壳虽死,魂魄还在。你是亲眼看着那些厨师和大臣,把你的内脏一块块的掏出来,用盐腌好风干,那时你虽然惊恐万状,却连喊叫和阻止的资格都没有。现在重新想起当年的经历,是不是仍旧觉得寒意彻骨啊?哈哈……”
耶律德光仍旧紧咬牙关不肯开口,黄金面具却忽然向我说道:“王欢,你感觉如何?别以为我伤到的仅仅是你的魂魄,魂魄消亡,躯壳自然会随之死去。不信,我可以让你看看的你现在的样子。”
萨满没有精神或者意识的概念,他们把人的意识称为魂魄。
我明白,黄金面具有可能会直接杀掉耶律德光,因为他在这世上剩下的就只有那点意识了,可是他们却没法直接杀掉我,我的意识虽然被他们带进了这片沙漠,但是我身躯却并没死亡。
黄金面具在向我进行心理暗示,如果,我真的陷入了他们暗示当中觉得自己被毒蛇咬中,我的身躯很快就会出现中毒的症状,直至死亡。
我不想不看外面事情,可是我样子却蓦然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看到的自己正盘膝坐在山洞当中,脸上的黄金面具已经掉落在了地上,我头上被黄金刺挑开的伤口还在血流不止,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颜色。
短短片刻之后,我被毒蛇咬伤的手上就露出青紫的颜色,红黑的血迹也从鼻孔中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我拼命把头转向了耶律德光:“让我们从幻境里出去!”
耶律德光拼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出不去。”
耶律德光的话一出口,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耶律德光都无法脱困而出,我更没办法打破黄金面具的围困,我们两个早晚会被的活活困死在幻境当中。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从外面打碎黄金面具,可是现在除了我们几个,谁会冲入平天海,找到黑风坳子?
外面还有谁?
陆心遥?他的意识已经被伊藤明川完全压制,自身难保,还谈什么救人?
孙成涛?他一旦有机会脱困,第一件事儿肯定是独自逃命,绝不会伸手救援。
伊藤真香?她没资格跟黄金面具一较高下。
叶寻?叶寻!
“叶寻,你给我醒过来!”我拼尽全力怒吼出声,哪怕我仅仅是唤醒了叶寻,给他找出一线生机也好。
我连连怒吼之中,嗓子里忽然涌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我把自己的嗓子给喊破了?
我人还在黄金面具的意识当中,除了它给我营造出来的幻境,不会再有其他的感觉,除非是我的身躯也在跟着我一起怒吼。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我就听见天空中传来一声霹雳般的巨响,等我再回头时,一副黄金面具上多出一只雪亮的刀尖。
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见刀尖顺着面具眉心向面具下磕急速划去,整张面具被生生破成了两半,我所在的世界也在面具砸落的瞬间的轰然崩塌。
我永远也忘不掉当时的情景,因为那一瞬间,我看到这个世界的末日。
我头顶苍穹在轰然炸成了无数的碎片,向四面八方分裂开来,苍天背后的黑暗压向大地之间,天上唯一的烈日像是陨落的火球拖拽着渐渐消失的红光扑向大漠,滚滚黄沙像是一瞬之间被落日引燃,难以抗拒的高温从地狱涌向人间的烈焰,从砂砾的缝隙当中冲向天际……
这是萨满意志最后的反击,他想要在一瞬间把我和耶律德光送进地狱。
我厉声怒吼道:“坚持住,全都是假象,不要相信。”
我虽然在拼命的抗拒眼前的景象,身上像是被火灼伤的剧痛却钻心而起,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坚持到幻象消失。
千钧一发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狂风,贴近地面暴卷而起,引动遍地烈火扶摇而上,冲向了苍天裂口,万里长空瞬时之间被火烧得殷红如血。
我骇然抬头之间,却只觉得眼前一黑,等我再睁开眼时,四周的景物已经变成了我遇见耶律德光的山洞,斜提着长刀叶寻就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你没事儿吧?”
我身上剧痛还没完全消失,可我那时只想直到叶寻怎么干掉了黄金面具:“你怎么……怎么……”
叶寻指着扑倒在地上的尸体道:“我是修道之人,道门弟子的意志力本来就高于常人,你没来之前,我已经快要冲开这人的禁制了。”
“刚才要不是你喊的那一声,正好分散了他的心神,我还没这么快冲出来。”
“果然是他!”我没猜错,对我和耶律德光动手的人就是萧姓的大臣。
或许,他一开始还是对耶律德光忠心耿耿的臣子,后来才被萨满的意志取代了自我。
或许,萨满意志一直都是潜伏他带的那张黄金面具当中,只是在最后的时刻才爆发出来。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我们已经赢了。
我勉强站起身来试探着喊道:“耶律德光?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的声音很快从黄金面具下面传来出来:“我说过了,我们以兄弟相称。”
我惊喜道:“耶律大哥!”
“哈哈哈……”耶律德光大笑道:“没想到,我耶律德光竟然跨越千年得到了两个兄弟,如果此处有酒,我当于你们痛饮千杯。”
我笑道:“想喝酒,我们可以一起想。”
我的意思很简单,大不了一起再进一次耶律德光的意志,那里想什么没有?
耶律德光叹息道:“想想而已。你先等一会儿,我需要处理些事情。”
耶律德光猛然转头看向了伊藤明川:“蛮邦匪寇,罪不容诛,朕,赐你一死。”
耶律德光话音刚落,陆心遥忽然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我看向耶律德光时,后者已经解释道:“死的是那个蛮夷,等她醒了也就没事儿了。”
我刚刚放下心来,就听见孙老头哀声喊道:“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我有苦衷,我……”
耶律德光还没开口,我已经冷声道:“连祖宗都能出卖的人,有个狗屁的苦衷。你还是别恶心我了。”我从身上拔出枪来对准孙老头的眉心扣动了扳机,后者马上没了声息。
孙老头的尸体缓缓倒下去时,忽然一下就站了起来,面对耶律德光大喊道:“陛下饶命啊!我……”
耶律德光冷声道:“朕的兄弟不饶你,朕也不会饶你。”
“王欢,饶命啊!我真的有苦衷啊!我……”孙老头的话没喊完就再次跌倒在了地上,这一次他的七窍当中同时喷出了鲜血。
耶律德光说道:“黄金面具的主人只能死在同伴的手,否则,你杀他一千次,他也都会复活。最后,那个人留给你吧!”
我看向尹藤真香时,她已经哭喊道:“王欢先生,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你,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是……”
我不等她说完就强行打断了对方道:“不要跟我提什么你是不是日本人,我也相信日本人并不是全都是坏人,但是肯定不包括你在内。”
“你们神道教不是相信什么,诚心忏悔就能升入天国吗?我给你时间忏悔。”
尹藤真香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王欢先生,你听我说啊!我真是……”
“我不想听!”我从叶寻手里接过长刀刺进了尹藤真香胸口,血光瞬间覆盖了她不肯瞑目的面孔。
我把长刀交还给叶寻之后,耶律德光却缓缓开口道:“现在黄金面具又成了无主之物,你们想要么?”
“你们看到的种种神异只不过是黄金面具的冰山一角,黄金面具当中还藏着很多的秘密。善用黄金面具的人,足能称霸一方,如果,你们留下面具,这里任何一张你们都可以拿走。”
我下意识看向了地上的黄金面具。
第一一七章 枭雄赠刀
黄金面具的诱惑的确让人难以抗拒,任何人掌握了黄金面具都可以称为媲美神明的存在,制造幻象,控制尸体,转移记忆,隐藏行踪,哪一样不是超乎常人认知的力量?
但是,黄金面具在我的眼里却是像一条藏在袖子的毒蛇,能放出来咬别人,也能咬我自己。
况且,我也没有控制黄金面具的手段,就算我强行接受了萨满传承又如何?谁知道,我会不会落得被萨满意志取代的下场。
我找黄金面具就是为了治好我身上隐疾,可我现在却对黄金面具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我犹豫了半天才摇头道:“黄金面具虽好,但是我无福消受。还是算了吧!”
耶律德光点头道:“也好,那我……”
“稍等一下。”叶寻出其不意的说道:“我觉得黄金面具还是有用的东西。”
我和耶律德光一齐看向叶寻时,后者开口说道:“我想知道,能不能废弃黄金面具其他功能,只留下神识交流这一项。”
叶寻说道:“我从山洞出来之后,看见地上黄金面具。当时来不及和王欢交代一声就上去查看,我就是在那时着了姓萧的道儿,被他控制带到了这里。如果,当时我能和王欢交流或许不会出现这样结果。”
“我看见过你和姓萧的,用面具互相交流,所以,我想试试能保留黄金面具神识交流的能力?”
叶寻的话不由得让我有些心动,我和叶寻两次深入险地,都无法正常交流,身上的通讯设备也形同废铁,如果,真的只留下黄金面具神识交流的功能,必定会得到很多便利。
耶律德光沉默了半晌缓缓站了起来,伸手从王座附近取出一张狼形面具,又从叶寻手里接过长刀,一刀将面具从中间劈成了两半道:“这张狼王面具,是我最喜欢的一张。被我带了很多年,我也对他十分了解。现在我将一分为二,等于毁去了面具中神识,你们拿去各带一半,只要离得不算太远,可以互相交流。”
“谢谢!”
叶寻接过面具之后,耶律德光才说道:“王欢兄弟,你我相识一场。很快就要分别,大哥总得给你留点念想。”
耶律德光道:“你的刀丢了,我这里正好有一把名匠打造的宝刀,就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耶律德光轻轻招手之间,远处石壁上打开了一道缺口,一只水晶打造方形水槽在机关的推动下,从缺口中缓缓而出。
我隔着水槽只能看见一片如血鲜红的液体,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我正皱眉之间耶律德光已经开口说道:“你空有虎豹之力,却没有虎豹之骨。换句话说,你的筋骨没法承受你最大的力道。”
耶律德光没有说错,我也发现自己骨骼的强度,好像跟自己的力量并不匹配,与对手硬拼时,经常会被震得筋骨剧痛,就算拿着长刀有时也会被震得双手发麻,我甚至怀疑如果我全力一拳打在某个坚硬的地方,会不会直接砸碎了自己的拳头。
耶律德光道:“那水晶槽里装着我从萨满教抢夺来的虎熊之血,我可以把血液加持在你的身上,帮你锤炼筋骨,一旦成功,你双手会变得坚硬无比,堪比刀兵。不过,过程非常痛苦,你要试一下么?”
我正想点头,叶寻忽然开口道:“如果失败了呢?”
“双手尽废!”耶律德光道:“我不会劝你去尝试,人这一生当中充满了赌局,小到赌钱,中到赌命,大到赌运。旁人或许可以干预胜负,但是没法替你决定赌与不赌。赌与不赌的决定权永远在你手里。”
“王欢,不要赌,你现在的实力也够了,只要不碰上顶尖高手,不会有什么意外。”叶寻看向我眼神当中带着很多含义,他不仅仅是担心我会双手残废,他也不放心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是这平天海中唯一的萨满了,他虽然和我称兄道弟,但是耶律德光毕竟是枭雄之才,大辽帝王。每一代皇帝都是从皇宫的血水里泡大的人物,无亲无情也是帝王特质。谁知道,耶律德光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看不见耶律德光面具下表情,却能想象得到,他正在微笑不语。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大步走向了血槽:“我赌了。人,总不能停滞不前不是么?我现在或许还能凭着力量混上几天,等到遇到了更大的危机,我又该如何?我总不能次次都等着你来救我吧?”
我是在对叶寻说话,后者也一言不发按住了刀柄,他在防备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不以为然走到血槽边上:“你把双手放进血槽里就行了,记住不管多疼都不要乱摸,蔑天宝刀就在水槽里,你不小心碰到了刀锋立刻会双手齐断,就算挺过血脉钻心的剧痛,手也废了。”
耶律德光沉声道:“蔑天宝刀,刀成之日,就从来没有屈服过任何一人就算是我也不行。很多人都以为,我给宝刀取名蔑天的含义是:持刀在手,蔑视天下。实际上,是我本人在被那把刀所看轻。”
皇帝称为天子,甚至被神话为代表苍天的意志。耶律德光自比苍天,符合他的性格。谁能想到,他给宝刀取名蔑天会带着自嘲的意思?
耶律德光道:“为了降服宝刀,我曾经求助过萨满。但是他们却拒绝了我的请求,我与萨满之间的矛盾就是从那时开始慢慢积累而来。”
“可我是在不甘心放弃一把神兵,就找到一个道士。他把宝刀给沉进虎熊之血,告诉我,虎熊之血就是宝刀对我考验,如果我能吸收掉虎熊之血,我就能得到宝刀,反之,宝刀将会永世不出。”
耶律德光苦笑道:“蔑天虽然让我心动不已,但是我却不敢去尝试。宝刀虽好,但是我却不想做一个没有手的皇帝。”
耶律德光声音一沉道:“没能取得蔑天,是我的遗憾之一,既然,上天让我遇到了你,何不试试你有没有这种机缘?你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我走到血槽旁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双手贴着血槽边缘伸进了血水当中,不到片刻的工夫,我就觉得像是有无数只钢针扎进了我的皮肤,血槽里鲜血现实活了过来,猛然钻进了我的皮肤。
我本来以为这是痛苦的极限,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短短片刻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双手像是按进了油锅,正在被滚烫的沸油生生烹炸,难以忍受的巨疼让我当场放声大吼,可我却仍死死的把手按在血槽当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几分痛苦。
耶律德光沉声道:“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你可以期待一下,看到蔑天的真正样子,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
我是想分撒自己的注意力,可是那种像是火烧油炸般的痛苦,根本就不允许我有分神的机会。
我嗓子已经喊出了血腥时,更大的痛苦却向我身上冲击而来,我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像是被人一寸寸捏碎之后,又被重新连在一起。然后再次被捏得粉碎,周而复始。一刻不停。
我的脑子已经开始变得一片混乱,唯一记得事情就是把手压在血槽里不动,动,我就真的输了。
我眼看着虎熊之血在一寸寸降低,蔑天宝刀也露出了他的真容,通体呈现暗金色的宝刀刀身笔直,刀长三尺,刀尖在月口的弧度之下又向前延伸半尺左右,刀身上三道血槽隐隐透着刺眼血光,打眼之间就能判断出,这是一把专为杀伐打造的神兵利器。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看到蔑天时,竟然感觉到一把刀的高傲,他就像是一个昂着绝世惊容却对我不屑一顾的美女,不愿让我去玷污他的神圣。可是,我也感觉到了她的一丝期待,她在等着被人征服。
当我视线被定格在刀身上时,虎熊之血也向发起了最后的冲击,那一瞬间的剧痛我无法描述,只能说我像是在顷刻之间生生疼得昏了过去,却又从剧痛强行唤醒了过来。
最后一滴虎熊之血冲进我双手之后,我马上用肿胀的不成样子的手掌抓住了蔑天的刀柄:“我成功了。哈哈哈……”
“哈哈哈……”
我在笑,叶寻在笑,耶律德光也在笑,他们比我还要开心。
耶律德光道:“宝刀遇主,我最后的遗憾也完成了,我该回去了,那口棺材才是我归宿,平天海里只有我自己了,我该好好睡一觉。”
耶律德光的话里带着说不出落寞,却也有一种解脱。我不忍道:“大哥,不跟我喝一杯再走么?”
“不了!”耶律德光摇头道:“有人过来接你们了,等你有空的时候,别忘了过来看看大哥,给我讲讲外面世界的精彩就行了。”
“有人来接我们?谁?”我疑惑之间耶律德光拿出一只刀鞘:“这是我给蔑天准备得刀鞘,一直没有用上,现在一并送给你吧!后会有期。”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耶律德光眼中红光咋闪而起,我和叶寻一起昏了过去。
第一一八章 神话禁区
我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空荡荡的病房只有我一个人在,金狼面具,蔑天宝刀,还有叶寻都不知所踪,我吓得赶紧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我还没等掀开被子就见叶寻从外面走了进来:“你醒了。”
我稍稍一愣之后就装成一脸茫然的样子:“这是哪儿?你是谁?”
我知道只要叶寻在,我们的东西就丢不了,我干脆也不去问宝刀和面具的事情,直接拿叶寻开涮。
叶寻低着头往我脸上看了一眼,马上按下床头上通讯器:“护士站吗?这里有个傻子疯了,麻烦带保安和电棍过来。”
“我艹!”我指着叶寻大骂道:“你小子还有没有点良心,我都失忆了,你一点都不着急是不是?”
叶寻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失忆了吗?”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跟叶寻说什么了,只好岔开话题道:“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咱们的东西都哪儿去了?”
叶寻道:“我们被陆心遥的同伴带出了平天海,你的东西全都在床底下,我的装备也都找回来了。”
陆心遥本来就是官方的人,她肯定有什么办法能和外界联系,找到后援也不奇怪。我唯一担心的是,有没有人回去打扰耶律德光的安宁。
但是,这些话我却没说出来。
我翻出床下的蔑天:“这把刀,给你用吧。”
叶寻摇头道:“我的血眸刀,比不蔑天差。况且,血眸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我不会轻易换掉。”
我没仔细看过叶寻的刀,倒不是他不让我随便碰,而是我觉得他太重视自己的兵器,才没拿过来把玩,既然,叶寻不用我自然不会把蔑天随便塞给他。
叶寻道:“你收拾一下,陆心遥说一会儿要带朋友过阿里。”
“什么朋友?”我正和叶寻说话的当口,陆心遥已经带着两个女孩陆续走进了病房,走在前面那个女孩身材高挑,长发垂肩,全身都紧裹在贴身劲装当中,一双凤目中没有妩媚反而带着江湖豪客般的果决。
跟在她身后那个女孩稍矮了一些,穿着普通的休闲装配上粉红色风帽,与她的同伴形成强烈的反差,尤其是她叼着一支棒棒糖的样子,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董小唯初见时的情景,一样的俏皮,一样邻家小妹般的天真。
陆心遥想要开口介绍的时候,高个女孩先开口道:“我加虞枫,探神手辽东分部负责人,那个吃糖小屁孩叫任天晴,我的搭档。”
任天晴向我们招了招手就站在了虞枫的身后。
“探神手?”我和叶寻同时皱起了眉头。
虞枫沉声道:“你们是不是探神手的传人?”
我摇头道:“我从没听说过什么探神手,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虞枫沉声追问道:“你确定?”
我冷眼看向对方:“我不傻,也没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心遥赶紧打起了圆场:“王欢,虞枫她没有恶意,如果,你真的跟探神手有什么关系就赶紧说出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了,雪妖狐就是探神手。”
“雪妖狐是探神手?”我再一次愣住了。
紧盯着我的虞枫忍不住问道:“你带着雪妖狐的狐铃,竟然不知道她是探神手?”
“我确实不知道。”我犹豫了一下才把自己遇见雪妖狐直到出入孤山密窟,自己被抹去身份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些隐秘。但是,我太想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况且,陆心遥来自于安全部门,有些事情我不说,她未必就查不到。
至于说我杀人的事情,陆心遥早就看见我杀人了,她想抓我的话,杀一个人和杀十个人的量刑并没太大区别,我干脆就不再隐瞒什么了。
虞枫仔仔细细的听我把话说完,有连续问了很多问题之后,才点头道:“这么看来,你确实是探神手的传人。”
我追问道:“你一直在说的探神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虞枫慢慢的解释道:“你可以把探神手理解为一个组织,也可以理解成一个职业。我们探神手就是为了探查神话之秘而生的人。”
我摇头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虞枫说道:“华夏上下五千年,出现了无数的神话和传说,每一个传说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秘密,探神手的存在就是为了揭开神话面纱,把隐藏着神话背后的秘密带回现实。”
虞枫指了指我道:“就像你经历的抚仙湖古城,背后不就隐藏了古滇国制造巫族战士的秘法?还有平天海的黄金面具,不就是人类意志的极限?那就是神话传说背后的秘密。”
我忍不住微微一惊:“还有这种职业?”
“我第一次听见探神手时也很惊讶。”虞枫说道:“但是,探神手却是真正存在了两千多年的古老职业,自从王莽建立的第一支探神手之后,探神手就一直在历代王朝的掩饰之下秘密传承。”
“王莽怎么会跟探神手扯上关系?”
我知道王莽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人物,他的想法和所作所为颇有几分离经叛道的意味。而且,王莽确实曾经收拢过大批的奇人异士,传说当中有些奇人甚至能在身上撞上羽翼之后短暂的飞行。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建立探神手。
虞枫说道:“听起来很奇怪对么?王莽不是第一个怀疑神话真相的人?却是第一个敢去探索神话的人。”
这一点,虞枫没有说错。至少屈原就曾经怀疑神话,屈原的《天问》从天地离分、阴阳变化、日月星辰等自然现象,一直问到神话传说,乃至圣贤凶顽和治乱兴衰的历史故事。但是,屈原只是带有疑问,没有本事去探索真相。离经叛道的王莽却可以做到。
虞枫在我低头思索时又继续说道:“至于王莽建立探神手的目的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只是好奇。也有人说:他是为了找到神话中隐秘,让自己篡夺而来天下长治久安,还有人说:王莽是也想成神。”
“王莽虽然国灭身死,但是他建立的探神手却被保存下来,为历代王朝探索真相。我不得不说,似乎每一个帝王都对神话背后的秘密带有兴趣。”
叶寻忽然开口道:“你两次提到探神手是为王朝服务的秘密组织,那现在呢?”
虞枫直言不讳的道:“现在的探神手,仍旧是半官方的组织。官方为探神手提供一定的特权。探神手把探索到的秘密全部交给官方。但是,探神手不可参与官方的其他活动。”
虞枫指了指陆心遥:“她能做的事情,我们就不能随便去做。比如抓捕贪污犯,调查官员一类的事情。当然,官方也不会去管探神手之间的恩怨,我们等于生活在官方默许的江湖当中。”
“我明白了。”叶寻点头之后就不再说话。
我忍不住好奇道:“那探神手究竟探索到了什么秘密?”
虞枫苦笑道:“我说一无所知,你相信么?”
我顿时不太高兴了:“探神手存在了两千多年,你们会什么都没探索到?”
虞枫道:“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时,也是跟你是一样的反应。可是事实却是如此。”
虞枫站起身道:“探索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毫无风险,每个神话背后都有一个被神明划定的禁区,闯入禁区的人九死一生。古人没有现代化的武器,更没有先进的设备,出入神话禁区就等于是在赌命。”
“当然,他们也带回了一定信息。只不过,这些信息的真假还有待商榷,加上王朝权力更迭,探神手内部恩怨和消耗等等原因,真正留下来的秘密少得可怜。甚至研究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成果。”
我忍不住追问道:“探神手都去过哪些神话禁区?”
我这样问是担心我爸爸真的跑到了什么禁地当中,那样一来,我该去哪儿找他?
虞枫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第一,神话传说也有大有小。就像你们经历的两个传说,就相当于在三四级禁区之间。像是西昆仑那样顶级禁区,没有人敢去尝试,去过的人都已经成了传说。”
“第二,探神手之间并不会轻易的互通消息。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算盘。有时候甚至会故意隐瞒自己探查禁区的事实。”
我再次震惊道:“探神手还分门派?”
“当然。”虞枫说道:“探神手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无门无派,光凭本身修为探神的散兵游勇。他们要么是不愿意加入门派,要么就是低阶的预备弟子。他们通常自称为清风,意思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但是这并不代表清风当中没有高手,相反清风当中高手如云。”
“另外的一部分就是探神手核心成员,出自于探神五派。他们都有系统的传承。”
“雪妖狐是清风中的佼佼者,而你父亲很可能出自五派之一的破晓。”
第一一九章神话禁区2
我一下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爸出自破晓?”
虞枫轻轻摆手道:“你别那么激动,我只是说可能。破晓的传承都在一双眼睛上,号称只眼破阴阳。你父亲的传承很像破晓,但是在没有查证之前,我不能完全肯定。”
虞枫说道:“我之所以断定你父亲来自探神手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雪妖狐。雪妖狐身为探神手不会轻易跟其他江湖人合作,她能一再找你父亲一起做生意,说明,你父亲也是探神手中的一员。”
“而且,雪妖狐是这次探神手预备弟子试炼的主考官,她既然误以为你是预备弟子,就说明他了解你父亲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我认同虞枫说的同时也转口问道:“董小唯说我是神门弟子是怎么回事儿?”
虞枫解释道:“那是魔门对探神手的称呼。探神手并不是唯一探索神话秘密的组织,除此之外还有魔门和无鬼宗。”
“魔门的理念是逆神而为魔,他们在得到了神话秘密之后,会故意扭转传承,或者反向研究。变正为邪就是魔。”
虞枫严肃的道:“你说的董小唯,应该是最近名声鹊起的魔门新秀司若。传说,她拿回了巫门血士的传承。”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董小唯可能真是司若,她父亲说自己是司家人,又叫她若儿,连在一起不就是司若?
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雪妖狐叫什么?”
“雪妖狐本名米时。不过她喜欢别人叫她雪妖狐。”虞枫说道这里才反问道:“你连雪妖狐的本名都不知道,她就会把代表她身份的狐铃送给你了?”
我不由得苦笑道:“可我确实不知道。”
虞枫皱眉道:“看来雪妖狐与你父亲关系匪浅啊,不然,她不可能把狐铃送给你做见面礼,要知道,她的身份是总考官,给你狐铃多少有些徇私的意思在里面。而你父亲……”
虞枫的话没说完,但是明显的话中有话,她大概是想说我爸和雪妖狐之间可能有点纠缠不清的关系,只不过,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虞枫岔开了话题:“你和雪妖狐之间的关系,对你有好处也有坏处。有雪妖狐的名头,探神清风多少会会给她几分薄面,但是,你将来想要加入五派的话,可能会有些波折,因为雪妖狐是少数对五派不屑一顾的人。”
我看向虞枫道:“你能跟我说说探神五派都是怎么回事儿么?”
“现在不行。”虞枫摇头道:“五派涉及了探神手的核心。不是五派门人不能轻易透露五派机密。我只能告诉你,五派会从清风当中挑选弟子。等你真正进入五派之后,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五派的机密。”
虞枫正色道:“还有一点就是你最好不要再提及你和司若的关系,探神手与魔门之间不共戴天。一旦让人知道了你们之间关系,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虞枫话里话外已经等于认定了我会加入探神手。事实上,我也已经无路可走了。
我爸不想让我称为探神手,可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探神之路,也是江湖之路。
我不成探神手,不要说改变不了现在的处境,就连陆心遥那一关我都过不了。她是官场中人,不会放任一个人罪犯不闻不问,哪怕那个人身在江湖。
我和司若之间的碰撞是一场误会,可是这场误会却改变了我人生。
或许,我的人生在我爸不辞而别的那天就已经悄悄的发生了改变,司若是不过是加剧了这场改变而已。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探神手是不是会抹去低级成员的身份?”
“不会!”虞枫摇头道:“探神手又不是密探,也没卖身给王朝,没有必要抹去身份,况且,很多探神手都在赚够了钱之后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谁会把自己的身份弄没了?”
任天晴插话道:“探神手里也有没身份的人啊!探神手里不是还有刑殿暗卫吗?”
“就你话多!”虞枫瞪了任天晴一眼:“刑殿暗卫是探神手中的精锐,没有经过层层考核,没有谁会被随意招入刑殿,你的说法不靠谱。”
任天晴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虞枫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刑殿要招纳王欢,也只能抹去他在书面上的身份,他们不可能有闲情逸致去抹掉数百人的记忆。”
虞枫应该没有骗我,毕竟这种事情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用这么大力量来抹掉一个小人物的过往,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
任天晴安慰我道:“这样不是也很好吗?至少,你成了探神手之后,就没人知道你是谁了,就算惹了什么麻烦也不会被人通缉。”
“再说,你们出趟门不是带着吉他盒子,就是背着大旅行袋,带着刀连车都不敢做。有了探神手的特权,你们带着枪都满大街晃荡都没有人管你们。这样多好?”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叶寻就先开口道:“探神手的刑殿是干什么的?”
“当然执掌刑罚的地方。”虞枫道:“探神手的实力十分强大,奇人异士多不胜数。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触犯刑法的事情。普通警察对付不了探神手,五派就在官方的要求下成立了刑殿,专门处置不法之徒。”
我忍不住抬头道:“怎么才算是不法之徒?”
虞枫道:“刑殿的法规与世俗法律不太一样,有时间,我慢慢告诉你。但是,有三点,你必须记住。第一,探神手是在探查禁地,不是盗墓贼,除了重要证物之外,不得盗窃任何财物,即使从禁地带出了什么证物,也要第一时间上交,否则,严惩不贷。”
“第二,探神手不得参与世俗纷争,更不能滥杀无辜。否则,立斩不赦。”
“第三,探神手不得私自改动禁地中的传承秘法,一经发现,以魔门中人论处。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犯了前两条最多是死,犯了第三条你想死都难。刑殿是一个没有人情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道:“可以理解。”
叶寻也不再说话了,叶寻那个人虽然少言寡语,却是一个不愿意被规矩束缚的人。如果,探神手规矩太多,他很可能选择转身就走,现在看来,探神手的规矩还是可以接受的。
我起身道:“我想加入探神手。”
“欢迎!”虞枫伸出手来跟我握了一下:“抚仙湖的事情因为涉及魔门,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提及。就算提起来,你也要一口咬定,自己当时不知道探神手的秘密。所以,我不会把孤山秘窟算作你的考核成绩。”
“这次黄金面具事件,有心遥给你作证,我们也在平天海里找到黄金面具和一部分萨满传承,足够你成为正式清风成员了,你想要加入五派,还需要积累一定的功勋。”
虞枫的话让我心里一沉——他们拿到了黄金面具,那耶律德光呢?不会是让她们给杀了吧?
耶律德光虽然不是好人,但是对我却有增刀之情,再造之恩。如果他真就被人这么杀了,我该如何自处?
我脸上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们拿走黄金面具的时候,没有遇见耶律德光?”
“没有!”虞枫摇头道:“我们拿走了四张黄金面具,但是并没碰到耶律德光,根据你们经历的事情推算,他应该是故意躲起来了。不过,他在与不在对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如果,研究所那边执意要找耶律德光,我们才会再探平天海。但是这种事情很少发生。”
我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叶寻把床下的黄金面具拿了出来:“这是我和王欢追击对手打碎的黄金面具,你们需要收回么?”
我忍不住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明白了叶寻的用意。如果我们不加入探神手也就算了,既然加入了探神手,那张黄金面具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与其将来多费口舌,倒不如现在直接拿出来。况且,虞枫他们也一不定会要。
虞枫把黄金面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赝品,没有任何意思,况且打造面具的东西也不是黄金,只不过是涂上了金色某种金属,你们不想要的话,可以折价卖给研究所,想要留做纪念就自己收着吧。”
“赝品?”我接过面具自言自语道:“我说这个面具怎么看着不对劲儿,这东西应该是他们拿来控制活人用复制品吧?”
虞枫点头道:“差不多吧!”
我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震惊莫名。耶律德光不可能不知道这是赝品,这面具甚至有可能是他自己打造出来的玩意。
他把黄金面具当成真品交给我们,说不定是想开个玩笑。但是,更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也知道探神手的存在,他交给我们这种赝品,也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
我还在摆弄着面具,陆心遥已经开口道:“既然你们的事情做完了,我也该走了,各位后会有期。”
“等一下。”我紧追了两步道:“那个……咱们留个联系电话吧?”
第一二零章心遥
陆心遥转过身来对我微笑道:“我们有规定,不能随便给人留下联系方式,如果非要联系,必须书面报告请示,还得层层批准。我可不想写报告写到吐血。所以嘛!有缘再见吧!”
陆心遥对我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实话,我跟陆心遥有过一段出生入死的经历之后,就这样像是陌生人一样挥手告别,心里确实有几分不舍。可我又没法跟强求什么,只能尴尬的把电话收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我身后的任天晴神秘兮兮的说道:“王欢,你是不是想追心遥姐。”
“胡说八道!”我顿时被她弄得满脸通红。
“脸都红了还不承认。”任天晴可没有放过我的打算:“如果,你请我吃甜点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心遥姐。事先说好哦,只有今晚上能找到她,要是过了今晚,我也找不着她在哪儿。”
“行!”我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你想吃龙肉都行。”
任天晴高兴道:“走,我们去甜点。虞枫要不要一起?”
虞枫站在我们背后道:“我可不想跟小孩抢东西吃。你们今晚可以自由活动,明天我一早,我要带你们去探神手分部办手续,不要迟到。”
我转头向叶寻问道:“叶寻,一起去啊?”
叶寻面无表情的道:“我已经是大人了。”
我差点没被叶寻噎死,任天晴却毫不在意的把我拉进了甜品屋,说实话,我对甜点也不感兴趣,总觉得那是小孩子的玩意,任天晴想吃,我只能陪着她。
白天是我陪着任天晴吃甜品,晚上是她陪着我到处找人,任天晴拽着我跑了三个酒吧之后,才在一家怀旧色彩颇浓酒吧里找到了陆心遥。
任天晴指着陆心遥小声说道:“心遥姐有个习惯,就是每次出任务之后,都会找一个这样的酒吧喝酒。她说,每次任务都像是一个过去,她这样做就是把过去收进回忆。有空时在拿出来慢慢品味。”
我远远看着像是在低头沉思的陆心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不是在酒吧里收集过去,而是把过去翻出来再一次跟回忆融合。
任天晴小声道:“你过去吧!我就不过去了。别等一会儿人走了,你找不到了。”
“我……”我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就这么走过去?”
任天晴为难道:“你要是跪着过去……未免……未免太郑重了吧?”
我要不是跟任天晴不熟,我真想吼过去:我郑重你妹啊?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任天晴像是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害怕不敢过去是吧?我坐那边看着你,这样就不怕了,对不对?快过去,快去……”
任天晴说的没错,我还真有点底气不足,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人啊!有的时候挺奇怪,你把一个人当成哥们儿,当成伙伴儿,或者战友的时候,张嘴闭嘴的荤段子都没有半点害臊的意思。等你对她换了想法,说话,办事就都不自然了。我当时就差不多是这样。
我好不容走到陆心遥的桌边干咳了一声:“陆心遥,好巧……”
陆心遥歪着偏头看向我道:“被小晴天骗来的吧?”
我越过陆心遥看向任天晴时,后者悄悄向我对了一个鬼脸,看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我抓着脑袋说道:“我来都来了,要不咱俩喝一杯?”
陆心遥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你的开场白很别致。王欢,你说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陆心遥把我问懵了,我想了好半天才说道:“这个因人而异吧?谁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谁又说得准呢?”
陆心遥幽幽道:“不是应该喜欢听话的女人么?”
“那应该是大男人吧?”我直言道:“女人听话就代表着失去了自我,就像是古时候女人必须三从四德,可是再贤惠的女人,也未必能留住她们男人的心。人的要求是永远没有止境的。”
陆心遥看了我好一会儿才问道:“这些话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听来的?”
“一半一半吧。”我直言不讳说道:“这些话,我爸说过,只不过他没把话说完而已。”
陆心遥忽然话锋一变道:“你会去哄你的女人吗?”
“哈哈……”我让陆心遥逗笑了:“自己的女人,自己不去哄,难道留给别人哄啊?”
“如果,你有很多女人呢?你都会去哄?”陆心遥的像是在对我步步紧逼,又像是在探求着什么答案。
我摇了摇道:“我不知道,毕竟我没有那么多女人!”
陆心遥露出了不信似的微笑,我只能摊手道:“我说的是真的啊!我连家都安,哪儿来的女人?”
陆心遥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烈酒一饮而尽道:“很晚了,谢谢你陪我喝酒。后会有期。”
陆心遥站起身时,我想叫住对方,她却先指了指自己:“我叫心遥,我的心太远,你到不了。再会。”
这一次,我没叫住陆心遥。
我要陆心遥的电话,虽然算不上是一时间心血来潮,但也只是因为我对她有好感而已,并没到非要追她不可的程度,她的拒绝对我来说,虽然让我有些失落,却谈不上什么打击。
更重要的是,我能看得出来,陆心遥的心里藏着一段故事。
我记得我爸跟我说过,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有一段故事,区别就在于那段故事是不是精彩。
当你遇上一个心里藏着故事的女孩。如果,你没包容那段故事的胸襟,没有改写故事的毅力,也没有承受并且处理掉那段故事的力量,就不要走进她的世界。她的世界不需要一个无能的闯入者,更不需要增加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又想要表达什么,我只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任天晴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喂,你怎么不去送送人家啊?起码要个电话号码什么的?”
我摇头道:“不用了,我不想去打扰陆心遥。”
“咦!”任天晴忽然道:“我才发现,你是跟心遥姐说话最多的人,换成以前,她说不定转身就走了,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我笑道:“或许是因为我跟她一起出生入死,才让她给我留了那么点面子吧?”
“不对,不对……”任天晴摇头道:“我觉得是心遥姐对你有好感。”
我眯着眼睛看向任天晴:“你是又准备骗我请你吃甜点吧?”
“哪有?”任天晴心虚似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我哈哈笑道:“走吧!去吃甜点。”
我带着任天晴转了好一会儿才返回医院,第二天一早,虞枫就带着我和叶寻赶往探神手的分部,我在路上才知道,探神五派全都集中在总部当中,分部的人马清风占了七成以上,剩下三成是刑殿弟子和专门负责处理杂事的后勤人员。
虞枫带我去的正是探神手第五分部。
当我看见第五分部的大门时,一路上的兴奋全都化成失望,探神手分部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神秘,从外面看那就是一所不知道没落了多少年武术学校,而且院子里也看不见有几个人在。
虞枫边走边说道:“看见那些学员了么?他们都是经过伪装的清风。我看得出来你对分部的有些失望,但是,分部只不过是探神手领取任务,更换装备和暂时落脚的地方。没有必要去花太多的心思,探神手的总部才是重中之重。”
虞枫说着话把我领到了内院门前,那里只有一个坐在长桌后面看书老头,老头看上去像是登记的门房,可是手边上却只有一套笔墨纸砚,现在这个年月谁还拿毛笔登记?
我忍不住多看了老头几眼,对方腰杆笔直,双目炯炯,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梳向脑后,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老者。
虞枫走上去道:“李神仙,我带新人过来了。”
李神仙看了我们两个一眼,抬手往挂在笔架上的一串毛笔轻轻抚动了一下,几只毛笔竟然发出了金铁撞击般的声响。
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看向对方时,内院里涌出了几十号人,我远远听见有人在低声说道:“又来新人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过李神仙那一关?”
“我看这俩菜鸟挺有脾气的嘛,见了咱们连个招呼都不打。”
“打不打招呼无所谓,能不能过李神仙那关才是关键,过不了关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受哇!”
李神仙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背景,还是在试炼中得了多大的成绩。过不了我这关,你们就到别的分部去吧!小虞枫,给他们讲讲我的规矩。”
虞枫解释道:“王欢,叶寻,李神仙是负责二次考核的主考官,每个新人都得经过李神仙的三个考核才能加入第五分部。第一道试题,就是那边写的牌匾一副对联。”
我顺着虞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内院大门的两边挂着一副黑铁打造的牌匾。
第一二一章 探神榜2
虞枫怕我不明白,赶紧解释道:“这边的毛笔随便你们挑,想拿哪支都行。对联的内容,你们也可以随便写,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人群里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看我站在原地没动,眼带轻蔑地说道:“你们要是不知道什么叫对联,就写‘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好了,反正也是丢人,就别在乎丢人丢到什么程度了。”
我淡淡说道:“那我要是写上‘春满乾坤猪满园’,不会有人介意吧?”
“放肆!”那人勃然大怒。
李神仙却哈哈笑道:“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和那个胆量,我绝不介意。好了,废话少说,还是赶紧动手吧!”
叶寻正要过去拿毛笔,却被我伸手给拦了下来:“我来!”
我转身之间,蔑天宝刀历啸出鞘,刀光如电穿行数米,刀尖蓦然贴向两幅铁匾飞转而下,一连串的火花璀璨而起之间,我已经收刀入鞘,站回了原地。
刚才那人厉声道:“你敢作弊?”
虞枫脸色一沉:“张臣,第五分部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李神仙没说话之前,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否则,我不介意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张臣脸色铁青地往我脸上看过来时,我却昂首转身,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可是我明显听到了对方把拳头给握得咯嘣乱响。
李神仙脸色微沉道:“你为什么不选毛笔?”
我与李神仙对视道:“这道题,你不止是在考人的腕力和内力,也在考人的眼力。你笔架上那几支毛笔,看似用沉重,实际上每支都是被打断之后重新接上的东西,只要手劲儿把握不好,写不了几个字就会从中间折断。”
“就算我中途用手握住断笔,你的铁匾上也暗含着玄机。这两幅铁匾都被你做过手脚。两块铁板看似整体,实际上,你从上到下用了三种不同的金属。金属硬度不同,如果下手轻重把握不好,写出来的字不仅深浅不一,还会奇丑无比,只配丢进茅坑。”
李神仙等我说完,不由得挑了挑拇指:“好眼力。小崽子们,你们都听清了没有?人家第一次来就能看穿对联上的玄机,你们当中很多人怕是到现在都没看明白吧?”
张臣低声道:“说不定是虞枫告诉他的。”
李神仙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就站起身来往对联的方向走了过去。
对某些人来说,不做理睬才是更大的蔑视。他自以为是地上串下跳,在真正的高手眼里却连小丑表演都算不上,更不要说是把他当做对手了,真正的对手至少也要势均力敌。
李神仙连走几步却猛然回头道:“试天,天亦恐;探神,神亦慌。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自己想的。”我没想到李神仙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一副对联而已,难道会让他联想到别的什么东西?
李神仙的眼神很快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不错。把这副对联收起来,送到我房间里,我要留作收藏。你们跟我走吧,去第二关。”
李神仙带着我们走进大厅之后,指向正对厅门的墙壁道:“那就是第二关。”
“一首打油诗?”
我忍不住回头看向虞枫。那墙上的的确确就是一首打油诗:“第二关考作诗?”
虞枫正色道:“你先看看诗的内容。”
我转头念道:
十方神魔入画影,何敢提笔图青红。
千古风流千古事,尽在我辈笑谈中。
红妆弹指风云动,疯儒只手压惊龙。
狼行幽冥亦从容,癫狂独掌镇魂钟。
弹剑作歌逍遥意,御龙八荒任纵横。
何事纷纷说豪杰,吾等在此谁称雄?
这首诗没有什么文采可言,却透着一种藐视群雄的狂气。
我忍不住问道:“这是谁写的?”
虞枫并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把手指向另外一边:“那是探神榜。”
我转头看向大红黑字的《探神榜》:“一邪二正霸王,四盗五匪悍无双。雪域青丘两妖狐,鬼魅之后现无常。”
这四句话下面才是一连串的排名,打头的地方却写着“第十一名 雷翼张君”。
我皱眉道:“那四句话写的是探神榜前十名?”
“对。”李神仙倒背着双手说道,“不入探神榜前十,没有资格让人作歌传颂。至于,你刚才看到的那首诗,是探神五绝。”
李神仙郑重说道:“东枭、南儒、西狼、北狂、任横行,合称五绝,视天下豪杰如无物,探神手中无人可出其右。任横行直言‘吾等在此谁称雄’,无人反驳。他们在探神手中就是神一样的传奇。”
我再次看向那首打油诗时,也不由得对探神五绝神驰神往。
李神仙指向另外一面墙壁道:“我的第二道题目就是把你们想要达到的高度写在那面墙上。你们可以写自己希望能达到排行榜第几。”
“如果你们对自己有信心,也可以写上自己想成为探神手的第六绝。”
李神仙脸上的笑容一敛:“我可以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计时开始。”
任天晴跑到我们身边小声道:“你们一会儿不仅要写名字,最好写上自己的称号。你叫王欢,他叫叶寻,你们干脆叫‘寻欢双骄’好了?”
“寻欢双骄?”我用手搓着额头说道,“得亏他没叫叶偷,我没叫王情。”
叶寻狠狠瞪了我一眼:“快点想。”
李神仙这个题目出得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李神仙不仅是在考你对自己的定位,也是在考校你有多大的抱负和目标。
人最难的是认清自己,更难的就是认清未来。可是李神仙却偏偏让我们把这些东西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明白白地写出来。
写得高了,会让人觉得你初来乍到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写得低了,又会让人看轻,觉得我们没有胆量和勇气。
我也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藏拙,写一个不上不下的目标。
可我凭什么要藏拙?
我仰头看向白墙之间,手中蔑天再次出鞘:“神鬼双刀,叶寻、王欢。宁见阎罗不见刀,劝君莫要逢双刀。”
我收刀时,李神仙倒背着双手道:“口气不小。不过,你们还没定位自己将来要排名第几?”
我平静地说道:“我把名字写在五绝旁边,就是说:彼可取而代之。”
我的话一出口,大厅之中立刻陷入了寂静,仅仅几秒钟之后,就爆出了哄堂大笑。
“这人是疯了吧,还想取代五绝?”
有人前仰后合地走了过来:“赶紧让我看看新一代的五绝长什么样,我得赶紧巴结巴结,人家将来可是要登顶巅峰的人……”
“嘴贱!”那人话没说完,叶寻忽然出手一刀直奔对方的嘴里刺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叶寻横起的刀尖平压住了舌头,嘴角也被刀锋豁出来一道口子。
大厅当中的探神手一下安静了下来,我也飞快地在所有人的脸上看了一圈。
李神仙倒背着双手微笑不语,虞枫在微微皱眉,任天晴的小脸儿被吓得发白,张臣的眼里却露出了笑意:“你们想要干什么?”
叶寻看都没看张臣一眼,单手抓住刀柄猛然一转,那人的牙齿立刻被刀锋搅得粉碎,合着鲜血从嘴里迸了出来。叶寻虽然没杀对方,却废了他的嘴。
叶寻平静地收回染血的长刀道:“还有谁想会会神鬼双刀,我们奉陪。”
叶寻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神仙却淡淡笑道:“你们两个胆子不小嘛,第一天来就敢出手伤人。”
我平静地与对方对视道:“这不就是你的第三道题吗?”
“哈哈哈……”李神仙笑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这道题,你答得不错。你们可以列为四品清风了。”
后来我才知道清风一共分为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达到四品之后就有资格加入探神五派。但是很多人还是选择达到一品之后才申请入派资格,因为品级越高,得到的待遇才越好。
李神仙一上来就给我和叶寻定为四品清风,立刻引起了骚动。张臣第一个站了出来:“李老,你直接把他们定位四品清风,未免太草率了吧?我们这些人在探神手效力多年也没拿到过四品清风,他们凭什么?”
“就凭他们的眼光、胆量和实力。”李神仙冷声道,“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在第二道题面前,不是故意藏拙,就是小心翼翼,连喊一声‘我要超越五绝’的胆子都没有,还谈什么探神试仙?所以,你们谁都没经历过第三题。”
李神仙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新人如果没在第二题时引起其他人的不满,那也就没有第三题出现了。
张臣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是叶寻出手伤人,未免……”
“未免什么?”李神仙冷声道,“别的分部怎么做事、怎么教人,我管不着,我东北分部的人就得个个如狼似虎。你们想吃肉就得出手狠,站得稳。”
“想吃屎,那就随你们的便,别当着我的面儿吃,吃多少都无所谓。”
第一二二章 我不想去
李神仙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向外面:“东北分部的生死台真是好久都没开了,今天既然见了血,就让生死台重开吧!你们以后有什么恩怨,可以上生死台自行解决。”
李神仙扔下一句话之后,倒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
虞枫看着我们两个摇头道:“你们两个给第五分部带来了一场灾难哪!我真不知道把你们拉进第五分部究竟是对是错。”
我疑惑道:“什么意思?”
任天晴解释道:“探神手的世界就是一个江湖,探神手之间也存在着恩怨。过去,探神手之间一直以生死台来解决恩怨。后来五派掌门为了减少清风的内耗,干脆把恩怨交给了刑殿处理,各个分部的生死台也就随之废除了。”
任天晴悄悄看了看门外:“第五分部是唯一没把生死台完全废除的分部。但是,生死台在刑殿进驻分部之后,也没再开启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李神仙的阻拦。”
“第五分部早就改名了,李神仙却还坚持说这是东北分部,也执意不许废除生死台。刑殿那边也给了李神仙的面子,但是他们提出一个条件,就是生死台不见血不开。”
我没听明白任天晴的意思:“你说什么呢?”
“听我说完!”任天晴白了我一眼道,“刑殿的意思是,无论什么恩怨都能在刑殿得以公平解决,所以不需要生死台;如果有人觉得江湖道解决问题更好,并且发生了见血搏命的事情,第五分部的生死台才能重新启用。”
“从李神仙和刑殿约定了条件之后,第五分部就一直没出现重大事件,可是你们一来就动了手,李神仙自然顺理成章地开了生死台。”
我看向李神仙远去的方向:“这个老东西有点意思。”
如果说,我一开始还对李神仙有几分尊重,现在这些尊重已经荡然无存了。
李神仙弄出这个考核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新人动手。死不死人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跟刑殿之间的博弈,谁胜谁负。
李神仙以前一直没有成功的原因,不是新人没有血性,而是他们都有师父领进门墙,来分部之前肯定都得到过叮嘱,所以不会贸然出手。
我和叶寻不一样,我们两个连个指路的人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人提醒我们别去参与李神仙和刑殿的纷争,也就顺理成章地落进了李神仙的圈套。
我和叶寻在李神仙眼里只不过就是两颗棋子罢了,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棋子也该扔回棋盒了。至于说刑殿会做出什么反应,完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我冷声道:“虞枫,第五分部的负责人不是你吗,怎么轮到那老头做主了?”
虞枫摇头道:“我是负责人不假,但是李神仙的资格太老,他在分部里相当于太上长老的位置,只要他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反对。”
虞枫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样吧,这次的事情,是我没有提醒你。你们这几天先跟着我和小晴天,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我好笑道:“跟你们,刑殿就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虞枫被我气得翻了个白眼:“至少比把你们两个愣头青给扔在外面强!”
“我不习惯跟别人住一起。”
我也知道虞枫是好意,但是让我躲到两个女孩身后,我面子上过不去。刚才在大厅里,牛我吹了,人也伤了,娄子捅出来,让我一躲了之,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虞枫这下真的生气了:“你们两个死在外面好了。”
“虞枫,你先别生气。”任天晴赶紧打起了圆场:“王欢,你也先别执拗。”
任天晴道:“王欢,我知道你不怕事儿,但是探神手分部再怎么说也是有规矩的地方,人家要是用规矩对付你,你容易吃哑巴亏啊!”
“就像刚才,你不就是吃了不解内情的亏?你这几天跟我们在一起,我们给你讲讲探神手之间的规则也好啊,等到你能玩转规则,你再出来不就行了。”
我还没开口说话,叶寻就先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先等两天也好。况且,我们现在还得在探神手里混日子,不能一走了之。”
叶寻说的没错,任天晴的话也给我找了台阶,虞枫却冷声道:“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
“去!”我沉声道,“不就是住一块儿吗,又不是进老虎窝,你们还能吃了我咋地?”
虞枫再一次被我气得七窍生烟,冷哼了一声调头走了,任天晴带着我们搬进了她和虞枫的别墅。我从往别墅走的时候就发现有不少人在恶狠狠地看着我,像是恨不得上来把我撕得粉碎。
我忍不住在心里苦笑道:红颜祸水啊!那帮货色肯定早就想要搬进虞枫的别墅了,被我和叶寻“捷足先登”,已经是在克制了。
可我他么的想说:老子真没打算住进去。
虞枫她们简直就是又给我添了一样麻烦。
等我进了别墅,才知道麻烦远远不只这些。从我进门,任天晴就在给我写住宿规定,一直写到天黑还没写完。
我就纳闷了,整个别墅就我们四个人,加上一只十好几斤重的橘猫,还需要什么规则?可是任天晴偏偏还一条条地在那冥思苦想。
我发现虞枫想事情想得少,有什么事情直接张口就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接受;任天晴与她相反,心思比较细腻,做事也知道前思后想,唯一不好的是,她有点蔫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出个馊主意,那只大橘跟她一个德行。
虞枫第二天一早就开始给我讲探神手的规矩,我越听脑袋越大,后来干脆就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一句都没往心里记。
叶寻跟我差不多,找着机会就把话题岔开,去跟任天晴打听上古巫术的事情,可他越问,任天晴就越觉得奇怪,到了最后成了她问我们。
我也没打算跟她们隐瞒什么,干脆把自己戴上黄金面具之后出现的问题一一说了。
任天晴想了好半天才说道:“现在解决你身上问题的办法不是没有,但是那都不太现实。”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身怀巫门传承的人,让他用巫术帮你治疗。但是巫门传人跟探神手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就算能找到,对方也不一定愿意出手。”
虞枫摇头道:“这个想法不太现实。巫门传承早就已经丢失了大半,他们能不能治好王欢还很难说。况且,巫门中人也不好找。”
任天晴道:“第二个办法是你能加入探神五派之一,到探神手总部去换治疗方法。但是,那需要很庞大的功勋,短时期内你没法完成。”
我摇了摇头道:“这想法也不太现实。你不是说过五派各自为战吗,我怎么知道传承究竟是在哪一派手里。五比一的比例,没法去赌。”
“也对。”任天晴说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继续探查神话禁区,寻找巫门的秘法,说不定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叶寻道:“你有方向吗?”
“涉及大巫的禁区,级别都不会太低,而且十分危险。”任天晴指了指墙上的地图道,“目前看,能够找到大巫秘藏的地方该应在蒙古一带。草原范围太大,大漠那里又得有足够的装备,你们去那边找传说,没有足够的人手,打不开任何一个禁地。”
叶寻摇头道:“那边暂时不能去。内蒙古还好些,去了外蒙困难更多。还有其他办法吗?”
任天晴想了半天才说道:“还有一个办法,但是对你们来说更不现实,就是寻找禹王九鼎。”
“你没开玩笑吧?”我话一问完才恍然大悟。
禹王九鼎就是巫文化最为直接的反应,任天晴说找九鼎探巫术并非没有道理。
任天晴道:“让你们找九鼎确实有点不妥。九鼎的去向是探神手天级任务,别说是你们,就是五派精英也不敢轻易触碰。我看还是算了。”
叶寻看向我道:“王欢,你知道九鼎去向的传说吗?”
我皱眉道:“大致听说过一些吧!禹王九鼎的去向一直是历史上的一个悬案,无论传说还是史料都矛盾重重,谁也没法说清九鼎的具体去向。”
叶寻问道:“你先说正史。正史上记载过什么?”
我想了想道:“九鼎最后一次确切无误的出现,在正史当中是在公元前307年秦武王举雍州鼎绝膑而亡。就这点看来,东周末年,九鼎的确还供奉在洛阳城的明堂当中。”
“但是那之后,司马迁《史记》对九鼎的记载却出现了前后不一。司马迁先是说秦昭襄王时,秦从洛阳掠九鼎入咸阳,后又记载九鼎沉入了泗水,秦始皇派人在泗水彭城之中寻找九鼎,结果徒劳无功。”
“司马迁生活的年代距离秦始皇也就只有一二百年的光景,他都出现了前后矛盾,还指望别人能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所以正史的记载已经不可信了。”
叶寻追问道:“那么传说呢?”
第一二三章 突发奇想
我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说道:“要是按照民间传说,就是九鼎不承认秦国的统制,视秦为暴君,在入秦途中,其中一鼎凌空飞走落进了泗水,其余八鼎被掠入秦。我觉得,这就是后世为了贬低大秦的说法,没有什么可信性。”
我停顿了一下再次说道:“关于九鼎的传说,在秦代之后戛然而止,后世对九鼎的去向无外乎两个猜测。”
“第一种说法,就是常说的,秦灭周后,派人把九鼎弄到秦国的咸阳宫。而后,秦始皇熔炼了九鼎,铸造成了十二金人。坚持这种说法的人觉得秦始皇追求的是一统万世、一鼎为尊,不会允许九鼎并立,所以熔掉了九鼎。当然也有说法是九鼎随葬秦始皇陵。”
“第二种说法是,秦灭周时,放置于宋国太丘社坛的九鼎被宋人用船运到泗水,沉入河底,而后又被某支神秘的势力打捞带走。这就是秦始皇遣千人入水找不到九鼎的原因。”
叶寻皱眉道:“九鼎不是在周吗,怎么又成宋人沉鼎了?”
我解释道:“周代是分封制国家,宋国是周的诸侯国。周王把九鼎放在宋国,其实跟放在自己国家没什么区别。宋人在国破时,为了不让供奉了八百年的九鼎落入秦人手里,才秘密把它们沉进了泗水。”
叶寻皱着眉头道:“你不觉得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九鼎是国之重器,周王自己不供奉九鼎,把九鼎交给臣子?”
我抓了抓脑袋:“这事儿,我也没弄明白。”
虞枫替我回答道:“按照史料记载,周武王灭商后,在商都旧地建社、筑坛,告诫后世借鉴商亡教训。这个太丘社坛之所以设在宋国,是因为周封商纣王庶兄微子启在商朝旧都商丘建立宋国,用来安置商朝遗民王族。商丘原本放置有九鼎,商亡后九鼎留下,成为其后设立的宋国太丘社的重器。”
虞枫继续说道:“我听过一种传说,就是周武王从来没有得到过九鼎,或者说,九鼎从一开始就是谎言。大禹生活的时代不可能铸造出九鼎,所以,九鼎就是夏朝用来蒙蔽百姓的谎言。”
“商朝取代夏朝之后发现没有九鼎,为了稳定民心,自己铸造出了九鼎。这个秘密被周武王得知,他才会弃九鼎于太丘。”
虞枫说到这时才补充道:“九鼎从夏到商,从商到周,然后又在秦代消失,中间经历过什么,谁都无法考证。探神手把九鼎列为天级任务并非没有道理。”
我也跟着说道:“九鼎这事儿,咱们还是别去想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的事情,怎么去查?你还能把秦始皇陵给挖了?咱们要真敢去碰秦始皇陵,没等进去就得被抓出来枪毙你信吗?”
叶寻还不死心:“不是有九鼎沉入泗水的传说吗?”
“那个传说它就不靠谱!”我半躺在沙发上说道,“你自己想想,目前出土最大的青铜鼎后母戊大方鼎有多大?算上鼎耳,高1米3、重830多公斤。后母戊是商代武丁王后妃妇妌的庙号,后母戊鼎是妇妌亲儿子为了祭祀她铸造出来的礼器。”
我说着话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古代人讲究等级分明,什么事情都不能随便逾越。你自己想想,用来祭祀妃子的鼎,能铸得比九鼎个头还大吗?九鼎要是真实存在,少说也得一千公斤。”
“两千来斤的东西扔进水里,还能随便被水冲跑了啊?就算是能冲跑吧,它能被泗水冲出多远去?秦始皇派了一千多号人潜进水里找都没找到,我看九鼎沉水这事儿一点都不靠谱。”
我说到这时又补了一句:“还有传说,下水打捞九鼎的人看见水里盘着一条大龙,吓得不敢下去了,秦始皇才算放弃了打捞九鼎的想法。我说这事儿更特么不靠谱。”
我说完又躺回了沙发上:“所以说,咱们还是别想那么不能行的了,想想今晚上吃什么饭才是正经事儿。哎,我说虞枫,今晚咱们吃什么?”
虞枫眯着眼睛道:“今天晚上应该你做饭吧?做得不靠谱,老娘弄死你。”
我算算好像今天真是我做饭,这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出门买菜去了。
等我拎着一兜子菜回来,正好看见任天晴抓着大橘往一个旋转的笼子里塞:“你在干嘛?”
“给大橘减肥。”任天晴把大橘塞进笼子里,喊了一声“快跑”,她自己赶紧往沙发的方向跑了过去,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沙发上。
大橘转动着的轮子很快就带动着悬在沙发上面的两支按摩锤,一上一下地捶在任天晴的腿上。任天晴挪动了一下身子:“再跑快点,捶得有点轻。”
我看得目瞪口呆:“你真会玩!你还能教大橘给你唱个小曲儿不?”
任天晴拿出一支棒棒糖:“我这是为了不浪费大橘消耗的卡路里,不然大橘会伤心的。”
我指着大橘道:“你这样玩它,它才会伤心吧?”
笼子里的大橘忍不住“喵”了一声,对我表示赞同。从楼上走下来虞枫又往联动轴上挂了两支按摩锤:“大橘,跑快点,否则一天没饭吃,只能吃老鼠。”
“喵——”大橘疯了一样在笼子里跑了起来。大橘就是一只怪兽,烤鸭、鸡腿、猪肘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老鼠。虞枫用吃老鼠威胁它,它能不疯吗?
我看得正起劲,虞枫已经面色不善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你还不去做饭,等着菜自己熟啊?”
“我去,我去……欠了你们的了。”我只能拎着菜往厨房走。
我这边还没把菜洗好,叶寻就溜了进来。我顿时高兴了:“叶寻,你是来帮我做饭吧?赶紧帮我把鱼杀了。”
叶寻根本就没搭理那条鱼:“你刚才说,传说有一支神秘势力悄悄捞出了九鼎挪到别处,对不对?”
“对啊!”我点头道,“那就是个传说,说不定就是后人牵强附会编出来的理由。你想想,就当时的情况,他们得出动多少人才能把九鼎捞出来?那么多人在河边作业,能没人看见吗?他们能瞒过秦朝暗探?别逗了。那个事儿,肯定不靠谱。”
叶寻表情严肃地说道:“如果他们只有几个人呢?”
我想都没想说道:“除非他们有吊车。”
叶寻道:“你忘了,古代还有一门失传的秘术,机关术。如果当时有机关大师暗中出手,他们未必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捞出九鼎。”
我一下愣住了:“机关术?”
机关术是华夏古老秘术之一,充满玄奇。有人觉得机关术是古代科技文明的代表,也有人觉得机关术只不过是被神话了的结果。但是,没有人能否认机关术的存在。
叶寻往门口看了一眼:“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后来看见任天晴她们弄出来的那个小玩意儿,才想到了机关术。春秋战国正是墨家的鼎盛时期,如果有墨家巨子出手,说不定就能弄走九鼎。况且……”
叶寻微微顿了一下道:“墨家主张兼爱、非攻。九鼎就和传国玉玺一样,如果把它留在世间,每次争夺都会掀起腥风血雨。楚王问鼎、秦王夺鼎、宋人沉鼎,哪一次不是预示战争的到来?所以我觉得,传说中那支神秘的力量就是善用机关术的墨家。”
我听得目瞪口呆:“你说的也有道理。”
叶寻拉着凳子往我前面窜了窜,道:“如果我们的推断是真的,那么找到墨家传承,是不是就能找到九鼎的去向?”
“你上哪儿找墨家传承?这不现实。”我不以为然道,“就算你找到了墨家的传人吧,你就确定他们肯定有墨家秘术的典籍?那东西要是真有,墨家早就恢复鼎盛时代了。我劝你还是绝了那个心思,赶紧帮我做饭得了。”
我并不是在信口胡说。墨家在春秋战国时代的确达到了巅峰,墨子死后,墨家就开始逐渐衰弱。
根据《韩非子 显学》的记载:墨子死后,墨家一分为三,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和邓陵氏之墨。他们各自认为是正宗,谁也不服谁,甚至互相倾轧、明争暗斗,致使墨家元气大伤。
无论是什么门派,最为忌讳的就是内斗,内斗的消耗往往比外敌还要可怕。墨家却恰恰经历了一场分裂和一场融合。
到了战国后期,墨家三派又汇合成了二支:一支转化为秦汉社会的游侠;另一支则继续研究墨家的逻辑学、光学、力学等理论,被称为后期墨家。
后期墨家本来应该再出现一次鼎盛,但是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开始到清代初年的两千多年时间里,墨学却进入最低潮的时期。墨学基本上是处于停滞的状态,治墨者屈指可数。历史上能找到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晋时的鲁胜、唐时的乐台、宋代的何芜及元代的陆友,但是却没再出现关于机关术的记载。换句话说,墨家机关术早已经失传了。
第一二四章 我不去
墨家的衰弱固然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有关,而更多的原因在于墨家本身。先不说墨家是否还保持着生机和活力,仅仅是他们将自己转换成一支神秘组织这一点,就很难再被统治者甚至世人接受,墨家的衰弱也就成了必然。
我说了半天,叶寻好像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你还忘了一个机关大师。”
我惊讶道:“谁啊?”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哪个我不知道的机关大师。叶寻一本正经地说了三字:“诸葛亮。”
“我艹!”我差点没让叶寻吓死,“诸葛武侯啊?那是机关大师不假,可你还敢去鼓捣他的墓咋地?你别扯犊子了,这事儿不能干,太不靠谱了!”
叶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你可千万别认真。”我差点把脑袋给晃下来,“诸葛亮是最后一个机关大师不假,可是诸葛亮是什么人?那是成了神的人!你去鼓捣他,那是找死。我可不去,你也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叶寻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怎么才肯跟我一起去?”
我得想个办法掐断叶寻的念头。可我怎么才能断了他的念想儿?我站起来转了两圈,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窗户外面的一个女生说道:“叶寻,你看见外面那个妹子没有?你去把她裙子掀了,我就陪你去。”
我知道叶寻肯定干不出这事儿来,他不动手,我就耍赖不去。
谁知道,叶寻往外面瞄了一眼之后转身就往出走:“你等着。”
他玩真的?不可能吧?
我顿时懵了。没一会儿的工夫,我就看见叶寻拿着一盒烟走了出去。
叶寻不抽烟,他拿我的烟干嘛?
糟了,上当了!叶寻会道术,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我眼看着叶寻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像没事儿人一样往那女孩边上走了过去,两只手装成点烟的样子凑到嘴边,仅仅一秒之后,叶寻手心里就透出了一丝火光。
他在烧灵符!这个畜生,这招他也想得出来?
我刚想提醒那个女生注意,叶寻拢着火的那只手就垂了下来,还没烧光的灵符在他手心中燃起一串火点儿的当口,叶寻忽然惊叫一声,像是被火烧了手指一样把手往地上甩了过去。
叶寻的手掌稍稍在空中一顿之后,院落当中狂风乍起,从下往上卷动的风旋一下把那女孩的裙子掀了起来。对方红着脸去按裙子时,叶寻却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叶寻这王八蛋,什么招都能想出来!
我正在厨房跳脚的工夫,叶寻无声无息地走了回来:“看过瘾了吧?过瘾了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什么叫我看过瘾了?”我当即耍起了无赖,“你去掀人家裙子关我个屁事儿?再说了,我答应要跟你去了吗?我立字据了吗?你有录像吗?”
“你们干什么呢?说什么证据?”虞枫莫名其妙地走了进来,“我在厨房里装了摄像头,你们需要什么证据?”
我吓了一跳:“你在厨房装那个干什么?”
任天晴指了指摄像头的方向:“厨房外面就是院子,装摄像头还不是为了安全?你们要看什么?”
叶寻眯着眼睛道:“你往回放两分钟就行。”
“哦!”任天晴点了一下手机,我的声音马上从里面传了出来:“看见外面那个妹子没有?你去把她裙子掀了……”
虞枫脸色铁青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王欢,你个臭流氓……”
“什么叫我臭流氓,谁知道叶寻真能去干那种事儿……哎哎……你抄家伙干什么?我艹,那是枪!别开枪……叶寻,我跟你不共戴天!”我让虞枫吓得撞碎厨房玻璃才逃到了外面,她还在后面穷追不舍,要不是我动作快,说不定就被她给一枪毙了。
我好不容易甩掉了虞枫,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我跑得太匆忙,连钱包都没揣,这可让我去哪儿好啊?
我正不知道应该往哪儿去的时候,任天晴却从附近的小树林钻了出来,扔给我一瓶矿泉水:“喝吧!”
我拿着水道:“虞枫没追过来吧?”
“没有。”任天晴吃着棒棒糖说道,“虞枫又不是真想杀你。你干嘛那么抵触去找诸葛亮墓?”
我说道:“如果是我自己,让我下地府我都不怕。叶寻要找九鼎,其实是为了给我治病。诸葛亮墓的牵扯太大,我不能拖着他去冒这个险。”
任天晴道:“你跟叶寻是搭档,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如果你不去,他会不会自己去?江湖中的义气,可以以心换心,也能以命换命。叶寻跟你不一样,他是纯粹的江湖人,他找你去,只不过是怕他自己走了,你会再追去,或者他死在途中,你会内疚一生。其实,他可以不找你的。”
我猛然回头看向任天晴:“你怎么知道?”
任天晴笑道:“我们探神手能纵横无忌,除了本身的修为,能靠得住的也就只有义气了。”
“义气这种东西,没有谁欠了谁的。这次你可以为了我拼命,下次我也一样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时间一长就像是肉烂在锅里,谁也分不清谁欠了谁的。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出现,能全力以赴就足够了。”
任天晴说道:“回去吧,叶寻还在等着你呢!等你走惯了江湖,很多事情就明白了。”
“你说得对。”我站起身来向别墅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一直不愿意欠别人东西,尤其这次叶寻要为我拼命,我本能地就想去阻止。可是仔细想想,既然我和叶寻能彼此之间以性命相托,谁为谁拼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何必矫情?下一次、下下次,我们不是还得一起出生入死吗?
等我回到别墅,叶寻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连带着我那份装备也放在一起。叶寻抬手把背包给扔了过来:“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我随手翻了两下道:“枪呢?”
虞枫解释道:“探神手大部分时间不会用枪。枪械的威力虽大,但是火力很有可能控制不住,容易损伤禁地里的物品。也许你一枪下去,一个秘密就会随着你的子弹而消失。”
我正犹豫之间,虞枫又继续说道:“如果你想用枪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但是那需要再等一天的时间。”
“给我申请两把枪,最好是大威力手*枪。”我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要申请两把手*枪,有枪在手至少能解决不少麻烦。
“好吧!”虞枫点头道,“不过大威力手*枪只能申请一把,另外一把,我给你换成*一类的小手*枪吧,方便你携带。”
“也好。”我点头之后,虞枫才再次说道,“这是你们加入探神手之后的第一个任务,按照惯例,除了助手之外,只能由你们两个完成,我和任天晴不会参与你们的任务。不过,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得力的助手。”
我忍不住问道:“助手是做什么的?”
虞枫说道:“就是帮助你们沟通官方、收集资料、安排住宿一类的事情,说白了就和生活助理差不多。”
叶寻冷声道:“我们不需要。”
虞枫摇头道:“既然你们不需要助手,我也可以不做安排。你们先准备一下,我去给你们申请枪*械。”
我没有立刻出发,是为了万全起见。诸葛亮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不做好足够的准备,我不敢轻易去触碰这处禁地。我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我耽误的这一天,让我和叶寻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机。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一场危机已经悄然而来,还在琢磨着该去哪儿找诸葛亮墓。
叶寻看我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知道我在想事情,给我扔过一盒烟来就不说话了,任天晴却眨着眼睛问道:“王欢,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诸葛亮墓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沉声道:“史料记载,诸葛亮病逝五丈原,葬于汉中定军山。郦道元的《水经注》中曾经提到过,诸葛亮墓因为地势没起坟垄,墓地是后世人起封的。现在的武侯墓区建于明清两代,不可能是诸葛武侯长眠之地。”
叶寻皱眉道:“那诸葛亮墓究竟在不在定军山?”
“按照常理,应该是在定军山。”我说道,“诸葛亮一生为振兴汉室鞠躬尽瘁,他死后葬于定军山,守望汉中,符合诸葛亮的性格。”
“司马懿想灭蜀汉,必须先取汉中。诸葛亮葬于定军山,大概也有告诫姜维‘汉中是重中之重’的意思。但是,历史上却是因为姜维决策失误收拢兵力才丢掉了汉中,让魏军长驱直入进逼成都。”
“按照这些资料推断的话,诸葛亮真正的墓葬应该是在定军山,只不过很难确定具体位置。”
我说到这时,转过了话头儿道:“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诸葛亮并非葬于定军山。有一个传说,可以侧面证明诸葛亮造过疑冢。”
~~~~~~
各位朋友我先声明一下:机关迷城虽然提到诸葛武侯的墓葬,但是主角不会去盗诸葛亮墓。崇拜诸葛武侯的朋友可以放心观看!
第一二五章 墓在何处
我坐在沙发上侃侃而谈道:“相传,诸葛亮因为魏延夜闯,延寿之法被破坏后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他遗书后主刘禅,嘱其在他死后将尸体入棺,由四名士兵抬着向南走,杠断绳烂之处便是他的葬身之所。”
我说到这时,抬头看向了叶寻道:“如果按照传说来看,诸葛亮是在成都入殓,成都往南正好与汉中的位置相反。诸葛亮的墓地还会在汉中吗?”
叶寻没有说话,任天晴却说道:“这个传说我也听过,可我觉得那个传说的漏洞太多了。”
任天晴说道:“传说,后主刘禅答应了诸葛亮的请求,派了四名军士抬着棺材一直往南走。这四个人抬了一天一夜后,终于体力不支,累倒在了地上,但是那棺材的杠子没断,绳子也没烂。”
“四个人商议后,将诸葛亮的棺就地掩埋了,回去后报告刘禅,说将丞相棺掩埋于杠断绳烂之处。刘禅听了报告后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么快就会杠断绳烂呢?”
“于是将四个人抓起来严加审问。四个人经不起皮肉之苦,只好招认。刘禅大怒,以欺君之罪将四人斩首。但是,那四个人被杀之后,世人就再也不知道诸葛亮的葬地了。”
任天晴道:“你不觉得这个传说太假了吗?”
“第一,刘禅挑选出来的人肯定对汉室忠心耿耿,怎么会一天时间就冒出了歪点子?”
“第二,诸葛亮生前在蜀中威信极高,那四个人敢随便在诸葛亮头上动土吗?”
“第三,后主刘禅绝不是个傻子,他不可能连问都不问就把四人全部斩首。”
“第四……”
任天晴掰着手指头还要说,却被我给阻止了:“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但是这个传说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诸葛亮有故意布置疑冢的打算。”
我缓缓说道:“一生征战的人大多数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怕对手来挖自己的坟,尤其是死于乱世结束之前的人更是如此,因为他们不知道平定乱世的是不是自己的后人。曹操如此,诸葛亮也是如此,而且他们两人下葬的传说也大同小异。”
我继续说道:“以诸葛武侯之能,不可能看不出来刘禅没有一统天下的本事,而他的学生也未必就是助刘禅平定乱世之人,所以诸葛亮故布疑冢的可能性非常大。”
叶寻皱眉道:“按照你的说法,诸葛亮墓不是等于找不到了吗?”
我摇头道:“但凡存在过的东西,都有蛛丝马迹可寻,就看你怎么找了。我们明天先赶到定军山看看再说。”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我爸说的。有时候仔细回想一下过往,我越来越觉得他是探神手。
任天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道:“你说了那么多不可能,还打了背包要走?你们做事儿也太……太随性了。”
我笑道:“大致的位置我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几个,墓葬的准确位置肯定跑不出这些地方,我只不过是在衡量着应该从哪儿入手更容易一些。”
我敲着桌子道:“定军山我们肯定得去一趟。有枣没枣,打三竿子再说。不过,武侯墓区已经成了旅游区,我们冒冒失失地过去挖坑,就算咱们是探神手也得被警察抓起来。我总得想想怎么动手吧?”
“那倒是。”任天晴点头赞同时,虞枫已经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这回,你们想不带助手都不行了。”
“什么意思?”我看见虞枫的脸色就觉得是哪儿出了纰漏。
虞枫咬牙说道:“第四分部那边也提出要探查机关秘术的报备,正好跟你们撞车。”
“这么巧?”我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得退出任务?”
虞枫脸色阴沉地说道:“如果你们想退出,我可以把任务撤回。但是,你们不想退出的话,最好能打出我们第五分部的威风,必须得完成任务,咱们丢不起那个人。”
任天晴帮着虞枫解释道:“探神手之间并不禁止竞争,如果两支探神手同时瞄准了一个任务,那就得看谁有本事把任务拿下来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退出。不过,退出的结果就是颜面尽失,就算对方不去嘲笑你,你也觉得矮人一头。”
我仰头看向了虞枫:“这里面怕是还有别的什么事儿吧?”
虞枫沉声道:“我怀疑,因为李神仙的事情,刑殿正在故意找你麻烦。我给你申请任务时,刑殿方面故意拖延了十多分钟,这十多分钟足够他们找出一个人来跟你抢任务了。”
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继续说。”
虞枫道:“第四分部是刑殿做主的地方,那里的负责人早就已经被刑殿架空了,他们随便报上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跟你撞任务,对方甚至还能在任务出发之前临时换人。”
我淡淡说道:“如果我次次出任务都有人跟我抢呢?”
虞枫正色说道:“探神手不是让人混日子的地方,连续放弃三次任务或者连续三次任务失败,你会被降级,直到被踢出探神手为止。”
我笑道:“也就是说,刑殿是打算把我踢出探神手,给李神仙一个警告对吧?”
“可以这么说吧!”虞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更重要的是,刑殿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第四分部比你们提前两分钟申请了任务,所以,按照惯例,先申请任务的一方会比你们提前三天出发,以示公正。”
“两分钟,呵呵……”我冷笑道,“这个所谓的竞争,可以杀人吗?”
虞枫说道:“可以。只要你能干掉对方,刑殿也不会找你的麻烦,毕竟任务当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是这次怕是不行了,在有人监视的情况下,你们没法动手。”
我眉头一皱道:“听你的意思,邢殿的人也会参加?”
虞枫的火气也冒了出来:“按照刑殿的规定,如果竞争双方有一方提出‘希望刑殿观察使跟随,以示公正’,两个分部就都要派出刑殿使者。第四分部已经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叶寻冷声道:“如果我把刑殿的人杀了呢?”
虞枫脸色微变道:“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刑殿观察使一旦死亡,势必要引起刑殿追查。一旦被他们查到真凭实据,你们的下场会非常悲惨。”
虞枫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只要手脚利索,就算杀了刑殿观察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务我接了。”我平静地说道,“你给我申请的枪支在哪儿?”
虞枫从身上抽出一把左轮:“这是你要的大威力手*枪。”
“马格南m500?”我没想到虞枫能弄来这种好东西。
马格南一直是手枪中的王者,威力远超大名鼎鼎的*。m500因为使用的子弹太大,一般的转轮手*枪能装弹六发,它只能装五发子弹,但是有效射程却在250米左右。
马格南的后坐力太大,一般人的手腕很难承受马格南的后坐力带来的冲击,所以马格南虽然是枪中之王,反倒没有*出名。不过,我对马格南确实心仪已久,虞枫能给我弄来这么一把手*枪,让我喜出望外。
我正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马格南,虞枫又从身上拿出一把两发装弹的“*”:“这把枪威力小了一些,但是胜在隐秘,你拿着会有用处。”
有了马格南,*有没有也就无所谓了,但是虞枫既然已经给我弄来了,我也不好拒绝。
我这边正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马格南,张臣却从外面走了进来:“王欢,我是这次刑殿任命的观察使。为了公平起见,我先来检查一下你们的装备。”
叶寻脸色一冷,就要发作,我伸手挡住叶寻,把装备扔到了桌子上:“自己看吧!”
张臣先是伸手把马格南推到了一边儿:“m500威力太大,容易损伤古迹,不许带。”
“这把*用的是十字花箭头,杀伤力太强,为了避免过度竞争,留下吧!”
“茅山神符?”张臣捻起叶寻的灵符道,“这种符箓本身就属于应该拿去研究的神品,我建议,折价卖给探神手。这几张灵符暂时由你保管,等我上报刑殿之后,自然会有人找你联系。在刑殿没做出具体决定之前,每一张灵符都不能有任何损伤,明白吗?”
叶寻没有说话,我却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冷意。
张臣毫不在意地把手伸向了蔑天,我冷声道:“你最好别碰我的刀。”
张臣冷笑道:“你想对抗刑殿的命令,还是说,有人授意你这样做?”
张臣等于是当着我的面挑拨我和虞枫之间的关系,我的脸色顿时阴沉到了极点。
张臣转过头去拔出了蔑天,眼睛顿时就是一亮:“这把刀大概是你从什么古迹中带出来的吧?”
张臣的眼力不错,但是我却决不能承认:“那是家传的宝刀。”
张臣冷声道:“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你家传的宝刀?没有证据就不要试图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