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百棍女郎
爆牙胜推了推我,示意我看前面。那有三个单身女人,其中一个穿一件低胸罩衣,胸部高耸入云。
爆牙胜问我,喏,那边那个女的,能不能下棍?
我瞄了两眼,点了点头,说,你想去就赶紧上。他也不推拒,端起酒杯径直就往那边走去,真有乃祖耶律阿骨打豪迈勇猛的遗风。一会儿又踅了回来,没好气的说,妈的,她们约了人,都是有主的角儿。
我们虽然许下了枪挑中国各省美女的宏愿,但盗亦有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定下了三不搞政策:约了男人的不搞、吸粉打K的不搞、出来卖的小姐不搞,以绝后患,其余的百无禁忌,想搞就搞。
我的目光又转向左侧吧台,那里有两个面容姣好,身段丰满的女人,俩女烟不离手,自斟自饮,后脑勺上分明写着:寂寞难耐,欢迎来搞。我对爆牙胜说,这两个怎么样,可以下几棍?
爆牙胜说:我不喜欢戴眼镜的,左边那个,最多两棍;右边那个前凸后翘,熟女,可下五棍。
我们在《枪挑中国》里,对于一个女人的可搞程度,是根据该女的身材、相貌、打扮、气质、谈吐等要素来进行综合评定的,评定标准的单位是“棍”,从一棍到一百棍,由低到高排列。望文生义即可知,一棍,表示该女姿色平庸,只能在极其苦闷无聊时拿来下一棍,只此一棍,再无下例;两棍,说明此女姿色平平,味同嚼蜡,乏善可陈;三棍,说明此女姿色尚可,身上或有一两处闪光点,可供再三玩赏;四棍,说明此女不但小有姿色,还颇有风情,值得一搞;五棍,说明此女姿色身材均属上乘,日后有闲情可时不时来一招回马枪;六棍,说明此女姿色出众,属于广东人说的食过番寻味的类型,不容错过;七棍,说明此女不仅姿容秀丽,而且别有风韵,对其下棍绝无召妓嫖娼之罪恶感,可发展成小情儿;八棍,说明此女容貌艳美、身材惹火,千娇百媚,令人下棍之后念念不忘,可发展成长期战友;九棍,说明此女非但姿色绝佳,兼且风情万种,是发展成终生战友的不二人选;十棍,说明此女具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色,即使被蚕食掏空,精尽人亡也是死而无怨。
十棍往上者,不是还没出世就是早已夭折,红颜薄命嘛,反正这种级数的我们至今无福得见。至于世间极品的百棍,恐怕可与天庭第一美女嫦娥斗艳,这种女人,只应天上有,哪得世间见。话又说回来,百棍这种级数的女人,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也不是人人可以拥有的,像弼马温、二郎神、天蓬元帅之流,只有瞄着玉帝老二身边的美女叭嗒叭嗒流口水的份儿。
注:如果有些女人面目可憎,令人望而生厌甚或避之不及,则属于无法下棍的类别,宁死也要紧捂长棍,比如不幸被阎大妈这样的女人霸王硬上弓,一定要当机立断,挥刀自宫或自刎,决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否则定然追悔莫及。所谓的宁死不屈,士可杀不可辱,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以上对女人的级数评定主要是以该女的身材相貌作为评判依据,至于此女的教养、学历、性情、内涵、人品等要素则不在参考范围之内。毕竟,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咱北升四杰出来风流快活,又不是来找老婆,只要长得漂亮就行,一棍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我对爆牙胜说,看样子还不错,走,咱俩去会一会她们。
我们拿起酒杯走过去,去到跟前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是两个三四十岁的嫂子,怪不得脑后刻字。我俩一对眼,示意赶紧撤,这种大妈级的美女,虽然风韵犹存,但正值如狼似虎、坐地吸土之年,需索无度,一般人顶不住。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这种女人,只有铜头铁臂黄金枪的人才有福消受,估计老胡状态好的时候可与其勉力一战。我和得胜,还是算了吧,连鲁迅先生都不赞成无谓的牺牲。
我和爆牙胜绕场一周,再无新发现,沮丧地回到原地。老胡和骡子也真够无聊,居然讨论到同性恋者是如何过性生活这种高深的学问上去了,他们说到一种只有印度瑜伽学者才能实施的体位,比《色戒》里梁朝伟和汤唯的回形针体位难度系数还要高,还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大有今晚试验一番的劲头。
看样子寡人今晚又要饮恨欢场了,我决定化悲痛为食欲,对几盘零食猛下毒手。我正把头埋在果盘里饕餮大食,吃得下巴脖子都汁水淋漓,爆牙胜不知好歹,猛地一拍我的肩膀,我以为他要跟我抢吃,愤怒地咬着硕大一块西瓜抬起头来,却看见一个大美女像只波斯猫一样轻盈优雅地从跟前走过,坐在刚刚离开的两个断臂那张桌子上。那俩断臂估计投奔怒海,殉情去了,我们也乐得耳根清净,免受啼哭之扰。
那女的长发垂肩,一双大号的黑超遮住了半张脸,身穿一件韩式黑色连衣短裙。那件裙子的设计令我们十分恼火,胸脯、臀部这两个关键部位用的是密实的厚料,肩膀、胳膊、后背等无关紧要的地方却一律是薄如蝉翼的透视装。根据此女走路晃动的形状,她那两个要害部位大有看头,绝非平板车间主任。
老胡见有情况出现,也不讨论瑜伽神功了,有如X射线般把那女的全身上下扫描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34D,18,32,**,传说中的天使脸庞,魔鬼身材。
老胡语音一落,我们不禁发出轻微的惊呼。
也许数字太枯燥,非专业人士不容易理解,作为资深美女裁判,我来解释一下:34D的胸围,就是俗称的丰胸;18寸的腰围,就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里的细腰、仅可盈盈一握的黄蜂腰;32的臀围,就是浑圆如玉的琵琶腚。豪乳蜂腰琵琶腚,迷死少年馋死汉啊。
邻座的魔鬼之女落座坐定,点了一瓶白兰地,开始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对身边四头饿狼虎视眈眈的目光视而不见。我们见她只要了一个杯子,说明她单身一人,没有其他朋友,心中窃喜。
第十六章 现代版貂蝉
嗨曲再次响起,许多技痒的舞者自告奋勇地跳上台去领舞。一个状如芙蓉姐姐的矮肥女人在一个黑人下台之后,身手矫健地冲上台,拼命地抖动她身上那几陀肉;一个精瘦如猴的麻杆也不失时机地上前为肉陀伴舞,像脑瘫患者在写无字天书。
这一胖一瘦凑在一起,就是一10号,看得我们大倒胃口,一边摇头,一边大喊买噶得。就连魔鬼之女也看不下去了,低下头用镊子把冰桶里的冰块夹到盛酒的高脚杯里去,再倒入雪碧和白兰地,加进柠檬片,在调酒。魔女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连饮十余杯,最后把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见肉陀和猴精已表演完毕,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缓步登上台去。
那DJ也识相,见来了一个现代版貂蝉,大声问她,美女,放什么音乐?魔女说了一个英文名,我们没听明白,DJ应了一声好。
少顷,一首节奏舒缓的蓝调悠悠响起,五彩霓虹射向舞台正中,魔女开始随着节奏舞蹈起来。
魔女光脚穿着一双黑色的平跟圆头皮鞋,晶莹剔透的踝关节上面连接着一双雪白的玉腿,两个膝盖处现出两片微微的红晕,透过那近乎透明的薄衫,那柔软纤细的腰肢像匹抖动的绸缎,两片遮盖得密不透风的胸围布料里,仿佛躲着两只扑翅展动的鸽子。随着她舞动幅度的加大和频率的加快,薄纱与黑布的交界处,一双美胸呼之欲出,却又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令人难窥堂奥。
一寸不露的风情最迷人,不动声色的性感最勾魂。我们如痴如狂地盯着魔女,生怕错过她的每一个动作。这时我非常想唱歌,唱那首《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歌词改成《穿过你的裙子的我的手》。
我一向都对在舞厅里面通过勾肩搭背来泡MM的做法嗤之以鼻。但是很奇怪,看着台上魔女柔媚的舞姿,虔诚的表情,还有她身后孤高落寂的气场,我却明白了她通过舞蹈所要传达出的肢体语言:这么多年来,我孤身一人,待字闺中,盼望着能遇到一个令我心动的人。酴醾不争春,寂寞开最晚。酴醾之后,再无花开。在我最好的时候,我多希望有一个人能陪在我身边,眼看着我的花季就要开过了,我却从不知爱情为何物。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说简单一点,她的舞姿告诉我的就是四个字:缺爱,待搞。本质上和那几个嫂子是一样的。
魔女下台的时候,得到了全场猛烈的掌声,有两个非洲黑鬼上去送花,还不知廉耻地索要拥抱,被魔女断然拒绝,我们都暗暗叫好。
魔女回座坐好,潜伏于酒吧各个角落的淫贼不怀好意的眼光探照灯般往她身上扫去,一个个跃跃欲试,兴奋难耐。
老胡、得胜都在咽口水,骡子倒是淡然,我说,这个女的,几棍?老胡和得胜异口同声地说,那还用说,百棍!
我像周星驰一样夸张地吐了吐舌头,说,哇,咁犀利?
得胜说,这可是百棍啊,林志玲李嘉欣来了也就这个分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只能落得个瞎折腾。兄弟们,看我的了。说完拿起酒瓶,又要扮演耶律阿骨打。老胡连忙伸手把他按住,嘴角一勾,示意他看魔女那边。
噢,买噶得,才一分钟不到的功夫,魔女桌前就排起了如龙长队,上前找她喝酒的人已从酒吧排到了对面的火车站。魔女的脸蛋艳若桃李,表情却是冷若冰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一个又一个淫棍唉声叹气地离开,一个又一个淫贼勇敢地冲上前。一个淫贼失败了,会有更多的淫贼站起来。泡妞尚未成功,淫贼仍需努力。
我们一看到这种架势,高涨的热情顿时低落了下来。僧多粥少,狼多肉少,这趟浑水,我们还是不趟为妙。想当年,有一个叫海伦的淫女,据说美得可以用她那张脸刷卡,凡是银联的通通好使,使得两个城邦、两个国王、十万战士为她打了一场十年的战争,75000名士兵战死,最后攻陷特洛伊的阿喀琉斯却连她一个脚趾头也没摸到就挂了。成本高昂,代价巨大,收获甚微,属于典型的投资失败案例。无独有偶,明朝末年,一个叫陈圆圆的江南名妓,诱使两个爱江山更爱美女的男人为她上演了一场中国版本的特洛伊之战。海伦水性杨花,始乱终弃;陈圆圆人尽可夫,谁有钱谁就可以睡,由此可见,红颜祸水当真一点儿不假。对于这种祸水级别的女人,我们一直深自警惕。
那些贱男大概都怀着一种摸彩票中大奖的心理,抱着一丝侥幸——说不定她喜欢的就是我这种类型的。于是,在这种被驴踢中脑袋才会产生的想法的支撑下,那些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淫贼们依然冲锋陷阵前赴后继,魔女一概置之不理。
爆牙胜说,**,这女的跟这装**呢。
老胡说,装逼遭雷劈,装纯被人轮,绝对没好下场。
我们发出一阵浪笑。魔女侧脸瞟了我们一眼,不知是不是离得近听到我们说话了。我想,她瞟了我们,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嫖她才好。
这时,酒吧里搞起了模仿奥运圣火传递的活动,魔女桌前络绎不绝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火炬是按照酒桌为单位进行传递的,魔女前一桌是三个身高马大的白人,其中有两个身高都超过一米九,全都肌肉暴绽,像三头种马。他们刚才想请魔女喝酒也碰了一鼻子灰,现在,报一箭之仇的机会来了。
一个右胳膊肱二头肌处纹了个蝎子的种马举着火炬,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用熊熊燃烧的火炬顶端对着魔女,把火炬向她递去。刚开始,魔女稳坐钓鱼台,不瞅不睬。那个缺心眼的超级犯贱,把火炬直接递到魔女桌子上,仍然是火口对着人家,火苗跳动间,已将魔女一两根飘起的头发烧着了,发出嗞嗞的响声和一股烧焦了的糊味。魔女又惊又怒,从椅子上站了下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种马估计也是喝高了,仍觉得不过瘾,举着明晃晃的火炬朝魔女直逼过去,口中还发出一阵得意之极的淫笑。
我们见魔女先前如此嚣张,种马正好煞煞她的威风,但连别人头发都烧着了还不放过,这就过分了。
这时,火炬已递到魔女身前,她避无可避,只好躲进我们的酒桌里。我还没反应过来,魔女一扭身闪到我身边,抓住我胳膊,把我当挡箭牌推了出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把我给搞蒙了。魔女躲在我身后颤声说,臭流氓,死皇帝,快帮我打发了这个疯子。
我顿时大跌眼镜,这个令人怦然心动的魔女竟然是小贱人。
第十七章 护驾有功
那种马明显喝高了,看样子不搞出点事儿来他是不会罢休的了。他见我挡住了魔女,手腕一弯,火炬绕了半个圈子,仍想去烧她,把老子当空气。要知道,以前在学校,俺也是一著名的暴徒,打架斗殴从不落于人后。这丫挺的居然太岁头上动土,妈的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身子微微一侧,一个凌空侧踢,脚尖踢中种马的手腕,把火炬给踢飞了。毕业三年了,当年校足球队第一前锋的功夫可一点儿也没落下,操,以为老子是盖的?
种马没想到在中国找碴却碰到了李小龙的传人,目露凶光,摆出一副拳击的架势要扑过来和我较量。
我正想用黄飞鸿的佛山无影脚跟这西洋拳手切磋切磋,身边一条黑影“嗖”地窜出,接着听见“啪”的一声,水花四溅,玻璃渣子乱飞,那种马脑门上享用了一瓶尊尼获加,身子立马就醉了,晃了一下,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爆牙胜不愧是打魔兽世界的高手,平时打怪打兽灭人无算,实战竟也毫不逊色,出手的时机、选择的武器、攻击的落点,全都精确得像计算过一样,一击致命,绝不给怪兽有反扑的机会,狠。
另外两头种马二话不说,挥舞着拳头就扑过来了。骡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现在一出手就是千手观音里的天女散花。只见我们桌上盛着薯条、牛肉干、水果等盘子“嗖嗖嗖”地朝他俩飞去,两块我吃剩的西瓜皮还中途变向,分击两个种马的面门。两个种马没想到中国功夫这么厉害,连忙挥手去拨。
他们脚步一缓,骡子又再出手,这次是六瓶开了盖的可乐。可乐打开之前经过猛烈的摇晃,碳酸爆发出强烈的冲力,在空中飞行像六只出膛的炮弹,一边喷着水花,带着“咝咝”的声响,连珠炮似的朝他们飞去。喷洒的可乐把俩种马笼罩在漫天花雨中,其中有两瓶可乐都击中了冲在最前面那个留山羊胡子的大块头身上,又把他俩打了个措手不及,身上汁水淋漓,狼狈异常。
我护着惊魂未定的小贱人躲在一旁,老胡终于出手了,他没给山羊胡子任何喘息的机会,抄起一个板凳劈头朝他拍去,“嘭”的一声拍中他颈脖处,山羊胡子直接躺地上不动了。
老胡说,瑞子,你们带魔女走!我殿后!
话音未落,骡子手中端起一盘冰块,“哗啦”一下又朝那硕果仅存的种马泼了过去。我拉着小贱人,得胜在身后掩护,三人朝左边的出口处夺路狂奔。得胜还喊了一句,骡子,跟上。老胡见那种马想截我们,操起那张被砸扁的板凳,一脚把中间的板面踢开,从中拔了一根凳腿出来,横持在胸,很有几分当年张飞在长坂桥头横茅怒目、一声猛喝退百万曹兵的气概。我们趁这稍纵即逝的空当,一溜烟冲出了酒吧。
出到门外,已经深夜两点了,酒吧门口一辆出租车都没有,破捷达的钥匙又在老胡身上,要是他们追出来,还真不好办。
小贱人说,跟我来,我车停在那。前面三十米的路边,停着一辆烈焰如火的揽胜。原来在跨海大桥上遇见的那人也是小贱人,真是巧了。
我们上了车,小贱人迅速地把车倒出来,哧溜一下开上马路,数秒之间,车速就上了120,在灯火辉煌的深夜发力狂飙,除非来一辆法拉利,否则就是舒马赫亲自出马也追不上了。
车子开出500米,我立马喊停,说,等等,我给老胡打电话。我掏出电话,电话通了,但没人接。爆牙胜立即拨打骡子的,情况同样如此。我心里一下毛了,对小贱人说,你自己先回公司,我们要下车!
小贱人一听,瞪了我一眼,马上打方向盘调头。这时得胜把头伸出窗外,挥手大喊,老胡,老胡,我们在这。
老胡猛踩刹车,破捷达冒着一溜黑烟,“吱——”的一声停了下来。爆牙胜说,老胡,没事儿吧。
老胡大声说,哈哈哈,刚才——
还是骡子冷静,他立即打断老胡说,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吃宵夜,一会儿慢慢说。
我说,好,上公园路牛腩弟大排档。
到了地儿,我们把车泊好,杀气腾腾地从车里走下来,把在大排档吃宵夜的人吓了一跳,以为来了一帮劫匪。
我们在一个桌子上坐下,小贱人冲老板喊道,老板,来一件啤酒,500串羊肉串,500串牛肉串。小贱人的喊声真豪迈,所有在座的客人都愣了一下,那老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看路边停着的那辆揽胜,也就不再犹豫,吆喝道,好咧,一件啤酒,500串羊肉串,500串牛肉串,马上烤,马上烤。
啤酒一上来,我们一人拿一瓶启开,我喊了一声,干!除了小贱人,我们四人都一口气喝了一瓶,这次第,怎一个爽字了得?
我说,老胡、骡子,你们怎么摆脱那大个儿的,快说。
老胡打了个饱嗝,说,***,说起来搞笑,我一看就知道那几个傻大个是澳大利亚国家橄榄球队来集训的,前几天报纸上还登了呢。前面两个估计是四分卫,动作慢,最后那个估计是个跑锋,不仅人长得强壮,动作还忒灵活,我想要是真刀真枪跟他搞,多半要歇菜,就跟他绕圈子。他拿了个板凳对付我的棍腿,我和骡子在酒吧里绕了好几个圈子,突然看见那个DJ在朝我使眼色,他在暗示我往舞台那边跑,我和骡子也没多想,就奔了过去,那傻大个也追了过来。哈哈,没想到,我们前脚刚离开舞台,那舞台突然就降了下去,傻大个儿摔了个狗吃屎,估计门牙都摔掉了好几个,半天没爬起来。我向那DJ挥手致谢,掏了3000块钱扔给那些小鬼,和骡子赶紧闪了。
我们听了大笑不止,爆牙胜更是把一口酒给笑喷了,正好吐在我裆部上,搞得我像尿裤子一样。小贱人拿出两张纸巾刚想帮我擦,忽然意识到那是一个要害部位,直接把纸巾递给了我。我接过她手中纸巾的时候,碰到她葱根般的手指,两人都触电似的浑身一颤,她俏脸一红,侧过头去不再看我,鹅黄的月光在她脸庞上勾勒出一道美不胜收的曲线,我心狂跳不已。
这天夜里,我们痛饮狂吃,一直到东方发白,才开车回公司。
车经大学城,发现沿海大道两侧,奥运圣火传递的起点,有不少通宵未眠、彻夜排队的大学生,在虔诚地等候将于早上八点开始的奥运圣火传递仪式的到来。
蓦然回首,曾经沧海。眼前的这一幕,仿佛时光倒流,往事从记忆深处喷涌而出,蓝蔚渝白衣飘飘地降临在我的生命里。
一别经年,我的青春在风里不翼而飞,去向不明。我经常有种时候已到,日暮西山的感觉。我一想到我们之间已隔了流年,我就满心悲凉。
春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第十八章 鱼贩子前传
我小时候的理想是进入北京国安队,像把那英弄大肚子连女儿都生了出来的高峰一样满场飞奔,踢假A,收黑金,凡是去到哪个城市比赛就把哪个城市的女球迷弄上床,如果运气好混进了国家队,在关键比赛中要争取扭转球迷们对中国球员“射门不行,**厉害”的不良印象,挣到500万就退役。
我曾经为自己设计过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人生,十分不幸的是我有一个脾气暴躁、性格固执的老爸,他在我高一的时候勒令我从体校回到普通中学上课,我曾激烈抗争过,连遗书都写好了,却被他弄到密云的大山上关了两个月禁闭。我妈在这件事上也助纣为虐,有违她一贯以来的慈母形象,他俩软硬兼施,亲密合作,最后终于迫使我投降了。我投降的主要原因是受不了山上的蚊子,再不投降,我就要被叮成腊肉干了。我爸妈就是通过这种从肉体到精神的双重折磨,无情地把一个可能是高峰和郝海东之后中国最好的射手扼杀在摇篮里。
我自小就讨厌学校,憎恨上课,我认为全中国的学校最大的作用就是把学生改造成一堆毫无个性、毫无创造力的罐头,我对成为这种工业产品缺乏兴趣。在学校里呆着,除了虚度光阴、自杀生命,什么也学不到。我的学习成绩不好,因而高考落榜也在预料之中。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本来计划偷渡去俄罗斯,再也不回来,无奈我爸的侦查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再次把我的人生梦想毁于萌芽状态。在这件事上,我妈再次充当了帮凶的角色,并且费了牛大的劲,花了6万块钱把我弄进北京一所三流大学。她苦口婆心地劝我好歹要把这个书读完,混个文凭,将来好找份工作,娶妻生子云云。我虽然稀烂,却是个孝子,不愿看到我妈的白发与日俱增,只能咬咬牙答应了。一想到在我最好的年华,仍要在枯燥乏味的校园里度过,我就感到悲哀。
我的一生总是被一些打着为我好的幌子的人肆意安排,并被设置得了无生趣。生而为人,我感到十分失败。如果来世能做王小波丫丫电子书那只特立独行的猪,我会毫不迟疑地答应造物主。因此,我是以一种被判处4年有期徒刑的心态踏进大学校门的。
和我一起劳改的还有我的好兄弟郁繁星。我给郁繁星取了个外号叫鱼贩子。说起我和鱼贩子之间的故事,可以从穿开裆裤说起。我们的老爸都是从部队转业的,我俩在同一个月同一个医院出生,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从4岁开始亲密无间地合作偷部队种的苹果和板栗;8岁开始带领我们院的小孩和航天院的小孩打架,曾把一10岁大的男孩打成脑震荡,我们的父母倾家荡产地陪了6000块,那时我爸一个月工资才400多。我俩最臭名昭著的事情发生在13岁那年,有一次校花苗红去解手,为了一睹校花屁股的芳容,我俩爬到厕所后面那棵桂树上,为了看得更全面更透彻,我俩冒险爬到一株伸进厕所里的树干上,像两块腊肉似的挂在那儿。正当我们看得起劲的时候,令人扫兴的事情发生了,树干断裂,我俩跌进尿池里,把正在尿尿的副校长和苗红溅得一身是尿,同时把她俩惊得目瞪口呆,就那么端着屁股让我们瞧了个够。这件事情的后果是我和鱼贩子同时被记两次大过并留校察看一年,所有人都预言我俩的未来会在监狱里度过,有的还打赌说我俩最后的归宿一定是靶场,但我俩毫不在乎,一致认为:值。因为不管是苗红还是不到30岁的副校长,都是我们学校里公认的美女,一大一小俩美女一动不动让你看那么久,还不值啊?
鱼贩子在我们院里名气比我还大,他上三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上课讲解“乳鸽、乳猪”的里面的“乳”的含义,说那是小的意思,然后点名叫正在打瞌睡的鱼贩子起来用这个字造句。鱼贩子急中生智,说,我家住在一个小小的**里,每次放学回家都要经过一条小小的乳沟,如果我回去太晚,我爸就会拿鸡毛帚打我的乳头,打得我满头是包。把那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美丽的女老师气哭了,课也不上了,脖子一梗扭头就走。初二的时候有一次吃课间餐,鱼贩子排队打饭,帮我也打了一份,那天有卤蛋,他打了两个,后面一个女生见他把最后两个卤蛋都打了,就央求他说,你能不能卖一个蛋给我?鱼贩子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很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的蛋从不单卖。后面排队的男生队伍爆发出一阵哄笑,把那个女生羞得恨不得当场自杀。我和鱼贩子高中之前的少年时代是无比美好和令人怀念的,我时常认为,这样的人生才不枉一过。可惜,人生匆促,美好的时光总是太短暂。
我所学的专业是机电,主要与各种奇形怪状的电路、机械打交道,然而直到大一下学期快结束,我连灯泡都还不会换,属于低分又低能的类型。鱼贩子念的是自动控制系,情况跟我基本类似,除了能控制自己的大小便不失禁,其他的什么都控制不了。
直至遇见蓝蔚渝,她像一缕明媚透亮的上帝之光射进我惨淡灰暗的生命里,我才知道除了受罪之外,活着还有别的主题。
那是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半轮残月的清辉穿透薄薄的云层,洒在静谧的北京城里,空气里荡漾着淡淡的花香。在所有的言情小说里,这是一个注定有故事要发生的夜晚。
当天晚上,十点钟左右,我和鱼贩子做枪手去北大踢了一场夜球,一人拿了100块钱。鱼贩子搬了新家,就在海淀,他直接回了家。我回到学校洗完澡后呆在宿舍里,其他同学都上自习去了,和我蛇鼠一窝的猫佬和老妖也不知死哪去了,我无事可做,百无聊赖,感觉自己在这个学校里十分多余。这时,宿舍外面的大喇叭嗡嗡直响,开始播音。原来,操蛋的美国一架侦查机在黄海把我们的一辆军用飞机撞得机毁人亡,他们的飞机却安然无恙地降落在我国领土内,学校让我们上街游行抗议示威去。作为一个热血青年,听到这种煽动性的消息,我十分激动,激动的原因不是爱国,也不是痛恨美帝国主义,主要是我有事可做,不用早早上床等待遗精了。
第十九章 睡袍女孩
听到广播,我马上穿了衣服跑下楼,跟着早已蜂拥而出的其他同学一起向校门口冲去。
我们学校在朝阳区白家庄,随着人流来到校外的马路上,只见成千上万的人汇集在三环主路上,巨大的人流象条游龙般行进,“打倒美国”、“绝不饶恕”等等口号此起彼伏,声势宏大。
我看见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也是我们校足球队的教练老杨也在游行队伍里,我挤过拥挤不堪的人群,跟他汇合。老杨只比我们大几岁,刚从北体毕业,平时跟我们称兄道弟,铁得要死。他一拍我肩膀,说,来劲,真他妈来劲儿,80年前,老子还没出生;十几年前我还是个高中生,家里管得严,没能赶上那年的游行;两年前北约轰炸南联盟的时候我在昆明旅游,又错过了,今晚终于让我遂愿了,这还得感谢美国啊。小瑞子,这他妈叫历史性时刻,我们这是在亲历历史,知不知道?
我知道个屁历史,只是觉得好玩,于是随口乱答一气,跟着街上的人信口雌黄地喊,驱逐胡虏,还我主权!损害赔偿,杀人偿命!大概老杨觉得我水平太低,喊出来的口号人云亦云,没什么创意,他摇摇头,十分鄙夷地望着我,然后气沉丹田,挺胸收腹,一声石破天惊的喊声把所有嘈杂的呼声压了下来,清蒸克林顿!油炸奥尔布赖特!老杨这句惊世骇俗的口号一出,马路上半条街的人都向他望过来,眼中尽是敬佩之色。老杨捏着拳头往空中一扬,振臂高呼,于是乎,满大街的人都跟着老杨一起喊这两句他独创的口号。一时间,老杨似乎穿越了那些层层叠叠的历史迷雾,回到80年前的民国,成为五四学生运动的领袖,牛逼至极。
我们继续往东走去,那边是使馆区的方向。这时十几辆公共汽车载着满满的乘客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了好几百人,全是从海淀过来的大学生,他们汇入到游行队伍中,声势更见浩大。
陆续走来的队伍中有的已组成方阵,举着牌子,大多是某某大学某某院系的旗子。不少学生手中拿着用布条或白纸做成的小旗,上面用红墨水写着标语,都是一些“还我主权”、“声讨美国”之类的,毫无创意。其中有一厮特别招眼,引起了我和老杨的注意。那人长得短小精悍,头上扎着一块陕北农民常扎在头上的白布,上身赤裸,右手举着一根竹杆,竹杆上面绑了一件白色文化衫,上面的字迹格外鲜红,与一般红墨水的颜色截然不同。
我追上去,问他,哥们,你拿的是不是血书啊?
该男子凛然回答,兄弟,你真有眼光,这正是血书!我听到消息之后马上脱下汗衫,咬破中指写的,你看写得好不好?
他把竹杆递给我,我把汗衫抖平了,见上面赫然写着“血债血还”四个苍劲大字。跟他相比,我只是个无所事事来凑热闹的,不禁自惭形秽。我连忙把竹竿递还给他,抱拳说,哥们,你真是勇猛,佩服佩服。
那厮接过竹杆继续大踏步前行,把“血债血还”四字喊得震天动地。游行队伍受了他的感染,纷纷抛弃已声嘶力哑晏旗熄火的老杨,转而追随他,几千人的游行方阵跟着他一起狮子吼,声音汇聚,有如奔雷乍现,震得两旁的柳叶哗啦哗啦地直落。成千上万的人在他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地往美国大使馆扑去。
我想我不是天生早慧就是天性愚笨,除了足球和性交,任何活动都无法使我持久狂热。我跟着大部队瞎喊了一阵之后,觉得口干舌燥,兴味索然,像个漫无目的的游魂,四处飘荡,感到人生就像这游行一样,只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闹剧。
我掉在了游行队伍的后面,和老杨也走失了,心中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离我两三米之遥有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女孩,脚上蹬着一双小熊拖鞋,长发凌乱,明眸善睐,在东张西望,不时跟着游行队伍心不在焉地喊一两句口号,十分有趣。我走过去对她说,喂,你怎么穿个睡衣就跑出来了?
她侧脸对我一笑,月亮的清辉穿过那些外墙斑驳的使馆楼和枝叶扶疏的柳树,映在她清丽绝俗的脸庞上,像一只被剥了外壳的熟鸡蛋,我心中砰的一惊。
她说,学校的广播叫我们出来游行,大巴车在外面直按喇叭,我怕车开了,来不及穿衣服就跑出来了。我还有几个室友也是这样,她们脸上还敷着面膜呢,可惜跟她们失散了。
我说,你们真爱国。
她说,没有啦。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呢,看到那么多人,头脑一发热就跟着冲出来了。到底怎么了?
我把知道的一点消息对她说了,她微微的哦了一声,没有表现出半点激动和愤慨,看来跟我一样,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政府主义者。她再次侧过脸来,露出一只娇俏的酒窝,眼中闪烁着澄澈的笑意,对我说,我见过你。
我大感意外,说,我的照片又不像毛主席一样挂在天安门城墙上,你怎么会见过我?
她抿嘴一笑,说,你今天是不是跑到我们学校去了?
我说,你们学校?你是北大的?
她点头说,我们系队今天对法学院系队,我去看了。你今天加入我们系,帮我们进了两个球,还踢伤了法学系两个人,是不是?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我说,今天没看见有女球迷来助威啊,都是一帮大老爷们,所以我没有尽全力,要不他们的人还不都得用担架抬下去啊。
她笑不露齿地说,还有,比赛完了之后,你换了一件AC米兰蓝黑色10号的客场球服,和鱼贩子一起走的。
关于鱼贩子后来的事情,有必要在此做些扼要的补充。鱼贩子那次和我成功看到苗红的屁股以及下面不久之后,以反正你看都被我看过了作为筹码,连哄带蒙把苗红骗到了手。鱼贩子和苗红在一起有一年多,可惜好景不长,苗红初三毕业之后要举家移民到新加坡。苗红知道鱼贩子一直很想看她的身体,她临走的前夜,脱光了衣服给鱼贩子看。我后来问鱼贩子做了没有,他说没有,不知道怎么做。我骂他饭桶,性无能,这件事后来也成为鱼贩子一生之中最大的遗憾。苗红走后,鱼贩子伤心之余,摇身一变成为所有北京单身少女的私人情圣,开始摧残祖国花朵,双手沾满了**的鲜血,另得了个楚留臭的外号。没想到鱼贩子骚名远扬,这么快就在北大传得妇孺皆知,连跟前这个小妮子都知道他的大名。
第二十章 春心荡漾
我有十几套球衣,因为AC米兰的球服历来是红黑相间的,唯独我晚上穿的这套是渐变的蓝黑色,很特别,所以十分得宠。她居然能说出这套球衣是AC米兰的客场球服,有点门道啊。我打算再考考她,看她是个真球迷还是个伪球迷。
我说,你知道当年谁穿这个号码吗?
她说,当然知道,巴乔啊。
我说,哦?你还认识巴乔啊?
她虔诚地点点头,说,94年夏天,我爸妈带我去香港看我姑妈和表妹,那天晚上正好是黄家驹逝世一周年纪念晚会,我和表妹跑到红磡去看演唱会了,关淑怡唱到那首《情人》的时候,我们哭得一塌糊涂。演唱会开到凌晨两点多,然后就接着看意大利和巴西的决赛,巴乔踢飞那个点球之后,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他一转过身来,我看到他忧郁的眼神,把我又给弄哭了,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他了。
我想,这丫头还挺有意思的,北大的女生就是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灵动之气。我说,哦,原来你和巴乔之间还有这么多故事啊。喂,我今天踢得怎么样?比你的巴乔强吧?
她歪了脑袋,嘴角上扬,作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又露出两只小酒窝,十分俏皮。我真想在那个鸡蛋上啃两口。
她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俩的位置和技术风格不一样。巴乔是9号半,影子前锋;你是罗纳尔多式的撕破型前锋,标准的9号。还有,巴乔在场上那么优雅,你,你…她说到这的时候只是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贝齿,简直无可比拟。
我喜欢她用的撕破这个词。我知道她的意思,老杨以前就经常说我在球场上跟一部绞肉机似的,横冲直撞,佛挡灭佛,神挡灭神,像一把在对方阵营里呼呼飞舞的电锯,一场球往往能放翻对方三四个人,是毛主席“坚决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政策的坚定执行者。而我大概是从石头里爆出来的,拥有金刚不坏之身,顶多擦破皮流点血,受点无关痛痒的小伤。
这时又有几辆大巴拉了几车人过来,这些人一律穿着黑衣黑裤黑皮鞋,一个个打扮得像日本奥姆真理教的教徒。邪教徒们面容庄严,队列整齐,在一个高瘦男主教的带领下一路高呼爱国口号,气势汹汹地直扑美国大使馆,和我们先前的散兵游勇相比,就如一个专业的游行队伍。传说中,奥姆真理教这种邪教组织,女教徒入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献身给教主大人,以示对教主的忠诚和把一切献给组织的奉献精神。这种教义深得我心,搞得我和鱼贩子万分着迷,痴心妄想把学校里的漂亮女生都发展成我们的教徒,我俩轮流当教主,每天晚上都在床上给女教徒们传谕。连教名我们都想好了,各取我和郁繁星名字里的一个字,叫瑞星真理教。遗憾的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忠诚度不高,也普遍缺乏献身精神,更加不幸的是,我们没有及时申请商标注册,瑞星这个教名被一个杀毒软件公司抢先注册了,致使我们的建教事业胎死腹中、中途流产。人生之憾,莫此为甚。
由于人多要避让,我和睡袍女孩不时被邪教徒冲散,说话经常被打断。我们说到巴乔的任意球绝技的时候,又被一彪人马冲过来打断了,我看到她嘟着小嘴,眉毛皱得能当弹弓,显然对眼前这种状态大为不满。我把右手向她递去,她想也不想,很自然地把左手交到我的掌心里,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被人群冲散了。她的手像婴儿一般,又软又滑,握着非常舒服,搞得我春心荡漾,刚刚被邪教徒激起的一点爱国之情荡然无存。
我们牵手前行,东拉西扯,有时也跟着人群大喊两句口号。走到三里屯,看见一个穿马褂拿蒲扇的老大爷跟着游行队伍高呼“交出凶手!杀人偿命!”,说到那句“杀人”的时候,一口假牙飞了出来,假牙在空中还一咬一合,像一条要噬人的鲨鱼,把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有一辆大众汽车从后面缓缓开来,天窗里钻出一个人,举着摄像机在拍摄,原来是电视台的采访车。见有记者来拍摄,游行队伍的热情更高了,口号比先前喊得还要宏亮,前锋部队甚至唱起了国歌。接着有二三十辆出租车开过来,车里的乘客挥舞着写有标语的旗子,边挥边唱,招摇过市。
几辆公共汽车从后面开过来,司机把头伸出窗外大喊,说支持学生们的爱国游行,免费乘车。我和睡袍女孩眼神相交,形成默契,等到下一辆车停站的时候,也不看线路,跳上了车,两人在车上随着众人大喊大叫,至于到底喊了些什么,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
汽车经过一个灯火辉煌的地方,那地儿人头攒动,我猜想可能是一个深夜外出的白人不幸被游行队伍截了下来,被当做肇事的美国飞行员来群殴。我们下了车,奔过去一看,原来是某饮料厂家在免费派送新上市的矿泉水,以示支持游行,声讨美国霸权主义云云,连“抵制美货,国货当自强”的口号都喊起来了,真行。
我挤过人群,上去弄了两瓶,拧开一瓶递给睡袍女孩,自己开了一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睡袍女孩喝了两小口,喝完了右手拿着矿泉水,左手仍然交到我手中,喜得我心花怒放。
第二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随着人流来到美使馆门前,游行队伍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就挤得水泄不通,挥旗的,呐喊的,吹哨的,搞得跟看奥运一样。有一位估计是中央美院的兄台,对着美使馆的铁门三笔两划就用粉笔在地上画了面美国国旗,一左一右是克林顿和奥尔布赖特,然后大义凛然地掏出老二,舍我其谁地向美国国旗撒尿,差点就浇出一幅美国地图出来,看得我们瞠目结舌。
一会儿,一个戴眼镜的秃顶美国老头跑出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书,开始高声宣读。他读一句,旁边的一个漂亮小妞就跟着翻译一句。现场人多声杂,我们又离得远,什么都听不见。
我前面的一个壮汉回过头来对我说,同学,你的矿泉水还喝不喝?这壮汉也不等我表态,就从我手中拿走矿泉水,嘴里骂骂咧咧的嚷了一句,操你妈的,少跟老子在这假仁假义!骂完把矿泉水瓶当手雷奋力扔了出去,啪的一声砸在美国大使前面一米不到的空地上,大伙轰然说好。我连忙把睡袍女孩的矿泉水也递给他,说,哥们,这还有一瓶。惟恐天下不乱。
那人接了瓶子,二话不说,嗖的一声又扔了过去,险些击中美国大使的秃头,把那文质彬彬的大使给吓坏了。旁边的人群受了这位兄台的启发,纷纷开始练习扔手雷,美国大使所站的空地像下雨般空降了许多矿泉水瓶。其中有一个手雷别出心裁,是用一只乳罩兜着一个麦当劳的汉堡当作滴血子扔过去的,令我肃然起敬,真想找这位为中国人民的和平事业作出了巨大牺牲的女同学签名合影,可惜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哪个女生凸点。这等架势,美国大使哪招架得住啊,只好灰头土脸地逃了回去,只剩下那个小妞翻译在一个劲地索里索里。
看到事态有点失控了,一群防暴警察不知从哪个旮旯突然冒了出来,拿着盾牌围成一列,把人群往外推。我紧拽着睡袍女孩,在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的人群里狼奔豕突,累得汗直彪的才从肉堆里突围而出。
我和睡袍女孩瞎逛一通,又回到了发矿泉水的地方,我俩喊得嗓子冒烟身上着火,正好再次支持国货。我喝完水,一抬眼正好看见老杨、鱼贩子、猫佬和老妖在对面马路上,我喊了一声老杨,对睡袍女孩说,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和我兄弟。
睡袍女孩朝对面挥手,大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老杨他们听见了,纷纷大喊,美眉你好!
我拉着睡袍女孩挤过人群,与众人汇合。
我说,鱼贩子,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也来了?
老杨说,我刚给他打电话叫他出来的。小瑞子,这位同学怎么称呼,你给大伙介绍介绍啊。
老杨这么一问,把我给问倒了。
睡袍女孩笑盈盈地说,我叫蓝蔚渝,北大人力资源系大一的新生,很高兴认识你们。说完大大方方地上前与众人一一握手,握完手之后仍旧把手交到我手中,小鸟依人地站在我身边,让我倍儿有面子,我顿时生出想把我宝贵的童贞托付给她的悲壮情怀。
鱼贩子跑过来在我耳边低语道,瑞子,你小子长进了啊,出来游行都能嗅到蜜,怎不帮我也嗅一个?我踢了他一脚,让他滚。
他们都自我介绍完之后,蓝蔚渝目澄如水地望着我,说,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老妖说,他叫小瑞子,是刚从宫里趁乱逃出来的太监。
我没理他,讪讪地对蓝蔚渝说,我叫路瑞,我们都是机电学院的。
我们学校太寒碜了,根本不入流,我真担心她瞧不起我。蓝蔚渝却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和鱼贩子、老杨有说有笑的,很快就和大伙混熟。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们随着队伍走到了三元桥。夜风凛凛,整个大桥上面全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口号声与风声齐响,桥面轰轰然震动,象随时都要断裂开来。桥底下,是从天安门游行到此的主力部队,估计有两三万人,人数之多,声势之盛,规模之巨,均是我生平仅见。
下了桥,蓝蔚渝明显是走不动了,我也就放缓脚步。老杨他们受了鱼贩子的撺掇,混进对面北影的方阵里嗅蜜去了。
一辆公汽开过来,车上坐满了学生,有几个男生朝车外喊,回海淀的回海淀的,末班车了,再晚就没车回去了。
蓝蔚渝说,我累了,想回去睡觉了。
我说,好,那送你去坐车吧。
几辆公汽在前面徐徐停下,离我们还有七八十米,蓝蔚渝这么有气无力的,等她走到那的时候,汽车怕早就开了。
我说,还走得动吗?要不我背你吧,慢点就赶不上了。她温顺地点点头,等我扎好马步,像只敏捷的麋鹿轻巧地跳到我背上,两只手环在我脖子上,脑袋耷拉在我的颈脖处,身子整个贴在我背上,我鼻息里闻到的全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一时间心醉神迷。我真盼望这段七八十米的距离没有终点,这样我就可以背着她不停地走下去,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到站了,不少人正在上车,我把蓝蔚渝放下来,一股恐慌之情却莫名其妙地袭上心头。
19年来,我的人生之路幽暗崎岖,从不知活着为何,时常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大步流星地走向终点,最后的结果我早已想过,化作一滩烂肉埋在地里,仅此而已。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听见一个从深不见底的渊薮里发出的声音,四周那些声势浩大的呐喊丝毫不能掩盖它,有如漆黑如墨的夜空里划过的一道闪电。
那个声音说,别让她走,她是你的生命之光,若她离去,后会无期。我明白我已被那致人死命的情爱击中,可是我无能为力。
我们站在公交站牌下,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出尘之境,四周闹哄哄的人群于我们而言仿佛根本不存在。蓝蔚渝静望着我,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我想我该说点什么,双唇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风轻拂,蓝蔚渝袍角飞舞,白衣飘飘地站在静谧的月光下,脸上有恬淡的笑容,像个跌落凡尘的折翼天使。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我什么也不要说,也不用说,然后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轻轻的却又深深的一吻。
我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充满了得道的喜悦,她柔情似水地望着我,万千话语都化作了温柔的凝眸。我们眼神交会的刹那,如昙花一现,开放于刹那,凋谢于无涯,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随后,她转身上车,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月色温柔,夜凉如水,我站在命运之轮碾出的印痕中央,斑驳的光影披了一身,心中悲喜交替。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二十二章 投石击水
那天晚上从酒吧回来之后,我心底那座沉睡已久的火山仿佛已经苏醒,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妙感觉开始在我心里发酵,我时不时会一个人木然发呆,比如拿着牙刷在镜子前一站就是十几分钟,去阳台收衣服一收就是半小时,却两手空空地走回房间。
爆牙胜说,喂,瑞子,你昨晚没喝多吧,酒现在还没醒啊?
老胡溜到我房里来拿烟,望着我幽幽地说了一句,投石击水,不起波浪,也泛涟漪。我和爆牙胜都望着老胡,盼他来个解释,老胡嘿嘿笑了两声,踢着拖鞋走了,搞得我和爆牙胜莫名其妙。
晚上我们锄大地,搞宿舍对打,十二点多的时候,老胡和骡子大获全胜,我和爆牙胜每人输了600多,我还经常打错牌,没少被爆牙胜臭骂。
这盘,老胡刚发完牌,我又抓了一副臭牌,心想这盘至少要输100,老胡和骡子的手机却几乎同时响起,他俩大眼瞪小眼,真他娘的邪门了。一接电话,是他们各自的秘书打来的,说接到行政中心通知,一点钟到行政大楼三楼多功能厅开会。
老胡骂道,靠,半夜三更的不让人锄大地还不让人睡觉,这可是天打雷劈人神共怒、要被咀咒生儿子没屁眼的啊,除了老板,谁敢冒这样的天下之大不韪?
开会一般没爆牙胜的事,他笑说,好好好,你们去开会,今晚的牌局不算,明晚再来。
老胡说,行啊,先结账。
我说,你们中途退出,我们定过规矩,赢钱想中途退出的不算。我话音未落,我的手机竟然响了,通知我开会的电话来了。骡子笑说,这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完和老胡哈哈大笑。我把手中的烟头往烟缸里一按,骂了两声直娘贼,和他们一起回房换工作服去了。我们公司规定,在任何时间进入办公区,都必须穿工作服,夏装是黑西裤配短袖白衬衣,冬装是长袖白衬衣加蓝黑色的套装西服,不论冬夏,一律要打领带,违者每次罚款100,公司中层以上干部违反规定的,加倍处罚。
昨晚和小贱人在一起,早过了点,我们想宿舍是回不去的了,看样子只能夜宿淫窟了。因为公司有规定,超过晚上12点进入生活区的,每人每次罚款100元。不料小贱人神通广大,叫老胡把车停在办公区,我们都上她的车,把头都低下来别被保安看到。她貌似手中握有免死金牌,一路畅通无助的开进了生活区,生活区那个傻逼保安居然还向她敬礼。在公司里,只有老板的车子进出的时候能享受到保安敬礼的待遇,这种无上荣耀连刘泽民都不配享用,我靠,小贱人简直是神了。我们猜想,她该不会是老板的女儿吧?但想想老板一副鳄鱼打盹的尊荣,除非基因突变,不然怎么也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女儿啊。我们也没敢多嘴,她把我们送到宿舍楼下,跟她道声谢就上楼了。
老胡的车丢在了办公区,我们现在只能步行。从宿舍区出来,途中路过高管别墅区,刘泽民的别墅里亮着灯,他的司机开着那辆淡绿色的捷豹缓缓从生活区门口驶来,门前的花园里晾着两件长袖、两件短袖的白色衬衣,还有四条西裤和两条领带,除了冬天的西服,公司发放的夏装都齐了,我想,刘臭脚,这下有你的好戏看了。
我蹑手蹑脚跳进花园里,把晾衣绳的一端解了下来,倒转了方向挂在金鱼池上方,在一株低矮的茉莉花树上松松打了个结,然后把绳子横拉过花园门前的小路,把末端系在花园对面的电线杆上。
我飞快地干完这一切,跑过去拉老胡和骡子躲在前面的一栋空着的别墅后面。老胡说,你搞什么鬼?骡子心领神会地贼笑,我笑而不答,说,等着瞧好了。
过了不到两分钟,捷豹开了过来,耶,撞线了。汽车把晾衣架整个拉倒,衣服哗啦一声掉进了池塘里。刘泽民听见响声,穿着个都是破洞的大裤衩从屋里跑出来,看见衣服掉进池塘里,气得破口大骂,那司机十分委屈,又不敢分辨,默不作声地从车里下来,跳到池塘里捞衣服。
我们一路小跑,出了生活区门口才开始纵声大笑,遇到好几个同去开会的同事,见我们三个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还这么兴高采烈,以为我们中六合彩了。
我们老板讲排场,从生活区出口走到办公区行政大楼,中间要经过一个恨不得有天安门那么大的广场,越往前走,前面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去开会的同事,一个个都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表情沉痛,像是一群要被押赴刑场的犯人。公司中层以上的干部,连同我这样的九品芝麻官在内,一共有120多人,真是蔚为壮观。
我们国家的权力机构是党委、市委、人大、政协四套班子,北升集团有过之而无不及,搞了六套班子,分别是集团公司、股份公司、销售总公司、党委、董事办、监事会,集团公司下面有建筑、房地产、现代农业、投资、物业、广告等N个子公司;股份公司有七个下属企业,总部由一个总经理和五个副总经理分管资金、财务、行政、人事、企管、审计六大部门,七个下属企业里还有数不胜数的总助、部长、经理、主任、主管等等,由高到低,层层往下推进,等级森严;销售总公司在全国各地有7大片区25个办事处,分别是总部大区、华北大区、华东大区、华中大区、华南大区、西南大区、西北大区,对应中央军委的北京、沈阳、济南、南京、广州、兰州、成都7大军区,连不毛之地的新疆和西藏都设立了办事处。党委、董事办、监事会又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三大机构里。去年有个合资企业的老板来我们公司考察,私下对我说,你们老板是不是想当国家主席想疯了?
总之,在北升集团里遇人,不管胖瘦,张口就喊肿,一准儿没错。
第二十三章 竹林七贤
我们提前十分钟到了会场,行政中心的员工在陶司令的调教下,会务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周到,早就用一次性纸杯为与会人员泡好了茶,整个会议室内蒸汽袅娜,香气四溢。我们公司的会议用茶,是台湾的冻顶乌龙,1200块一斤,只有中层以上的干部在开大会的时候才能享用。我们按部门坐好,我端起一杯茶,小啜了一口,一股沁人的芬芳缓缓传入肺腑,齿颊生香。老胡坐在销售总公司的阵营里,回过头来向我示意,让我看第一排。第一排的高管席上,小贱人端坐其中,与集团的几个总裁并列,令我心中疑窦丛生。
人员陆续到位,忽然间,原本略显嘈杂的会场一片肃静,席间只发出极轻微的一两声咳嗽声。我斜眼一望,看见老板悠慢地从门口走进会场,目光缓缓掠过人群,透出一股隐隐的睥睨。老板准时到达会场,没让我们等到黄花菜都凉了,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老板今天穿着一件纪梵希的T恤,腰间别着一条古琦的皮带,腕上是一只老款的劳力士,脚上虽然踢着一双拖鞋,却丝毫不掩其雍容气度。凡人不修边幅那叫邋遢,大人物不拘小节则是洒脱。身家巨万,即使粗衣乱服也挡不住身上的夺人光芒,因为每一个银子都在衣服背后闪闪发光。
世人对劳力士多有诟病,认为戴劳力士是暴发户的象征,其实不然。二战时期,劳力士被欧洲所有的战地摄影记者视为与相机同等重要的物资,哪怕身处战乱频仍瘟疫遍布的非洲并且身无分文,只要还有一块劳力士,就可以换到一张回国的机票,那相当于一个活命终老的机会。老板腕上的这块劳力士可不是普通的手表,据说是纳粹德国的党卫军上将海因里希1942年在布拉格遇刺时的遗物,表盘上有海因里希的德文缩写,三年前老板在奥斯陆最负盛名的索斯比拍卖行以12万欧元的天价拍得。鉴于老板在一次训话时口不择言,曾说过“是人做过的事我全做过,不是人做过的事我也做过,你们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这样的话,我以为,他戴这块劳力士远比他那些同样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百达翡丽、积家、伯爵、爱彼、万国等名表更为适合。
老板坐下,端起他专用的磁化杯喝了口茶,从桌上拿起一包秘书为他备好的黑色雪茄,抽出一根,用那只150周年限量版都彭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把烟搁在一只缅甸翡翠雕成的大号烟缸上,开始翻阅桌上的文件,满室的茶香立时被袅袅烟香所取代。老板举止从容,那张用5万块钱一套的碧欧泉护理过的狰狞的脸神色安详,视台下的100多号人有如空气。
杯中依然有茶,雪茄依然在手,负手在腰对天叹月的潇洒更胜百万军中取敌首级的豪迈。
老板抽烟有一个标志性动作,就是每根烟点燃之后,只吸一口,然后把烟拿在指间玩赏片刻,接着将烟搁在烟缸上,任其成灰。老板这个奢华作派很快就风靡整个公司,下至保安上至刘泽民这样的高管,纷纷开始东施效颦。在我看来,就跟瘪三闯进了金銮殿,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完全是在浪费烟草。老板所抽的黑色雪茄产自哈瓦那,过滤嘴是烟身的三倍长,烟身却很短,烟丝密实异常,香味极其浓郁,一根烟能抽十五分钟,有一次夜里老板单独给我安排任务时给过我一包。第二天我拿烟回到宿舍,刚上了个厕所,出来就看到老胡、爆牙胜、骡子三人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每人面前摆一个烟灰缸、一个打火机,一人手里夹一根雪茄,让我充当裁判,看谁模仿老板最像,把我肚子都笑疼了。
据我考证,老板穿拖鞋开大会,每根烟只抽一口这种作派的滥觞,可以追溯到竹林七贤。嵇康、向秀在写诗谱曲之余热爱打铁,由于他们本身所具有的巨大票房号召力,像今天的流行巨星贝克汉姆一样,引得众多粉丝追随效仿,把打铁发展成为一项高尚的体育运动,类似于今天的有钱人打高尔夫;阮籍当官时不理朝政,每天喝得烂醉如泥,有人检举他渎职,他说,当官的主要工作不就是喝酒吗,不喝酒,谁来当这个狗官?阮籍的侄子阮咸比他更有型,一次郊外野炊,饮酒时跑来一大群猪,阮咸非但不赶,还与猪一起共饮,那潇洒劲儿就是100个令狐冲也望尘莫及;最牛逼的还是性情狂放的刘伶,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丫要放到现在绝对是一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的主,有一次丫在家里开party,那天丫喝多了当众表演行为艺术——搞全裸,人家说你怎么不穿衣服啊,这成何体统?丫反唇相讥,老子以天地为房子,以房子为衣服,倒是你们这帮傻逼,钻到老子裤裆里来干什么?竹林七贤遗世独立的派头常令我心驰神往,可惜的是,这种遗自魏晋的名士风度失传已久,现在终于后继有人,伟大领袖江石豪同志接过了革命火种,七位先烈地下有知定当大感欣慰。
第二十四章 天下五大恶人
老板翻阅文件的当儿,我们全都正襟危坐,整个会场阒然无声。行政中心的主任助理陈大荣畏首缩肩像个奴才似的地走上主席台,递给老板一份本次开会应到和实到人数的统计表。
这厮五短身材,面色黝黑,梳个大背头,每天出门之前都要往头上抹一公斤发胶。此人最擅长的事情是颠倒黑白、错置是非、冤判无辜,总之坏事做绝,不带避雷针不敢出门。
中国五千年的官场政治和无数的厚黑学家穷其一生心血,留下了八字真言:抹杀天良,狠心为王。陈大荣正是此中高手。他能爬到这个位置全靠给老板打小报告,他和陶司令可以说是天作之合的黄金搭档。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天下至奸的刘泽民,天下至阴的张颍,天下至贱的阎勤勤,天下至黑的陶斯霖,天下至狠的陈大荣,被我们称为北升集团五大恶人。
老板看完统计表之后说,哦,还差一个,刘泽民?刘泽民这个混蛋怎么还不来,今天没有接待任务,不用陪市领导打麻将啊。
陈大荣说,打他手机没人接。(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ωωω.1⑥κ.cn(1⑥κ.Сn.文.學網)
老板说,这么重要的会议,集团总裁怎么能不参加呢?去他别墅找他,看是不是又喝高了。
陈大荣头点得像个啄食的麻雀,领命而去。陈大荣刚打开会议室大门,一个肥硕的身躯急匆匆地冲进来,和他撞了个满怀,正是刘泽民。
刘泽民见老板正端坐在主席台上看文件,低着头慌里慌张地往里走,我想他一定巴不得自己变成一只老鼠,趁老板没注意到,哧溜一声钻到第一排坐好。但是,就算他会72变,也只能变成一只脑满肠肥的猪,变不成老鼠。老板抬眼一望,见到快步疾行的刘泽民,轻喊了一声,刘泽民,你给我站住,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以为走得快就不用罚款了?
刘泽民停在半路,脸色灰白,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滴,全身上下湿漉漉的,整个人像一条海参似的往地下直滴水。
老板说,刘泽民,我亲自给你打电话通知你开会,你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不好好准备来开会,还跑去游夜泳?看不出来,一把年纪了,还挺风流的嘛,公司还有哪个女的陪游了?
刘泽民委屈地说,江总,我没有去游泳,我的衣服……
老板打断他说,没有游泳,身上怎么都是水?
刘泽民刚想解释,一只蝌蚪从他衬衣口袋里“噗通”一下跳出来,在地毯上大扭秧歌,衬衣、裤子上水淌个不停,领带上还冒出几个泡泡。
老板把烟盒一拍,低低骂了一句,你这个混蛋,赶紧回去换衣服,把地毯搞坏了,你陪得起吗?
老胡和骡子都朝我使眼色,脸上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我强忍着笑,心里乐坏了。
刘泽民走后,老板说,陈大荣,你记好,罚刘泽民五千。随即脸上恢复了和蔼的笑容,说,好,我们现在正式开会。今天开会主要是宣布集团最新的人员任命,陶斯霖在公司多年,他的能力、对公司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他现在做手术去了,回来要担任一直由我兼着的人事副总裁,他原来的工作由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曲丽媛接管,曲丽媛的职务是集团公司行政副总裁兼行政中心主任,直接向我汇报工作。
小贱人从前排站起来,转过身来向与会人员点头致敬,朝大家嫣然一笑,大伙顿时惊为天人。原来她叫曲丽媛。她今天化了精致的淡妆,头发微微挽了个髻垂在脑后,穿着公司的短裙和白衬衣,打着蓝黑色的领带,挺拔妩媚兼而有之,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公司的制服穿起来也可以这么好看。
老板看到大家惊讶的神色,满意地点点头,说,曲丽媛刚来,很多情况还不熟悉,你们以后要多多支持她的工作,协助她共同把行政工作做好。好了,今天的会就到这,大家回去休息吧。
老板说完,又点了一根烟,悠哉游哉地吸了一口,只吸一口。
我边退场边纳闷,按往例来说,一般只有在涉及股权分置改革、企业并购、资产重组等重大事项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开会,会议还由老板亲自主持,并且准时到会,小贱人的面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我起身离座时,见到曲丽媛拿着公司的蓝皮本子走上台向老板汇报工作,老板正向她面授机宜,脸上带着和蔼亲切的笑容
第二十五章 泼妇心灵
我和老胡、骡子在一楼大厅汇合,昨天晚上在酒吧里碰到曲丽媛,当时觉得挺牛掰,上演了一场四英救美,现在知道她是主管行政的副总裁之后,我们北升四杰泡吧喝酒打架的斑斑劣迹全被她看在眼里,真不知是福是祸。
走到一楼,我和骡子叫老胡去开车,我们在大堂门口等他。人群渐渐散去,十分钟之后,老胡茕茕孤独地走了回来,一脸歉意地说,靠,忘了带钥匙。我和骡子恨不得把丫当驴骑回去。
我们哈欠连天地往回走,走到半路,漆黑的夜空中先是忽剌剌地划出一道如虹闪电,把整个半岛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满天惊雷暴起,大雨顷刻间直下。我们正要抱头鼠窜,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喇叭声,一束强光射至,曲丽媛开着那辆揽胜“嗞”的一声停在我们身旁,她打开车窗,说,快上车。
老胡朝我做眼色,示意我去坐副驾驶的位置,他和骡子自动自觉地坐到了后排。人家现在是副总裁兼行政中心主任,并且看老板对她礼遇有加的样子,不知是什么来头,我一穷打工的,对人家有非分之想,那不是梦想照进现实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打开后排的车门,上车和他们挤在一起,老胡对我直瞪眼。
车经别墅区,刘泽民家里依然灯火通明,刘泽民穿着那身湿漉漉的衣服站在屋檐下,他的司机正在门口的空地上咬紧牙关做俯卧撑,眼中含满了委屈的泪水,被瓢泼的大雨淋得像个水母。老胡和骡子窃笑不已,我却觉罪孽深重,心中歉疚。
曲丽媛正视前方,没看到这道风景,问他俩笑什么,骡子机智地说,想起刚才刘总裁穿着工作服去游泳,好笑。
曲丽媛倒是跳跃性思维,说,游泳?这里除了董事长别墅里有游泳池,其他地方哪里还能游泳?
老胡说,要真想游,我知道有一地儿,在厂区东边的罐头岭下面,那儿有一片沙滩,沙子又白又细,跟面粉似的,并且沙滩上一块石头都没有,我们去年去过几次,不错。
曲丽媛说,是吗,等天热了你们带我去。
老胡一见有机可乘,就忘了曲丽媛和我们之间的尊卑之分,再说谁也不知道曲丽媛是不是老板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卧底,祸从口出,言多必失,还是提防点的好。老胡刚想接嘴,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示意他闭嘴。
老胡会意,打了个哈哈,说,不过那边好像是军事禁区,偶尔还有登陆舰在海面上巡逻呢,还是别去了。
没想到曲丽媛张口就说,那怕什么,这样更刺激,我们可以偷偷去。
老胡没词了,我一看要冷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这雨下得真大啊。曲丽媛回过头蹙眉瞄了我一眼,潜台词是,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
车到宿舍区,老胡和骡子连声道谢,打开车门箭一般冲进了楼,我说了声,谢了,曲总,打开车门也准备下车。
曲丽媛说,哎,你等我一下。
骡子见状,朝我做了个鬼脸,老胡趁曲丽媛停车的空隙,对我说,根据我的经验,每逢雨夜,就是女人心理防线最低下的时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瑞子,兄弟们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说完和骡子撇下我往电梯间飞奔而去。
曲丽媛泊好车,冒雨跑了过来,对我说,以后不要叫我曲总,难听死了,直接叫我名字。
我说,是,曲总。她瞪我一眼,说,要是在公司里,你就我曲主任吧。你住几楼?你是一个人住还是和他们合住?
我心里一咯噔,心想,丫不会想跟我回房吧?见过奔放的,没见过这么开放的。问题是,上面还有三条狼,丫去了,狼多肉少,僧多粥少,分赃不均,很容易内讧的。我一走神,差点撞到楼梯扶手。
喂,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楞?曲丽媛迫切得像老光棍娶媳妇,酒席没完就急着要洞房。
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我和蒋得胜一起住呢,这么晚了,要是你实在想,不如就在车里吧。
曲丽媛听了,眼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把我当外星人罗纳尔多看了一遍,说,你哪根筋搭错了吧?我原来住在招待所,物业公司昨天给我分到宿舍了,我住在5楼,今天刚搬的家。
大爷们行行好,谁施舍一块豆腐我一头撞死算了。如果谁没见过猴子屁股啥颜色,看看我的脸就知道了。幸好过道的感应灯灭了,眼前乌漆抹黑的,她应该看不见。
我讪讪地说,哦,这样啊,那,你是一个人住还是?
她哼了一声,说,我当然是一个人住,我才不会跟你们这群流氓一样物以类聚,臭味相投呢。我卧室的灯坏了,不亮,要找个人修好。
我说,修灯?那你还是赶紧找电工吧。
她说,哎,你不是学机电的吗,怎么修个灯也不会?
我茫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学机电的?
她一脸坏笑,说,我还知道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呢,连你爸妈叫啥我都知道。你赶紧帮我弄好,要不你今晚就别想上楼睡觉了。
我想,坏了,小贱人一定看过我的档案。我没好气地说,你这叫威逼利诱,以权谋私。
她说,啊呸,我这叫废物利用,变废为宝。
我和曲丽媛一边斗嘴一边走到电梯间,按了五楼。我说,现在还好,有电梯坐,想当年,我们刚来的时候,科技园区还没建好,我们每天都要走路上七楼,那时的条件可真艰苦。
曲丽媛说,对,像你们这样的懒虫,就应该这样,我要是董事长,电梯都不给你们装,要装也只装到5楼。
什么叫美女外表,泼妇心灵?刚才说话的这位大姐就是。
第二十六章 电梯惊魂
进了电梯,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电闪雷鸣的缘故,电梯里那盏灯忽明忽暗的,电梯门一合拢,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冷气把我俩关了起来。曲丽媛下意识地走近我,离我只有半米的距离,看样子有点害怕。
好啊,你最毒妇人心,就别怪我无毒不丈夫。电梯也特别配合,刚启动上楼,灯就一下灭了,过了五秒钟才幽幽地闪了一下。我压低嗓门,用一种特别深沉的语调说,你知不知道,每到夜里子时,就是鬼门关大开,厉鬼出没的时候。现在几点?
曲丽媛靠在电梯壁上,两眼失惊无神地看了一下手机,看了之后猛吸了一口凉气,瞪着两只大眼睛强装镇定地瞪着我,意思是,我才不怕呢,小样的你吓唬谁呢?可是底气已然不足,双手慌乱,眉眼忐忑,两腿乱抖。
我继续用那种从肛门里挤出的低沉语调说,咱们公司的所在地,正是当年日本兵登陆的地方,戴安澜将军奉命在这里死守不让日本鬼子上岸。国军战士在这里和八格牙鲁恶战数十场,灭敌无数。四年前科技园区动工的时候,科技园区,喏,就是这栋大楼,挖出了几个万人坑,你知道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埋着多少日本鬼子的尸骨吗?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我实在太佩服自己了,信口雌黄也能说得跟真的一样,配合我那浑厚的男低音,就像蒲松龄在讲聊斋,效果刚刚滴,唯一的听众曲丽媛已经是魂不附体,整个人像只壁虎似的紧贴着电梯壁,惊恐万状地望着我,眼中全是SOS。
我一边暗乐,一边声情并茂地继续表演。我双眼发直,盯着对面的墙壁颤声说,你,你别过来,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的双手凌空舞动,像在拼命地把一个人推开。
我突然向曲丽媛一指,口齿不清地说,不是我,是她,是她。
我这一指比黄老邪的弹指神通和段誉的六脉神剑还厉害,把曲丽媛彻底给整崩溃了,她啊的一声向我扑过来,身子凌空跃起,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我,估计是害怕鬼拉脚。天上雷公地下舅公,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本来只想吓唬她一下,绝对没有奢望能得到一个这么结实的拥抱。
曲丽媛把头深深埋进我的胸膛里,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她这么趴在我身上,香软在抱,肌肤相触,搞得我筋酥骨软,几乎要瘫坐在地。
“咣噔”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五楼到了。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喂,曲大总裁,到了,我刚才逗你玩呢。这时外面走廊的灯光也射了进来,把电梯里的惨淡阴暗一扫而空。
曲丽媛被我吓得有点儿神志不清,听我这么说,半信半疑地抬起头来,很隐蔽地向四周环视了一圈,见灯光明亮,空间开阔,没有异常,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脑袋一耷拉,像只断手断脚的癞皮狗似的无力地靠在我胸口,说,死皇帝,臭流氓,我没力气了,快抱我进屋,504。说着把手上的一串钥匙递给我。
这魔女至少有一米七,虽说身材苗条,再加上衣服鞋子什么的,毛重怎么着也有100斤吧,我要一边抱着她,还要拿钥匙去开门,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幸亏在体校呆了四年,换了其他人,胳膊早就脱臼了。
幸亏这时夜深人静,别说人影,鬼影都没有一只,要不被人撞见,这位新任总裁就是上下两张嘴也说不清了。我开了门,摸索着开了屋子大厅的灯,她才缓缓地从我身上滑下来,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曲丽媛脚刚落地,像在水里泡久了的人,刚上岸有点眩晕,站立不稳,我连忙伸手扶住她,她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望了我一眼,过了一会,站稳之后才放开我。
第二十七章 捕鼠记
我想我命里就该是曲丽媛的保护神,她刚松开我的手,一只硕大凶猛的老鼠受惊之下,从客厅的吊灯上像长了翅膀似的向我们飞扑过来,看那飞行线路,着陆点十有八九在她身上。曲丽媛咿呀一声惊叫,又要朝我怀里躲。我把她往身后一揽,侧身一个凌空飞踢,把那只正好飞到的老鼠啪的一声踢在对面墙上,这厮粗皮厚肉,掉下来打了个滚,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往阳台方向逃去。老夫本着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的原则,哪能让它在眼皮底下逍遥法外,我使出绝招,抡圆了大腿,一脚飞踢出去,我脚中的懒人皮鞋像枚精确制导的爱国者导弹,嗖的命中目标,把老鼠打了个晕头转向四脚朝天,鲜血直流,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在骂娘。这个无耻鼠辈,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出言不逊,看样子是嫌命长。我决定上前结果他的小命。令我意外的是,先后受了我的大力金刚腿和无敌飞鞋两记杀着,这厮身受重伤之余,居然还能爬起来,估计还想远走高飞。我单腿跳到它跟前,把它的退路完全封死,准备居高临下来个泰山压顶把它踩成肉泥,这厮颇有点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作派,似乎天生为大场面而生。它先是向左佯逃,骗得我失去重心之后,灵敏地一扭肥臀,朝右边阳台的方向夺路狂奔。我单脚行动不便,正要望鼠兴叹,曲丽媛跑了过来,正好与歹鼠狭路相逢,我还以为她当场偷师学艺成功,要代我一击致命,没想到她啊的又叫了一声,吓得双脚离地,正好让老鼠从她脚下逃了过去。我摇摇头,对她的表现感到十分失望。曲丽媛落地之后秀发飞扬,两腮通红,捂着胸口,走到墙角把我的鞋子拎过来给我,还扶着我让我穿鞋。我抓住她粉嫩雪白的手臂,只感温软如缎,蓦然间心跳加速,变成一个两眼冒红心的花痴。
曲丽媛急叫,哎,你快点啊。我不明所以,握着她的手腕觉得舒服得要死,侧脸望向他,以为她要给我来一个热烈的拥吻。谁知,她令我大失所望地说,快去追啊,不然老鼠就跑了。
我一想,对,岂可为儿女私情而置灭鼠大业于不顾。我穿好鞋,飞快地碾上去,老鼠已经流窜到阳台的防盗网上去了,这厮的如意算盘敲得真好,想顺着防盗网爬到旁边的下水管道然后溜之大吉呢,可惜啊,盗墓贼遇上了千年老妖,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我赤手空拳的,跟它肉搏不免太有失身份了,我看阳台上有根晾衣杆,信手拈来一棍向它打去,正中命门,痛得它掉下来杀猪般嗷嗷大叫。我笑嘻嘻地走上前,准备一棍结束它恶贯满盈的一生,这厮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哧溜两下爬上阳台一把向外伸出的拖把上面,再也无路可逃。我提棍走到它面前,嘿嘿,这下看你小子往哪里逃?歹鼠自知命不久矣,回头一望,似是对这万丈红尘的最后一次回眸,然后迎着这滂沱大雨,用尽毕生功力向下纵身飞跃。楼下数米处正好是一棵枝繁叶茂的荔枝树,只听得嘭的一声,亡命歹鼠落进树丛之中,生死未卜。我和曲丽媛相顾失色,没想到这家伙宁死不屈,如此刚烈。我为它默哀一秒钟,祝它摔成肛裂。
第二十八章 春光乍泻
灭鼠记以歹鼠追随狼牙山五壮士的步伐而宣告结束。回到室内,我开始细细打量曲丽媛的闺房。这是个180平的四室两厅,按照日本的地产政策,超过144平米的算豪宅,这儿可以叫空中别墅了。曲丽媛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我们北升四杰才住80多平的两室一厅,天理真是让狗给吃了。
曲丽媛说,四个房间,一个是我的卧室,一个是客房,一个是琴房兼书房,我满心希望她说最后一间房留给我,可惜她令人泄气地说,还有一个是健身房。
琴房里摆了一张纤尘不染的三角钢琴和一张钢琴椅,三面立着三个大书柜,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我走上前一看,是一架产自德国的斯坦威,琴架上摆着一本车尔尼一本巴赫的曲谱。斯坦威相当于汽车里的宾利迈巴赫,一架要好几十万,小贱人是不是籍贯山西、职业挖煤啊,这么有钱?我打开琴板,坐下来,乱按了一通,过了一下手瘾,我问曲丽媛,像不像郎朗。
她说,像个收破烂的,砸锅卖铁,难听死了,弹棉花的都比你弹得好。我让她弹两下我听,她说钢琴今天刚从上海运过来,等过两天调琴师来调好才行。
我摇摇头说她学艺不精,怕在我面前丢人显眼,她哼了一声没答话。我走到书柜前,扫了两眼,见既没有《金瓶梅》,也没有《查莱太夫人的情人》一类的禁书,觉得十分无趣,转身窜进了健身房,见到几台健身器,心生亲切,似乎回到了从前体校的健身房。见到这些器材,我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犯见到女人,马上坐在健身器上做起卧推来。由于兴奋过度用力过猛,我才推两下,噗嗤一声,裤裆那里居然裂出一道乐业天坑,雪上加霜的是,我今天还穿了一件前两年本命年买的红内裤。人倒霉起来,真是放屁都砸脚后跟。
曲丽媛擦拭好钢琴,走过来,说,哎,你快去我房间弄弄那盏灯啊。她见我坐在那里半天不动,神情古怪,走过来推了我一下,我不加防备,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双腿洞开,春光乍泄。
曲丽媛蓦地两腮飞红,赶紧转过身去,扶着拉力器笑得花枝乱颤。我爬起来,提着裤裆躲到健身器后面,说,不好意思,我,我,这工作服,质量也太差了。你有没有合适的裤子,借我一条,我一会就拿下来给你。
她头也不回地说,好吧,你等着。
一会儿,她拿了一条裙子走过来扔给我,说,喏,裤子就没有,裙子倒是有一条。
士可杀不可辱,我气愤地说,喂,你有没有搞错,我又不是女人。
她说,这是苏格兰风笛裙,本来就是男人穿的,我觉得好玩才买,还一次都没穿过呢,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说,不行,换条裤子,短裤也行。
她叉着小蛮腰,两眼滴溜溜地乱转,说,那你穿还是不穿呢?不穿你今晚就在这过夜吧。
我一想,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这次我决定忍了。有仇不报非君子,你给老子记住!
这是条短裙,我穿在身上,连膝盖都不到,里面的窟窿若隐若现,只能说聊胜于无。我捂着裙子下摆,低头走出客厅,曲丽媛一见,脸上神采飞扬,说,哎呀,真好看,你等等,我拿相机咱们合个影。
我没好气地说,合你个头,我要上去了。她动作倒是迅速,三步并作两步堵住了门口,说,不行,要帮我修好灯才能上去。
我说,我这个样子,怎么修?
她瞪着两只牛眼睛,和我针锋相对,说,你敢不修,不修就等着明天收罚款单。
我顿时泄气,不能跟人民币过不去啊。她见我投降了,笑兮兮地说,你快点啊,我先洗澡,工具和新的灯管在茶几上,说完走进了客房。
我去到她的卧室,按了开关,果然不亮,其他地方的灯都是亮的,看样子不是灯丝烧了就是卧室的线路坏了。我撬开卧室的排线,拿个电笔试了下,有电,这就简单了,换个灯管就行。我走到客厅,把总开关打下来,曲丽媛在客房卫生间里啊地大喊一声,骂道,死皇帝,臭流氓,你干什么?
我说,要换灯管,当然要先关电闸,不然你想电死我啊?
她说,哦,那你快点,我全身都是泡泡,看不见了。我想着她赤身裸体的样子,不禁心猿意马。我用电筒照着,三下两下就换好了灯管,然后把电闸打开。对我这个机电专业的来说,小KS啦。也是我多事,我见她房里一大堆电器和插头,横七竖八铺得遍地开花,就顺手把它们一一整理好插进插座里,走出去想跟她说大功告成,老夫要上楼了。谁知我刚转身,啪嚓一声,大厅的保险丝冒出几丝火花,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全灭了,卧室里还发出一股焦臭味。我举着电筒进去一看,原来卧室里有一台大功率的取暖器,刚好调到最大功率,一下就把总保险给烧了。要是去换保险丝,非得把整个宿舍楼的电闸关掉不可,如果哪个正在熬夜加班的同事的电脑资料没保存,我这么一整,会把人家辛辛苦苦写了一宿的东西给整没,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公司正常业务的开展。
曲丽媛穿着个白色睡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拿着块白毛巾在擦头,说,喂,你又搞什么鬼?我没辙,只好如实相告。
借着微茫的夜色,我看见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没有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还把事情搞砸了,这下可惨了,看来罚款是在所难免的了。我自知罪不可赦,如果她老人家高抬贵手,就是让我穿着裙子给她跳个芭蕾也行。
我像个日本人一样对曲丽媛点头哈腰,说了一箩筐的对不起,灰溜溜地打开门,说,明天保证给你修好,保证给你修好。直到我合上门,她的姿势一点儿也没变,依然那么怒不可遏地瞪着我,我怀疑要是再迟一点走,就要被她冲上来痛扁。
我上到楼,老胡正在阳台上晾衣服,他见到我的打扮,掀开我的裙子一看,说,我靠,你谬毒啊?这么猛,连裤子都捅破了。我们习惯把那个可以用阴茎转动车轮的猛人嫪毐称作谬毒,把别墅说成别野,堕落说成坠落。
第二十九章 古墓鬼哭
我叹了口气,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冲进房里换衣服洗澡,爆牙胜已经睡得跟猪一样了。我洗完澡上床躺下,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对我来说就像催眠曲一样,我两秒钟就睡着了。
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振动,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见不是老板秘书的电话,继续蒙头大睡。
我们公司规定,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全天候待命,以供老板随时召见,否则一次罚500。手机不依不饶地振个不停,我见号码是公司内部的手机号,怕其他领导有急事找,只好接通了。
我呢喃地应了一声,你好。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声音,你睡了吗?我以为是哪个露点临睡前的例行轰炸,说,我已经睡着了,跟你通话的是我正在梦游的元神,没事我就挂了啊。
那边传来一声娇喝,你敢!这么蛮横的音调,除了小贱人还有谁?
我说,曲总,又有什么事?
那边的声音立时变得低婉,这里好黑,我怕,不敢闭眼,我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很多妖魔鬼怪跑出来,你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我说,不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被人看见,老夫一世清誉岂不是让你给毁了?
她凶巴巴地说,你给我马上下来,从现在开始,你迟一分钟下来,我就罚你一百。
我说,曲大主任,别开玩笑了,我困死了,你让我睡觉吧。
她的声音忽的变得温柔无比,你下来睡嘛,我这里有床有被子。
世间上还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吗?我又不是柳下惠,怎能拒绝这样的诱惑?我说,那好吧,老夫这就下来。
我穿了一身干净衣服,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老胡没睡,这个时候还在吃泡面,时刻不忘进补,怪不得能长成一头猩猩。他说,下这么大雨,干嘛去?
我装作很无辜的样子,说,人长得帅就是没办法,要下去给魔女陪睡。老胡从钱包里摸出一只杜蕾斯,塞到我裤袋里,说,要注意安全。避孕套对老胡这样的淫棍来说,是他居家旅行随身携带的必备良药,哪怕脱得只剩一件裤衩,里面的家伙也会戴着几个。
我嘴上贫两句还可以,真刀真枪可不行。我说,她怕鬼,叫我下去陪陪她而已,这个估计还用不上。老胡说,她怕鬼难道就不怕你这个色鬼啊,她怕鬼怎么不叫我下去陪她,偏叫你?带上带上,有备无患。随时短信汇报战况,啊?
我说我不是随便的人,老胡一把将我推出门,说,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你随便起来不是人,嘭的一声把门合上了。
我游魂一般向五楼飘去,推开504虚掩着的门,反手合上,像个磕了春药的色鬼溜进曲丽媛的香闺。
老天肾亏,尿不成线,外面雨势渐歇,屋里漆黑一片,有如泼墨。卧室里只有一张宽大的席梦思,从被子的的轮廓可以看出一个人蜷缩着躺在床上向里的一侧,留下了很大的一片空间。我心中一喜,叫了声,喂,我来了。见无人应答,以为她害羞,沉默就是允许,于是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躺了一会,觉得被窝里冰冷潮湿,没有半点热度,似乎有点儿不对劲。有些事情,当你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它早就已经不对劲了。我凝神一听,卧室里连呼吸声都没有,我把被子一掀,里面居然是一个抱着抱枕的大狗熊。幸亏没人,否则我真要掘井自尽了。
我走到客房,两张床上空无一人,我只好走到大厅,叫了一声,你在哪儿?琴房里传出曲丽媛欣喜若狂的回答,我在这,你快过来。
曲丽媛坐在琴房的一个角落里,手中握着一根臂力棒,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身子瑟瑟发抖。我过去要拿走她的臂力棒,她紧紧握住,不肯松手,说,有鬼,这屋里闹鬼。
对于鬼神之说,我向来不信。这个世界上,多少罪恶正在假上帝之名而行,战火纷飞,饥荒横行,孺子饿死,妇女被奸,每天都有骇人听闻的冤案发生,每天都有惨无人道的迫害上演,那些罪恶滔天的坏人却鲜衣宝马酒池肉林,性party夜夜到天亮。即使真有神灵,也是一个双耳失聪双目失明的残废,信她还不如信人民币来得实际。
我在曲丽媛身边坐了下来,把裤腿一撩,说,别怕,你摸摸我这里。她不明所以,但还是颤颤巍巍地伸手过来摸了一下,摸到我满腿毛茸茸的毛,她像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去,拿臂力棒横在胸前,说,腿毛长,性欲强?
我要晕菜了,谁能想到一个良家妇女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正色说,体毛浓,阳气重,就是有鬼也不敢近我的身,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她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要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呢,你老爱干这样的事。
我说,我吓唬吓唬你而已,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我就不吓你了。
她说,不是我胆小,是真的有古怪,你听,你仔细听。
我听了一会,只听到雨打芭蕉的细微声响,靠在墙壁上昏昏欲睡,忽然,几声凄厉的喊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有如古墓鬼哭、子规啼血,声音一会由远及近,一会由近及远,飘忽不定,听得我汗毛倒竖、膀胱憋胀,几乎要尿裤子。我赶紧从曲丽媛手里夺过那根臂力棒,直盯着被夜风吹得呀呀作响的门,恐怖片里,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个披头散发的东西冒出来。曲丽媛抓住我的手臂紧紧靠着我,吓得眼睛也不敢睁开。
有美女相伴,就算死也值了,**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拼了。我铁棒在手,如长槊在握,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过了大概五分钟,凄厉的怪叫声不断,就是不见敌鬼现身。
我宁愿选择被一击致命、痛快地死去,也不愿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忽的,那鬼怪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喑,变凄厉为幽怨,我脑中灵光一闪,也顾不得害怕,挣脱曲丽媛的手,起身走到窗前。一只黄白相间的波斯猫躲在窗檐下窄小的外墙基座里,在凄风苦雨中可怜地呻吟,相邻的另一栋楼里,隔壁住户的阳台上,另一只猫也在哀怨地叫着,两楼之间原本有一个遮阳棚连着可以通过,由于风雨大作,遮阳棚塌了,窗台下的猫过不去,下水管道湿滑异常,连原路返回都不能,只好在此对天长叹。
搞了半天,原来是两只偷情的猫在作怪。我叫曲丽媛来看,她倒是菩萨心肠,要我把那只猫给救上来。我把垃圾铲拿来伸出窗外,那只波斯猫颇通人性,猫呜一声跳到铲子上,曲丽媛要伸手去抱,我怕她被猫抓伤,拦着不让她抱,把铲子慢慢提到窗台上,猫机灵得很,一跃就跳了上来。我去打开房子大门,波斯猫猫咪猫咪地朝我们叫了几声,摇摇尾巴欢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