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4章 你们都能凑个十八层地狱了
平静了一段时日的朝堂,又因民间突然间冒出来的八皇子而波澜动荡,两面的局势再一次拉起,颇有一部份人又开始为那八皇子说起话来。
可他们说是说,那是在天武帝没来的时候说,就知道欺负六皇子。今日,当天武帝坐在龙椅之上,那些人的嘴竟全部都闭了起来,再不敢多言一句。
可是他们不说,老皇帝却是想说道说道了——“某些人有把柄握在老九的手里,总会合计着如果让朕把皇位给了老九或是跟老九亲近的老六,那你们往后的日子可就有得苦吃了。对吧?哼!”老皇帝冷笑,“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别以为朕不朝,就意味着过去的那一页一页都翻过去了。是,你们若是能好好的,别犯老毛病,朕跟老六是不介意把那一页掀过去的,可你们这帮白眼狼,偏偏不领情,听风就是雨,民间一有个风吹草动你们就跟着蠢蠢欲动。怎么,如今知道害怕了?知道未雨绸缪了?当初干什么来着?食朝廷俸禄,却不顺着朕的心意,也不为国为民,就一心为自己,朕要你们这样的人到底何用啊?泱泱大顺,文官武官无数无数,是,不能一下子整治,也整治不过来,贪腐和有坏心眼的官员也不只你们这些,如果一下子都拨了去,也的确会引起朝中动荡。所以,朕从前是一点一点拨的,但到了你们这里,就已经所剩不多了。”
老皇帝一句一句地说着,下方,那些心虚之臣的汗都滴到了大殿之上,就听到天武帝还在继续道:“剩下的这些,一下子全拨了去,也不会乱了朝政,更不会乱了天下。你们这些人啊,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他冷冷地看着下方,看了好半晌,直到看得很多人腿肚子都打了哆嗦,这才觉得比较满意了,然后就听他对章远说:“章远,给他们念一念,一个一个的都叫什么名字,都在哪一年哪一月干了些什么事儿,都让他们心里清楚清楚。别觉得朕是冤枉他们,死也得死个明白。”
老皇帝一发话,章远立即上前一步,把手里的一圈长长的卷轴给打了开。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字,他就对着念,人们听着,竟真的就是哪一位官员在哪一年哪一月甚至都详细到了哪一日都干了些什么坏事,或是贪污了,或是参与过三皇子作乱一事了,又或是在后期帮着八皇子坑他的九儿子了,再或者是在六皇子监国期间给六皇子恶意下绊子了。竟还有宫中后妃的母族跟后妃暗中勾结,为家族子弟买官卖官的。一笔笔,一件件,清清楚楚地从章远的口中被念了出来。
直到章远念完,就好像经过了一个春秋岁月般,那么的漫长,那么的熬人心。人们数了数,涉事官员一共十八位,已经随着章远念到他们名字时,扑通扑通地跪了下来。
天武帝瞅着他们就觉得悲哀,“十八位,你们都能凑出个十八层地狱了。朕觉得,你们这样的人,的确是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去吧!到地狱去吧!朕的朝堂不要你们这些蛀虫败类!”说完,头一偏,冲着刑部尚书许竟源的方向又开了口:“许竟源,这些人朕就交给你,给朕好好的审,让他们死也死个明白。还有,你们都给朕听着,朕不管你们在民间听说了什么事,朕只告诉你们,老八已死,已经为他曾经所做之事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至于民间那个畜生,哼,真的老八朕都不待见,更何况是个假的。从今日起,朕只上这一次朝,也只做这一件事,不过你们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因为,朕的儿子已经羽翼丰满,收拾起人来可比朕下手要重得多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一次朝会,天武帝将朝中最后潜藏着的有异心之臣彻底的铲除,而对于那些没有资格每日上朝,但同样也与如今大局相驳、对民间那个八皇子有着亲近举动的官员们,就像他说的,皇子们已经羽翼丰满,收拾起他们来可是一点都不会含糊的。
大顺京都,皇子们卯足了劲儿清除不轨势力,而原宗隋的京都,也在玄天冥和凤羽珩的整治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斩除了许多原宗隋官员,城中有很多大府宅就空了下来。这些宅院有两座挨着的,被凤羽珩征用,拆了院墙合并到一处,变成了新的百草堂。还有另外两座挨着的,同样把墙打通,变成了百草医学院。她将先进的医疗技术和手段还有药品都带到宗隋来,并亲自出手,做了两台接肢手术、两台剖腹产手术,还有两台换肾摘除手术。这一系列手术下来,民心就彻底的被她给征服了。
百姓就是这样,他们爱的是脚底下这片土地,可并不是管理着这片土地的皇族中人。谁来统治这片土地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怎么统治。说起来,李家从前做得也不错,就在李简上位之前,那么多任皇帝哪一个都爱国爱民的,哪一个都全心全意地建设着这一片国土,说是爱民如子也并不为过。
可自从李简上位,百姓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从前,但凡民间有灾,先帝们甚至会掏出自己的体己银子发放给难民,尽最大的能力让难民们至少能够在灾难中先活下来。
可是李简呢?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增加赋税,说是充盈国库,实则上却是为了弥补他自己在夺位的这些年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银子。
百姓们不理解,为何以往新皇上位都是减税,到李简这儿竟然要增加呢?增加就增加吧,竟然对受灾地区也同样要加税,这就让人很难接受了。
丰富之地加税,百姓至少还能承担得起,可难民们本来就受了灾,你皇上不说开国库放粮放银,居然还跟他们收钱,他们都受灾了,哪来的钱?
就说宗隋最东南边的赤城,那是宗隋最热的一个城池,哪怕是在冬日里都会下雨的地方。李简上位之初,那里刚发过一场大水,冲毁了无数房屋良田,百姓苦不堪言,纷纷往别处去逃难,有很多人就倒在半路上再也没能起来。先帝生前最后做的一件事,就是向赤城施援,不但掏空了国库的三分之一,无数朝臣也都行动起来,一心地帮着赤城百姓渡过这道难关。
可李简弑父登基,先帝对赤城的援助还没做完,就咽一了最后一口气。那三分之一国库的银两正在运送途中就被李简又给召了回来,包括朝臣们凑足的银子和衣物也都被召了回来,但没还给人家,而是入了他自己的手。
朝臣们问过几次,可李简新君上位,再加上有淳于暗和端木安国的辅佐,那手段可不是一般的凌厉,所有参与援助行动的朝臣竟然先后都被罢了官免了职,特别是那些开口想要回自己银两和物品的人,更是有所加罚,甚至还有两位被李简寻了由头斩杀了。
这样的皇帝当权,谁还敢跟他唱反调?于是,侥幸没有被清楚的倘有良心之臣便选择了闭嘴,除去每日正常上朝之外,绝不多说一句话。皇帝的提议也不赞同也不反对,反正你做着我就看着,就为了拿一份俸禄养活一家老小罢了。而那些跟李简一个鼻孔出气的人可就乐了,一个个整日里耀武扬威的,就差没把嚣张二字写在脸上了。
朝臣尚且如此,就更别提百姓。不仅赤城百姓咒骂李简,京里的人也对这位皇帝痛恨在心。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杀,连自己的兄弟都能杀,这样的人你指望他爱同如子?他不待民如仇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当李简有难,当皇家有难,没有一个人肯站在他这一边,全部选择投靠大顺。如今,凤羽珩的百草堂再一出手,宗隋百姓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仅惊讶地凤羽珩竟有如此神仙一般的高超医术,还疯狂地羡慕起大顺的百姓竟然如此幸福,有这样的神医护着,什么样的病治不好啊!
于是,人们纷纷把自家孩子往百草医学院送,在他们看来,只要跟着凤羽行,哪怕只能学到一点皮毛,那也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当然,百草医学院依然不是什么人都肯收、什么人都进得了的。凤羽珩把在大顺京都医学院的新生审核标准也用到了宗隋来,所有能够入学的学生都要经过三查四审,还要考试,方可得到入学的资格。
有人说,想进百草医学院,简直比科考还难。可也有人说了,就算再难也想让孩子来试一试,因为只要一想到当有一天人们不再为疾病所苦,那些在现在看来是绝症的疾病可以有希望被治好,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所以,即便百草医学院的入学审核十分苛刻,学院门口还是整日整日地排起了大长队。
除此之外,那些空出来的官员府邸,在凤羽珩挑出四座之后,其它的玄天冥就着人统一做了登记,然后挑了个日子在府衙进行公开拍卖。
第1215章 大家都节哀
当然,这个主意也是凤羽珩给他出的。
因为民间有钱人很多,但京城这地方可不是你有钱你就能买到大宅子好宅子的。京里不讲究钱多,只讲究官儿大,你有再多的钱,也不如一个小官儿有本事,想要住好的地段、想要买大的地皮?对不起,没有!
京中地皮早就被皇家给垄断了,官员们的府宅都是皇家赐下来的,那么多的官员啊!这一分,好地方可就都没了。虽然宗隋也学着大顺,城中讲究东富西贵南贱北贫,可因为地方小,有些在京中做生意的有钱人想要买宅子住下来,便也顾不得东南西北之说了,只要能买到一片空地,或是能买下一座空宅,东南西北又能如何?有得住就行啊!
可到底人人都是想住得更好的,勉强买下来的地方只能将就着住,一旦有好的,他们当然是不惜去用巨额金银来换的。
凤羽珩这几日为人看病,接触的人多,没两三日工夫就摸透了那些有钱人的心思,于是她就给玄天冥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所有空宅拍卖,拍出来的钱一部份用于百草堂和百草医学院的建设,另一部份就用于接济贫苦百姓。
同时,玄天冥还告诉在京所有百姓,这样的政策不仅仅要作用于隋城,还要以隋城为中心,向其它城池扩散扩广。随着宗隋的覆灭,有太多政务需要整治,也有太多的官员面临被查,想必以后空宅会很多,还有官员家里的好东西和银两,都将一部份收入国库用于国家建设之用,另一部份都要用来兴建百草堂和接济贫民。而至于百草医学院,将只设在隋城和大顺的京都,所有有至于往此方向发展的人,可以前往这两处考试入学。
大顺政务的推扩进行得很快,也很有成效,宗隋百姓的配合度很高,这也得益于大顺政策的良好,以及百草堂给人们展示出来的实际好处。
玄天冥凤羽珩二人自打下隋城之日起,在这边又逗留了一个多月,总算在凤羽珩十七岁这年的月夕,东界事务逐步平顺,她对玄天冥说:“七哥的仇报了,宗隋的事务也打理好了,夫君,我想回去了,外公还在等着我。”她说这话时,神情落寞,就好像整个儿人都不再属于这个世界,思绪幽幽飘走,不知去了何方。
玄天冥心疼地把小妻子揽入怀中,从她十二岁一直到她十七岁,五年了,一眨眼就是五年,他却没能让她过上一天安稳消停的日子,他这个夫君,做得愧。
“好。”玄天冥说,“我们回去,我跟你一起回去。明日李简处斩,咱们后日就回京。早就说过,打下宗隋,这是我为大顺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从今往后,我们换一种方式来活。”
次日,李简在宗隋京都所有百姓仇恨的目光中,被处决于午门之外。再过一日,玄天冥留下了钱里何甘以及所有跟着他一路打过来的大顺将士暂守新版图,他则带着媳妇儿、白泽以及忘川黄泉坐上了回到大顺的马车。而在他们的马车边上,还有一辆囚车随行,囚车里头关着的是失去双臂的端木安国。
凤羽珩坐在马车里,车窗的帘子掀着,秋高气爽的季节,却并不能让她的心里有一丝畅快之意。这一趟宗隋之行,失去太多了。
她意念一动,从空间里调出一只陶瓷罐子。那里头装着的封昭莲的骨灰,为了便于携带又保证安全,她一直都在自己的空间里储存着。此时,她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的端木安国,心头的愤恨便又汹涌而起,手里抚着的罐子也好像有生命一样,让她能感受到来自里面骨灰主人的滔天恨意。
“别急,你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她对着封昭莲的骨灰轻轻地说,“药人吗?我才是用药的祖宗,封昭莲,你若泉下有知,就好好看着,看着我如何把那端木老贼制成全天下最成功的药人,再看着他如何在我手里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你过去所承受的一切痛苦,我都会帮着你在那老贼身上加倍地讨要回来。还有七哥……”她的意念又探入到空间里,看到手术室中闭目深眠的玄天华,情绪便不由自主地起伏开来。
玄天冥在边上揽着她的肩,正在小声地劝说:“不要再去想,就一步一步的做,那老贼即便抽筋扒皮也难解我们心头之恨,那就让他活着,让他承受这世间所有的一切疾苦。七哥不醒,他绝不能死。”
“对。”凤羽珩亦收回思绪,“他的命,我要留给七哥亲自去收。”
车帘放下,骨灰罐子被重新放回空间。忘川黄泉看着一只罐子离奇出现又离奇消失,眼睛都没眨一下。五年了,很多事情早就习惯,她们是凤羽珩最忠实的仆人,也是她最好的伙伴,同时,也将是她所有秘密的忠诚守护者。
囚车那头,有端木安国凄厉的声音喊了起来,他正大叫着:“凤羽珩,你这个小贱人,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为何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逐日萎缩?在他落到凤羽珩手里的这一个多月,那东西已经萎缩到连一个小指头的粗细长短都不到,太可怕了,凤羽珩到底要干什么?
凤羽珩没答,到是赶车的白泽大车地告诉他:“不明白么?那就想想你曾经都干了些什么,你干了什么,我们就干了什么。”
一句话,令端木安国陷入了地狱般的绝望之中……
大顺京都,这一个多月以来,最热门的话题就是七皇子玄天华被炸死在宗隋的桐城门外。这个话题热度已经超过八皇子的回归,成为了人们每天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谈资。
要说宗隋京都的女子对玄天华的爱慕已达疯狂地步,那么,在大顺京都,人们对玄天华的情份就是宗隋女子的十倍百倍。而且不分男女,不分老少,所有人无一例外地都是玄天华的超级粉丝。
他们从来都认为玄天华是真神仙的,从来都认为玄天华根本不会死也不会受伤的,只要有玄天华在,那就是天道在,太阳在,空气在,玄天华代表了一切美好、清静、优雅、出尘……太多太多的形容词都无以表达玄天华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可突然有一天,他们心中的神仙居然死了,那种感觉就是信念突然倒塌,以至于消息传来的最初,都没有人会去相信,人们都觉得那是骗人的,因为就算天塌了,玄天华也不会死。
可是,过了这么久,终于人们再绷不住了,玄天华的死讯从四面八方传来,甚至就连大顺的官员也不能再矢口否认时,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神仙真的死好。一直以来供养的神明突然之间的离开了他们,那种被抛弃的感觉简直比要了命还难受。
巨大的悲痛在京城中蔓延开来,比之前姚显的过世还要强烈无数无数倍。人们自发地涌到淳王府门前去打听情况,可是淳王府里的人闭门不出,一句准信儿都不给,任他们再着急也没有办法。
后来,有人说他看到了淳王府的一个下人出去采买,走在路上的时候偷偷的抹眼泪。
于是,七皇子玄天华已经离世的消息被坐了实,人们整日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连带着在京的所有官员,甚至就连平南将军府、丞相府以及文宣王府都陷在这样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毕竟,玄天华是那样不凡的一个存在啊!
可是京城的百姓苦啊,他们不同于宗隋的百姓,他们也想给玄天华报仇,可离得太远了,无处可报。更何况,宗隋都没了,宗隋京都都变成大顺的隋成了,皇帝都被斩了,还能跟谁报呢?
官府张贴了大榜说着大顺打下宗隋的喜讯,可那算是什么喜讯啊?张榜的人都在抹着眼泪,一提到七皇子,都恨不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整座京城的人都自发地穿起了白衣孝服,女人们甚至在头上还戴起了白花,就为了告慰玄天华早逝的神灵。民间没有了欢声笑语,什么八皇子回不回归的,再也提不起大家的兴趣,从前因八皇子一事分成了两派之人也再度无缝融合起来,彼此间互道着“节哀”,把什么八皇子不八皇子的,早就抛在了脑后。
百姓尚且如此,就更别提那些与玄天华有所交集之人。大皇子二皇子都不相信他们的七弟已经死了,包括已经回京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在内,四个人齐齐跑到玄天风面前,逼问着他说出宗隋那边的真实情况,老七到底如何了?
玄天风也想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假的,可事实是,玄天冥凤羽珩那边给他传回来的消息,的确是老七被桐城外的雷区炸死,而那雷,是端木安国布的。
他不能给他的兄长们任何好的消息,玄天风想,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最无力最绝望的时刻了吧?当初三人围坐商议宗隋战事的情景就好像还在昨天,可是一转眼,宗隋没了,他的七弟,也没了……
第1216章 用我们的方式,把你留下
七皇子的离世,给太多太多人带去了无尽的伤悲,早已经回到京城的凤想容是在去姚显坟前祭拜那天听说此事的,自此,一病不起。
安氏带着想容住在郡主府里,百草堂的大夫来看过,只说是抑郁成疾,这是心病,不是医疗手段能治得好的,想要让凤想容好起来,得从心理上调节,特别是她得学会自我调节。
这凤家三小姐差一点就要嫁给七皇子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可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知道。更有人知晓云妃亲自出马到济安郡下聘,只是后来这亲事为什么没成,其中究竟就无从得知了。
那大夫对安氏说:“三小姐怕是因为七殿下的事郁了心结,还请您多多顺导,才能让她快些好起来。”
可想容从来都是个死脑筋,在玄天华离世这件事情上更是钻了牛角尖,任凭安氏如何开导劝导都无济于事。整个人就是浑浑噩噩的,多半时间是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偶尔能在丫鬟的搀扶下能到院子里坐一会儿,可一坐就发呆,甚至会对着大树叫七殿下,也不管大树回不回应,她就搬了椅子坐在大树面前自言自语,一说就是一天。
安氏因为她的病背地里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一双眼睛整日都是红肿的,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好起来,可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都达不到半点效果。四皇子玄天奕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可那系铃的却已经不在人世,但夫人你不要担心,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儿,我都在底下接着,绝不会让她这一生孤单地走完。”
其实,想容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但凡她能坚持,就绝不会以这种样子示人,平白的让自己的娘亲担忧。可现在她就是控制不了了,有的时候那种悲伤的情绪一上来,就觉得连呼吸都是痛苦的,只有死亡才能让她得到解脱。
可是如果她死了,娘亲怎么办呢?好好的女孩就在这样的折磨下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过,每天一睁眼,都希望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希望玄天华还活着。她想过,只要那个人还活着,她一辈子不见他都是可以的。
她吐过三次血,都被她自己给瞒了下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觉得自己时日已经不多了,就好像生命每一天都被抽离出身体一点似的,再这样下去,怕是熬不过三个月。可她就是想不明白,当初算命的说她跟玄天华在一起,那就是孽缘,会给对方带去灾祸。那她明明已经拒绝亲事了,明明都已经不再奢望了呀!为何玄天华还是出事了?
想容想不明白,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渐渐地,幻觉又开始产生,这次到没觉得大树是玄天华,但她觉得这郡主府是一个大牢笼,四周都是铁栏杆,她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羔羊,等着笼子外的人随时随地举刀屠杀。她想要逃脱,想要到笼子外面的世界,可她的身边却有很多很多的看守着,这可怎么办?
这个问题想容很认真地思考了三天,终于,三天后,趁着安氏到百草堂去给她取药,她想办法支开了丫鬟和门房,终于从郡主府里跑了出来。
出不知道是外面的空气真的跟府里不一样还是怎么着,从郡主府中出来,走着走着,渐渐地,模糊的意识开始重新明朗,幻觉不在,清醒恢复,想容愣愣地看着自己站在京城的大街上,长裙下头的双脚都没有穿鞋,就那样踩在地面,中秋凉爽的天气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街上所有的人都是白衣素服,是为玄天华服丧的。她今日也不知道为何,竟穿了条淡粉色的裙装,站在一片素服人中间,是那么的显眼。
有人看到想容的这身装束十分生气,便停在她的面前指责道:“你是哪家的人?都没有心的吗?七殿下死了,全城的人都在为他服丧,可你居然穿了这样艳丽色彩的衣裳出门,你到底是何居心?”
也有人说:“算了,咱们自愿服丧,但不能强求他人。七殿下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如果他知道咱们把为他服丧的事强加在别人身上,一定会不高兴的。”
先前说话的人被同伴拉着走了,可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向想容聚集过来。这一身粉裙惹了众怒,人们纷纷对她加以指责,直到想容掩着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终于有人把她给认出来了,那人惊讶地说:“不对啊!这不是从前凤府的三小姐吗?是御王妃的妹妹。”
“是她吗?”有人不信,走近了一看,这不是凤想容又是谁啊!于是也大声道:“还真的是凤家三小姐!三小姐,你不是跟七殿下还有过婚约的?为何要这样的打扮出门?”
想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满大街的白衣素服那样刺眼,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玄天华从这个世界的悄然离开。想容掩面而泣,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传来,她一句都不想听,一句也都听不清,只记得自己起身跑了开,浑浑噩噩的,再清醒过来,竟是跑到了淳王府的门口。
与外界不同,玄天华离世,他自己的府邸却并没有任何哀伤的表示。没有白幡,没有白花,也没有设灵,就连守在门口的侍卫和府门里头偶尔走过的下人们,也都是正常的装束,与她住在这里时并没有任何两样。
想容一下子就恍惚了,她曾经多少次的希望自己所知道的这一次都不过是一场梦,梦一醒,玄天华就还好好地住在淳王府里。可京中百姓人人为之服丧,让她再一次陷入了绝望。却不想,梦想竟在淳王府门口有了眉目,既然淳王府都没办丧,那是不是说明,玄天华根本就没死?
她面上重新腾升起希望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淳王府,特别希望再等一会儿玄天华就能从那扇府门里走出来,一袭白衣,云淡风轻。
然而,她什么都没有看到,淳王府里一切如常,却也一切都不如常。总有下人停下来,偷偷地往脸上抹去一把,面色伤悲。也总有侍卫轻轻叹息,带着无尽的落寞。
除她之外,还有很多人都往淳王府里望着,有女子,还有男人,他们都跟凤想容一样,都希望能看到七皇子从府门里走出,然后这天下一切依旧。
可惜,无人能够梦想成真。
有人说了实话:“咱们再看也没用,七殿下是真的不在了的。淳王府之所以没有办丧,是因为云妃娘娘不肯接受现实,她坚信儿子没死,所以下令淳王府不得有半点哀伤气氛。可是你们看看,那府中之人哪一个有笑模样啊?要真是没死,何以会如此伤悲。”
想容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云妃也跟她一样,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她们都在自欺欺人,都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强行的把那个人留下。
她绝望了,最后一线希望终于破灭,淳王府门口再也待不下去,跌跌撞撞地离开,却又在刚走不远的一处小巷子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一花,人就要站立不住,好在边上有人及时地扶了她一把,这才不至于摔倒。
想容回头去看,扶住她的人竟然是五皇子玄天琰。她愣了愣,又瞅了瞅玄天琰身边的一名陌生女子,样貌娇媚,眉眼传情,一身白衣也没能挡得住那自然散发的风情万种,好看得让人总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她想起回京之后听说的传闻,五皇子跟凤粉黛玩完了,他又娶了很多侧妃,如今的黎王府又恢复到从前那般,日日夜夜歌舞升平,而那凤粉黛,则孤孤单单地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听说穷得连下人都请不起,整天就是萝卜白菜清汤清水,唯一的一块儿肉也要剩下来给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吃。
她原本不知道这传闻是真是假,自己的身子一直不好,也没有机会去证实一下。可每每想起五皇子对粉黛那样好,就觉得那一定是人们瞎说的。粉黛那丫头再不懂事,可至少她还知道与五皇子的婚约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直倍加珍惜,绝不会作死作死连五皇子都把她抛弃。慢慢地,也就把那些传闻给忘了。
可是现在,当她看到玄天琰身边站着的那名女子时,之前所听到的话又转回到脑子里,以至于她惊讶之余竟脱口而出:“原来你真的娶了侧妃,真的不要粉黛了?”
玄天琰一皱眉,很想跟想容解释说不是他不要凤粉黛,而是凤粉黛不要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看看想容那一口吐到地上的血,就更觉得不是说自己事情的时候,于是没答她的话,只是问了句:“你就一个人出来的吗?本王听说你生了很重的病,连白草堂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还想着改日到郡主府去探望。”说完,又看了地上的血迹一眼,面色担忧:“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想容沉下脸下,甩了下胳膊,挣开他的搀扶。再看了那女子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告诉玄天琰:“我的妹妹虽然一次又一次地害我,可她到底还是我的亲妹妹,我总是希望她能过得好的。所以,五殿下,不管你们之间的事到底谁是谁非,既然你已经有其它女子伴在身边,就不该再管凤家的人。想容多谢五殿下关怀,但希望五殿下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我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一个男人,不该嚼舌根子的。”
第1217章 弑天杀地,我只要你活着
不同的,从前的他娶了就要了,现在却只娶进门,连碰都不愿碰那些女子一下。以至于府内侧妃越来越多,那些女人左右闲着无事,就聚在一起扯起闲嗑儿,说五皇子根本就是不行,根本行不了男人该行之事。
这些话都传到过他的耳朵里,可玄天琰并不在意,那些女子怎么说他,他是真的不在乎的。可是,想容刚刚的话,却让他往心里去了。
凤粉黛的样子又在脑子里浮了出来,还有想容吐出的那滩鲜血,玄天琰心起担忧,他挥挥手,不耐烦地对身边女子说:“本王要去哪里你无需多问,自己回府去,又或者你爱去哪里去哪里,本王都管不着。总之,不要跟着本王。”
他说完,再不理对方,迈开步子就往凤粉黛住的方向走。那女子站在原地看着,面上恨意顿起,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该死!她想尽一切办法才能嫁给一位皇子,并在这位皇子府内那么多女人中脱颖而出,让对方待她多多少少比旁人好些。本以为再努力一年两年的,总也该出头了吧?却没想到,这五皇子玄天琰说翻脸就翻脸,街上莫名奇妙地一个吐血的女子就能让她瞬间被抛弃,她不甘心。凤想容吗?听说是那个凤粉黛的姐姐,那么五皇子一定是去找凤粉黛了。她心里算计关,不让跟,那她偏偏就要跟过去,她到是想看看那凤粉黛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能把五皇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玄天琰直奔凤粉黛的小院儿而去,他以前总是在夜里悄悄的来看着她,却从不敢在白天光明正大地相见。因为,凤粉黛那张嘴实在是太毒了,为了能让他死心,能把他赶走,那丫头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而他到底是个男人啊!面对那样尖酸刻薄的言语,又怎么能受得了。
可今日不同,玄天琰想,这还多亏了遇到凤想容呢,也多亏了凤想容吐出的那口血。他用这件事当理由,去跟凤粉黛说说,总归是个很好的借口,凤粉黛最多就是把他给赶走,不至于说多难听的话吧?
他这样合计着,到是很快就赶到了凤粉黛的小院儿门口。到时,正好冬樱也从外头采买回来,手里拎着一篮子土豆,就再没别的了。
他盯着那篮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伸手,从袖袋里就摸了一只钱袋出来,他递给冬樱说:“别告诉她,你偷偷藏着,给她买点好吃的。”
冬樱一愣,盯着那钱袋想接又不敢接,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接了过来,然后小声说:“多谢五殿下体恤,只是小姐她那个脾气殿下也是知道的,这事儿万一被她发现,她非打死奴婢不可。”
“本王明白。”玄天琰叹气,“所以说不让你告诉她,你买东西的时候也别太明显,好东西分着买,不可一次买太多,仔细一些总能把她糊弄过去的。”
冬樱点头,“奴婢知道了,谢谢五殿下,五殿下这是……”她看着玄天琰是要往院儿里进,不由得叹了口气了,“小姐今儿早上又跟小少爷发脾气了,就是因为小少爷说他很思念五殿下。殿下若是没有什么急事,不如等几天再来看小姐,等她把这口气消了,也就省得再说出些不好听的话来。”
玄天琰摆手,“不必,就今日。你先进去,告诉她本王这次不是来找她劝和的,而是有正经事来跟她商量,事关凤家,让她务必见我一面。快去吧!”
冬樱一愣,凤家的事?可也马上反应过来,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正经事,小姐说不定真的能答应见一面呢?万一这一次两人就能谈好,那可是件大好事。于是赶紧把钱袋揣进袖袋里,一路小跑着去找凤粉黛禀报。
不多时,玄天琰果然被凤粉黛请进院子里去,可他却不知,那位本以为已经打发走的侧妃,竟也悄悄地跟在身后。
凤粉黛的院子里没什么下人,自然也不可能有门房,那女子想要进院儿很容易。玄天琰一门心思地想找凤粉黛,告诉对方他看到凤想容的事,根本也没留意到身后有人,直到他与凤粉黛对面而站,突然之间,就觉得背后有阵风扑来,带着香气。一恍神的工夫,凤粉黛突然就被人扑倒,一名女子死死地掐着凤粉黛的脖子,面上再没那些风情万种,全部都是恐怖的狰狞。
凤粉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吓傻了,就连倒地时磕到了后脑也没有觉查,直到喉咙被掐住导致快要窒息时才回过神来,第一念头竟是:玄天琰终于被激怒,派人来杀她了?
可又觉得不对劲,因为骑垮在她身上的这女子杀人的手段太上不去台面了,玄天琰要想杀人,绝不可能让个女人这样子来掐死她,应该是在夜深人静时派暗卫把她一剑刺死吧!
她这样胡乱想着,实际上大脑已经因咽喉被掐住而严重窒息,她看到冬樱拼命地想要把那女子给拉开,可自己脖子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有减轻。呼吸越来越困难了,粉黛想,只要多再多一会儿,她就能死去了吧?
可是都说死亡是解脱,她却并不觉得死去有什么好的。死了之后会看到凤瑾元,会看到凤沉鱼,会看到沈氏,还有凤子皓、老太太,那么那么多她不愿意见到的人都会看到,好可怕。粉黛想,她好不容易才能够从凤家那个地狱里头爬出来,怎么可以再回去?
求生的欲望再度复苏,可此时的粉黛已经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脸憋得通红,双眼像是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一样。她看到小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跳到地女人身边用牙去咬,她想说小宝不要那样,小心伤到自己,却在这时,突然间那女人也不怎么的,竟停止了动作,整个儿人也像是静止了一般,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再过一会儿,嘴角竟有大量的鲜血汹涌而出。
禁锢她脖子的双手终于松了开,凤粉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停地咳,却也看到了从那女人心口透过来的剑尖儿。
女人死了,斜侧着倒在地上,伴着冬樱的一声大叫,她看到是玄天琰手执长剑扎进了那女人的后心窝。
粉黛突然就哭了起来,并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是因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看到了那么多人都在为了让她活命而做出努力。冬樱、小宝、还有玄天琰。
“不哭。”一个有力的臂弯把她紧紧地揽在怀里,玄天琰说:“对不起,我一门心思地想要守护好你,却总还是会让你受到伤害。粉黛啊!你作,我也作,可是后来我再想想,你一个小女子,作就作点呗,我让着就完了。但我一个大男人,居然也跟你对着作,比赛着作,你说,我是不是太没有担当了?粉黛啊!咱们不闹了行吗?你说,人生不就是此彼有个伴儿嘛!年轻的时候吵架斗嘴,等到老了,就儿孙绕膝,再玩笑一样互相嫌弃。这样多好!你脾气不好没关系,从今往后,我脾气好,以后我让着你,你对我打打骂骂都行,就是别再说要分开的话了,好不好?”
玄天琰说这话时,身子都哆嗦了。刚刚那女人冲出来扑倒粉黛时他傻了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办,就是一恍神儿的工夫,小宝已经跳到那女人身上去咬她的耳朵。
玄天琰这才意识到他的心上人就要被这女人给掐死了,而这女人还是他作死抬进黎王府的侧妃。滔天恨意滚滚而来,他拔出随身佩剑,二话不说一剑就扎进了那位侧妃的后心。
杀个人不算什么,他告诉还在不停咳嗽的凤粉黛:“有我在,你就不要怕,纵是弑天杀地,我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
第1218章 阴霾散去,明光初现
听着玄天琰一句一句地说,粉黛就觉得特别委屈,她问玄天琰:“我不过是个替身而已,你至于如此吗?你可知道,一旦被人这样子宠惯了,突然有一天再失去,会很难过。我从来都不是真的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得不到而心灰意冷与你分开,玄天琰,我只是听说了有关于你的那些过往曾经。我可以不在意你娶过多少女子到黎王府,也不在意你给过那些女人什么样的名份,更不会像我二姐姐那样,一定要九殿下许她一个唯一。我从来都做过你今生今世只有我一人的打算,我甚至早就已经想过未来该如何去面对你一个又一个纳进府里的女子。可是,玄天琰,我不在意那些,却不代表我也不在意你把我当成那个人的替身。我争得过活人,却永远斗不赢一个活在你心里的逝者。玄天琰,我害怕那样的生活。”
玄天琰一愣,“你都知道了?可是,后来我就再没有把你当成过替身啊!粉黛,最开始是,可现在早就已经不再是了。你跟她不同,她一世柔情,走路都是温柔的。你却总是凶巴巴,刁蛮任性,甚至还会对我打骂。可是,我习惯了,凤粉黛,我习惯被你打骂了,习惯你的坏脾气了。我只是不想去坐那个皇位,除了那个皇位以外,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其实这些年你也看到了,当皇帝没什么好的,又累,又要时刻防范着被人算计,还得操心黎民百姓,稍有一点做得不好,举国上下都要造你的反。你想想,那皇位对于你的二姐姐和二姐夫来说是唾手可得,可他们却像扔包袱似的扔给了老六,你还觉得那是个好东西吗?”
玄天琰的话让凤粉黛一如醍醐灌顶,她口中呢喃:“他们不想要?他们……不想要啊!”而后突然哈哈大笑,脖子上的掐痕还在,配上她这样的笑,看起来十分渗人。她说,“这么多卸,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就是个笑话!什么都跟她比,什么都跟她争,从以前的凤家嫡女之位一直到后来的中宫皇后。我自以为争的是最好的,是人家最在意的,可原来,我所争的、所比的,竟然都是人家不要的东西。她不稀罕的,我却总是当个宝,玄天琰,你说,我是不是就是个傻子。”
“傻子我也要。”玄天琰拥紧了她,“凤粉黛,你是傻子我也要,我巴不得你是个傻子。没听说过吗?傻人才有傻福,你傻一点,日子才能快乐一点。”
粉黛苦笑,却也不再执拗,就好像忽然之间心智变换,原先头顶那一片阴霾的天空瞬间晴朗起来。这几月在小院的日子里,很多包袱已经慢慢卸下,最后的一点,也在这一刻彻底的消失不见。终于,她笑了起来,对着玄天琰道:“想要你就要吧!玄天琰,我也累了,我在最骄傲的时候选择了你,又在最绝望的时候离开了你,我曾经加负在你身上那么多沉重的负担,可是你都没有走,你始终就站在原地,任由我吵闹谩骂。玄天琰,你让一个皇子的形象低到了尘埃里,可却让一个男人的光辉高大至上。现在,是我最累的时候,但也是我脑子最清楚的时候,我又在这样的时候回到你的身边,你若不恨我,还想要我,那就要吧!再有三个月我就及笄了,把我娶回你的黎王府,从今往后,我陪你好好的渡这漫长一生。”
“好!”玄天琰点头,掩不住面上的喜色,“只要你愿意,我会用最隆重的仪式把你给娶回家去。凤粉黛,有了你,那里便再也不是冰冷的王府,而是我们的家。”
他扶着凤粉黛起身,对着愣在边上的小宝问:“以后不能再叫皇子哥哥,要改口跟我叫姐夫了!”
小宝终于高兴起来,也顾不得害怕地上还流着血的尸体,拍着小手高兴地跳着。可跳了两下却又再度恢复平静,小嘴巴瘪着,看了看玄天琰,又看了看凤粉黛,小声说:“那以后小宝是不是就不能天天跟姐姐在一起了?姐姐还会回到这里来看小宝吗?”
粉黛亦有些失神,她没答,只是把目光投向玄天琰。以后她是他的妻,可没听说出嫁还带着弟弟的,这事儿,到底还是要玄天琰来给个答案。
玄天琰却无奈地苦笑摇头:“我的王妃,你嫁的人是个皇子,皇子的爹娘可都在官里呢!咱们府上没有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切都由你一个人做主。这点小事,你怎的还要来我?”
粉黛一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带上小宝一起住到黎王府上?”
“可以。”玄天琰再次强调,“三个月后的黎王府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想让什么人走就让什么人走,想让什么人住进来就让什么人住进来。本王喜欢热闹,一个小宝闹腾根本不够,凤粉黛,你得抓紧给本王多生几个孩子才行。”
终于,这贫寒的小院儿里现了娇暖艳阳,终于,在凤粉黛的脸上,也能看到那种没了算计和戾气的笑容。哪怕在他们脚下还躺着一具尸体呢,这院子里的空气却依然新鲜,秋高气爽,明媚得几乎快要让人睁不开眼睛。
冬樱把刚刚从玄天琰那里接过的钱袋拿出来递还回去,她说:“现在五殿下不需要偷偷摸摸地接济了,奴婢也不用再担心吊胆地花这些银子了。奴婢斗胆跟殿下再讨些银子,咱们家小姐都好久没做过新衣裳了,小少爷也好久吃到好吃的肉了。还有,这小院子里没什么下人,殿下给咱们请个好厨子来吧!”
凤粉黛瞪了冬樱一眼,“死丫头,你居然背着我要人家的钱?”
冬樱吐吐舌头:“小姐,现在已经不算是人家了,现在是自己人。五殿下,奴婢说得对吧?”
玄天琰哈哈大笑:“对!都对!”再看了那钱袋一眼,“收着吧!不用给你家小姐花,这是本王赏给你的。这么些年一直尽心尽力地陪在你们小姐身边,有功!”
冬樱的嘴巴都张成了一个圆,“赏给奴婢了?都赏了?”再掂掂那钱袋子,很沉,少说也有个几十两吧!她只是个死契下人,这几十两地她来说可是个大数额。
玄天琰点头:“都赏你了,除此之外,还另有银票一百两,是本王对你照顾王妃的谢礼。以后继续跟着你家小姐,直到找到好人家,本王还会送你一份丰厚的嫁妆。”
冬樱一下就哭了,扑通一声跪下来,不停的磕头谢恩。
粉黛却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问玄天琰:“你府中侧妃众多,可愿再多加一个?一直以来都有个规矩,就是家中女儿出嫁,父母都会为那女儿选一个伶俐又忠心的丫头陪嫁过去,那丫头说是下人,却也是小姐准备送给姑父的房里人。因为男人三妻四妾乃平常之事,娘家父母怕自家女儿孤立无援,送一个房里人过去,两个人至少还能有个照应。我……”
“你想的都是些什么?”玄天琰打断她的话,他知道粉黛是什么意思,这丫头想把冬樱送给他,让他收了房。可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些,他对凤粉黛说:“别胡乱想些有的没的,黎王府里那些人我自会处理,你放心,我虽纳她们进门,却从未进过她们的屋子,那些不过是用来气你的罢了。待我回去就将她们打发,绝不会给你添乱。老九能许你二姐姐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皇权之尊,但承你一个今生唯一,却是不输给他们的。”
玄天琰给了凤粉黛一个承诺,凤粉黛笑着说:“总算有一件事我能及得上她。”
从小院儿里出来,玄天琰明媚的心情根本就藏不住,一路走回黎王府,面上挂着的笑让街上那些为七皇子服丧的百姓又不高兴起来。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凤粉黛那丫头开窍了,终于不排斥他,他们之间的婚约也终于可以履行。还有三个月,他多一刻也等不了,当即就决定要在那丫头及笄之日将人迎娶回来。而在这之前,就是要把黎王府里那些女人清出去,他想着,再把整座王府翻新一下,总该有点喜庆的气息才是。
可直到回了府他才想起来,今日去找凤粉黛,除了是真的想见她之外,还真是有一件事想说。凤想容吐血,那样子看起来病的很严重,又是一个人跑到街上的,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不过现在他人都回来了,就没必要再折回去,凤想容吐血,粉黛八成也管不了,到不如找个更合适的人。他想来想去,这消息最终传到了平王府,告诉给了四皇子玄天奕。
玄天奕当然知道想容重病,却没想到她竟一个人偷跑到街,还吐了大口的血。玄天奕很害怕,每每见到想容,都会有一种即将要失去的感觉。生命逐渐抽离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虽然不愿承认,但却真的能看得出来的。
玄天奕心疼得没法,可是,玄天华死了,他都伤心得几天几夜合不了眼,更何况是凤想容呢?这个事怎么劝?
第1219章 她们都在等凤羽珩
无奈之下,玄天奕只能又去了百草堂,留了银子,让那边的大夫每日都要往郡主府去一趟,就算是硬拖也要把想容的病给拖下去,怎么也要让她撑到凤羽珩回京。
百草堂的人自然知道凤羽珩跟凤想容姐妹情深,他们将玄天奕给的银子推了回去,对他说:“三小姐是咱们东家的妹妹,给她看病怎么能收银子啊!更何况人还住在郡主府呢,这要是要了银子,东家回来还不得把我们都给赶出京城去。四殿下放心吧!咱们百草堂这边这就合计一下,干脆分出几位大夫轮换着住到郡主府去守着,以确定三小姐身边随时随地都有大夫在。就像您说的,哪怕治不好,拖也要拖到东家回来。”
等到凤羽珩回来,这真是一个既让人充满希望又令人觉得无奈的想法。一般来说,在有了百草堂和百草医学院之后,大部份病症都能够得到医治了,甚至一些疑难之症也都可以通过手术来解决。百草堂里有许多凤羽珩和姚显亲手教出来的医生,他们掌握着精湛超前的医术,基本可以代替凤羽珩行大多数的手术。
可还是有一些病是他们治不了的,这样的病症在从前就需要移交到凤羽珩或者是姚显的手中。一旦有人被移交过去,那就说明此人病得极重,可也因为可以由凤羽珩或姚显亲自治疗,又变没有那么可怕了。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现实,但总的来说,人们还是不希望自己病得不重的。可现在,凤想容却不得不躺在病榻上静静地等着,这世间已经没有了姚显,除了她的二姐姐,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她。
在等凤羽珩回京的,不只想容一个,在平南将军府,也有一个人在焦急地等着凤羽珩回来。或者说,不是一个人,是整府的人。
平南将军府的少夫人吕萍跟任惜涛在今年四月初大婚,眼下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可自打两个月出头的日子就开始少量见血,请了百草堂的大夫来看过,说是可以治,但最有效的一种药百草堂已经卖完了,因凤羽珩太久没回京,药品没有补充,所以现在拿不出来。
没有凤羽珩的特效药,就只能循古法治疗,可效果又不太好。中医疗法效果来得很慢,不着急的病行,像怀孕这种着急的,就比较棘手了。
这是任惜涛和吕萍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平南将军府孙儿辈的第一个,平南将军对这个孩子十分重视。大量的补品送到吕萍的房里,全部由大夫看过,点头同意才给吕萍吃。
可惜,吕萍的身子还是没能好起来,为了保胎,整日就在床榻上躺着,地都不敢下。
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平南将军豁出去老脸,进宫跟六皇子询问凤羽珩什么时候能回来。六皇子在听说了平南将军府的事情之后,主动帮着请太医院的太医为吕萍配治宫中的密药,可太医院怎么说:“一般女子有小产迹象,也就是熏艾,再喝点汤药。但实际上作用并不大,还是要看女子的身体状况而定。原本宫里在这方面应该是有调配些好药或是寻些好方子备下的,但这几十年,六殿下您也知道,后宫成了摆设,千金科便也跟着成了摆设。”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皇上不进后宫,宫里娘娘无子,谁还愿意一直研究保不保胎的啊!平南将军没了办法,谢过六皇子之后出了宫,就只能一门心思地等着凤羽珩回来。
府里有客卿女医每日来为吕萍熏艾,吕萍的状态不是很好,整日都觉得身子乏累,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大夫说不能下地,否则随时都有小产的可能,她就在想,是不是自己跟这孩子就没有缘份?还是这孩子不喜欢她,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她们之间的母子之情?
怀孕的最初大夫就说了,这八成是个男婴,平南老将军特别高兴。虽说府里并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但平南将军是武将,他总是希望有个孙儿承欢膝下,待大了几岁就可以带着他一起习武。她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也为自己能给任家传宗接代而高兴。她的夫君为了能够和她在一起,吃了不少的苦头,也做过很多的争取,在吕家当初那么恶意诋毁的折腾下平南将军府都没有把她拒之门外,她对这个家庭是怀着极大感激的。
可是,有多少感激就也有多少愧疚,孩子是怀上了,却又面临着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这让她如何能安?
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吕萍心里难受,看着她一日日消瘦下去,就连平南老将军都看不下去了。他对吕萍说:“不管这孩子能不能保住,你都是我任家的媳妇儿,任家没有说因为没了孩子就要对媳妇儿怎样的规矩,大小子要是欺负你,爹娘都会为你做主。”
东界大捷,可这大捷却跟很多年前玄天冥从西北回来时一样,只见胜利,却没有一丝喜气。因为在这一战中,玄天华死了,因为此时的京都,姚显不在了,凤想容重病,平南将军府的少夫人胎儿难保,好像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于是,民间又有一种风言四起,有人说,这一切都是报应,是九皇子屠了建城的报应。
渐渐地,谣言越来越有模有样,从京城扩散到其它省府,很快就蔓延到四方。于是,几乎整个大顺的人都知,七皇子是死在被九皇子屠杀的那三十万无辜百姓的冤魂手里的,还有京中那些个跟九皇子和御王妃有关系的人,也都是受了那一场大屠杀的牵连,死的死,病的病,连腹中胎儿都没能跑得了。
这话传到平南将军的耳朵里,老爷子气坏了,当街就发了彪:“妄信胡言!危国!若战场之上还有报应,那宗隋人也是活该,战争是宗隋先挑起来的,勾结端木安国炸死七殿下,你们不去找仇恨的正主,却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将刀尖儿对准自己人,你们的眼睛是瞎的吗?心也是瞎的吗?一点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就被贼人牵着鼻子走?”
姚家也派姚靖军为代表出面表态:“家父年迈,属于正常死亡,跟报不报应没有半点关系。在你们听信谗言妄加指责的时候,请想想九殿下和御王妃曾经对你们的好。还有,他们上阵杀敌,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大顺不被人侵略,为了百姓不受疾苦。如果当初是宗隋先攻到大顺来,那被屠杀的,就会是我们。之所以我们都还活着,那是因为九殿下和御王妃还有七殿下的英勇神武。”
其实,大多数人们是站在玄天冥和凤羽珩这一边的,之所以平南将军和姚家先后出面,就是想要告诉人们,在他们中间,有别有用心之人在搬弄着是非。同时也给那些人提个醒,别拿大顺当傻子。
淳王府内,云妃今天点了好几个菜,她说人在秋天胃口好,因为天气不冷不热,清爽怡人,是一年四季最好的时候。
下人们依言把她点的菜端上桌,却看到云妃站起来自己去盛饭,盛好了一碗又盛一碗,然后把多出来的那一碗摆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位置上,再跟下人们说:“华儿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从今儿个起,桌上要给他留碗筷。”
边上侍候的丫鬟没忍住心酸,别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再转回来时,红肿的眼眶就被云妃瞧了见。
云妃不高兴了,筷子重重地搁在桌上,板下脸来郑重地对这屋里侍候着的下人说:“你们听着,不要轻信外面的流言,百姓们不明所以就去为华儿服丧,本宫是不支持的。华儿还没死,哪来的丧?你们也把笑脸都给我换上来,踏踏实实地等,冥儿和阿珩已经在路上了,华儿也一定是跟他们一起的。”
说完,又瞅了瞅那个摆了碗筷盛满了饭的空位置,竟神叨叨地来了句:“吃吧!冥儿性子不好,让他陪本宫吃饭他总是会坐在本宫的对面,以为那样是最好,但却只有华儿你愿意陪在本宫身边,离得近才最贴心。你虽不是本宫生的,可是本宫从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把你抱了回来,对于本宫来说,跟亲生的无异。吃吧!知道你喜欢吃素,本宫特地让他们做的。”
她说完,自顾地吃起饭来,可是那几句话却又听得一众人下人鼻子发酸。
云妃的状态已经不是很好了,经常会这样前后不搭地说话,前一刻还在清楚明白地劝着别人不要悲伤,七殿下一定没死。可一转身,却又一本正经地跟并没有坐着人的椅子说起话来,就好像七殿下就坐在那里一样,说得从容自然。
他们不知该如何去劝云妃,却又着急没能及时地为七殿下设灵,这怎么说也是淳王府,如今七殿下离世的消息已成定局了,连几位殿下都默认了这个事实,淳王府却不能为他设灵摆棺,这让他们做下人的实在心中难安。
于是,有很多人就趁夜里偷偷地为玄天华烧纸钱,被人发现了也不怕,因为所有的下人、包括总管太监都在烧纸,没人再追究不可在府中行私人祭祀之事的规矩。
直到这一日夜晚……
第1220章 为何流泪?
深夜,皇宫大内静静悄悄,后宫无数宫院没有一家儿是点了烛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皇帝不进后宫,她们点烛等门又能为了谁呢?不如早早睡觉,吃好喝好,顾好自己的身体。没有男人疼,至少还得自己疼自己吧!
而她们的男人呢?此时正坐在昭合殿外的石阶上,对着前方一大片广场还有头顶一弯新月举杯独饮,一边喝一边还跟坐在他身边儿的章远说:“小远子你哪都好,就是不能陪朕喝酒这点,太招人烦。”
章远闷闷地翻了个白眼,不开心地说:“割那一刀的时候可能没割好,以至于一喝酒就容易漏,所以奴才从来不敢喝酒。”说完,还瞅了瞅天武帝,心说你这是命好,有人给你接上了,不然保不齐你就跟我一样。
天武帝似有些明白这小太监的心思,也闷哼了一声,又开始感慨:“可惜啊!老姚头不在了,从他走以后,朕连喝酒都找不着个伴儿。你说朕也是粗心,老姚头临走前那么久都没往宫里来一趟,朕怎么就没想到他是身体有恙呢?一天天的还在宫里头闲逛,却连老姚头最后一眼都没看着,朕真是……”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摆摆手,可眼里却有晶莹之光一闪一闪的。终于,老皇帝忍不住了,抬手用力地往脸上抹了一把,老泪纵横。“老姚头走了,朕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心里这股子劲儿还没等缓过来的,怎么华儿就……章远,朕这回是真的不敢相信了,你说华儿他会死吗?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去?”
曾几何时,天武帝总是在看到玄天华那张脸时产生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纵是文韬武略都不在话下,可也从来没听人说过他身上有一丁点儿的仙气。就算是真龙天子,可跟神仙什么的也是一点边儿都挨不上的。为啥他就能生出那样一个儿子来?就老七那长相,有的时候连他都有冲动想要顶礼膜拜,那到底是仙还是人啊?
可是再想想,老七跟他不像,但跟他娘到是挺像的。想当年昭妃入宫时,也被阖宫上下都惊为天人,不但长得好,而且那种好跟别人不一样,她就像是个仙女,举手投足都带着仙气。他当时还没有遇到云翩翩,对宫妃这种存不并不是很排斥,虽然也说不上喜欢,但却始终记得自己是皇帝,是有义务为玄氏皇族传宗接代的。所以,他就跟普通皇帝一样,会进后宫,会挑选自己看得上眼的妃子多加以宠爱。
昭妃当年就比较合天武帝的心意,人很恬静,不多话,每天清清淡淡的在那里,看一眼都觉得舒服。他就想着,这仙女儿一样的女子可得多加一分小心护着,不能让后宫那些狐狸们给吃了去。
可惜,他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没能防得住。因为,他出宫了,还遇到了云翩翩,带云翩翩回宫时,昭妃已经很遭前皇后的妒恨,最终死在前皇后的手里。
还好,云翩翩排斥这宫里的一切,却唯独不排斥华儿那个孩子。她把华儿抱去跟刚出生的冥儿一起养,一养就是二十多年。
现在,所有人都说华儿死了,老六给他看了老九从东边儿传回来的信,上头也说明了他七哥死在桐城之外,被端木安国的雷给炸死。可他怎么就不信呢?玄天华会死?神仙也会死吗?他再问章远:“会不会老九搞错了?”
章远摇头,“这事儿奴才也说不好了,奴才跟您一样,也不相信七殿下会死,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听说京城里的百姓都整日穿着白衣素服,就是为了给七殿下服丧,但这回跟姚大人离世时不一样,这回在奴才的心里,也觉得七殿下一定是还活着的。”
“那就一定活着!”天武帝一仰脖,把杯里的酒全倒进嗓子眼儿里了,“天底下谁都会死,就是华儿不会。不过……”他有些担忧,“翩翩也会这样想吗?华儿是她养大的,朕知道,她拿华儿当冥儿一样看待,这段日子先是有姚显,再来一出华儿这个事,你说,翩翩会不会受不了?朕很惦记她,万一她因为这个事伤心伤身那可怎么办?”天武帝蠢蠢欲动,“要不,咱们偷偷出宫去看看她吧?告诉她华儿并没有死,外头传的都是假的,老九的信也是胡扯的。这老九一天天的就知道瞎白话,他过去怎么任性朕都可以惯着,可是这次朕真的生气了,他怎么能拿他七哥的性命开玩笑呢?走走走,小远子,咱们现在就出宫,跟翩翩说说,省得她瞎惦记。虽然长得跟画片儿里的小姑娘似的,可到底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可禁不起这样的打击。咱们快走!”
他说着就站起了身,拉了章远就要走,章远吓得一激灵,赶紧又把人给扯了回来——“你往哪儿走啊?三更半夜的,宫门都落钥了,你要上哪儿去?知道的是思念云妃娘娘想要去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老子大半夜的要逃宫呢!别折腾了,好不容易才消停两天,这怎么又折腾上了呢?”
天武帝一瞪眼:“朕是担心老七的事儿翩翩接受不了。”
“那也得明儿再做打算啊!哪有这三更半夜出宫的?”章远坚决不同意他走,就往原地一杵,大声地道:“有本事你就用你那一身功夫把我给落倒,要不今儿我是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你出宫的,更不可能跟着你一起胡闹。”
天武帝被他气得没法没法,怎么说也说不通,不由得又坐回到地上犹自感叹:“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奴才都开始管起主子了。知道的明白我是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老大呢!朕真是太惯着你了。”
章远白了他一眼,不吱声,爱说啥说啥去,反正就是不能大半夜出宫。还有,他这一身倔脾气和斗大的胆儿还真就是老皇帝给惯出来的,不过没办法,惯都惯完了,老皇帝后悔也没用。
皇帝跟太监在宫里僵持着,而此时,淳王府里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每到晚上就总有人给玄天华烧纸,几乎淳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下人一边点着纸钱一边偷偷地哭。本来都是很小心的,没想到,今夜风大,竟有几个人的纸火堆儿被吹散了。燃着火的纸钱被风吹得哪都是,无数人追着赶着想要把火给扑灭,可火势却越来越大,终于再控制不住,整座淳王府的人都参与到了灭火之中。
“走水了!走水了!”人们奔走相告,同时也有大量的暗卫往云妃所在之处集中,尽全力保护着如今这府里唯一的一位主子。
班走最先有所行动,他从暗处现身,一晃就到了睡不着觉坐在院子里喝茶的云妃面前。随即,火光冲天,就在府里的一个方向,光亮大绽,隐隐的有热浪扑面而来。
“娘娘,到屋子里去,属下护着您,不会有事。”班走在云妃面前挡了一下,替她挡了滚滚而来的热气。
可云妃却并没应这话,不但没回屋,反而还站了起来,冲着那着火的地方看了老半天,这才呢喃地说了句:“是哪个院子着火?本宫得去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吓得班走赶紧在后头跟上,一边跟一边劝:“娘娘,不管哪里着火,都自有下人去扑灭,您可千万不能过去。娘娘,外头火浪大,您还是回房吧!属下在外头给屋子浇上一层水,您也凉快,不会有事的。”
“不行不行。”云妃很倔强,“班走,你要么留在原地守着,要么跟着本宫一并过去看。既然认本宫是主子,就该听本宫的话,本宫决定的事,无人能挡。”
云妃摆了脸色,班走不得不从,无奈只得跟着她一起奔着着火的地方走,还得小心地替她挡着不断涌来的热浪。
终于看到了大火燃烧,可是这一刻,连班走都傻眼了!
着火的地方居然是玄天华所住的院子,也不怎么的,火竟着得那么大,才一会儿的工夫,原本清雅的小院儿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就只剩下房屋的框架还在,而那些木头架子此刻也正在大火的燃烧下寸寸成灰,一失神的工夫,就什么都没有了。
下人们见云妃来了,纷纷到她面前跪下,管事的太监说:“娘娘,您罚奴才们吧!都是奴才们不好,烧纸的时候纸被风刮跑了,没想到竟烧了七殿下的院子。娘娘,奴才们该死!”
“奴才们该死!”所有人都这样说,同时也再控制不住因玄天华离世而产生的悲伤情势一个个都呜呜地哭了起来。
云妃就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说话,直到火烧的热浪越来越往这边侵袭,班走不得不拽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她这才回过神,却是问那些下人道:“你们刚刚说烧纸?烧什么纸?给谁烧纸?”
下人们再也忍不住了,这么些日子了,整个儿京城都在为七殿下服丧,就他们淳王府不让。他们心里难受,特别难受。于是有人大声地道:“娘娘!七殿下死了,奴才们在给七殿下烧纸啊!娘娘,纵是您不愿承认,可殿下他的确是死了啊!尸留异乡,打仗的地方也不可能设灵,奴才们就想着好歹给殿下烧点纸钱,省得他在黄泉路上什么都没有。呜呜……”
越来越多的人哭了起来,越来越大的哭声充斥着云妃的耳际,渐渐地,好像整座淳王府都在哭泣一样,悲伤的气息渗透了每一丝空气,浸入人心肺,深入人的骨髓,就连云妃,也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
她怔然,难以置信地抬手往眼底拭去,然后转头问班走:“本宫是不是流泪了?本宫为何流泪?”
第1221章 弹指岁月苍老容颜面
班走就在想,他该怎么回答呢?
一直以来,云妃从心理上就不接受七皇子离世的事实,她不让府中设灵,不让下人哭,不让穿白衣,也不让任何人提及有关七皇子在宗隋的消息。她把自己封闭起来,活在一个有七皇子的世界里,却不知,她一个人在那个世界,所有人却都能看得见她,所有人都在因此而悲,也都在为七皇子的离世而感伤。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云妃,可云妃还在巴巴地看着他,等着答案。班走只能点点头,含糊地答:“娘娘是流泪了。”可是为什么而流,他却不说。
云妃也不在问,只是抬腿向前,直奔着火堆就走了去。班走吓得赶紧去拉她,却听到云妃突然冲着熊熊火光崩溃地一声大喊,然后整个儿人瘫倒在地,失声痛哭。
那是她的儿子啊!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在她刚进宫时,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无比的亲近。玄天华从小就懂事,将将两岁多就像小大人一样,懂得在她跟玄战闹别扭把自己关在宫院里不出来时,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再对她说:“娘娘不要哭了,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眼泪。以后华儿和冥儿一起陪着你,你不会孤单。”
从那日起,她告诉玄天华:“不要叫我娘娘,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母亲,在我心里,你跟冥儿是一样的。”
这么多年了,她真的待玄天华跟亲生儿子一模一样,甚至有的时候会更心疼这个孩子一些,只因为他太懂事,也太温柔。什么神仙不神仙的,她到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是神仙,玄天华在她面前就是个普通的孩子,会体贴娘亲,会照顾弟弟,还纵着她跟冥儿偶尔的胡闹。她一直都觉得,她的孩子应该一直都在的,至少可以养她老,送她终。她是母亲,怎么也是她先亡。
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听外界流言,不信玄天华已死。可是……当她看到这院子起了火,当她看到玄天华原本住的地方被烧成了一片灰烬,她突然就清醒了过来,突然就从那个自我封闭的空间里走出。一下子,所有的现实汹涌而来,将她击得一败涂地。
“我的华儿死了。”云妃开口呢喃,“我的华儿不在了。”第一次,这样的话从云妃口中说出,竟说得所有人的心都似寸寸碎裂,那么的疼。
云妃大哭,就在大火前一步都不肯走,那哭声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渐渐地,人们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包括班走,也是愣愣地看着云妃,面上有着说不出的惊讶。
人得是多悲伤,才能让一头黑发寸寸白雪?人得是多痛苦,才能在几息之间弹指岁月苍老容颜?
云妃老了,就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娇美如少女的脸蛋和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去,二十岁、三十岁、一直到了她真正的四十之龄,苍老还是没有停下来,依然继续。直到面上现了大把的皱纹,直到长发雪白,终于,样子停留在了跟天武帝相仿的年龄上。
所有人都震惊了,所有人也都后悔了,他们没想到云妃竟然在心里藏了这么大的悲恸,以至于一旦面对现实,身体就做出了如此巨大的反应。他们后悔,若早知如此,就是怎么难受,也该在她面前装一装的,怎么难过,都不该夜里偷偷烧纸的。这是七殿下的母亲啊!七殿下若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切,得有多伤心?黄泉路上也无法安心走好呀!
可事已至此,该怎么劝?谁也不知。
今夜,济安郡主府也不消停,傍晚那会儿,想容的病又有些严重,一连吐了三大口血,吓得安氏找了好几个百草堂的大夫来。
当时任惜枫也在,她原本是来探望想容的,没想到竟遇上想容吐血,这一耽搁就晚了,她索性让下人回去通报一声,今晚就住在了郡主府里陪想容。
其实说是陪,多半时间也就是在床榻边上坐着,想容时睡时醒的,昏迷的时候总之清醒的时候多。任惜枫想着家里哥哥嫂子的事,再想想七皇子玄天华,心情也是烦躁。
就这么的,两人偶尔说几句话,偶尔就是一个沉睡一个发呆,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安氏过来看过想容,劝着任惜枫去休息,换她来守着,可任惜枫还不等走呢,想容却突然醒了过来。这一醒到是精神十足,自己还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只是才一起来就拉着任惜枫说:“惜枫,你快去帮我看看,淳王府出事了!”
任惜枫都听愣了,“什么出事?淳王府怎么会出事?想容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她想说你是不是梦到七殿下了,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出口。
想容却不停摇头,“没有,我没做噩梦,什么梦也没做。但我就是知道,淳王府一定出事了。惜枫,你快帮我看看去吧!”
安氏无奈劝她:“现在是夜里,你让惜枫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如何到大街上乱逛?”
“现在……是夜里啊?”想容一怔,觉得安氏说得也有道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啊惜枫,我糊涂了,忘记了现在是夜里。”再想想,又对安氏说:“那让府里的暗卫跑一趟吧!淳王府肯定出事了,不去看看我不安心。”一边说一边就想下地,可才一动就是一阵头晕,这个地怎么也没下得了。她急得没法,“我想自己去,可又实在没那个能耐。娘亲,求求你,快叫暗卫去看看吧!”
安氏叹气,跟任惜枫说:“她就是这个样子,总会突然之间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有的时候把院子里的大树当做七殿下,对着一说就是一整天。所以你别怪她,别往心里去。”
任惜枫摇头:“安夫人想多了,我与想容是好姐妹,看到她这样我难过都来不及,怎么会怪她。”她拍拍想容肩头,同她说:“你别急,淳王府那边我这就去看看,不管有没有事都会回来告诉你一声。夜里也不怕,让郡主府的暗卫保护我一程就可以了。”
任惜枫从不把自己当成娇小姐,她从小跟着父亲习武,早就承袭一身英气,走个夜路又怕什么?更何况,郡主府的暗卫是最好的,连凤羽珩都护得,她还能比凤羽珩娇贵了?
事情说办就办,任惜枫很快就带着两名暗卫从府中出来,没坐马车,直接骑了马往淳王府奔去。
其实,她是不相信想容说淳王府会出事的,因为想容的话说得根本就是莫名奇妙嘛,哪能睡睡觉突然就说淳王府出了事,然后淳王府就真出了事的。再说,如今虽说七殿下不在,但淳王府里有云妃坐镇,能出什么事呢?
之所以愿意出来看看,是她打从心里心疼想容,因着凤羽珩的关系,她也把想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看待。现在凤羽珩不在京中,想容病成这样,她这个当姐姐的不能替她分担病痛,但至少可以满足她的心愿吧?只是出来看看而已,何妨?
带着这样的想容,任惜枫和两名暗卫扬鞭打马,很快就拐到了淳王府所在的那条巷子。可才一拐进来她们就傻眼了——“怎么回事?”任惜枫愣愣地看着前方的淳王府,一片片火光晃得她心里发毛。
暗卫比她冷静,但言语中也透着无比的震惊,他们说:“是淳王府着火了。三小姐的预感……真准。”
任惜枫也是这样想的,想容的预感真准,可既然能有如此强烈的感应,说明在她心中七殿下已经是心脉一般的存在,那丫头为何还要拒了婚事呢?云妃娘娘都亲自去了呀!她都开始默默的数私房钱,准备给想容添妆了。
任惜枫心里七上八下的,带着暗卫到了王府门前,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多好信儿出门来看热闹的百姓。百姓们纷纷跪在王府门口痛哭,有人说:“七殿下没了,怎么府邸还着了火呢?这是让殿下走也走得不安生啊!”
还有人说:“兴许是七殿下自己烧的,他要把王府一并带走,让这座淳王府也随着他一并在世间消失吧?”
任惜枫听不下去了,心里的难受差点儿就把眼泪都给逼了出来。她匆匆下马,到淳王府门口扣门,不多时,里头的人把门开了个小缝,她赶紧开口道:“我是平南将军府的嫡小姐,来探望云妃娘娘的,快让我进去。”
门房的人也是慌了,听到任惜枫自报家门,没多想就把门打了开,直到任惜枫都进了府里奔着火光的方向走,那人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前急着说:“你真的是平南将军府上的小姐吗?哎呀!我不该把你放进来的,我怎么能轻易的就把一个陌生人给放进府里来了?”一边说一边上前拦住去路,又道:“你还是出去吧!我理解你们想打听七殿下情况的心情,可是淳王府真不是闲杂人等能进的地方,我也不为难你,你快快走吧!”
任惜枫皱眉,好在身后的暗卫及时上前一步,将手里一块腰牌递给那下人看了一眼:“济安郡主府的腰牌,有这个我们能进吗?”
那下人揉揉眼,定睛一看,果然,那不是济安郡主府的腰牌又是什么?于是赶紧道:“能进能进!当然能进!”
任惜枫不再理她,干脆小跑起来,没跑几步就看到班走从里头出来,二人走了个顶头碰,班走一愣,看着任惜枫说了句:“你来得正好,里面出事了,需要你帮忙!”
第1222章 我该怎么跟冥儿交待
任惜枫在听说里面出事时,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淳王府出事了,那么大的火谁能看不见呢?可眼下班走这话一出,她立刻就意识到,所谓“出事”,怕指的还并不是这场大火。
但是,若不是大火,还有什么事?
她心中忐忑,跟着班走快步往里头走,一直走到大火燃得最旺之处,这才发现有好多人都围在一起,有抹眼泪的,还有拼命浇着水挡住因火势而袭来的滚滚热浪的。她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人群中间似乎有一个人,一身红衣,一头白发,双手掩面,正在呜呜哭泣。那发白如雪,竟是那么的好看,可露在衣袖外头的皮肤却满是褶皱,看起来就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妇,与背影的窈窕完全不符。
任惜枫阵阵心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匆匆来袭,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可又不敢确定。她颤着声音问班走:“那个红衣人是谁?为什么大家都围着她?她在哭什么?”
班走低声说:“是云妃娘娘,一直以来,娘娘都不愿承认七殿下已死之事,她不让府里行丧,也不让人们穿素服,更不让哭。她自己整日都尽可能地穿得艳丽,好像那样就可以让七殿下重新回来似的。今晚七殿下的院子突然起火,娘娘情绪崩溃,终于意识到七殿下的离世,几息之间就容貌苍老,白了黑发。”他看看任惜枫,面上带了乞求:“主子和殿下没回来,我不知道该找谁,任小姐是主子的好朋友,请帮帮忙吧!”
任惜枫傻了眼,事情果然朝着最坏的那个方向去发展了,云妃变成了这个样子,班走向她求助,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急得团团转,无奈地跟班走说:“我该怎么办呢?就像你说的,阿珩没回来,九殿下也没回来,我还能去找谁想办法?云妃娘娘她……她变成这个样子,偏偏姚神医也过世了,这京中还有谁能治?百草堂吗?要不我到百草堂去找大夫?”
班走摇头:“百草堂那边我就可以去,但光找大夫不行,云妃娘娘的事咱们兜不住。”
任惜枫明白了,以云妃的身份,出了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瞒得住的,她跟班走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这件事必须得上报宫里。可是……“如果跟皇上去禀报,皇上能受得了么?”她知道自打八皇子和丽贵人的事发生以后,皇上的身子一直就不太好,虽然有阿珩给的药一直吃着,但阿珩说过,皇上伤到了根本,在这个年纪想要痊愈成事情发生之前的样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事不能告诉皇上,那……她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个人,于是赶紧跟班走说:“我知道该跟谁说了,你去百草堂请大夫吧!宫里的事交给我,我这就去搬救兵。”
任惜枫说完,带着两名暗卫又匆匆离府,这回便是调转马头,直奔了皇宫。
皇上不能找,那就只能找监国的六皇子。原本这事儿该由平南将军去说的,可一来这大半夜的她不想再回府去烦扰父亲,二来,云妃是娘娘,出了这样的事让一个外臣去说总也不太好。好在她身上一直带着六皇子给的腰牌,可以随时进宫。
深夜的皇宫早就落了钥,因民间突然冒出来一个八皇子,京中的局势再度紧张起来,守卫都比原先多了三倍。
任惜枫到时,看到今夜守在德阳门外的除了一众御林军外,竟还有王卓。她跟凤羽珩走得近,又是平南将军府的嫡小姐,王卓自然认得她。但见任惜枫半夜三更的来到宫门口,不由得也是一惊,赶紧上前来问:“任小姐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边说一边往一个方向又望了一眼,担忧地道:“那个地方好像是走水了,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这么不小心,我瞅着离淳王府有些近,也不知道王府有没有受到波及。”
任惜枫紧皱着眉跟王卓说:“何止受到波及,走火的地方就是淳王府。王卓,我有急事进宫见六殿下,跟淳王府有关,快快把宫门打开。”
王卓一愣:“淳王府着火了?怎么会这样?”他心里难受,七殿下离世了,淳王府居然也着了火,这也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啊!可再看看任惜枫,就有些犹豫,他说:“任小姐,不是我不让你进,实在是这三更半夜的,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啊!”
任惜枫摆摆手,“我不为难你,你看看这个。”她将六皇子给的腰牌递了过去,“我有这个,可以进去吗?”
王卓定睛一瞧,一眼就认出那是何物,赶紧躬身道:“可以!见此腰牌如六殿下亲临,任小姐可以进宫。来呀!开宫门!”
腰牌在手,任惜枫很快就进了宫,那两名暗卫就被留在了外头等着。毕竟是皇宫,她进得,暗卫是男子,还是不方便的。
六皇子玄天风自监国以来一直都住在宫里,就在乾坤殿的内殿休息。任惜枫到时,乾坤殿已经熄了烛,安安静静地伫立着,外头守殿的宫人到是很精神,一看到这大半夜的竟有名女子款款而来,一个个的都瞪大了眼睛。
玄天风的近侍太监孙让今晚也没睡,就守在殿外,他眼神儿好使,认得的人也多,离着老远就看出走过来的人像是平南将军府的嫡小姐。他心里犯了合计,这任家大小姐这个时辰来干什么?她跟六殿下到是有几分交情,两人也有几次往来算是比较亲近,难不成是这任大小姐看上了六殿下,要在这大半夜的行引诱之事?
孙让甩甩头,不会不会,平南将军家的小姐可不是那种人,再说,这任大小姐手里有六殿下给的腰牌,这个时辰进宫,八成是有急事吧?
这样一想,孙让可就在原地站不住了,赶紧迎上前几步跟任惜枫行了礼,主动问道:“任小姐这个时辰进宫来,可是有事?”
任惜枫点头:“六殿下是在殿里吧?我有急事找他,孙公公能不能帮我通传一声?”
“这个……”孙让有些为难,“奴才知道任小姐这个时辰进宫来一定是有急事,可六殿下每晚也就能睡两个时辰不到,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下,奴才实在是不忍去叫醒。任小姐能不能等等?”
任惜枫也知道六皇子日理万机,身子一直也不太好,能安稳睡下不容易。她想等,可是再想想淳王府里突然变成那样的云妃,又觉得多等一刻都不行。她无奈摇头:“我的事真的很急,你帮我通传吧!如果不能马上告诉六殿下,我怕是就得去找皇上了。公公也知道皇上的身子,他……”
“哎哟!”孙让一听,这是什么事儿啊?居然急得都要去找皇上,这么急的事他可担不起,于是赶紧道:“万万不可惊扰皇上,任小姐稍等,奴才这就去通传。”
玄天风很快就从殿里出来,一看到任惜枫,竟是先对孙让说:“你去殿里再拿件披风出来给任小姐。”说完,这才冲着任惜枫道:“虽然还没入冬,但也是深秋了,夜里风凉,你不该穿这么单薄往外跑。”说完,走下台阶几步又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到玄天风出来,任惜枫总算是松了口气,这紧绷的情绪一松懈,难过却又袭了上来,鼻子一酸,忍不住就要掉眼泪。她赶紧别过头,迅速地抹了一把眼底,不想让玄天风看到。
可玄天风还是看见了,也看愣了,在他看来,这位平南将军府的大小姐是很利落爽快的一个人,跟那些娇贵的小姐们不一样,到是跟凤羽珩有些像。可今晚这位任大小姐怎么抹起眼泪了?这大半夜的把他叫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等玄天风发问,任惜枫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想说,可是看看玄天风身边还有几名宫人,便又觉得不太方便。于是快步上前,从孙让手里把披风接过来,然后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拽了玄天风的胳膊就往边上走了几句,再附到他耳朵,如此这般,把在淳王府里看到的和听到的都说了一遍。
玄天风大惊,随即二话不说,反手拉了任惜枫就往宫外走。
孙让吓了一跳,赶紧向着隐在暗处的暗卫们打了手势,示意他们跟上。可他却不能走,六殿下突然出宫,不管是什么原因,这边都得有人留下处理事情的。万一殿下早朝还不回来,这说词上他还得早做安排才是。
从皇宫到淳王府,玄天风这一路是十分忐忑的,他无法想象任惜枫所说的云妃一夜白头容貌苍老,在他印象中,那可是一位风华绝代到连他们这些皇子们见了都会大感惊奇的宫妃啊!可是……玄天风想,她的儿子死了,她从小养到大的、当亲生子一样的儿子死了,天底下又有哪一位母亲能够承受这样的痛?
终于到了淳王府,玄天风的脚步却是不敢向前了。他突然就有些害怕,怕真的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云妃。可任惜枫在拉着他,就扯着他的袖子一边走一边说:“六殿下,我知道你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可咱们不能因为不接受就选择回避。去看看吧!看完之后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呢?玄天风看到云妃,无限懊恼从心中腾升而起,他说:“冥儿为国出征,我却没能看护好云母妃,这让我该如何跟九弟交待?”
第1223章 十八岁了
天蒙蒙亮时,郡主府内,凤想容又再度陷入昏迷。留守在府里的大夫来看过,却是摇摇头,对安氏说:“三小姐的神经总是受到莫名的刺激,再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到东家回来了。”
安氏急了,“那可怎么办?大夫,您想想办法,就算是硬拖着也得拖到二小姐回来啊!”
大夫叹气道:“现在不是靠外力能让三小姐拖延生命的时候,一切还得靠她自己。如果她一直不能从七殿下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怕是这病……”
提到七殿下,安氏也没了办法。想让这孩子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吗?她最开始还努力过,可自打昨夜那件事情之后,便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想容是不可能走出那个阴影的,她甚至对有关于七皇子之事有一种莫名的奇异预感,还在睡梦中的人就能知道淳王府一定出了来,而任惜枫去看过之后,由暗卫传回来的消息,那边竟还真的出了事。这么准确的预感让她觉得十分害怕,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的女儿是一定会跟着七殿下一起走的啊!她也心疼那个神仙一样好的皇子,可她更心疼自己的女儿。想容才十五岁,刚刚及笄,怎么可以这么早就从这世上消失?
云妃的病被六皇子给瞒了下来,并勒令淳王府上上下下以及百草堂大夫等所有知情人不得外传,一切要跟从前一样,切不可让外界之人瞧出端倪。
大顺已经够乱的了,好不容易东界平息,老七又出了事。现在民间又出来那股奇怪的势力,在这样的局势下,如果云妃的事情一传开,万一传到他父皇耳朵里,就凭着他父皇对云妃的感情……后果他是万万不敢想的。
所以,这件事只能瞒,对外也就是说淳王府不小心走了水,原因就是下人们在给七殿下烧纸钱。到也能让人接受。
只是,京中氛围更加沉闷压抑了。
从原宗隋京都回到大顺京城,最快的脚程也得行四个多月。待玄天冥凤羽珩二人的马车终于临近京都时,已经是腊月里。
马车内,凤羽珩裹着一床羽绒被,抱着电热水袋,靠在玄天冥身上。黄泉正扯着那羽绒被的一角研究着:“装在这里头的是鸭子和大鹅的毛?这玩意能比棉花还保暖吗?”
凤羽珩点点头:“肯定比棉花暖合的。不过准确的说并不是鸭毛,它叫做羽绒,羽绒是长在鹅、鸭腹部、呈芦花状的绒毛,是一种叫做纤维的东西,比棉花保温性高。”她简单地解释,其实关于羽绒,可说的绝不仅仅是这一点,她甚至也早就在大顺做过试验,为将士们换上羽绒衣。黄泉其实是见过羽绒衣的,只是不管她怎么说,古时的人依然不能完全理解到底什么叫羽绒,还在,羽绒为什么比棉花暖合。
她在被子里伸了伸脚,踹了一下玄天冥,闷闷地道:“要按年头算,今年我都已经十八岁了,真快。这仗一打就是一年,来来回回的路途又远,得亏打得快,这要是再慢一点,我们还不得都老了。”
玄天冥苦笑,“你别说,过去还真有一打就是半辈子的仗。就在大顺建都不到百年的时候,四方大陆都不太安宁,特别是北界那边,总有生事。皇上派了一位将军去镇压北界刁民,一镇就是四十年。那将军二十多岁时走的,回来的时候已经六十多了。头发胡子都花白,到是他的孙儿长得很有他年轻时候的模样。皇上感动,把自己的一位公主许给了那将军的孙子,并留他在京中安享晚年,虽然过程让人唏嘘,但结局也算幸福。”
黄泉听得乍舌,“四十年啊!老天,如果四十年都在边关战场,人是会疯的吧?”
忘川比她理智,想到的是:“四十年驻守边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怕是那老将军的性子也是极难驯化,留他在京中除去让他安享晚年之外,应该也有囚禁之意。”
玄天冥点头,“的确。每一任国君都得防范功高盖主之人,所以,后来大顺的国君便不再把过多的兵权下放给臣子,而是多半都交由皇子手中。这样,哪怕是皇子造反,好歹也是自己造自己家的反,大顺还是姓玄的。”
他说着,看了凤羽珩一眼,无奈地道:“你又走神,我与你说说故事你也是心不在焉。珩珩,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咱们就想办法去解决,不能一直沉浸在懊恼里,那样是无济于事的。”
凤羽珩也知道这个理,可她就是闹心啊!“你说到底是不是端木安国或是宗隋皇室的余党把消息送回大顺去的?他妈的这不是添乱么?父皇和母妃知道七哥的事该有多难过,还有想容那个丫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到我回京去。”她一边说一边掀开车帘子,外头下着雪,她们缩在马车里到是暖合,可外头那辆囚车上,端木安国就那么坐着,风雪加盖,人都快要冻僵了。
可惜,没有人怜悯他,随行的暗卫们甚至还除去了他身上的外衣。那老贼最开始还能骂几句,可渐渐地,随着京都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冷,他冻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不是觉得一下子死掉太便宜他了,我真想现在就一刀捅死他。”凤羽珩咬牙,“总想把七哥的事瞒下来,可到底京里还是知道了,暗卫回传来的消息说整个京城的人都在为七哥服丧,那母妃怎么可能不知道。玄天冥,你不该传书回去证实七哥离世的,毕竟他并没有……”
“可是我们也没办法证实七哥还在,不是吗?”他把小妻子从窗边拉了回来,黄泉赶紧把车窗帘子放下,隔绝了外头的冰雪。“既然无法证实,不如就顺应外界说法,不然你说我们该如何解释呢?就说七哥还活着,可是,人在哪?去了仁仙岛?那理由骗母妃都未必能骗得过,何以骗天下?再说,桐城爆炸知道的人太多了,咱们无论如何都堵不住悠悠众口。所以,这件事就算是没人故意为之,百姓们口口相传,也该传到大顺京都了。”
凤羽珩不得不承认,玄天冥说得没错,七皇子的事想瞒是瞒不住的,她说破了嘴皮子告诉人们玄天华没死,可是,证据呢?在那样的雷爆之下,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吧?那伤患呢?
说到底,她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玄天华如今只能待在她的空间里,利用空间的特殊性保持在一个状态下不再恶化。一旦被拿出来,很有可能在一瞬间就伤情加重再也无回天之力。
她不能冒那个险,所以,除了承认玄天华的死亡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就是担心京里,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纵是天武帝身在高位已经做足了孤家寡人的准备,可云妃呢?从来都把玄天华当成亲生儿子的云妃会怎样?
“能不能再快一点?”她着急回京,“马上就要过年了,上一个年是在建城过的,好歹这个大年得在自己家里吧?”
玄天冥点头,跟外头赶车的白泽说了几句话,车速便又快了些。可凤羽珩还是急,玄天冥看出她心烦,安慰道:“这是最快了,下了雪,马蹄子打滑。别担心,不管出了什么事,等咱们回了京,一件一件去处理就好了。”他安慰着自家媳妇儿,但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是乱得很,那种不好的预感他也有,只是不敢说,怕一语中地。
京里,凤粉黛住的小院儿很热闹,玄天琰给她添了不少下人,虽然因为七皇子的事整个儿京城都不添喜,哪怕是过年也没有人家挂红灯添新瓦。但气氛不搞,吃的总得预备一些的,冬樱说:“五殿下把黎王府的厨子送了两个过来,说是好好张罗一顿年夜饭,大年夜他也到咱们这来吃。”
凤粉黛点头:“好,黎王府的厨子更了解他的口味,你就跟厨子说捡着他爱吃的做就行了,我左右在吃食上没有什么喜好,随他就好。”
“小姐。”冬樱劝她:“不能让厨子掌握了五殿下的胃,你可是他的未婚妻,他最爱吃什么得是你最了解才行。”冬樱的话匣子一打开,就觉得有好多话想要跟凤粉黛说,于是干脆放下手里正在绣着的花样,坐到粉黛身边来:“小姐最开始跟五殿下说要把婚期推迟的时候,奴婢还真是捏了一把汗。你们两个好不容易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五殿下那边的喜房都准备好了,可是您又把婚期给推了,万一五殿下生气,咱们可是得不偿失。还好五殿下都听小姐的,也同意把婚期推一推。不过,小姐啊!你还是得再热情些,见了五殿下至少要先他一步给个笑脸,再多了解了解他的喜好,比如说爱吃什么食物,比如说爱穿什么衣裳,这才是以后当人家媳妇儿该做的。”
粉黛失笑,“你这丫头,说得到像是很有经验一样,其实还不是个没出阁的大闺女。”她叹了口气,手里正在绣着的嫁衣也放了下来,看看上头别扭的针脚,无奈地摇头,“我还是不自己绣了,到绣品铺子去请个绣娘吧!就我那点子女红工夫,穿出去也是让人笑话。”
冬樱点点头:“也好,五殿下也说了,不需要小姐自己动手做什么,交给下人就好。”
“其实出嫁一次,是真的想自己给自己绣件嫁衣的,奈何我没那手艺,从前在凤府的时候就底子就没打好,现在这么些年都不碰针线,更是手生了。”粉黛想起凤府,心生感慨,“从来没想到我出嫁竟会是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里,我曾经还以为,再不济也是从左相府嫁出去呢!不过也好,至少现在活得比以前自在了,只是……”她低下头,面色哀伤,“那婚期,我不得不推……”
第1224章 撑不过今晚了
是啊,婚期不得不推,她原本是想,就算自己的大婚除了小宝之外,没有任何亲人的出席,但至少她知道她的姐姐们都好好的在京城里,心就会觉得很踏实。可是没想到,凤羽珩没回来,想容又重病,这让她真的提不起半点成亲的心思。
她问冬樱:“你说民间总说冲喜冲喜的,那玩意到底准不准?如果准的话,那我成亲是不是也能给三姐姐冲喜了?要是能,那我是得抓紧张罗了,可不能再等下去。”
冬樱有些心疼她,可也觉得很欣慰,她对粉黛说:“小姐能这样想,殿下一定很高兴。他一直就希望小姐能跟凤家的姐妹们和和睦睦的,现在小姐能够放下芥蒂去为三小姐着想,就是连奴婢听着都觉得心暖呢!不过,小姐别信什么冲不冲喜的,那些都是民间谣言,三小姐的病还得靠大夫治,您要是为了这个匆匆成婚,真的没有必要的。”
“是吧?”粉黛摇摇头,“那还真是遗憾。我总想着能为她做点什么,毕竟当初我做了那样的事,实在是对不住她。现在她病成那样,我却在这里干着急没办法,这心总不落地。”烦燥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不是说二姐姐快回来了么?只要她回来,什么病都能治。她好了,我也才能安心出嫁啊!”
说着,竟又苦笑起来,“真是逃不过命运呢!二姐姐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可是我嫁给玄天琰,到头来与她竟又成了妯娌,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冬樱啊!你说我不了解玄天琰的喜好,但其实对于他的喜好,我才是最了解的那一个。当年为了讨好他,为了能用五皇子正妃这个身份在凤家抬起头来,我做尽了一切该做之事,也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打听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可是现在想想,那样也太没有尊严了。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既然重新答应嫁给他,以后就会用心的为他着想,再也不是故意讨好,而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和关怀。冬樱,不用为我担心,你家小姐及笄了,也该长大了。”
两人说着话,外头有下人牵着小宝进来,下人问她:“小姐,灶间准备了大年夜的饺子,可是小少爷说要吃包子,您给个话儿,咱们到底吃什么呀?”
粉黛失笑,拉了小宝到身边来:“姐姐不是跟你说过吗?过年应该吃饺子。”
“可是小宝喜欢包子。”孩子仰着头看她,“姐姐,包子面多,吃着比饺子容易饱,还不需要那么多的肉馅。”
粉黛一愣,这才明白小宝竟是这个意思。前段日子他们过得苦,总是素菜素食,有时候一碗面也能吃两顿。偶尔小宝馋了,她就让冬樱包包子,多放些粗面,少点馅料,就当吃个新鲜。没想到这孩子就记了下来,直到现在还觉得饺子奢侈,不敢吃。
她心疼地把弟弟揽在怀里,轻轻地说:“小宝啊!咱们现在不苦了,不用再吃那种面多馅少的包子。都是姐姐不好,让你跟着我受苦,以后姐姐一定好好的,不再让小宝受委屈。”
小孩子不明白太多事理,只是听说以后不用再像之前那么苦,脸上便扬起笑来。他仰起头,一双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笑着问粉黛:“真的吗?太好了,那小宝要吃饺子,饺子皮薄馅多,可香呢!”
“好!姐姐让他们多放些肉,小宝爱吃肉。”
姐弟二人说得正开心,却见门房的小厮匆匆跑进院儿来,站在门口大声地说了句:“小姐,奴才有急事禀报,可以进来吗?”
粉黛也不怎的,一听这话,心竟猛地一下揪了起来,就好像是突然被人用力握住了一般,疼得她一咧嘴,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小宝还在她怀里,感受到粉黛的不适,急着问:“姐姐你怎么啦?”
粉黛摇头,只让那小厮快快进来,然后就听那小厮道:“小姐,您派去郡主府门外守着的人传了消息回来,说是郡主府那边好像不大好,今儿已经一连四个百草堂的大夫入了府,就在刚刚,连太医都去了。”
“什么?”粉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身子都直哆嗦。那么多大夫进了郡主府,那是不是凤想容她……“快!快给我备车,去郡主府!”
想都不及多想,甚至连外出的衣裳都来不及换,粉黛带着冬樱拔腿就往外走。身后小宝在哭,她回头看看,有点儿不放心,一跺脚,干脆把小宝也一并带上。三人上了马车,匆匆地就往郡主府那边赶。
她到时,郡主府门口的侍卫着实想了半天到底该不该让她进,最后还是粉黛的一番话让对方放了行,她说:“不管怎样,我到底是她的亲妹妹。凤家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如果三姐姐真的大限将至,身边却连一个凤家的血脉亲人都没有,你担待得起吗?”
终于顺利地进了去,看着这座不大但却精致非常的府邸,粉黛心中异常感慨。她还记得在小时候、在这里还叫同生轩时,她曾溜进来过一次,却是为了勾引已经是她未来姐夫的九皇子。结果被那九皇子反害落了水,更是被凤瑾元给打了一顿。
她那时候可恨死凤羽珩了,不但抢了她心爱的人,还让她出了那么大的丑受了那么多的罪。可如今再想想,却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那九皇子从来都不是她所能够企及的,哪怕她直到如今一想到那个眉心有朵紫莲的人,那颗心依然会悄然悸动,但却已经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人是她的,什么人不是她的。
这样也好,粉黛想,那个人现在不但是她的姐夫,还是她未婚夫的弟弟,左右逃不过一个亲字,不至于终成陌路终成仇。
有下人引领着她往想容住的院子走,那下人对她的态度不是很好,面色冷冷的,说话也没有好气,该转弯的时候也是硬梆梆地说:“看着点脚下的路,前面叉口是左转,可别往右边去。”
粉黛心中苦笑,却也不计较,到底都是她从前作下的孽,人都得罪个苦,还能指望谁给她多少好脸色呢?这座郡主府她曾经是那样的羡慕,总想挤走凤羽珩自己住进来,可始终不成。没想到,现在除了凤羽珩之外,想容也可以住到这边,像半个主人一样,让她有些羡慕。
想容今日是在昏迷中吐了血,连着吐的,一直吐到脸上都没了血色才停下来。安氏急得四处张罗大夫,百草堂的大夫来了四五个,任惜枫和风天玉还有白芙蓉也都来了,风天玉还帮着找了太医一并来看。可惜,所有大夫给出的结论都是:“安夫人节哀,三小姐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安氏几乎要支撑不住了,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到底还是没能让想容熬到凤羽珩回京,她已经无法诉说自己的痛苦,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默默流泪。她跟了凤瑾元一场,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本想着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会好好地养。可惜……还是怪她自己吧?是她没养好,让想容落得今日结局。撑不过今晚就撑不过今晚吧!她会好好地给这孩子办完丧事,然后就随着这苦命的孩子一起去,到阴间地下再好好照顾她。
安氏胡乱想着,任惜枫几人在边上劝,却也是忍不住一起伤辈。任惜枫看着想容,突然就想起数月前云妃出事时,她找了六殿下到淳王府去,六殿下在看到云妃的时候就说了句:这让我该如何跟九弟交待啊?
任惜枫想,她现在就是同样的想法,想容若是留不住,待阿珩回来,她该如何交待?
有下人进来,小声说:“四小姐来了,就等在外面。”
众人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四小姐是谁,到是白芙蓉说了句:“是凤粉黛吧?”
风天玉一皱眉,“她来干什么?”再扭头,见安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想容,于是没再多说,冲着其它二人打了个手势,三人一起出了屋来到院里。
凤粉黛牵着小宝就站在门口,冬樱时不时地给小宝裹裹衣领,生怕寒风灌进去。
几人看到凤粉黛都没什么好脸色,任惜枫最先开口,问凤粉黛:“你来干什么?”
粉黛说:“听说三姐姐病了,很严重。”
“是又如何?”风天玉抢着说:“想容都病成那样了,难道你还想要来奚落?凤粉黛,听说你跟五殿下就要成婚了,那就好好去筹备你的婚事,不要再来打扰想容了行吗?想想你曾经做过什么,做过那样的事,怎么还能有脸来到这里?”
白芙蓉也说:“是啊!你们凤家姐妹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们不想管,只希望想容在最后的时刻能走得安详,不要再被生前锁事烦扰。凤粉黛,你成全她吧!”
一句话,说得粉黛一口腥甜之气就从腹腔涌了上来,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把吐血的冲动给强压下去,可纵是这样,唇角还是渗了一滴血迹出来……
第1225章 我为你骄傲
“我就是想来看她一眼,她到底是我的姐姐。”强压着汹汹上涌的血气,粉黛面带恳求,“我就看她一眼,不是来找麻烦的。你们看,我把小宝也带了来,三姐姐从前挺喜欢这孩子。”她推了小宝一把,“小宝,快帮姐姐求一求,让姐姐能进去。”
小宝不明所以,但还是奶声奶声地对着任惜枫她们说:“我姐姐是好人,你们就让她进去吧!要不你们留我做人质,我可以做人质的。”自从上次被劫,冬樱给这孩子讲了很多绑架啊人质啊之类的故事,目的本是警醒他,让他以后能多加一份小心,没想到这孩子记了下来,然后用到了这会儿。
任惜枫几人被小宝说得有些心软,可再想想凤粉黛曾经做的那些事,便将心肠又硬了起来,说什么也不愿同意。几人正僵持着,却听到身后屋子门口有安氏的声音传来,安氏说:“让她进来吧!她说得对,想容到底是她的姐姐。做为凤家的孩子,就让她来送想容一程,也不至于在我女儿最后的时刻,凤家一个人都没有。”
她说着,侧过了身,把房门给让了出来,同时又道:“四小姐,其实你的三姐姐从来也没有怪过你,不管你对她做过些什么,她都跟我说你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她是姐姐,不能真跟你生气的。上次想容醒来,还提起了你的婚事,她说她不一定能撑到你大婚之日了,让我给你备下一份嫁妆。那是她在济安郡管着绣品铺子攒下的所有身家,我都给你备下了,一会儿走时你就带上,跟皇家的钱财比不了,可好歹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粉黛胸腔里憋着的那口血再也忍不住,喷腔而出,身子几晃之下差点就摔倒,还是任惜枫眼疾手快把她给扶了住。她稳了稳身子,跟任惜枫摆手:“我没事。”然后踉踉跄跄地进了屋,一眼看到面无血色躺在床榻上的想容,眼泪哗哗地流。
凤家的孩子,除了凤羽珩跟凤想容二人之外,再没有哪两个能彼此间互相帮衬、互相心疼,凤粉黛以前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一天还会为凤想容而哭,她从来都觉得凤家的那些人都死绝了才好。那座府邸没有给她留下一丁点儿好的念想,她恨透了那府里所有的人。
可是时过境迁,终于有一天她也会长大,两个月前及笄,如今已是可以嫁为人妇的大姑娘了。于是,她懂得了什么叫做亲情,什么叫做姐妹,也知道了什么叫做后悔。
她扑在想容的榻边,一瞬间,那些曾被刻意封存的儿时记忆汹涌而来,拼了命的又从角落挤回她的脑子。她拉着想容的手,很想说点什么,可是思绪混乱,尽是些小时候的事,该从哪里说起呢?
终于还是开了口,先说的是四岁那年,姐妹二人偷偷溜出府看到了一户人家娶媳妇儿……“那时候我们就说,长大以后要一起出嫁啊!我们是同年生的,就也应该一起嫁才对。后来再回家,就没能成功地再从后门溜回去,被父亲发现,要打我们。还是做我们母亲的姚夫人求了情,才免过一场责打。我还记得三姐姐你说,母亲真温柔,比父亲好多了。那是我们的小秘密,每次父亲骂我们,我们都会在背地里偷偷地说他不好。”
“三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有一次偷偷地往凤沉鱼裙子底下扔过虫子,原因是听到她说自己是天底下最美的人,还背地里说二姐姐的坏话。那次可把凤沉鱼给吓坏了,哇哇的哭着去找父亲告状。父亲那时候还没有其它想法呢,只是觉得她比咱们长得好看,以后应该也会比咱们更对凤家有用,所以偏袒了凤沉鱼,罚了我们。那次,你把罪一个人抗了下来,把我的锅也给背了去。你被罚在佛堂跪上三天三夜,还不许吃东西,我半夜去给你送吃的,发现佛堂锁了门,就想爬窗户。结果没爬好,摔掉了一颗牙。”
“小时候我姨娘虽然受宠些,但其实我们的日子并没有多好过。安姨娘有绣品铺子,我姨娘出身不好,什么都没有。父亲空宠她一场,却不肯多给一点实在的东西,首饰少给,银两更是从来不见。五岁那年生日,三姐姐送了一条绣花手帕给我,那上面的花样连老太太看了都禁不住垂涎。我喜欢得紧,一直到现在都还收着。”
“三姐姐,我要出嫁了,可是你怎么睡着了呢?不是说好一起嫁人的吗?你起来,不要这样,我跟你说,七殿下是不会死的,他是神仙啊,怎么可能会死?你可不能道听途说,快起来,万一七殿下回来看不到你可怎么办?还有,玄天琰说二姐姐大年之前一定会回来的,你好歹等一等,也没几天了,好歹听她亲口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死了算什么?三姐姐!凤想容!”她情绪崩溃,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是凄厉地大声喊起来:“凤想容,你如果就这么死了,等七殿下回来他是不会原谅你的!二姐姐也不会原谅你的!凤想容,我这么坏我都没死,你怎么可以死啊!”
粉黛大哭,好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似的。可是哭着哭着,就觉得好像有一只手在轻轻揉着她的头,有一个虚弱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是在跟她说:“傻丫头,姐姐还没死呢!”
粉黛大喜,所有人都大喜,安氏更是喜得掩面而泣。想容醒了,大夫说,只要能醒,人就还能再拖几日。她现在已经不指望大夫能把想容治好,就想着能拖到凤羽珩回京。现在人醒了,她就像是重新又得回女儿一般,一边笑一边哭,还一边说:“还是四小姐有办法。”
“三姐姐。”粉黛握住想容的手,抽泣止不住,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是想容微笑着看向她,同她说:“你说得对,我不能死,好歹我也得熬到二姐姐回来。”
粉黛怒了:“你就知道二姐姐,你都不想想我,小时候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不能跟我一起出嫁也就罢了,现在我要嫁人了,你不能躲着不去吧?我知道我以前做过很多错事,但是小时候是谁说的不会跟我计较的?是谁说的姐姐得永远记着妹妹的?是谁说不管妹妹犯了什么错,都可以被原谅的?你不能只要二姐姐不要我了呀!”
想容失笑,“傻丫头,我怎么会忘,我还给你预备了好些嫁妆。我的小妹妹出嫁,可不能让人看贬了去。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活下去,至少也要活到你大婚,要陪着你走进黎王府,不能让你孤孤单单的出嫁。”
在凤粉黛的影响下,想容终于醒了过来,百草堂的大夫和宫里的太医一并围上前对她又进行了一轮检查。终于,安氏听到了能稍微舒心些的消息,大夫告诉她:“只要能一直保持好的心态,至少也能撑到大年。等到东家回来,一切就都好说了。”
安氏心里着急,她问凤粉黛:“刚刚你说五殿下说二小姐大年之前会回来,是真的吗?”
粉黛点头:“是真的,是他府里得到的消息,九殿下的车驾已经过了篷州了。”
安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过了篷州,脚程快的话三日就能到,大年之前一定可以进京的。
想容醒过来,人们都很高兴,粉黛主动留下来陪她,两姐妹说起从前在凤府里的事情,时不时的也有欢声。
人就是这样奇怪,从前生活在凤府,人生就只有凤府那一片天地,于是觉得凤府的一切都跟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任何一件小事都要计较,连一件衣裳都要争个面红耳赤。
现在从凤府走出,看到了外面的广阔天空,再回过头去看自己从前走过的路,那一切曾经在意的过往,如今就只换来耸肩失笑。
早就不在乎了,想容不在乎了,粉黛也不在乎了,而凤羽珩,她根本就是从来都没在乎过。粉黛说:“还是二姐姐最睿智,她看得透看得远。我最傻,就像是个跳梁小丑,弄到最后被所有人都嫌弃。”
想容看着她,就觉得这个丫头真的长大了,好像就是一夜之间就懂了事。再想想过往从前,就只剩下笑泯恩仇,从今往后,彼此祝福。
小宝在院子里由下人带着玩儿,郡主府一步一景,小孩子玩得特别开心。安氏从来都是心最善的,住几日而已,她还是给小宝张罗了好几套新衣裳,连灶间也是可着小宝爱吃的做,直到五皇子玄天琰来探望想容和粉黛时,就看到小宝短短几日工夫,就圆了好几圈儿。
他感慨,“看来,小孩子还是得在长辈身边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粉黛虽是姐姐,可到底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不懂得如果能更好地照顾小孩。”
安氏只笑笑,没说多说什么,带着玄天琰去看过想容,就留下他跟粉黛两个人单独说话。
粉黛有些抱歉地同他说:“我想在郡主府这边过年,陪陪三姐姐,小院儿那边……”
“不碍。”玄天琰赶紧摆手,“咱们很快就成亲了,以后每个大年都会在一起过,不必非得纠结这一个。你能留下来陪你姐姐,我高兴还来不及,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们姐妹合好如儿时那般,你愿意迈出这一步,我为你骄傲。”
腊月二十九,玄天冥凤羽珩回京……
第1226章 混蛋玄战
腊月二十八的夜里,京城下了很大的雪,次日天还没亮,京城的东城门处就有许多将士拿着扫把和铁锹在除雪,不少百姓们也加入进来,把出入城的道路打扫得干干净净。
人们说:“九殿下和御王妃会在年前回来,算算日子今天也该到了,咱们再多扫出一段路,别让九殿下的车打了滑。”
于是,大家又默默地拿起工具,又往城外的官道上扫了一段。
紧赶慢赶,玄天冥夫妇总算是在腊月二十九这天的清晨回到了京城。百姓和将士们离着老远就看到有马车朝着这边快速驶来,有将士眼尖,一眼就认出赶车的白泽,于是大声地欢呼到:“九殿下回来了!御王妃回来了!”
人们一听到这个消息立时振奋,纷纷向着马车挥舞起手臂,口中也是不停地喊着:“九殿下!御王妃!恭迎回京!”说罢,齐齐跪地,有磕头的,有拍手的,还有抹眼泪的。
很快地,就像眼泪会传染一样,越来越多的人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声很大,以至于马车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呢,车里的人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似乎不对。
白泽半回了头跟车里的人说:“有很多百姓出城迎接,可是他们都在哭,还都穿着素服。”再顿了顿,又自顾地分析道:“应该还是在为七殿下服丧吧?一路上传来的消息不也说京都百姓自发地为七殿下服丧吗?只是没想到,明天就是大年夜了,人们还是不愿意停下来。”
凤羽珩起了身,走到车前将车帘子掀开,冷风立时灌了进来,吹得眼里有些泛泪。可她也说不清楚这泪是冷风吹的,还是心里难受自己流出来的,只是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人,鼻子酸得很。
“七哥在宗隋的京都都能有那样大的影响,更何况是我们自己的地盘。这一路上我们看到许多省府的百姓也都穿起素服,想来,如今七殿下被炸死在桐城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顺吧?”她心底隐隐地起了担忧,为云妃,为天武帝,也为想容。“传来的消息说,外公离世,想容回来奔丧,上次传回来的消息称她因七哥的事病倒了,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我真怕她钻了牛角尖,如果因为七哥的事让她受到伤害,我该怎么帮她呢?”
玄天冥也是无奈,上次接到消息还是十天之前,因为也快回京,所以就没有让人再探。好像是说凤想容病重,但到底是怎么个重法并没有提,他也只能劝凤羽珩说:“左右已经到城门口了,回去看看就知道。”
她重新坐回车厢里,对忘川和黄泉道:“你们到外头去跟百姓们打个招呼吧!万一他们问起七哥的事,我实在是不知该怎么面对。”
两个丫头依言出了车厢,她能听到二人站在马车上不停地跟百姓还有守城将士们说话。对于有关玄天华的问题,她听到忘川这样说:“想要国泰民安,边关隐患就不能不除,这是换取黎民安康必付的代价。大家看到我们的马车后面了吗?罪魁祸首端木安国就在那辆囚车里,殿下和王妃说了,定要让那人偿尽人间万千苦痛,再将其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人们的注意力成功地转移,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在了端木安国身上。人人都知桐城外的雷是端木安国埋的,他是杀死七殿下的凶手。现在,端木安国就在眼前,人们怎么能让他好?
于是,所有人都向后涌去,想尽一切办法去殴打囚车里的端木安国。有监送的暗卫大声地喊:“打可以,但不能打死了!殿下和王妃说了,死太便宜他,要留他活受罪!”
声音越来越远,马车进了城门,快速地向皇宫驶去。
玄天冥提了一句:“我进宫,你先回郡主府看看吧!万一想容……”
“我跟你一起进宫。”凤羽珩强压下心里的焦急道:“毕竟宫里的是父皇母妃,不管是为大顺安定着想,还是从我是他们的儿媳来考虑,都应该先顾着他们的。”说完,又对忘川黄泉道:“你们两个回郡主府去,不管那边发生什么事,都让他们不要急,更不要慌,我很快就能从宫里出来,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
两个丫头在一个叉路口下了车,带着后面的囚车和一众暗卫先回了郡主府,凤羽珩与玄天冥的马车则加速往皇宫那边赶。一直到了德阳门前,看到守门的王卓,看到王卓对着他们跪地大哭,玄天冥心里“咯噔”一声,“出事了。”他说,“一定是宫里出事了。该死的那帮兔崽子,往来传送的消息中,一定是没跟本王说实话,看本王回去不收拾他们。”
二人一刻不多等,下了马车匆匆地就往宫里走,王卓在后面跟了一段路,告诉他们:“去月寒宫,皇上和云妃娘娘都在那边,这事儿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殿下和王妃到了月寒宫就什么都明白了。”
的确,到了月寒宫,他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早得到了凤羽珩和玄天冥进宫的消息,班走就在月寒宫里头跪着,二人一进来就看到他。凤羽珩不解,“班走你干什么呢?”
班走抬头,面无表情地说:“属下没护好娘娘,请主子责罚。”
凤羽珩一愣,还想问点什么,玄天冥却并没停下脚,大步地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起来,该不该责罚,也要本王看过母妃之后再说。”
班走默默地跟在二人后头去了云妃的寝宫,才一进门,未及去看躺在病榻上的人,到是看到天武帝抱着个酒壶坐在桌子前,一会儿一口一会儿一口,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喝得这满殿都是酒气。
玄天冥狠狠地皱起眉,火气腾地一下就上了来,眼瞅着就要发火,凤羽珩却及时地拉了他一把,再指指这间寝殿,小声说:“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他微怔,再四下瞅瞅,好像是有变化,可是变在哪里了……终于看出蹊跷,云妃喜欢水晶琉璃这类物件儿,以前这大殿的墙壁都是铺着琉璃的,地面都有水晶镶着,特别好看。可如今,那些琉璃水晶居然都被起了去,换上了普通的墙纸,整座大殿看起来到是没什么毛病,可比之从前云妃那华丽的寝宫,却是寒酸了不只一点半点。
他不解,“为何弄成这样?”
“不止这些。”凤羽珩指了指几张桌子道:“以前我送过很多面镜子给母妃,她特别喜欢,说我送的镜子照人清楚,于是她到搬得月寒宫里到处都是。可是你看,现在这里一面镜子都没有……玄天冥,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看看母妃。”
“为何不让我去?”玄天冥死死地盯着云妃床榻前那扇屏风,眼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来。
凤羽珩握着他的手,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平缓温柔,她说:“我是女子,更方便些。”
玄天冥强压上心头火气,点了点头。凤羽珩再不多等,快步往床榻那边走去,行走中,就听到身后玄天冥跟天武帝冷冷地开口说:“别喝了。”
老皇帝回他:“你回来了?那朕的华儿呢?”
她鼻子一酸,绕进屏风之内。谁知,看到的,竟是那样一个苍老的云妃。
凤羽珩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惊讶,她曾做过最坏的打算,曾想过云妃因为玄天华的事伤身伤心生了重病。她本想着,重病不怕,只要她回来,总有办法治好。却没想到,云妃的伤心,竟是以这样的形式表达了出来。
她愣住了,脑子里嗡嗡地响,不停地思考着这该如何诊治?头发花白,容颜苍老……她探手向前,去摸了云妃的腕脉,还好,衰老只是表像,器官并没有跟着一并衰退。这让她想到了当初的白芙蓉,也是如此迅速地苍老,可那是中毒,是被人将一种毒素种到了体内。她与那种毒素抗争了很长时间,终于又一点点的用药物给压制回去。
可是,云妃的衰老,跟白芙蓉不一样啊!
她心中无限懊恼,要早知玄天华的事能给云妃和天武帝造成这样的伤害,她一定会以秘信告知他二人玄天华还活着的消息。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她看着云妃,伸手轻推,小声地道:“母妃,醒醒。”
云妃到是很快就醒了过来,她只是衰老,并没有生病,精神状态到并没有因此而有太多的改变。她没用凤羽珩扶,自己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然后呢喃地说:“本宫这是睡了多久?你都回来了。冥儿呢?去给本宫问问,老七去哪儿了?”
“母妃。”凤羽珩心头酸楚,几乎不忍去看云妃的样子。
可云妃却似乎并不避讳,她开口说:“不就是老了么,本宫都不在意,你们又在意什么呢?混蛋玄战居然还拆了这一屋子琉璃,哼!阿珩你去跟他说,让他怎么拆的再怎么给本宫装回来,本宫的老七没了,不能再没有琉璃。还有,阿珩,你跟本宫说说,老七走的时候……有没有很痛苦?”
第1227章 有二姐姐在,什么都不用怕
凤羽珩想,她该怎么说呢?怎么可能没有痛苦?是在雷区被炸啊!以云妃这样精明,她若说没有痛苦,对方会信?
再看看云妃,那样好看的一个人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凤羽珩觉得,这件事情她有责任,玄天冥也有责任。毕竟玄天华是替他们去冒险的,如果没有玄天华趟进雷区,那么很有可能被炸死的人就是玄天冥。她不敢想像如果是玄天冥出了事,云妃会怎样,养子尚且能让她如此,更何况是亲生儿子呢!
凤羽珩久不言语,云妃也不催,只是喃喃地道:“本宫不怕照镜子,不就是老了么,怕什么?以为把镜子琉璃和水晶都拆走了本宫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她说着,抬起了手,“你看,衰老就在眼前,本宫不瞎。不过拆了也好,老七没了,本宫哪还有心思去赏玩那些东西。这日子不过就是一天天数着过罢了,什么时候数到了头,人生也就到了头。阿珩,你说是吗?”
“母妃。”她心里难受,“七哥不在,可是还有九殿下呢!”
“冥儿身边有你,本宫放心。”她偏头去看凤羽珩,“可是你七哥身边谁都没有。好不容易想给他说门亲,他也点了头,凤家那三丫头又反了悔。阿珩你说,你七哥是不是这辈子注定就要孤独的?不过也好,亏得三丫头没应下亲事,否则现在……”云妃突然直起身,像是想到了重要的事,她抓过凤羽珩的手急道:“你快出宫,快去看看三丫头。本宫听说她生了很重的病,怕是……怕是要不行了。”
“什么?”凤羽珩大惊,“要不行了?”
云妃点头,“是要不行了,下人们以为本宫睡着了,小声议论时被本宫听到的。说是百草的大夫和宫里的太医都去过了,最多就能撑到大年。阿珩你快去看看,听说她是因为华儿出了事才突然病倒的,你就跟她说本宫不怪她,她可千万不能有事。”
凤羽珩心里焦急,最多能撑到大年,那明天不就是大年么?想容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可是再看看云妃,她突然就明白了,想容对玄天华用情至深,云妃做为母亲,以这种方式承受了儿子的死亡,那么想容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也不是不能理解。
“母妃。”她看着云妃,郑重地说:“我得回去救想容,但母妃你听我说,七哥并没有死,他只是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昏迷着。我跟玄天冥把他放到了一个稳妥的地方,待伤好一点,母妃就可以见到他。所以,千万不要再过度伤心,待救活想容,母妃这边我也会想办法。”
她站起身,强压下心头焦虑,再次对云妃说:“儿媳说得都是真的,没有骗母妃,请您相信我。”她不敢再瞒了,再瞒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云妃衰老,万一天武帝再出点事,这大顺天下可承受不起。虽然有六皇子监国,但天武帝到底还是皇上啊!
云妃都听傻了眼,想跟凤羽珩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回过神,人却已经绕出了屏风。她听到凤羽珩在对外头的天武帝说:“父皇,儿媳也跟您说一下,七哥真的没死,等儿媳治好了他就会让你们看到。父皇照顾好母妃,儿媳得马上出宫,我的妹妹还等着我去救呢!”
然后又玄天冥的声音传来:“快去吧!这边有我。”
凤羽珩匆匆出了月寒宫,云妃怔怔地从床榻上起了身,鞋都顾不上穿就下了地,一边往外跑一边喊:“你说得是真的假的?华儿没死?那外头的传闻是怎么回事?”
凤羽珩已经走远,未及回答,到天武帝哈哈的笑声传了来:“朕就说华儿不会死的,你偏不信!怎么样,这回阿珩亲口说了,老九也点头了,你还有什么话说?翩翩啊翩翩,你到底是个女人,考虑事情还是不如朕。”
“我呸!”云妃狠狠地瞪了天武帝一眼,“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是谁在昭合殿嚎了三天三夜的?是谁喝得醉醺醺见谁都叫华儿的?还有!玄战,你把这一屋子的琉璃和水晶都给我弄回来!谁要看这破纸糊的墙,别把我这月寒宫整得跟你那些女人住的地方一样,俗里俗气的。赶紧的,赔我水晶!”
她冲着天武帝吵吵了一通,可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再看看天武帝冲她呵呵笑着的样子,不由得黯然伤神。“我老了。”
“不不不,不老不老。”天武帝赶紧摆手,“我说翩翩啊,就算是老,老了也好。你老了,就省得我一天天的总担心你不要我了。现在我是老头子,你是老太太,咱们谁也别嫌弃谁。”
“不行!”云妃摇头,“待阿珩忙完了三丫头的事,我得让她给我瞧瞧,看还能不能治得回来。谁愿意跟你似的一身老皮,我还得好好的等着看华儿呢!万一华儿醒得早,一看到我这样儿,该有多伤心。”
“伤什么心啊!”天武帝大吼,“你现在才像他娘,以前那样就像他姐。”
“我爱像什么像什么,你管不着!赶紧给我滚出月寒宫,该死,到底是谁把你给放进来的?”
这一帝一妃吵吵嚷嚷的,从寝殿里吵到了寝殿外,直把个玄天冥给当成了透明人。他就郁闷了,跟白泽说:“我才是亲生的好不好?现在这算什么?”
白泽摊摊手,“没办法,主子,谁让七殿下比您听话,也比您会来事儿呢!不信你到京里去做个调查,就你跟七殿下比,看看到底是站在你这边的人多还是站在他那边的人多。”
玄天冥狠狠地瞪了白泽一眼,白泽还不服气:“真的,属下没瞎说。”
他知道白泽没瞎说,这天下,怕他的人多。可是那又如何呢?他不在意,反正身边还有个不怕死的丫头一点儿也不怕他,那就够了。目光顺着帝妃二人跑走的方向递了过去,又呢喃地道:“母妃居然会变成这样,白泽你说,能不能治得好?”
“肯定能!”这点白泽有经验,“想想当初芙蓉,可比云妃娘娘严重多了,就那样都能让王妃给治回来,何且娘娘呢!殿下就放心吧!你看娘娘精神头儿多好啊,还知道跟皇上打架呢!没事的。”
他提起白芙蓉,玄天冥这才放下心来。再瞅了一眼又吵回院子里来的帝妃,无奈地摇摇头。“让他们闹去吧!本王去见六哥。”
出宫的路上凤羽珩就一直都在后悔,应该早一点把玄天华没死的消息秘密传回宫的,至少要让天武帝和云妃心中有数。可她也实在是没想到云妃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之前一直纠结在如果说了没死,该如何解释人在哪里?可当她看到云妃的样子时,马上就后悔了。若早知云妃会这样,就是拼着把云妃带进空间也是值的。如今落得这般,且不说云妃自己遭罪,最重要的,她的夫君才是最难过的一个。
她甩甩头,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当务之急是先去看看想容的病,可急的先治。然后一切都处理完,再净下心来去研究云妃的衰老之症。既然当初白芙蓉都能被救回来,她不相信云妃就一点希望都没有。
郡主府里,凤想容再一次深度昏迷,倒在床榻上一天一夜了,没有睁一下眼。心跳微弱,呼吸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百草堂的大夫今早来看时说最多也就再挺五六个时辰,撑不过今晚了。
安氏原本都已经绝望,粉黛不停地让人去问玄天琰九皇子的车驾到底到了哪里,还有多久能进城。可还不等那边传回消息,忘川黄泉就已经回府了。
凤羽珩回来时,正看到黄泉在府门前急匆匆地翻身上马,她还没下马车,掀了帘子就问:“黄泉你上哪儿去?”
一看到凤羽珩回来,黄泉大喜,赶紧又从马上下了来,拉着她就往府里跑:“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快,快点,三小姐快要不行了。”
“有多严重?”凤羽珩心里没底,经了云妃的事,她现在不敢想像想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真怕她跟云妃一般,若那样的话,她实在没把握还能把人再救回来。
“奴婢也说法好。”黄泉皱着眉思索着:“安夫人说三小姐在济安郡的时候就发了病,奴婢算算发病的日子,竟然跟七殿下出事那会儿十分吻合。所有大夫都瞧不出是什么病,反正三小姐就是无缘无故地昏倒了,之后就一直病着。小姐,这是不是就是你常说的什么心灵感应?七殿下出了事,三小姐感应到了,所以才病倒的?总之这事儿太玄了,现在大夫说三小姐熬不过今夜,奴婢刚刚就是想进宫去找小姐的。”
凤羽珩大概听明白了,心到是放下了些。若真是像黄泉说得那般是在某种感应下才突发急病,那到是可以让玄天华再刺激一回,把她给刺激回来。毕竟人没死,她能保住玄天华,自然也就能保住凤想容。
二人匆匆前行,终于到了想容住的房间,一进去,就看到凤粉黛拧了条帕子,正一下一下地给想容擦着额头。
恍惚间,原主的记忆又席卷而来,她想起小时候还没有被送离凤府时,这两个小妹妹就总是玩在一起,两人同年而生,长得一般般大,经常会穿一样的衣裳,然后手拉手跑在府里。远远看去,竟分不清哪个是想容,哪个是粉黛。
听到有人进来,凤粉黛扭头往门口看,一眼就看到站在那里的凤羽珩。
连日来憋在心里的悲伤终于再藏不住,她扔了帕子跑过来,一下就扑到凤羽珩的怀里,哇哇大——“二姐姐,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三姐姐了!”
凤羽珩鼻子一酸,抬手在粉黛的背上轻拍,温柔地道:“不哭了,有二姐姐在,什么都不用怕。”
第1228章 给妹妹的嫁妆
凤羽珩回来,很多人都有了希望,不只云妃、凤想容,平南将军府那头也都松了一口气。
吕萍说:“御王妃一定会有办法,不过我们现在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先把三小姐治好。”
可是,凤羽珩治想容哪那样容易,纵是告诉了她玄天华没死,可心衰之症也已经形成,且又耽误了这么久的治疗,想再回天,十分艰难。
但凤羽珩却不想放弃,她告诉想容:“或许你的病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养得好的,但我希望你能够积极地配合,不管是从心理上,还是在打针吃药上,都能好好配合,总有好的一天。而且我告诉你,七哥的内伤比你严重,你治三年,他有可能就要治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可我知道他总有好起来的那一天。想容,你若是从今往后再不想见七哥,那你就放弃,我也省了心。你若是还想再看七哥一眼,那就好好的,听我的话,等你好了,他也就有了希望。”
想容被凤羽珩这样的话所蛊惑,她想见玄天华,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思念那个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吗?“好,我等。”她看着凤羽珩,终于扬了个笑脸,答应她:“二姐姐放心,我会好好配合你,你让我吃什么药我就吃什么药,你给我打什么针我就打什么针。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再看他一眼,只要能看到他好好的,这辈子,就值了。”
凤羽珩轻轻叹息,“想容啊想容,多想想安夫人吧!人不能只为爱情而活,你还有亲情,还有友情。你也及笄了,是大姑娘了,在面对很多事情时,应该有了新的立足点。你该知道,这世上不只有你和你所爱的人,还有很多爱你的人。安夫人生你养你,你的肩上就该有养她到老的责任。想容,你好好想一想。”
想容的确好好想了,每一天都在想,也在积极地接受着治疗。只觉得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有了明显的好转,但想要恢复到从前,还是太难。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她对安氏说:“都是我不好,太执着,总走不出心里那道坎。可是娘亲,我并不是不想顾及你,有的时候就是心有所感,不受控制的就病了。不过娘亲放心,我一定会慢慢地好起来,现在二姐姐回来了,咱们什么都不用怕了。”
屋里,母女二人说着贴心的话,院子里,粉黛正带着小宝玩耍。粉黛一直没走,在郡主府过了大年,又一直陪着想容,这眼瞅着就要正月十五了,安氏说:“四小姐要在正月十之前回去了。”她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二小姐说了,屋里多通通风,对你的病有好处。前儿个四小姐问你什么时候能走动走动,二小姐说出了正月就可以,只要别累着,不走远就没事的。她就跟五殿下商量着把婚期定在了开春三月里,想着你身子恢复,能过去热闹热闹。”
听说粉黛要大婚了,想容很高兴,“真好。”她说:“能看到妹妹大婚,真好。我曾经还以为自己再没希望看到她跟二姐姐了呢!没想到这一病醒来,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安氏也叹了口气,感慨地道:“是啊!真好。其实四小姐本质上并不坏,只是多年凤府生活让她的性格产生了扭曲,以至于太过争强好胜,又对自己的处境总觉不满。这并不能怪她,毕竟没有一个好的生长环境,身边的人又都在争争斗斗,一来二去的,就是有样学样,也成了好斗之人。一旦脱离凤府,你看看,时过境迁,是不是每个人都在往好的方向去发展?”
想容点头,“是啊!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才发现,原来最好的,就是当初还不懂事时的状态。那座凤府,再也没有人愿意回去了。”
“没错,就算凤家还在,能够走出来看到广阔天空的孩子,没有人会再愿意回到那个地方坐井观天。二小姐出去过,所以她比咱们明白得都早。”
窗外,又传来小宝哈哈笑的声音,小孩子正拍手叫着说:“姐姐姐姐,你看我扔的沙包够不够远?你可能扔得比我还远吗?”
安氏再度感慨,“有时娘亲就在想,当初真后悔没能再给你生个弟弟,你看粉黛,还有你二姐姐,身后都跟着个弟弟陪着。或许小时候会觉得是负担,可是当你们都长大了你再看,总有一天,男孩子会站到你们的身前将你们保护来。如果你也有个弟弟,或许你就不会这么孤单。”
想容失笑,“我有弟弟呀!小宝和子睿也是我的弟弟。小宝还小暂且不说,就凭子睿那孩子,娘亲觉得以后我要是挨了欺负,他会不站到我身前保护吗?”
“可那孩子到底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他毕竟得跟着自己亲姐姐的。”
“可是他也早晚都有一天要成家立业,就算是亲姐姐,也不可能陪他一生一世。”想容安慰安氏,“娘亲别想那些了,凤家的孩子,这些足够。再多一个,谁能保证他的性子随了谁?万一随了父亲……那还是没有的好。”
粉黛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十,正月十四这天早上玄天琰就过来郡主府,把她跟小宝都接回了小院儿去。粉黛答应想容每隔两日就过来看她,姐妹俩还抹起了眼泪,看得安氏也是苦笑无奈。从前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可到底还是骨血挚亲,及笄了,长大了,就也懂事了。
这些日子,凤羽珩一直往来于郡主府、皇宫以及平南将军府之间,云妃的病,想容的病,还有吕萍的孩子,把她给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凤粉黛离开郡主府时她都不在,没能亲自送送。后来听下人们说了这个事,便吩咐忘川黄泉:“你跟清玉说,让她点一点郡主府这边的东西,还有银子,回头报个总数给我,我也好给粉黛张罗嫁妆。”
听了这话,忘川到是没说什么,黄泉却撇撇嘴道:“小姐真是心善,凤粉黛也算是命好,赶在这时候回头是岸,在小姐这儿捞了一大笔嫁妆。”
忘川斥她:“怎么说话呢?四小姐能放下心结是好事,难不成你还想看着凤家的孩子们争争吵吵一辈子?”
黄泉吐吐舌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儿心疼咱们府里的那些好东西和银子。小姐一向出手大方,这一给,指不定要给出去多少呢!”
凤羽珩失笑,“瞅把你给心疼的,你家小姐我家大业大,还怕给穷了?再不济不是还有你们九殿下么!他可是土财主,我府上这点子东西看着不少,但跟他比,可就是九牛一毛了。”
黄泉笑嘻嘻地说:“也是!咱们现在不只有一座郡主府,还有一座御王府呢!御王府可比郡主府有钱多了。”
忘川也笑她:“怎么就跟土匪似的?占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不过,她也对凤羽珩要给粉黛多少嫁妆表示好奇,于是也跟着问了句:“那小姐,您准备给四小姐多少嫁妆?”
凤羽珩说:“我这些年,虽然敛了些钱财,可花得也不少。特别是当年古蜀一战,基本上是用自己的银子撑着的。好在我当初偷了老八和他手底下那些官员家里的银子,多少也缓解了一些,否则,纵是家大业大,也撑不起一场战役啊!”
两个丫头翻起白眼,“小姐你终于承认当初那事儿是你干的了?”是谁闷着不吱声,把个老八一党给气得哇哇乱叫的?
凤羽珩点头,“可惜,偷得还不够,我就琢磨着,不是说民间又有八皇子的风要往起刮么?等刮起大风时,我再去干上一票,充实一下郡主府的地库。”她一边说一边点头,对自己的这个主意十分满意。紧接着,终于回答了忘川问的问题,她说:“郡主府所有的钱财分做三份,咱们留一份,给想容留一份,另一份就给粉黛。”
“啊?”二人乍舌,黄泉更是抢着说:“那小少爷呢?小姐都不给小少爷留点吗?”
忘川也说:“是啊!如果一定要这样分,那也该是四份。”
凤羽珩笑道:“子睿才多大,他用银子的时候还早呢!”
“过完这个大年,少爷已经十三岁了。”黄泉提醒她,“再有两年就及笄,小姐说早不早?”
“早啊!”凤羽珩郑重地说:“别人我管不了,但我自己的弟弟我一定得把这事儿严格把关。我以前就跟你们说过,不论男女,最合适的成婚年龄并不是按着及笄算的。女子二十岁之后出嫁才是最好,而男子,二十五岁之后,才真正的算是有担当。子睿不急,到是你们,是该把你们的亲事提上日程了。”
这话一出口,黄泉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到是忘川比较淡定,“奴婢心里没有什么人,就一辈子跟在主子身边儿吧!”
凤羽珩到也不反对,她说:“可以。没有人规定女子一定要嫁人的,而若要嫁,就必须嫁给自己中意的男子。在没遇到合适的人之前,就跟着我吧!”说完,又看了眼黄泉,若有所思地说:“现在我们回了京,班走也是时候从母妃身边收回来了。”
一句话,黄泉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