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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云乱全文阅读

作者:星拱北     九云乱txt下载     九云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回 巾帼丰腴美

    饭桌前,许苍郁抹着嘴问:“老板,这面太好吃了,你的手艺真绝啦,改日教教我可好?”

    老板笑着说:“今日是小女心湖亲自下厨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你们见过面了没有?”

    “你还有个女儿?!”

    苍郁把筷子一撂,激动得跳了起来,心想,我会不会即将有个闺蜜呢?

    彼此依赖,互诉衷肠,可一同享富贵荣华,也可一起分享凡尘俗事——

    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颇有几分渴望。

    “是啊,老伴不在了,幸好还有个闺女。她倒是一直想去找你,可你一直在忙。”

    “老板,她人在哪里?”

    “此刻应该在厨房里忙活。”

    “正好,我帮你把这些收拾进去,顺便看看她。”

    苍郁激动地端着碗筷走向后厨。

    面馆老板的女儿心湖,在局促而杂乱的一方小空间里,落落大方地向苍郁问好,一脸大气又明媚的笑容,直教人心里艳阳高照般亮堂起来——

    她青春年少,丰腴健美,一件普通的布裙子套在她身上,不知怎么就被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她俊眉修眼,顾盼神飞,酒窝含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令人见之忘俗;她的长发被编成根根粗麻花绑在一起,发梢两朵鲜凤尾花娇艳无比,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方才苍郁进来之前,已听得她哼的调子,嗓音之婉转动听,无人能及。

    那时苍郁就在想,里面是怎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孩呢?

    而现实给予了她加倍的惊喜,她情不自禁感叹道:“你好美啊!”

    心湖也毫不吝惜使用赞美的辞藻:“你也是个大美人!”

    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虚荣心。这一互相夸赞,好感先彼此建立起来了。

    当然,两个人也确实气味相投,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苍郁非常珍惜这个异度空间的友情,她愿意跟她分享所有的东西——只要是她有的。

    一切都是身外之物,除了感情。

    在二十一世纪,苍郁本就不是一个看重财富地位的人,因此她现在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四象世纪身无分文地生存下去,没有强烈的要找靠山的**。

    与钢筋水泥的都市和尔虞我诈的职场相比,这里相对要宁静、淳朴得多。

    她简单地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么是敌,要么是友或亲人。

    所以,与其说苍郁从一个空间穿越到另一个空间,不如说,她一直活在自己黑白分明的世界里。

    “许姐姐,你接下来打算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着实把苍郁问倒了,也触到了她的痛处。

    她目前的处境,正是无家可归,无路可走,有口难言。

    一生之中从未如此落魄过。

    看着她茫然无助的眼神,心湖宽慰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好,我不问了。只要姐姐愿意,就在我家里住下来罢,爱住多久就住多久。那样的话,最开心的人反倒是我。”

    苍郁嗫嚅着:“那多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

    “许姐姐无需多礼。你要是不习惯这样,可以留下来帮忙啊,我家的面馆远近闻名,到饭点经常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当然,你留下来,我爹还是要发一份月俸给你的。”

    苍郁想起屠天曾邀自己与他一同云游天下,陪他说笑解闷儿,闲暇时帮他洗服烧饭。

    唔,相比之下,还是心湖这里靠谱些。

    “那,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过我不需要月俸,只要有地方住就好。”

    苍郁想,等稳定下来了,也许我还可以卖画为生。原先不是还想过,若将来辞职到欧美去进修学业,课余时间就去街头为人画像么?既可以锻炼自己,还能有收入,何乐而不为呢?虽然没出得了国,而是鬼使神差来到这个经济更不发达的封建社会,但绘画作为一技之长,照样可以拿出来谋生啊!

    “这个就交给我爹去安排,你和屠大哥就安心住下来吧,当自己家一样。”

    “多谢妹妹。”

    “不要跟我如此客气,我们是姐妹啊!对了,许姐姐,我方才去看过屠大哥了,他自己说好多了,可依我看,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嗯,他不让我们查看伤口,我也很担心。事发时,我看到骨头都露在外面,太惨了。”

    “骨头都在外面?!”心湖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伤得那么重!那些人真下得了狠手,不知是怎样的血海深仇!”

    “我听角端说,是因为那个元横想收复角端不成,所以决定杀了它。屠天与角端本来素不相识,他却舍命去救,结果对方人多,而屠天就他自己......”

    “太可恶了!元横真是死有余辜!屠大哥真是个英雄!”

    “心湖,你知道哪里,能弄到更有效的刀伤药吗?”

    心湖眨巴眨巴大眼睛:“他的伤是刀伤?”

    “嗯。”

    “不是一般的刀吧?”

    “你怎么知道?”

    “看他的身手就知道。一般人、一般武器,岂能奈他何?定是遭人暗算,而且,是相当厉害的武器。你看,连我爹的秘制膏药都不管用。”

    “秘制膏药?”

    “嗯,这膏药是我爹的宝贝,必须早起到山里,连同晨露一起采回药草,再与大黄、黄柏、**、没药、儿茶、丹皮、雪上一支蒿,以及牛膝一同熬制才行。我爹忙活半个月,也就做成了这么点,已经全给屠大哥用上了。还有,角端也带了两种珍贵的药材回来,但看样子效果甚微。”

    “那可怎么办?”

    苍郁面露难色,很替屠天难过。他还这么年轻,难道要就此残废么?好人不是应该有好报么?

    “实在不行,还有一个法子,”心湖接下来的话可谓雪中送炭,“我们镇子西侧的‘断魂池’,有一种治外伤伤非常有效的药草,远胜于前面提到的这些......”

    苍郁跳起来就要走,“断魂”这个名字并没有震住她:“那我们还不快去!”

    “等一下,”心湖扯住她衣袖,“第一,那个池塘虽不大,却大动干戈地由一只神秘的饕餮兽镇守。”

    “饕餮兽?”

    “正是。饕餮兽乃一方妖魔,要取一棵月光草,须让它从身上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心湖早有准备,平静地注视着苍郁的表情变化,继续说,“第二,月光草本身是有很大毒性的,不可与伤口接触,除非整夜通体沐浴月光,才能去毒为药,是以,叫做月光草。”

    “整夜沐浴月光,如何沐浴法?”

    “说白了,就是需要从月亮出来的那一刻起,对月举着那根药草,让月光把它每个角落都‘洗’干净,直到通体由绿变白,叶子才可以摘下来敷伤口,必有奇效。”

    苍郁心中权衡一番,很快下了决心,终于还是不忍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受罪,央求道:“带我去好吗?”

    心湖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幽幽地问:“为了屠大哥,你不惜被剜掉一块肉?”

    “如若不救,他可能丢一条腿或者没命,你说我是那见死不救的人么?再说,难道就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么?”

    心湖果断地说:“好,我们这就动身,去了再说!”

    “不用跟你爹说一声?”

    “不用!”

    心湖秀眉微蹙,美丽的脸,此时看来颇有几分刚毅。

    苍郁咬咬牙想,没关系,反正到时用的是自己的肉,把心湖完完整整地给他爹带回来就是。

    姑娘们随身带了些止血包扎之物,匆匆赶到断魂池边。

    这个池塘除了特别大特别深,看起来跟普通的池塘没什么两样。要怎么找到饕餮兽呢?

    苍郁正寻思着,心湖忽然蹲下来惊奇地说:“咦,这里竟然长出了几根‘茶根香’。”

    “‘茶根香’是什么?”

    “喏,就是这种长得像茶叶梗的植物,极其少见。别看它其貌不扬,若是洗干净了含在嘴里,可以大大缓解病痛呢,晾干之后还能长期保存。”

    “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多采一些吧。”

    “看,想多采还没有,一共只有几根。”

    姑娘们小心翼翼将它们拔下,在水边洗干净,收入怀中。

    这时,一个诡异的声音从池塘底部响起:“谁动了我的东西呀?”

    两个姑娘大惊!

    只见池中间缓缓顶起一大块,但奇怪并没有“哗啦啦”的水声,原来水未自高向低流向两边,而是任由那东西艰难地拱着,好似皮肤上拱起的一个脓包!

    两个姑娘目不转睛盯着那处,心却是突突跳得厉害。

    心湖在这镇子上住了许多年,还从未见过饕餮兽真容,只因听说了代价之后,几乎从未有人敢去求它。

    听老人们描述过月光草的神奇功效,也听他们形容过饕餮兽恐怖至极的样子,但你一言我一语口口相传,你懂的——难免传着传着就走了样。

    忽地,那“脓包”像是被什么锋利细小的东西刺破,流出可怕的深色浓腥来!

    接着,从里面伸出了一只瘦骨嶙峋只有三个手指的手,然后是另一只!

    再接下来,一个勉强算得人形的上半身浮现在水上!

    望了望它的脸,姑娘们不由得紧紧靠在一起壮胆。

    这回,传言没走样太多!

第三十二回 元气喂饕餮

    暮色中,一个深色、人形、脸上没有五官、却在五官处不断循环着鼓起来又凹下去的怪物,出现在她们面前,那个圆的勉强称得上头的部位正面,就像涌动着的冒泡的岩浆!

    看苍郁吓得直哆嗦,心湖握着她的手小声问:“许姐姐,后悔吗?”

    苍郁咽了咽口水,含混不清地说:“不......”

    饕餮兽长得如此恐怖,没想到说起话来却像小孩子般尖声细气,这使得气氛更加诡异:“这方圆十几里地,都是我饕餮的地盘,谁动了我一草一木,我都知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你们两个,拿了我的东西,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还是年龄小一岁的心湖更勇敢些:“我们需要帮伤者缓解痛苦,因此拔了几根‘茶根香’,希望你不要介意。”

    饕餮凸凸凹凹地又开口了,那张“脸”每动一下都叫人心惊肉跳:“好,别看我长得不怎么样,我的心眼其实还不坏,而且我好歹也算个生意人。那几支‘茶根香’,就作为给你们的见面礼吧。反正我也不折本,因为你们既然来了,肯定还要进行别的交易,对不对?”

    还是心湖勇敢地回答:“没错,我们是来讨月光草的!”

    “为何人疗伤?”

    两个姑娘都不作声了,一是不知如何回答,二是觉得没必要让它知道。

    “那么,你们两个,知道讨月光草的代价吗?”

    苍郁觉得这回怎么也轮到自己上了,遂胆战心惊地回答:“知,知道,一,一块肉是么?”

    “既然知道,还不快把那白皙滑嫩的手臂呈上来?我是很讲信用的生意人,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谁来?”

    “当然是我!”

    ——苍郁在心里这样说,全身却抖如筛糠,手根本没有力气伸出去。相比之下,掉一块肉都不那么可怕了,被这样的怪物碰触,才是和下十八层地狱没区别吧?

    “我来!”

    心湖已经不声不响挽好袖子,直直地伸出了雪藕般光嫩的玉臂。

    小小年纪,那一不做二不休的勇气和魄力,着实让人折服!

    “不!”苍郁一下子清醒过来,冲上去死死拉住心湖的袖子:“应该是我,是我要求来的!”

    “谁来都一样,都是为了救他!即便你不问,我本来今日也打算来的!”

    “你......你也甘心为他掉一块肉?”

    心湖望着苍郁,坚定无比地点了一下头,眼神中有着超越年龄的坚定。

    是什么让她有如此勇气,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如此付出?

    时间紧迫,苍郁无暇揣摩她眼中的深意。

    两个姑娘互不相让,争先恐后向饕餮伸出自己的手臂。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她们举着胳臂,在争试好看的镯子呢。

    饕餮兽静观不语良久,忽然就无声无息抓住了苍郁的手!

    它只有三个手指的手——

    湿滑、阴柔、腥臭,被这样的手抓住,本来足以吓破胆。

    但提出来讨月光草的是自己,绝不能让心湖再受牵连,好不容易争来了机会,苍郁已经顾不上害怕了,勇敢地直视着近在咫尺的饕餮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脸,揪着心静候那痛彻心扉的疼痛!

    饕餮兽极其缓慢地捏了捏苍郁的胳臂,从手指一直捏到上臂,它面目上的各个器官仍在不紧不慢地一凹一凸,令人作呕。

    苍郁把眼一闭,把心一横,颇有种壮士此去不复还的悲壮,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啵!”

    苍郁感到手臂一凉,却没有痛感。惊奇地睁眼一看,饕餮那个恶心的妖怪,居然刚刚亲了自己的胳膊!

    天了个噜!

    “喂,你们两个,念在你们都有情有义,我给你们打个折扣如何?”

    苍郁和心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异口同声问:“那你要什么?”

    “我不要你们的肉了,就让我每人吸几口元气就好!”

    流失一些元气,只要吃好休息好,很快就可以补回来,这对家里开客栈的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苍郁、心湖纷表示赞同。这比掉一块肉可好受多了。

    何况,与任何敌人对抗,一旦打起来,本来就会损失一些元气的不是吗?

    她们心里对这个丑八怪充满感激,甚至觉得它没那么丑了。

    饕餮虽相貌丑陋,脑子却灵得很,它心里的小算盘是这样打的:嗯,处女的肉可真香真嫩啊,但是,处女的元气,要比肉来得更美味、更滋养千百倍,啧啧!有多少年没尝过这待遇了?已经迫不及待了!

    饕餮两只手各伸一个手指,与姑娘们的指尖相触。

    不久,感到指尖微微发热。

    除此之外,姑娘们便没有别的感觉了。

    饕餮却受用得“哇哇”直叫唤。

    末了,它果然不食言,捏起两根锯齿状大叶药草:“记住,每根月光草,仅有一夜机会,万一没浴够月光,就浪费了。拿去吧,买一送一,预防万一,用得好欢迎再来啊!”

    即便这样,它也没作赔本买卖,今晚赚了个盆满钵满,高高兴兴地沉下去了。

    苍郁和心湖一人一株,将从泥污里取出来的月光草,极其珍惜地捧在手里,谢过饕餮,兴高采烈地回逸尘镇去了。

    “心湖,谢谢你陪我去。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早点休息吧。另一根月光草你留着,以后备用。”

    “好。”

    心湖默默地收下了。

    这天夜里,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苍郁一直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口,把头探出去盼着月亮。

    从月亮在树梢后面露出第一缕微光开始,她就举起了那根冲得干干净净的绿色锯齿形大叶草药,一点不敢偷懒地将它转过来,转过去,再转过来,把叶子数了又数,上上下下细致地翻,以便让各个面都能充分、长时间地接触月光。

    她牢记心湖的话:若不能以月光洗净,“月光草”便是棵毒草。

    “别让屠天再受罪了,多疼啊!”

    脑海中全是他豆大的汗珠、惨淡的嘴唇,和一瘸一拐的身影。

    这些使她的心分外柔软。虽然他比自己高大魁梧得多,但在他无法坚强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想保护他,不让他再受伤痛的折磨......

    困意渐渐袭来,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一定是因为刚刚流失了许多元气。

    “不能睡,不能睡!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我拧拧大腿好了。”

    她用力掐自己的腿,腿上留下了许多指甲印,手里还是不停地像bbq一样,把药草均匀地转来转去,只是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药草果然一点点由绿变白,苍郁从最初的惊喜到麻木,就差用火柴棍儿撑着眼皮了。

    这一夜好长!

    直到月亮消失,太阳升起,药草的每处茎叶都变得通体洁白,苍郁仔细检查过后,才终于放心地趴在窗上沉沉睡去,累得一丁点力气也没有了。

    自己就像被玩家操纵的木偶,有些事情好像做得并不那么心甘情愿,但又责无旁贷,身不由己。

    “屠天,我能否进来?”

    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后,苍郁来到屠天的屋外隔着帘子问。

    “进来吧。”

    屠天的声音听起来真气依然很足。

    然而事实上,他正衣冠不整、发丝凌乱地半卧在床,那条伤腿仍旧半分都动弹不得,一动就钻心地疼,神色却佯装十分轻松。

    苍郁想,男人都爱面子,他这副样子,一定不想被人盯着看,于是假装没注意,只把月光草高举到他鼻尖前,得意地晃着。

    “这什么?”

    “嘿嘿,治你刀伤的特效药!”

    苍郁顶着两个黑眼圈和一头略有些乱的头发,神秘地说。

    “月光草?”

    屠天从记忆深处抓出了他们魔界的饕餮兽,脸色陡然一变,“蹭”地起身,一把扯过苍郁的衣袖,撩起来紧张地上上下下检查胳臂:“你的手臂......”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苍郁赶紧抽回胳臂,故意甩了几下给他看。

    屠天见她活动自如,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眼里分明有两团炽热的东西在跳动:“青葱,为了这个,你一整夜没合眼?”

    苍郁没想到,这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脸一红:“你是活字典啊,怎么什么都知道?”

    屠天颇有深意地回答:“要是我真的什么都知道,就好了。”

    苍郁故意叹了口气道:“唉,一个无所不知的屠天,一个舍身取义的屠天,一个身份成谜的屠天,我都有点怕你了。”

    屠天笑了:“放心,我又不吃人。而且啊,说不定有一天,你比我会的还要多。”

    “那怎么可能?小白跟大神之间,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十万八千里算什么,也许只消几日,你就追上来了。”

    苍郁暗想,他还真以为这是熬夜打游戏啊?不跟他啰嗦了:“你躺着别乱动,弄疼了不负责啊!”

    “我自己来。”

    屠天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手,她触电般将手抽回:“你不会怎么弄,万一浪费了怎么办,你知道我们费多大劲......”

    后半截话赶紧咽了回去。

    屠天对饕餮兽的狡猾和贪得无厌有一定了解,心里暗骂,不知这家伙拿什么要挟的丫头,要是太过分,回头一定要给他点苦头尝尝才好。

第三十三回 可是故人回

    无论如何,屠天明白,月光草一定来之不易,便听话地半躺着一动不动,目光却没有离开苍郁一分一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细心又专注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圣洁而美丽。

    他半歪着头,目光依次掠过她的脸、颈、胸和手,最后又趁她不注意,回到胸部多看了几眼。

    完美!

    除了五官不是特别像以外,她的身材、性子,都和玲珑如此相似,特别是平时天真活泼,一旦照顾起人来,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母性的温柔,与玲珑如出一辙!而且她还和玲珑一样是左撇子,还同一天生辰!

    无巧不成书,这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因此,她才会从书中从梦中走出来,与自己相遇么?茫茫人海,悠悠岁月,难道再次与她重逢了?

    可是,她似乎不认得苦苦等候的自己了,当然更不会记得,离别时那催人泪下的约定了。心中一阵苦涩。扪心自问,自己对她的爱,未曾冷去半分。然而他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上一世她付出的多,得到的少,这一世自己多付出些,也是应该的。

    苍郁对屠天这满心的念头浑然不觉,因为她心痛地发现,屠天的伤口恶化了——碗口大的伤口,可以清楚地看见骨头,稍微一碰就有血水顺着腿流下来,血肉模糊到简直不忍直视!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早被忘到姥姥家去了。

    可是,这个男人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全镇百姓的安危,不顾自己的身子,冒险去对付戾魔那样强悍的对手!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虽面无血色却谈笑风生,傲骨令人钦佩!

    在苍郁眼里,屠天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心湖说得对,果然不是一般武器造成的伤害。否则以屠天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身体,再加上心湖老爹和角端的药,又已经歇了好几天,怎么也该有点好转吧?

    她看了半天,竟不知从哪里下手,也不敢贸然下手。

    屠天欣赏她脸上的表情,由恐惧到忧虑,再到心痛——她没有扔下自己一走了之,还是关心自己的。

    屠天淡淡一笑:“怎么,害怕了吧?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就要去拿她手里的月光草。

    怕屠天一动会牵扯伤口,苍郁心虚地证明自己有能力应付:“别别别,谁说我怕了?比这严重十倍的伤口我也处理过!”

    “真的假的?从你的表情来看,不像啊!”

    唉,还真让屠天给说中了,她其实有点晕血。

    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吧。照心湖所授,把月光草的叶子依次摘下,一片片整齐地码放在伤口之上,将碗口大的伤口盖了起来,多出的叶子继续码放在上面一层,以此类推。

    说也奇怪,最底下一层很快就不见了,就像放进水里的纸一样,很快被吸收进了血肉!血止住了,伤口很快结了疤,然后疤又干透,掉了。

    没想到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所有的叶子竟然都消失不见!屠天大长腿完全康复,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等待的时刻非常煎熬,但此时,苍郁感到说不出的欣慰,笑颜如花绽放!对她来说,以一己之力帮到别人,是天下最大的快乐之一。来到四象世纪这么久,还从未如此发自内心地开怀过!

    屠天站起来跳了跳,走了几步,已经可以步履如飞,他眉飞色舞地赞道:“‘月光草’果然名不虚传。”

    “真是太好了!”

    此时再想起与饕餮兽相见的场景,仿佛也没那么恐怖了,心中反倒充满感激。当时它即使再多吸些元气,自己也心甘情愿了。

    屠天两手搭在苍郁肩上,自斜上方望进她的眼里,郑重地宣布:“青葱丫头,大恩不言谢,我屠天欠你的,有一天会还给你。”

    “嗐,什么欠不欠的,你还把我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救出来呢。咱俩两讫啦!”

    苍郁如释重负。

    “还不还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到时候你再做定夺。来,让我拥抱一下。”

    苍郁尴尬地笑笑:“那就不必了吧。”

    自己好歹也是穿越到了古时,入乡随俗,还是保守些为好。若把21世纪的作风拿到这里来,恐怕会让人误会自己是个随便的女孩。

    “抱一下,我又不会吃了你。那天不是亲都亲过了?”

    苍郁大张着嘴,眼睛也瞪得浑圆,望着屠天若无其事的表情,一脸的有苦说不出。这个坏家伙,原来挖个坑在这儿等着她呐!

    愣了片刻之后,一双粉拳砸在屠天结实的胸肌上,雨点般捶了半天:“你真坏,你真坏!”

    直到自己都觉得有点疼了,屠天却还是没事人似地笑吟吟地望着她,同时轻轻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近前。多少次梦想,如此望着玲珑,再逗佳人一笑,也不知这愿望,今日究竟是实现了没有?哪里去寻这个答案呢?

    “屠天,你的胸脯是钢筋铁骨做的么?怎么我都疼死了,你一点事也没有?”

    苍郁甩着手腕抱怨道。

    “哦,我可以脱衣让你亲自检查一下。”

    屠天故意装傻充愣,说着就要去扯自己的衣服。在薄衫的遮掩下,是一具让他引以为傲的**,也是一具令所有有幸见过它的女人,没齿难忘的身体!

    “不用不用!哎,我算是怕了你了。早知道你一伤好就得意,还不如让你多疼几天呢。”

    屠天弓身作揖:“别呀,我道歉行不行?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还望青葱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介意。”

    “我可没那么小心眼!算啦,不跟你斤斤计较。不过,可怜其他人还在妖魔那里受苦,过着奴隶般的日子,他们要是都能出来就好啦。”

    苍郁想起了善芝。和自己一样如花的年纪,却身陷囫囵作苦役,更可怜的是,她的心还在沉睡,对现状没有一丝反抗的念头!

    屠天的神色微变,沉吟不语。

    “屠天,你既然能救我,就也能救他们,对么?需要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出力。”

    面对苍郁如此殷切盼望的目光,屠天感到喉咙干涩,发声困难,艰难地挤出几句话:“不容易。礼人人数众多,目标太大,把他们全救出来,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况且,一旦礼人数量少了,妖魔就会再抓人进去,不过是换一批牺牲者罢了。”

    “还会再抓呀?”苍郁黯然道,“这条路看来行不通。那礼人到底在挖何物啊?”

    屠天舔了舔略略发干的嘴唇:“据说,他们是在帮妖魔界,寻找一件对六界生命起到巨大影响的东西。”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礼人自己都不知道,又要他们如何找呢?”

    “礼人不需要知道,因为他们做任何事情都不经过大脑,只是一味地服从指令。否则,他们就不会不考虑自己的现状、不为自己的利益抗争了。”

    苍郁悲哀地说:“不能因为他们自己不争取,就将他们放弃掉,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他们一定也有亲人、朋友等着他们回去。天大地大,得要挖到何时啊!你不知道那些妖魔有多可怕,多残忍!她们随便敲碎礼人的骨头,把她们像抹布一样拽着到处乱丢!那里面吃的东西......”

    她一想起那锅稀稀拉拉像极了呕吐物的东西,胃里就一阵难受,差点又要吐出来。还有,想到那个固执地错把自己当女儿的晴兰,心中一阵酸涩,“可怜的礼人们,真希望谁能救救他们!”

    这个话题对屠天来说过于敏感和沉重,他也无能为力,干脆选择性耳聋,当听不见好了。

    选择性耳聋的具体表现,就是选择性地对某些事物充耳不闻,但并不是真的对所有声音都听不见。比如在别人高谈阔论一些你不感兴趣的话题时,或者在听到一些难听的话时,耳朵将它们自动过滤掉。这一招儿,几乎全世界所有的小孩子,在挨骂时和被命令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时,都会无师自通地使出来。

    苍郁说苍郁的,屠天望着她,心里却寻思着,若你就是她,那该有多好!立时就把你抱走,去一个繁花遍野的地方,我的人,我的心,从此都给你,我愿意安定下来,再也不问世事,再也不东奔西走。余生只守着你一个人,足矣!

    想着想着,看她说完了,故意不动声色地问:“青葱,你我从前相识么?”

    苍郁心想,才怪,除非你也是从2016穿越来嗒:“从前?如何能相识?”

    “那大概是我认错人了,你和我的一个故友很相像。”

    “故友?”苍郁转了转眼珠,坏笑着挑了挑眉毛,“女的?”

    “跟你长的像,当然是女的!”

    “嘻嘻,你很思念她?她在哪儿?”

    屠天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苍郁顿时如鲠在喉。见屠天黯然转过身去的样子,呆了一呆,连忙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喜欢的女孩,一定是个好姑娘,你不要太难过了。”

    屠天冲她惨然一笑。

第三十四回 高处不胜寒

    九重天外,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一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末了,袖摆一挥,一切即时图象从眼前消失,化作一股祥云飞逝。

    都知道驿马印需要附着毫无法术的纯净之身,没想到这个被选中的姑娘,不但有纯净之身,还有一颗水晶般善良剔透的心。清池仙人的确很会选人,这也算是仙界的福报吧。

    越云泽踱到归心殿外,缓步踏上向云端远远伸出的那块狭长的久生石、见惯了云涌风起的久生石。此时恰遇一线霞光。

    墨蓝的天空像被红彤彤的云霞撕开了一个裂口。山川、河海、田地、村庄,一切一切都被覆盖在薄薄云霭之中,像躺在母亲怀抱中熟睡的初生婴儿,说不出的安详......

    如若没有战争,没有奴役,没有欺骗,没有利欲熏心,人人行善,善报如影随形,这该是个多么公平而美好的世界!

    冷风托起越云泽的长发和袍角,心中却升腾起一股淡淡的温暖,连荏苒花也跟着放出浅浅的微光。

    云霞似锦,

    如墨天开,

    千里长空风寂来。

    奇石有路,

    一色入海,

    万物归心道常在。

    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九天的至高点,冷眼望着世间万般。不过年、不过端午、不过中秋、也不过生辰;不吃饺子、不吃粽子、不吃元宵、拒绝一切美食;没有敲锣打鼓,没有烟花爆竹,没有红白喜事,也不喜人情应酬;无人可以与他亲近,他也强大得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这也许正是“高处不胜寒”的另一层意思吧?谁能熬得住这份孤寂、守得了这份初心?常人恐怕即便有能力,也无法适应九天云仙的位子。九天云仙在很多人心中,是一张降妖驱魔的符纸,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幻梦。

    袍袖中一摸,一支玉笛就横在了手上。

    它以东海最上乘的冷苍玉制成,冰凉且通透,一端坠下一串冰丝挂,风过时,隐约发出碎玉撞击般清脆的声音。

    “苍玉,苍郁。巧了。”

    越云泽蹙眉凝目遥望着天穹,将笛子缓缓举到嘴边。

    天际遂荡起悠远空灵的音色,不食人间烟火,涤尽俗世凡尘,婉转缥缈,不绝如缕,时而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时而似溪水玎玲,雁过无痕。

    这个世界上,知音难觅,能与之合奏的人,就更加遥不可及。只有归心殿四周的荏苒花,随乐翩翩起舞,在空中飘洒一场唯美的花瓣雨。因为特别喜欢云仙的笛声,连花香也变得浓郁起来。

    待悠长的一曲吹奏完毕,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师父今日的笛声,似乎不同于以往。”

    越云泽半侧过身子问弟子六寻说:“有何不同?”

    六寻憨厚地笑答:“有了那么一丁点温度。”

    “是不是为师平日里,太过古板?”

    六旬似在犹豫。

    越云泽鼓励道:“照实说。”

    “回师父,刚入九天的时候,的确感觉师父不苟言笑,有些冷冰冰的,甚至担心师父不喜欢自己。但日子久了,弟子们都发现,师父其实并不是一个冷酷的人。这就是日久见人心吧。”

    越云泽的嘴角微微上扬,作为回应。

    他还记得六旬当年飞升成仙后,初始来到天上那日,众仙统一挑选弟子。

    当时谁都没有看上这个其貌不扬、有些木讷的小伙子。他不像别人,会站在显眼的地方,挑些师长们爱听的话说,也不像别人忙着给师长敬茶,更没有一些女弟子灵巧可爱。但与他说话之时,他礼数相当周全,人也十分谦恭。更重要的是,从他的眼神里,越云泽看到了“敬畏”二字。

    心存敬畏,不是因为受到横眉怒目、大棒皮鞭的恐吓,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人若无敬畏之心,就会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甚至无法无天,也就是让魔性主导了自己;有了敬畏之心,人生就如同野马有了缰绳约束,而不会肆意飞奔到过于危险的地方,如同洪水有了河堤之束缚,而不会到处泛滥开来。

    修仙者们通过种种途径,经过漫长的岁月,吃了数不尽的苦头,终于度过最后一劫飞升成仙。很多人欣喜若狂,专注在自己内力和法术上的成功,却忘记了,为仙者应当保有一颗淡定、从容、恭谦的心。

    很多飞升成仙后选择上天来拜师的弟子,在等候的功夫,就互相聊着天挑起师父来,暗暗给自己选了最顺眼的。有的选长得最帅的;有的选风度最佳的;有的选热情开朗的;还有的选对自己最亲切不摆架子的,这样往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一点......甚至还有人选择大殿最宽敞的。

    然后,就盼着自己中意的那个师父也能看上自己。殊不知,这就已开启了另一种**。而**,正是修仙之人应该杜绝的。

    修仙者之所以会走上修仙的路,原因不尽相同。大部分人是纯粹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还有一些人,是因为对自己所爱的人爱得太深,爱人去世后受到强烈的刺激,从而萌发了想挑战自然、追求永生的想法。除此之外,修仙者和修仙者之间的区别,还在于修心的成效。修为分高低,心境更是分三六九等。

    别的师父挑弟子的修为,而越云泽只看重弟子的心境。

    修为可以一日千里,心境却需要天性和悟性,需要漫长岁月的磨砺,不可一日练成。修为只是暂时的,即便是修为最差的弟子,若保持六根清净,就不愁日后修为不精。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无法成为一等一的高手又如何?正如六旬的考试答题所说,心无旁骛,摒弃杂念,乃世上最强大的护身之法,可保刀枪不入,五毒不侵,任何妖魔也不能奈他何......

    六旬初始上天那日,越云泽在九仙宝座至高处向下粗略一望,芸芸众生里,一眼就发现了其貌不扬的他,并穿过他平凡的外表看到了如止水一般的心。六旬的独特之处正是不张扬,虚心地侧耳听旁人议论纷纷,自己一言不发,面色无悲无喜,亦没有担忧之色。

    越云泽于是来到他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见九天云仙绕过众人,来到平凡的自己面前,六旬并未诚惶诚恐,他心平气和地先行礼,再答道:“回云仙,弟子名叫‘六旬’。”

    “哦?令尊给你起这样一个名字,是何寓意?”

    六旬恭恭敬敬再行礼答道:“回云仙,‘六旬’的字面意思就是六十岁。只因弟子家中世代染疾,男性从来活不过三十岁,因此家父给弟子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图个吉利,希望弟子能够成为家中第一个活到六十岁的男性。仅此而已。”

    “所以你为了活到六十岁,就走上了修仙之路?”

    “正是,”六旬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说,“初衷只是想活得久一点,慰家父在天之灵。”

    越云泽点点头:“你想做哪位仙长的弟子?”

    “回云仙,不论做哪位仙长的弟子,都是六旬的福分。九位仙长各有千秋,弟子相信,无论到了哪一重天,都有很多值得弟子学习的东西。”

    六旬一直躬身垂首,出于礼貌,目光不与越云泽相遇。而越云泽非常看重人的眼神。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通过瞳孔的缩放、眼球的转动、眨眼的频率,以及凝视时间长短,都能够看出人的心情乃至心境。比如,负面的刺激会使瞳孔收缩,正面的刺激会使瞳孔扩大;再比如,沮丧会使人低眉顺眼提不起精神,而与人交谈时两眼不完全睁开,是轻狂傲慢、目中无人的表现;若目光一直游移闪动,则是心中有鬼的表现。

    “抬起头来。”

    越云泽对六旬说。

    六旬听话地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稳定地望住越云泽,眼神中充满了诚恳的敬畏,却又不是畏畏缩缩。

    “你来我的九重天,可好?”

    旁边的待选弟子听到,都快要羡慕死了!谁不知道九天云仙乃九仙之首,若是被他挑中,说不定会传授什么独门秘笈呢,也好更快地修炼到道仙九级啊!

    出人意料地,六旬却没有旁人想象的兴奋,他只是平静地说:“好。弟子谢过师父,期待拜师大典。”

    除此之外,没有提一句套近乎的话,也显然不是故作镇定。

    那一次,越云泽只收了六旬一个徒弟。

    “师父今日找弟子来,有何吩咐?”

    “为师需要你,从六界之中寻几样物件来,它们也将是,销毁逆天行之所必须。”

    “是,师父。都有哪些呢?”

    越云泽一一道来,随后补充道:“其中,牲畜界的,为师已拿到,你只需找齐另外五样就好。”

    “呃,其它都好说,可是这美貌女妖的发丝......”

    憨厚的六旬挠了挠头,一脸勉为其难的神色。

    越云泽背过身去,似自言自语,又似朝他抛下这句:“心无旁骛似明镜,无风何处起涟漪?”

    六寻一拍脑门:“明白了师父,弟子这就去办!”

第三十五回 九天一日长

    越云泽目送六旬的背影远去,也转而回到殿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袍袖轻摇,几片荏苒花瓣,就自殿外的枝头,准确无误地尽数飘落于杯中。

    盛满适温水的茶壶,缓缓自案头升入半空,向杯中注入。片刻工夫,荏苒花的香气就四溢开来,沁人心脾。

    越云泽已经习惯了有它陪伴的日子,从未想过,若有朝一日身边没有了荏苒,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越云泽的归心殿,看上去气势十分恢弘,在云雾的掩映下,也不知道具体占地面积,或占天面积有多少。但细看之下,每间屋子的陈设其实都大气且简洁,装饰物极少,却很有品味,常常只是画龙点睛的几道花纹或曲线,就把光线和气氛打理得恰到好处。

    几柄巨大带分支的烛台、一座松鹤相顾的假山流水盆景、一张宽大的书案、下棋饮茶的桌凳、打坐的蒲团......越云泽所在的正殿室中,除了这些,就是镶满整面墙壁的高大书柜了。

    不过这顶天立地的书柜下,并没有踮脚凳,因为他连手指都无须动,想要的那一本自会飞到他手边来。

    先师赵倚空曾对年少的云泽承诺,天下书卷,天上应有尽有,先师没有食言。

    如今,归心殿中专门的书房就辟有十几间,可谓藏尽天下经笥。其中有人间名著,亦有数不尽的道经仙籍。这些年来,越云泽几乎已阅读了所有有营养的文字,有的还读了几遍甚至几十遍。也是从这些知识的宝库中,他自学了琴棋书画等,还颇有心得。

    若用一个字,来形容整座归心殿给人的感觉,那就是——空。

    极简,放空,抛开世俗的一切,让心灵沉淀。

    大多数时候,越云泽人虽然在,但整个大殿之内,却静得仿佛没有人,唯听得盆景中潺潺的流水声。

    上善若水。流水不腐,善利万物而不争,海纳百川,荡涤尘污。

    这不正是一个为仙者应有的胸怀么?越云泽常常以此自勉。

    大殿主厅的地面,是一张巨大的太极八卦图。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八卦,也成就了一至八重天仙者的官职名称。九天云仙的“云”字不在其中,“云”字可寓意为水的升华形式。

    不知何时,地面上那八卦图悄然开始逆时针运转,缓缓脱离了地面,升浮空中,大殿的地上一片空白!

    接着,空中旋转的八卦图似受了什么外力一击,发出轻微“啪”地一响,遂化作许许多多光润浑圆、黑白分明的围棋子。一些,落入棋盘两端的竹盒中;另一些,则有秩序地落到棋盘固定的位置上,成了一盘输赢未论的棋局。

    “上次,走到这一步了。”

    越云泽端着手踱至案前,凝视着棋盘用心思索起来。这棋局里,不简简单单只有吃子和被吃,还有千军万马、奇略兵法,有江山社稷、天下苍生!

    围棋的角,易守难攻,对应山峦;围棋的中央,难守易攻,对应平原;围棋的边,介于边角之间,对应湖泊大川。下围棋先占角,再占边,伺机占中腹,与军事作战中,先盘踞一方,发展壮大后再逐鹿中原,是一样的道理。一盘棋,就是一场战,亦是一段人生。

    自己与自己博弈,不能不说是一种挑战。

    因为世上最难战胜的,是自己。

    八重天上。

    首席弟子齐家,正于房中打坐,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他本想要争取在六旬之前,升级到道仙九级,但近期总感到体内真气乱窜,难以把握,不确定真气是在攻病灶,还是武火食气。

    按理说,天上温度极低,若是凡人上得天来又不经特殊防护的话,早就已经冻死了。可是这几日他常常在练功时出虚汗。出虚汗意味着阳气虚,阴气相对盛一些。练功一段时间后,阳气有一定的回复,阳气增长,将阴气排出体外,因此感觉有汗。继续练下去,当阴阳趋于平衡后,这种状况应当自然消失。可是,他越练,虚汗出得越多,甚至必须要找点水来喝了。

    齐家心中暗暗奇怪,为何每逢百年的考试夺魁过后,自己的真气都先是大幅度提升,过了一段时间,不是大幅下降就是混乱失控呢?若只是一次两次,还不容易被发现,但幸而他总能夺魁,十次八次后,也总该找到规律了。

    齐家每一次考场上比试的对手都是六旬。

    六旬师兄他再熟悉不过了,一向胸怀坦荡,人人提到他都会竖大拇指。再说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师兄也不可能有什么小动作。齐家羞愧地想,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有辱师兄的人格。

    要说那丹药,也不该有问题,那是由二天坤仙卓有光,多年精心以仙鼎炼制而成,在每次大考前一两天才能出炉,炼成之后由专人看管,一直到榜首出来领奖......

    “我怎么可以怀疑坤仙呢?一定是我自己修炼的方法有问题。”

    齐家感到深深的羞愧,继续默默与体内乱窜的真气抗衡。

    齐家擅养生,在本就以修身养性见长的仙界,居然还是出了名的。据说,在他走上修仙之路前,还身在凡间的时候,曾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少年。

    同一个渔村的姑娘似锦,以甜美的歌喉名震小岛内外,甚至有很多外村的人,早起赶来,就为了听闻她的歌声。每日清晨,齐家和似锦都会在岸边不期而遇,羞涩地匆匆对望一眼,就开始各自理顺渔网,整理渔船。

    齐家少言寡语,也不会唱歌,总是默默倾听着似锦百灵鸟般的歌喉,沉醉于其中,慢慢地,把心也交出去了。

    可是,活泼开朗、豆蔻年华的似锦,喜欢的人却不是他,她喜欢的,是一个比她自己还会唱歌的帅小伙——鼓弦。

    齐家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自己纵使心如刀割也无可奈何。

    日子一天天过去,齐家以为自己会如在煎熬中走完平凡的一生。可是,那一年,夜半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彻底改变了一切!

    海啸吞噬了整个渔村,和渔村里绝大多数的生命,包括齐家的父母、似锦和鼓弦!

    在父母的舍命保护之下,齐家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尽孝,就已与挚爱的父母阴阳两隔;他都还没有来的及表白,喜欢的人就化作了海上的泡沫......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生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再多的情爱,面对死亡也是枉然!于是,他小小年纪便萌发出打破生老病死、寻找长生之道的想法,由此走上了往后漫长的修仙之路。

    这一转眼,光阴竟然已跨数千年,时过境迁风云变!

    齐家站起来,抹了抹头上的汗,自觉走路轻飘飘的,实在不太对头。而这种情况在每次大考结束后数日都会发生,实在诡异。

    对了,六旬师兄不是也得了那枚丹药么?不知他服下之后感觉如何?齐家凝气转身向九重天而去,要找六旬问个清楚。

    “师兄!”

    六旬红光满面地微笑着迎上来:“齐家师弟,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望师兄。比试那天,师兄承让了。每回考场上一过招,我就知道,师兄比百年前又长进了许多,齐家好生佩服。”

    六旬哈哈大笑道:“客气。师弟,你还不是一样?你那几招,我也得好好学学。”

    “师兄过奖了。”

    “话又说回来,招数都是外在的,真气才是最重要的。哎,师弟,你气色好像不太好,今日是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没有,大概是这几天练功练得狠了,没调整好气血。”

    “那你可要多多注意,劳逸结合,切不可急功近利,一旦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师兄挂心。对了,师兄,那枚‘益气金刚丸’你可服下了?”

    “哦,还没有。”

    “那是为何?”

    齐家心中一动,莫非六旬师兄知道其中的古怪?

    “暂时不需要,隔几日再服,不急。”

    “哦。”

    齐家三思过后,觉得定是自己判断有误。乾仙亲手炼制的丹药,如何会有问题?乾仙经手的丹药那么多,从未听说有人提出异议啊,自己总不能跟六旬师兄说别服。万一出言不妥,得罪了坤仙,那可如何是好?还是别捅这马蜂窝了吧。

    于是,他暗自将此事按下,教自己不再去怀疑丹药的事。不用说,肯定是大补之后身体不太适应,还是好好梳理经络、调整气血吧。

    这时,八天兑仙付忘年笑吟吟走来:“怎么,你们哥俩又在切磋技艺啦?”

    齐家和六旬齐齐给付忘年行礼:“参见兑仙。”

    付忘年对自己的弟子齐家说:“巧了,我来找云泽,你来找六旬,早知道,我们结伴同来多好?”

    付忘年对自己的弟子们,一向是如此随和,就算开玩笑取笑他,他也从不生气,有时倒是让越云泽的一些弟子羡慕。

    齐家笑道:“师父说的是。”

    “你们两个切磋完了没有?”

    “哪敢谈‘切磋’二字?弟子就是来请教六旬师兄的。不打扰他练功了,弟子告退。”

第三十六回 灿若千色霞

    “心湖,那个,你们平时在哪儿洗澡啊?”

    昨儿个被臭烘烘的饕餮摸手,苍郁已经忍了很久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心湖咯咯地笑着,胸前形状不规则的彩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在旁边树林里有个湖,我带你去?”

    “这回没有怪兽?”

    “从没听说那里有!”

    “咱们两个悄悄去,快去快回!”

    两个姑娘手拉手,飞快地向树林跑去,长发在身后快乐地随风飘荡,撒下一地笑声。

    原来,人的处境无论多么艰难,只要勇敢面对,风雨过后,生活会回馈你更多。

    翠林的尽头,突兀地以万丈悬崖为界。紧邻悬崖边,有一圈光滑的大石,围出一池数十米见方的天然清澈活泉水。用手碰碰,温度竟然刚刚好。

    这地方还有温泉啊!

    苍穹之下,翠林深处,突兀的悬崖边,在这儿泡澡还真别致。今朝有酒今朝醉,先享受一下再说!

    这个地方地势险恶,所以鲜有人迹,但是轮流放哨更稳妥些。先是心湖下去,苍郁负责把手,过一会再换过来。

    苍郁正在给心湖专心把风的时候,旁边一棵不高的松树上,忽然“啪”地掉下个东西来。

    “哎呦!”

    砸到苍郁脑袋上,痛得她忍不住叫唤一声。据说牛顿被苹果砸到以后,发现了万有引力,自己被砸得这么痛,能发现点什么呢?

    她一边想一边低头去找那东西,一眼看见草丛中经阳光反射,似有隐隐的光芒。顺着光摸出一块硬硬的松果大小的东西,拂去泥土,它立刻熠熠生辉,闪耀着七彩霓光!细细看去,像是块宝石,外面是翠绿色,里面是紫红色,色泽半透明,有紫红到绿色过度的自然色带。形状嘛,分明就是被切开了一半的西瓜!太好看了!

    苍郁把玩着,爱不释手,美美地想,看来以后要坐就得坐在树底下,不管砸什么到脑袋上,都有意外收获,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宝石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呢?她抬头一看,树梢上一只松鼠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苍郁托着宝石问:“这是你掉的么?”

    松鼠摇着蓬松的大尾巴,警惕地随时准备做逃命状。

    “小可爱,别害怕,要是你的东西,你就来拿走它。”

    苍郁边说,边把宝石放在地上一块明显的地方,自己则退至一丈之外。

    松鼠见她退后,四条小短腿儿紧捣,飞快地从树上溜下来,蹿到宝石跟前站定,两只小爪子将它捧到嘴边,亮出两颗大牙开始当做松果来啃。“嘎吱嘎吱”,啃了两下,不对劲,再啃几下,还是不对劲。什么嘛,一点味道都没有,还硌牙!小松鼠将石头“啪嗒”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哈哈,既然你看不上,那我就不客气啦。”

    苍郁笑吟吟走过去,再次将那块宝石拾起。哎呀,都忘了给心湖放哨了,幸好没有人来!

    此时,心湖已经穿好衣服走来:“我好了,该你了。”

    “心湖,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这是传说中的西瓜碧玺呀!”

    “西瓜碧玺?你别说,还真像半个西瓜!有意思。心湖,你喜欢就送你吧。”

    “许姐姐,还是你留着吧,我不喜欢首饰啊、宝石啊这些东西,我只喜欢花。”

    “这样啊,好,那我收着了。”

    在这个异度空间,苍郁第一次宽衣解带。她的心跳得很快,因为她即将要看到一个既熟悉又不熟悉的、不知是属于她还是属于别人的身体!

    “姐姐,你好美,太美啦!”

    苍郁在水中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时候,岸上的心湖像个男孩子一样插着腰,对着她帅帅地吹起了口哨。

    心湖的美和苍郁的美截然不同。一个赛烈日,熊熊热情幻化所有的哀愁;一个月如钩,波光粼粼晕开淡淡的温柔。

    如瀑的乌发呈整齐的弧状铺开,摇曳在荡漾的清波之上,凝脂般的肌肤似月光皎洁,笔直而修长的**,比例完美。恰到好处的丰满,点到为止的性感,苍郁的身子如此妙曼,面容也堪称羞花闭月,而眉宇间由内而外焕发的正气,恰是画龙点睛之笔。她也有点疑惑了,这到底是我不是我?

    “姐姐,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呀?”

    心湖在池边两手作喇叭状喊。

    “什么——?”

    心湖比划着脖子下面:“这里!”

    苍郁朝脖子下面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便向水里看。待水波不再荡漾,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锁骨之下,竟有一块圆形印记,鲜红光亮无比,灿若千色霞。摸起来是光滑的,与皮肤无异,但看上去却有匪夷所思的立体花纹,像向外伸张的刺,又像无数挺起的号角!

    她着实吓了一跳,用水洗了半天也洗不掉,只得慌忙上岸,穿上心湖给她带的换洗衣服,用立领将锁骨严严实实地遮住。不知这东西是何来历,不好向别人求证,只好暂且告诉心湖,那是一块胎记。

    骗了好姐妹,心下甚为不安。

    俩姑娘回来晚了,错过了饭点儿。苍郁发现自己吃也行,不吃也行,没有明显的饥饿或饱腹感。

    但是心湖表示已饥肠辘辘,匆匆下了两碗面条。

    “许姐姐,我还从未问过你,屠大哥是你的什么人?”

    心湖这姑娘从不拖泥带水,吃着吃着饭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苍郁一下子愣住了,三根面条还挂在腮边。是啊,他是我的什么人呢?想了半天才答:“哦,我们也刚刚认识不久。”

    “就是说,你们不是情侣?”

    心湖的目光紧追不舍,咄咄逼人,这个答案对她而言非常重要。

    苍郁连连往嘴里塞东西:“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对他的感觉倒真像是大哥呢,小时候不是一直羡慕邻居家的女孩有个疼她、帮她出头的大哥么?

    “太好了!”

    心湖把碗一推,开心地跳起了裙袖舞:“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

    这也太直接了吧?苍郁神秘兮兮地向心湖打探道:“心动,是怎样一种感觉?”

    “就是,当他眉头轻皱,我为他心疼,愿意替他背那痛不欲生的伤口;即便他身无分文,就算沦为阶下囚,我也心甘情愿陪在他左右;见不到他,相思泛滥成灾,如刀如箭把心穿透!”

    “这么夸张!”

    苍郁尴尬地撇了撇嘴,想起21世纪那些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的女生,不知她们是否已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没有心动的感觉,纯粹为了物质而绑在一起,会有幸福么?

    如此说来,心湖倒真是一个值得疼爱的姑娘。就是不知道屠天对她是什么意思?

    “许姐姐,你还没有为任何人心动过?”

    被戳中心事,苍郁的眼睛慌张地快速眨动。

    不用说,九天云仙的模样第一时间跃入脑海,那是她的芳心初动。同往常一样,每每想到他,空气都变得稀薄。

    人人都仰慕云仙,而自己只是天下苍生中极其平庸的一个,根本不可能得到他。美好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占为己有,既然注定得不到,远远地看着他、关心他,不也挺好的,何必说出来呢?

    于是她打定主意,把头摇成拨浪鼓说:“没有,从来没有过。”

    “我相信,以后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的。那时,你就能理解我的义无反顾了。”

    “义无反顾......”

    苍郁倒抽一口凉气,自己不也正是义无反顾么?

    她仿佛看到云仙在半空中向自己伸出手来,阳光从后面打在他背上,为他罩上一身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尤其是那只好看的手,教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拉一拉,甚至,拿到唇边吻一吻。自己完全没有抵挡的能力,浑身柔若无骨,心甘情愿地向着他飘去......

    “屠大哥,送给你的!”

    心湖两手捧一大束野花,带着满身青春无敌的气息,从背后一直冲到屠天跟前,脸庞也像花儿一样绽放。

    这才发现,屠天刚练完一套剑法披上外套,胸前的小麦色肌肤还赤*裸着,完美绝伦的胸腹肌,被阳光勾勒出好看的线条,直教人心池荡漾。

    片刻的眼神慌乱之后,想到将来能够依偎在他怀中的女子,该是多么幸运!

    与苍郁一样,心湖也一直在等待自己生命中缺失的那个角色。在这个如花般适合恋爱的年纪,碰到了如此英俊又侠义的盖世英雄,坠入爱河是多么水到渠成的事!对萍水相逢的逸尘人,屠天尚且如此勇于担当,可想而知对他的爱人了,也可想而知他的为人了。

    被两个女人如此注视,屠天丝毫不觉尴尬,反倒泛起坏水儿来,有意无意地放慢了整理衣袍的速度。

    苍郁一怔,意识到自己该回避一下。

    屠天朗星般的眼睛直视着心湖秀丽的容颜,温和地微笑道:“怎么送我花?花不是送给女人的么?”

    纵是泼辣的心湖,此刻也不免流露几分小女人的娇羞,小声答:“这叫骄阳花,是送给喜欢的人的,不分男女......”

    屠天伸出大手将花接过,嘴角晕出一个温柔而无奈的弧度。

第三十七回 治国若烹鲜

    数千年以来,少女们在自己面前羞涩的神情、娇柔的面颊,屠天已经看得太多,却不再有人能像玲珑那样,触动自己的心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玲珑的死,像是一把鎏金盼月锁,牢牢锁住了屠天放荡不羁易怦动的心房。从前三日不食“荤腥”都难过,如今算来,已百年未曾“碰”过女人,竟浑然不觉不妥,也无需找地方放纵自己的**,因为,仅剩的**只是“遇见她”三个字。原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活得洒脱。

    “锁”字的另一层意思,是用铁环勾连而成的刑具。虽然玲珑临终前没有要求他什么,他还是自觉自愿地,从此为她拘系束缚了自己。而再次开启这把锁的钥匙,唯有转世的玲珑才能拥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一旦专一起来,自己的心竟能如此坚不可摧。

    “无功不受禄,既然在下收了姑娘的花,那今日就让我下厨吧,你们都不必帮忙!”

    苍郁和心湖听了,都像过节一样开心。终于可以尝到传说中“厨神”的手艺啦!

    人们都说饱暖思淫欲。屠天曾经如此沉醉美色,流连香闺,前提自然是酒足饭饱、尝遍天下美食了。那些美食,有在馆子里面尝到的,有迷恋他的女人们为他烹煮的,也有些是意想不到的来历。

    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游走的地方很多,有些喜欢的东西,下一次恐怕不见得能再吃到。比如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可能已经几百年过去,会做那种食物的人早已归西。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就开始思忖做法、自己尝试了,反正想要什么食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草里跳的、山里长的,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要不出触碰仙界,他几乎可以在自己的圈子里一手遮天。

    时间一长,屠天便积累了一套独特的烹饪心经,旁人想模仿,也不一定模仿得来。

    见屠天撸胳膊挽袖子、高大的身躯系着围裙忙里忙外、手里一刻不闲的样子,两个姑娘才头一次发觉,原来主动下厨的男人可以这么性感!他那双大宽大有力的手掌,可以持三尺青锋上场杀敌,亦可以握着小刀灵巧地切胡萝卜削土豆,一定还可以......心湖的嘴角不自觉地咧了起来。(读者不要想歪了哦,她只是想让他抱着自己而已。)

    看着看着,苍郁不由得幻想,九天云仙一身白衣烧火下厨的样子。觉得似乎不妥,油烟和碳灰,污了他一尘不染的袍子怎么办?不如先换一身吧。

    换什么颜色好呢?灰的、深蓝的、墨绿的、紫红的......半透明睡袍......苍郁脸一红,目不转睛望着屠天,脑海里却孜孜不倦地,替越云泽“试穿”起不同颜色的衣裳来——湖蓝的儒雅,暗绿的俊逸,紫红的潇洒,银灰的庄重,每一身都如此好看,主要是这“衣架子”生得太出色了!穿衣显瘦,若是脱衣......一个面无表情禁欲系的九天云仙,被苍郁在脑海里生生折腾出了万种风情来。

    若是一身黑衣呢?

    苍郁直勾勾望着屠天,想象着作图软件般,将他的脸直接替换成云仙的脸。墨袍裹身,眉目如画,我们云仙那身材也将毫不逊色,只会是另一番惊心动魄的冷酷俊逸,秒杀任何好莱坞影星!反正不管他是谁,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

    苍郁花痴的表情看得心湖直发毛。心湖一把拍在苍郁支着腮帮的手上,瞪着眼小声提醒:“许姐姐,你可不许跟我抢!”

    苍郁如梦初醒般慌道:“抢,抢,抢什么?”

    “屠大哥是我的!”

    “哦,知道知道,哪个敢跟你抢啊!”

    “可我看你眼神不对啊,老实交代,你不会也喜欢屠大哥吧?”

    “没有的事,你放心,我就是纯仰慕一下厨神而已。”

    趁屠天在忙,心湖压低声音正色道:“许姐姐,你我是好姐妹,我家就是你家。若你出事,我为你赴汤蹈火不在话下。但屠大哥是我唯一不能让的。既然你与他并非两情相悦,那就得讲个先来后到。你若做出出格的事,妹妹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你一百个放心就是。”

    苍郁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心下暗竖拇指。这姑娘讲话不拐弯,心里真亮堂!看来她对屠天是动了真情。屠天好福气啊!若自己是男人,有幸得一如花似玉的姑娘这般死心塌地的爱慕,也不枉此生了!只是,这种直白的爱的方式,男人喜欢么?自己好像还是站在婉约派一边的。

    苍郁问心湖:“我去把令尊也请来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爹在忙,就算去请他,他也会说,‘你们年轻人去热闹就是,不用管我’。”

    “你爹真好。”

    苍郁幽幽地说。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如何能不想家呢?这段日子,不是集中精力应对危险,就是沉醉于云仙的光环里,注意力被转移了,思乡之痛才没那么重而已。若是有机会离开,就算再舍不得云仙,也该回去了。我不在的日子里,我爱的人们,请你们保重!

    工夫不大,色、香、味俱全的六个热菜、两个凉菜,花花绿绿摆了一桌,满屋飘香,简直不亚于年夜饭的标准!俩姑娘看得眼花缭乱,对屠天更加崇拜得五体投地。

    屠天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美酒佳肴映衬下,有种老少通吃的魅力。

    旧时男人下厨并不少见。杭州名菜“东坡肉”,就出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之手。诗仙李白更是生鱼片的代言人,他是这么形容用磨得飞快的刀,迅速将鱼肉切成薄片的——“呼儿拂几霜刃飞,红肌花落白雪霏。”可见,做饭也可以是很浪漫的事。

    心湖惊喜得双眼熠熠生辉:“屠大哥,你真有两下子!”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会做几道菜,还不是稀松平常的事?”

    他口中的“这么多年”的确不假,已足有好几千年了。人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都比较专注,若是用几乎无限长久的寿命来练习,积累起来必出成绩。

    系着碎花围裙淡然微笑的屠天,俨然从江湖大侠摇身一变,成了肌肉型的居家好男人,魅力值坐火箭般地往上蹿。

    苍郁眉飞色舞地与心湖咬耳朵说:“出得厅堂,上得战场,下得厨房,要是你和这样的男人结成好姻缘,你可太幸福啦!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说完愣了一下,因为最后一句明明说了,却没有听到声音。

    心湖已听得个大概,美滋滋地笑而不语。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姑娘们相视一笑,保守着那个自以为是的秘密。

    屠天为三人斟上酒。自己那杯满满的,很体贴地给姑娘们每人只半杯不到,然后两手端起自己的酒杯说:“在下屠天,此次受伤,承蒙两位姑娘以及老板照顾,心中十分感激。屠天无以回报,只有先干为敬。从今往后,逸尘镇的事,就是我屠天的事!”

    说完一饮而尽。光是那姿势,就已让心湖看得醉了。

    苍郁想,想必我见到云仙之时,也是这副花痴模样吧?

    心湖将酒壶拿过,把自己那杯斟得满满的,一仰脖,也一饮而尽。这豪爽的姑娘是个好酒量。

    “屠大哥做了这一桌好菜,辛苦了。”

    “不必客气,应该是我谢你和令尊才对。”

    心湖说:“我们还是不要谢来谢去的了,就像一家人一样好了。”

    苍郁看看屠天,再看看心湖,坏笑着接过话茬颇有深意地重复道:“对,就像一家人一样!”

    都是自己在乎和喜欢的人,若他们二人真能结为连理,自己会很开心的。然而在场的每个人,对“一家人”这三个字的理解都是不同的。

    苍郁端起杯子望了望,那酒,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散发淡淡甜香,很是诱人,她自然也不甘示弱。喝在口中,果然味道清爽,不辣不酸,看样子度数不高,还留有余味清香,像饮料多过于酒。

    原来旧时的酒这么好喝!难怪古代英雄好汉们喝起酒来总是气势如虹,动辄一句“在下先干为敬”,“咣当”一下酒坛子就空了。

    苍郁问心湖:“你家这酒真好喝,有名字么?”

    “还没有名字,许姐姐,你起一个好了。”

    苍郁正在搜肠刮肚之时,屠天开口道:“就叫‘苍湖’如何?这样以后我每次喝的时候,都会想起你们两个。”

    心湖笑道:“这个名字好。屠大哥,你也太会说话了吧!虽然这名字里没有你,但我喝的时候,也会想起你的。”

    屠天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开胃酒喝过了,快尝尝我的手艺吧。”

    每次提及这话题,屠天便会想法设法避开,但这丝毫没有打击到心湖的积极性,对于感情,她信奉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三十八回 完人配完人

    苍郁一眼看到颜色红艳、肉质细嫩、配菜丰富的一盘摆在中间,品相让人食指大动,看着还有些熟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青......丫头,这是我试着做的鱼香肉丝,尝尝是否你喜欢的味道?”

    “鱼香肉丝??”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记着自己的承诺!苍郁鼻子一酸。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吃到从前最爱的菜,虽然不是那么正宗,但也有种别样的亲切,同时也觉得,与过去相隔说不出的遥远。若是没遇到云仙,自己会不会也为屠天这个接地气的男神心动?打住打住!心里已经完全没有地方了:“味道太好了!屠天,你实在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当然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不会的可多了去了。”

    一旁的心湖夹起一筷子尝了尝,也由衷赞叹道:“的确太好吃了!屠大哥,哪天你不想行走江湖了,完全可以去作御厨!”

    屠天笑笑说:“不,天天伺候人的活儿,可不适合我。我喜欢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没人管我,我也不伺候别人。来,再尝尝这道。”

    “这个也惊艳!屠大哥,你是怎么做的,有何秘诀?不教给心湖的话,我家生意要作不下去了啊!”

    “你家开面馆,又不需要做菜。”

    “屠大哥小气,不舍得把秘诀告诉我!”

    屠天笑了,唇边的线条格外迷人:“无论治大国还是烹小鲜,所谓秘诀,都是既不能太咸,也不能太淡,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松弛懈怠。”

    苍郁品味了半天,暗暗赞叹屠天能讲出如此有深度的话来。她觉得,他更应该去当帝王身边的军师。

    屠天又对苍郁嘟囔道:“丫头,我得教你做几道菜,不然将来你怎么嫁得出去?”

    仿佛是亲兄妹之间的家长里短。

    心湖说:“许姐姐心地好又漂亮,怎会嫁不出去?我们镇子上有几个年龄相仿、一表人才的,改日叫他们来给姐姐请安。”

    屠天极有自信,听了非但不生气,反倒起哄道:“好啊,我也帮她把把关。”

    苍郁想,我看我自己也够呛能嫁出去,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娶我、也不会娶任何人的。这样想来,我的感情之路注定悲剧收场啊!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黄花儿姑娘,居然未见几次面就想到了谈婚论嫁,自觉无地自容。可还是情不自禁地,自行脑补了一幅结婚的场景。

    ——身着大红喜袍的九天云仙,正与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对拜,旁边满地躺着的,都是心痛到抽筋和晕倒的女人,皆以双手捂住胸口,痛不欲生的样子。

    想到这里,场面虽然很惨,她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仙你可千万别喜欢上任何人,否则你不但保护不了苍生,相反,还会害得天下一半的同胞心碎一地,到时候你可救不过来,救了这个那个心碎,救了那个这个晕倒,还是等救护车来吧,哈哈哈!

    忽然又想起,干嘛不顺便看看那个新娘子长什么样?

    苍郁继续在自己脑海中的世界里游走,新娘新郎仿佛都看不到她,她旁若无人地站在近前。

    “这位新娘子的个头够高的呀,都和云仙差不多了!”

    苍郁边想边弯下腰,想从盖头下面偷看到她的容颜。

    谁知此时,云仙刚好一把拿掉了红盖头。

    苍郁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那“新娘”......分明就是云仙本人!

    也对,云仙这般完美的人儿,世上哪有人能配得上他呢?天下能配得上他的,只有他自己才对呀!

    她越想越好笑,从偷偷忍着笑,一直笑到撂下筷子前仰后合。

    心湖一直追问“你在笑什么”,苍郁只是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如何能说呢?

    屠天望着笑颜如花的丫头,脑子里也刚好匆匆掠过一个画面——那是他抱着刚刚停止呼吸却还残留体温的玲珑,不知疲倦地一直从天昏地暗,走到繁花遍野的地方......

    那种痛,要比腿上刚刚经历的,剧烈上千百倍。

    屠天、苍郁、心湖,三个人各怀心思,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着丰盛的饭菜,入口的滋味却是不同。

    饭吃到大半,外面嘈杂声四起。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铺天盖地从天而降。还没来得及看清,许多可怜的百姓就被那东西刺瞎,倒地哀号。

    屠天迅速指挥苍郁和心湖躲到密室去。

    两个姑娘谁也不愿离开屠天,但看到他少有的严厉的神色,自知最好服从,否则又给他添麻烦。

    屠天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每次他遇到危险或麻烦的时候,总有女人前赴后继地舍身保护他、陪伴他,虽然也许其实根本用不着。

    一群蛇头、龟身、龙尾的龟蛇怪出现在逸尘镇!

    他们身上未被龟壳覆盖的地方,全都布满黑色浸毒的鳞片,脖子微一甩动,那些黑压压的鳞片就四散开来,专门冲着对方的眼睛,狠而准地刺下去,即便对方在屋子里,鳞片也能破墙而入,而他们身上的鳞片取之不绝。如此残忍的法术,竟美其名曰——“一叶障目法”!不过龟蛇怪的弱点就是,行动相对比较缓慢。

    看到中了毒、痛得满地打滚的无辜老百姓,屠天心中的魔性和善性同时激发出来,善性是为了他要保护的人,魔性是为了他要消灭的人。虽不言语,却可见他青筋暴起,来不及骑神兽,便义无反顾提剑而出!

    他早已说过,从此逸尘镇的事就是他屠天的事!

    “就是他,抢走了神兽!”为首的问属下,“你们谁认识这小子?”

    属下纷纷摇头:“不认识。头儿,就是个无名鼠辈,三下五除二还不就解决了?”

    为首的又说:“好,你们先给我干掉这小子,然后收了神兽,和这里所有的漂亮姑娘,就等着回去领赏罢!”

    “遵命!”

    “头儿,你就瞧好吧!”

    屠天从来不乐意以自己的身份压人,尤其有苍郁在左近,更不愿摆明身份,大不了就来一场硬碰硬的。也同样是因为有苍郁在附近,过于凶悍残忍的法术不便于使出,怕丫头查出了端倪。

    她现在毕竟是个凡人。屠天虽然对她有好感,但一不确定她是否玲珑转世,二来她似乎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万一她无法接受自己魔的身份,岂不是将她推远了?

    屠天于是二话不说,挥剑就刺,袖摆舞成一个浑圆的黑色光球,鳞片一碰到光球,就自动卷曲落地,成为废器!

    枪林弹雨般的鳞片中,明眼人还是要擒贼先擒王。屠天一眼分辨出谁是领头的,首先对付那一个。

    这个领头的虽属魔界,但在屠天眼里就是个无名小卒。对付他,单单剑法已经足够。

    还没招架几下,为首的已自知不敌,刚想把脑袋缩回壳里,哪知屠天那招只是虚晃,待回过神来,剑已在龟壳下封喉,血光四溢!

    屠天见惯了血光,早已习以为常,但每每看到作恶多端者血溅当场,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魔无上,又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

    魔无上所做的坏事,有很多屠天还并不知道,但就他已经知晓的那些来说,已经难以接受了。每当他向自己的亲爹提出异议,魔无上就会数落他说:“臭小子,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啦?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和仙界那些虚伪的家伙一样装腔作势了?魔性,难道不是每个人心中固有的么?你的心想放纵,你的身体却偏不,违背自己内心的感觉,很好受么?”

    这也是屠天离开无上宫搬出来自己住的原因之一。

    虽然主人并未召唤,角端也已飞身出来参与战斗。主人在哪里,它就该在哪里!它的角颇为神武,因为形状不规则,有多个尖端,一角下去,好几个喽啰应声而倒,闪电般左躲右闪,没有鳞片可以近它的身。

    就这样,来了五十多个敌人,很快就全被屠天和角端解决掉了。

    “主人,这些人也是元横的属下么?”

    “不是,他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龟蛇怪行动缓慢,因此才更想拥有你,因为你的速度可与他们互补。”

    “哼,想得倒挺美,我才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角端,你名声在外,世间想得到你的人,数不胜数,你当真要选择跟着我么?”

    “那是自然!”角端语气坚决,“主人,你我之间,从此再也不要提起这个话题,如何?”

    屠天欲言又止。算了,此刻也不是个聊天的时候。

    为首那龟蛇怪死后,如同这个世界所有其他生命一样,过了一会而便消失不见。但“啪嗒”一声,一样物事被留在了原地。

    屠天一瞥之下,金灿灿的闪着光。他走过去拾起。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金色小方块,上面有跳动的火焰般的花纹。不沉,没有金属光泽,因此不是金子。屠天审视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定数,将它擦干净收入怀中。

第三十九回 痴拜五面仙

    逸尘镇再次遭殃,一日之间,三分之一居民都中了毒,急需解毒的药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屠天蹲下查看了几个伤者,然后拔出鸿蒙剑,以剑尖与散落在地上的鳞片相触,剑上基本没有反应:“这毒性不算太强,一般的解药就可以对付了。”

    “用‘锦年珠花’花粉解毒!我知道最近的‘锦年珠花’在哪。带上我,给你们指路!”

    心湖高高束起秀发,腰里别着一把幻夜刀跳了出来。

    逸尘镇满地是*的老百姓,他们的伤势刻不容缓。屠天来不及思考,抓住心湖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上了神兽,也没跟苍郁说一声,就绝尘而去。

    苍郁正忙着救助伤者,混在嘈杂的人群中,看到了屠天搂在心湖腰上的大手,和心湖眼里闪亮的欢喜,由衷地羡慕和感叹道:“他们还真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在心湖的指引下,角端眨眼间就飞跃重山峻岭,来到一片荒岩之中。

    四下无人,只有火红的岩石形态各异,有的像射箭的巨人,有的像喝醉的猛兽,还有的好似憨态可掬的婴儿。

    心湖指着地势最高的、像一只倒扣着的碗的岩石下面说:“那朵就是锦年珠花!”

    在悬空的“碗”口下面,罩着一朵淡绿色的大花,形似一只漂亮的手,在寸草不生的荒山岩石上,静静地绽放,淡淡地发光。

    周围没有其它植物和水源,由于“碗”罩着,甚至连阳光也见不到,真不知它是如何在这悬崖峭壁上孤独求生的,也不知它已独自芬芳了多少年。

    “锦年珠花喜欢听歌,我这就唱给它听。”

    心湖恭恭敬敬站着,连嗓子都不用清,张口就唱了起来,嗓音堪比百灵鸟:

    风抚翠柏闻鸟语,

    但见枝头点点红。

    傲骨鸣春冰雪融。

    晨伴朝露醒,

    暮与晚霞同。

    ......

    说也奇怪,锦年珠花听闻她的美妙歌喉,花瓣一直往上耸立,整朵花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锦年珠花里的‘珠’字,意为‘血滴’。”

    话音未落,心湖已经用快刀划开自己的四根手指,血源源不断流到锦年珠花的花药上。

    “心湖姑娘!”屠天抓起她的手,“你为何要逞强?”

    心湖的眼神闪闪发光:“只有滴血进去,锦年珠花才能生出花粉。救我自己的同胞,用我自己的鲜血,再合理不过了!”

    真是个重情义的好姑娘!”角端连连夸赞,接着又低声对屠天说,“主人,你应该认真考虑考虑她,毕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角端!”

    屠天生气地吼了一嗓子,吓得角端立刻闭嘴。谁叫它在意他呢?每个人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都无形中成了弱者。

    在歌声的作用下,那朵花的花药上,渐渐堆起了深绿色的花粉,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心湖麻利地掏出一只小竹盒,小心翼翼地把锦年珠花花粉,一点不剩全倒进竹盒,对花行了一礼,然后一把拉起屠天说:“走!”

    心湖跨上角端,这次坚持坐在屠天身后。

    角端飞檐走壁的时候,她环住屠天的腰,把脸轻贴在他后背上,他的体温、他的心跳,都教她热血沸腾。

    可屠天连头也没回一下。

    心湖暗想: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地抱着我。

    风驰电掣般赶回逸尘镇,许多人的生命得以挽救。忙完了,他们想起去找苍郁,可是苍郁却不见了。问遍全镇子,竟无人知晓她的下落!

    平时威风凛凛的屠天,用尽法力也无法感知苍郁的行踪,仿佛遗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惶惶不可终日,跟他说话也经常所答非所问。不管苍郁与玲珑有着怎样微妙的联系,他早已下定决心善待这个善良的姑娘。

    在遇到苍郁之前,仿佛世上哪里都是路,随便走一走就四处风光旖旎;在遇到苍郁之后,世上仿佛只剩下一条路,而刚刚有了微光就已被封住!

    从另一层意义上说,苍郁也是魔界的重要追踪对象。把她弄丢了,如何向父亲魔无上交代呢?

    情绪莫名低落,却又无处发泄。想把自己灌醉,无奈酒量又太好,无论怎么喝,头脑还是如此清楚。实在没办法,只好动用杀手锏——自己给自己施幻术!就相当于一剂麻醉药。

    “玲珑,你去哪里?”

    屠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我要去跟一重乾仙借‘辟疫镜’,给你治病!”

    “别去,我已经好了!”

    “好了?昨日你不是还痛得直不起腰?”

    “我爹炼制了一枚祛邪疏导、温中补虚、辛润活血的丹药,今晨服下,现时已无大碍了。”

    “真的?那太好了!”

    “害你替我担惊受怕了。”屠天拉过玲珑,把她的小手放入自己大大的掌心:“但也让我得以看清,你对我的心意。”

    玲珑故意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对你有心意的人太多,繁花迷人眼,你哪里看得到我?”

    “以前怪我眼拙,这下看到了,看到之后就无法自拔。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看别人了,只看你一个人。”

    玲珑脸上的欢喜稍纵即逝,故意板起脸说:“那怎么行?你不看别人,又怎能比较出我的好来?”

    屠天一愣,立即想了个主意:“那我看一眼别人,看两眼你,再看一眼别人,再看三眼你,这样可好?”

    玲珑再也绷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

    屠天趁机一把将她娇小的身躯,裹在自己硕大的大氅中,真想就这样抱着她,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恋着这种温柔的感觉,久久闭着眼不愿睁开,屠天生怕一睁开,就又要面对玲珑已死、怀中已空的现实,就让自己再欺骗自己片刻吧!

    夜深人静之时,心湖悄悄带上房门,独自来到镇子南边山脚下的一座仙殿,那里面有传说中最灵验的五面仙尊。逸尘人生性勇猛坚强,心湖胆子很大,加上从小在这镇子上长大,地理方位极其熟识,因此一个人走两里夜路也不怕。

    夜路很黑,却无妨,因为她的幻夜刀自带发光功能。越是黑,它越亮,明晃晃地好似一盏细长的灯笼。

    她却不知道,此刻身后正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心湖此番来仙殿,为的是许两个愿。白天,有时五面仙尊面前会排起长龙,心湖还是想在夜晚,静静地一个人向仙尊诉说心事。

    借着烛光,尊身的光泽分外柔和,五面十只灵动的手仿佛活的一样。

    心湖整了整衣裙和发丝,先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接着顶礼三拜,说道:“慈悲的仙尊,民女心湖有两个愿望,希望得到仙尊的帮助——第一,请您保佑许姐姐平安无恙。我和她虽相识不久,但非常有缘,她如此美丽又善良,但愿她千万不要遇上危险;第二......”

    停了许久,继续说,“我希望有一天,屠大哥能真心实意地揽我入怀。因为,此生除了他,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也不会再有其它的期盼。”

    再虔诚地顶礼三拜。

    良夜如此美好。月光下的五面仙尊依旧安静祥和,漫天的星光闪耀,它们都在静静聆听着少女的心愿。

    仙尊的十只耳朵每天聆听了那么多祷告,不知会不会厌倦?也许他根本顾不上理会自己吧?心湖带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想。幸好,到底是倾诉出了积压在心底的话,感觉胸口压的大石头没有那么沉重了。

    又凝望了五面仙尊一会,转身正要离开,一道细微的光亮从身后照过,好像谁家的门开了个缝,里面的烛火倾泻出来!

    心湖一惊,停下脚步,刚要回头,那光亮迅速变得更宽,越来越亮,最后整个殿堂亮如白昼!

    目瞪口呆的心湖回过身来,见到五面仙尊各个方向的五张脸,正放出耀眼光芒,他的眼睛竟也缓缓睁开了!

    “心湖。”

    五面仙尊以奇特却悦耳的声音叫她。

    五面仙尊有五面、十耳、十臂、十手,每只手所执的物品都有深长的意味:

    一手持道经,代表智慧;

    一手持令旗,代表万能的力量;

    一手持香炉,代表光明;

    一手持金刚杵,代表圆满;

    一手持法螺,代表赐福;

    一手持腿骨号,代表降妖除魔;

    一手持令牌,代表至上权力;

    一手持水壶,代表有求必应;

    一手持流珠,代表轮回;

    一手持胸手印,代表庇佑。

    五面仙尊分布在各个方向的五张嘴同时张开,混合着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还有音阶高低之分,如徐徐合奏般动听与神奇。

    心湖呆住了。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很多人来求大富大贵、门丁兴旺,你的第一个心愿,却是为了一个仅仅相识数日之人。这一点打动了我,是以,我会尽力帮你,但能否真正实现,还要看机缘、看天意。”

    “我懂,谢谢仙尊!”

    “至于第二个愿望,我看,还是不要实现的为好。”

第四十回 初试金手指

    “那是为何?”

    心湖急了,第二个愿望对她也非常重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因你心中所想之人,四海为家,放荡不羁,甚至到处留情,他根本不值得你如此用情。”

    “仙尊此言差矣,”即便是面对仙尊,心湖也并不想唯唯诺诺,以她的性子,必须要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值不值得,我心中自有一杆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既然爱了,我就能包容他的一切!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心湖别无他求!”

    心湖的语气有着超越年龄的决绝和坚定,又一字一顿补充道:“此生若不能嫁屠天,心湖宁愿削发为尼,在庙宇之中清度余生!”

    五面仙尊听罢,五张口同时发出幽幽一声叹息,便不再言语,重又缓缓合上了眼睛......

    山里的月格外明亮,此刻却被云彩遮住,星光也渐渐黯淡下来,四周只有虫鸣声。

    心湖努力眨眨眼再看,五面仙尊依旧稳坐如泰山,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自己刚才紧张出的一脑门汗,是一点不假的。

    “我莫不是在做梦吧?不,既然人人都说五面仙尊很灵,也许他就是神仙幻化而来,方才显灵了也不一定。”

    心湖揉了揉眼睛,带着满心疑惑向家走去。

    远处墨黑一片的山上,传来野狼“嗷呜”的嚎叫声,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若在平时,她肯定要警惕地准备好防身了,但此刻,她心不在焉,竟然浑无知觉。

    心湖提着幻夜刀,心神不定地走在杂草丛生的蜿蜒小路上,树丛中黑影绰绰,她并未察觉。

    幻夜刀为她照着路。

    直到那头两人高的饥饿的巨熊,迅速向她扑来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巨熊的体重是她的数倍,若是被按倒,几乎必死无疑!

    她正准备迎接挑战,巨熊却一巴掌拍在她手肘的麻筋处。

    手一酸,刀掉了!

    心湖深深体会到了这个大个子既有蛮劲又有巧劲,心中暗叫不好!

    正在此时,巨熊却仿佛忽然被什么更加巨大的东西揪着脖子提了起来,直直拎到半空,然后又被重重摔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竟然就不动了!虽然不至于摔死,摔晕是肯定的了。

    讶异之外,躲在一旁的心湖浑身汗毛都乍了起来。要吃这只巨熊的、比它还要庞大得多的,会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呢?

    她赶忙拾起幻夜刀,藏在衣服里,这样就看不到它的光亮了。

    可是等了半天,周围除了死一般的寂静,什么都没有。

    那个想象中的更庞大的身影并未出现,仿佛只是为了出场救一下自己,任务结束就消失了。

    等了许久,什么也没发生,心湖便匆匆赶回家去了。

    今日发生的两桩都是怪事!

    在她身后,是屠天默默关切注视的双眼。

    救她于巨熊掌下的是他,让五面仙尊开口说话的也是他。

    然而对付巨熊用的是一般的法力,让五面仙尊开口说话,用的却是幻术。

    幻术是一种玄惑人心的精神攻击法,也是一种虚而不实,假而似真的方术,它不用破口大骂,也不必大打出手、刀剑相对,只需利用一些动作、声音、图画、药物或物件来引导意念,使对方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

    旧时,一般方士常常以沉香、檀香、朱砂、曼陀罗花粉为原料,配置一定比例后点燃,便可催生别人的幻觉。

    可屠天是谁?

    堂堂心魔,幻之大者。普通的方士如何能与他相比?

    催生幻境对他来说,信手拈来,什么道具、药物也不用,只消一丝意念起,便可让人于虚空之中,或见江河逆流、狼烟杀气,或见虎龙相交、天地交泰,或见众仙诸佛、日月交宫,又或是黑白颠倒、爱恨悲喜荡无存。

    这一切,看似在屠天的一念之间,实则在被施幻术者自己的心中!

    以心攻心,实在是高。放在现代,屠天就是一等一的心理学家!

    屠天收了幻境,悄悄护送心湖回家,心情沉甸甸的。自己到底活了几千年,已经记不大清楚,但欠下的一笔笔情债,却是历历在目。

    要说近百年来,他确实已相当收敛,没有再去主动招惹桃花,但不知为什么,桃花还是止不住地雨点般向他飞来。

    屠天想,也许我该易个容,模样老个几十岁,那样估计就没有姑娘看上我了。

    再一想,不行。那样的话,等遇到转世的玲珑,她该会伤心的吧?

    除非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老太太,那我就也变成一个老头子,去陪她好了。

    心湖又是一个痴情而执着的丫头,只是,她的这份情,用在了错误的人身上。那句“此生,若不能嫁屠天,心湖宁愿削发为尼,在庙宇之中清度余生”,着实让屠天的心颤抖了几下,特别是,心湖还是家中独女,是面馆老板唯一的亲人。

    都说妖魔是妖孽,我的确是在造孽呀!我屠天心有所属,无以回报,只会更加令你伤心。

    数千年来,一张张翘首盼他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与她们中的每一双含情美目相对时,屠天都自觉罪孽深重。

    他原以为自己是爱过她们的,但玲珑死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确算个十足的负心汉!

    话说屠天和心湖走后,苍郁跑来跑去帮忙照顾受伤的百姓,不厌其烦地端着木盆去打水清洗手巾。每个人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她。

    直到太阳落山,苍郁再次独自去打水时,两条身形健壮的大汉,突然悄没生息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背心式软甲外的弘二头肌,壮硕得几乎能跳舞。

    苍郁一开始只觉得奇怪,却并未想到他们是为自己而来。想绕过去,却是不能。

    “你们要干什么?”

    对方冷笑不答。

    苍郁无意中看了一眼他们脚下,居然没挨着地面!揉揉眼睛再看,确是飘在半空!

    鬼?!来者不善!

    两条大汉一边拿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一边伸出毛茸茸的巨大手掌来抓她!

    独自面对这么两个庞然大物,显然是凶多吉少。要不是已经见识过几次血光冲天的打斗场面,苍郁定是要吓晕了。此时她把心一横,既然无处可逃,要么一死,要么一搏,跟屠天学学,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也奇怪,见过龙妖使的“海啸龙吟掌”一次,此刻居然了然于心,甚至能想象出,当时他是如何积蓄丹田真气,以通周天的。

    呼气时,龙妖的意念一定想着,真气由丹田向周围空间成幅射状扩散,同时自己的身体也放大许多倍;而他吸气时,意念一定想着,真气由周围空间向丹田聚拢。他一定是把丹田想为广袤无垠的大海,呼气时如石击水,波浪以丹田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吸气时,宇宙万物一切的一切,尽数收聚于丹田之中。

    苍郁惊讶于这些没来源的知识和希奇古怪的新名词,但头脑中的画面像在放电影,给予她清晰的指令。几日之前,她可是连丹田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嘞!

    不由自主的,两手掌在下丹田处开始划圈。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匪夷所思的动作,而此刻,两手仿佛不是属于自己的了,有如神助,操作起来居然是那样娴熟!

    由小到大地划圈,大到把全身都划在内,越划越快,脑子里只想着把宇宙中的真气、光能全都调集过来,形成一个气场旋涡,从小腹处发散出来,却不再顾忌面前的敌人。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由远而近,红白相间的羽毛,纷纷洒洒从天而降,一片一片那样轻柔地,裹住那两个敌人的足底!

    彪形大汉们仿佛瘫痪了一般,手脚根本不听使唤,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羽毛也裹住了苍郁自己,像一层柔软又韧性十足的盔甲,保她刀枪不入。

    一头柔滑的乌发如瀑布般散开,红点点缀白羽当中,好似雪地里盛开的光华。挥舞的衣袖追逐着漫天“雪花”,好一幅迷人的画卷!

    苍郁瞠目结舌。

    眼看着轻盈的羽毛,将两个大汉埋成了两座雕像,他们痛苦得面目扭曲,无法挣扎!

    “怎么回事?!”

    苍郁来不及高兴,呆呆地抬起双手举向天空——青葱般的纤纤玉指,哪里像会丁点儿法术的样子?

    这是一双描画丹青的手,战将黛娥、山水春秋、繁花玉蝶,都不在话下,别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不对呀,自己照葫芦画瓢的明明是“海啸龙吟掌”,怎地出现了“鸿毛千堆雪”的效果呢?嗯,一定是我不求甚解,把俩法术混一起了!

    可我是怎么学会的呢?

    难道说,见过一种法术就算学会一种,跟打怪升级一样?或者,只有打赢对方,他的法术才能归我?

    我有让菜鸟瞬间变高手的“金手指”?

    苍郁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要不死,熬到最后岂不成神了?

    脑中浮现自己日后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画面,想来颇为搞笑。

第四十一回 缘何解衣带

    来不及追根寻底,面前又人影绰绰,一个快半座山那么魁梧的怪物挡在面前,这回看起来更不好对付了!还叱咤风云呢,先保小命儿要紧!

    情急中,苍郁想起九天云仙的话,屏气凝神以意念调动能量到剑身,孤注一掷盼剑横空出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奇迹再次发生了!

    苍郁只觉得头上有东西一动一动,没想到小剑果真听话地自发丝中一跃而出,翻滚中,由一根纤细的发簪大小,变为了正常剑身大小,看得苍郁激动万分!这可不是魔术哦,真功夫!

    屠天的鸿蒙剑法,也不知怎的历历在目。就像照着视频演练或原本就在脑子里存在一样。苍郁的相依剑飞在空中,竟蹩脚地使出屠天的鸿蒙剑法自卫,招招明晃晃地隔空抵挡,尽管只是个皮毛,也将苍郁惊得合不拢嘴!

    可惜由于太过震惊又缺乏经验,意念也不够恒定,剑招不稳,破绽百出,终于令她首尾不能相顾!

    此时她满脑子却只想着:“我真的有金手指!真的有金手指!但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匆忙中还未看清对方面容,那鬼怪躲过不熟练的剑招,一晃变成了四个、六个、八个、无数个,影子重重叠叠,一双双冒着黄光的巨大瞳孔,如乌云压境般令人无法呼吸!有的影子在大笑,有的影子作吞噬状,还有的伸出手要掐她的脖子,并替她作出吐舌上吊状!各个神态逼真可怖,简直像刚刚从地狱穿越来的!

    和平年代长大的苍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手足无措、呼哧带喘、脸色煞白,凌空舞动的剑也顾不上拿回来了,转身撒腿就跑!不玩了,不玩了!要是真的玩游戏,一“退出”就什么都结束了,可眼下该往哪里“退”呀?

    哪知,身后也有个近在咫尺的影子,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了,“唰”地摇身一晃,又闪开成了无数个,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在她肩上指指戳戳,戳得他生疼,又伸出密密麻麻的十几只手,一排雪亮泛着诡异银光的长指甲,立时就要把她的眼珠子挖了去!

    “云仙救命!”

    进退维谷之间,一声发自心底的呼唤!这也是出于本能唯一的办法。苍郁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根根乍起了,已经嗅到死亡的气息。“呼呼”的风声已迫在眉睫,似有什么东西来到面门。她心念一闪:完!这回我要被ko了吧?

    “闭眼!”

    ——果然是那个熟悉的碎玉之声!

    苍郁还没见到人,就仿佛看到世界已一片金光灿烂,由低落转而颇为开心地闭上眼,甚至有些感激拜敌人所赐,有了再次遇见他的机会。最好敌人把自己抓走,再从高空抛下,云仙铁定不能见死不救,那么正好落在他的怀里,就又能近距离仰望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这是哪个电视剧的桥段来着?反正有那个人在旁,生命攸关的险情,都变成了值得欣喜的套近乎的机会。

    “唰唰”几掌落地,干脆利落,敌人踪影全无。

    “没事了。”

    他总能以寥寥几招,败敌于无形。

    苍郁迫不及待睁开眼,一双杏目直勾勾以完美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心目中的男神——

    啊!他的雪玉容颜,简直能洗净眼里一切的尘埃;他望穿世事的墨瞳深如大海,让多少像自己一样的小船有去无回;他处乱不惊的气质所向披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心怀天下,视守护苍生为己任,斩妖除魔保民安世泰——还有比他更值得爱慕的盖世英雄吗?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可是,云仙回敬苍郁的眼神,却无比淡漠疏离,与看一片树叶、一块石头,根本没有分别:“‘千面分身术’,乃是攻心战,仅有一个影子真实。”

    “你怎么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苍郁一边接过他递来的相依剑,一边壮着胆子问。

    “用心去感受,一颗向善的心,是不会被邪恶所蒙蔽的。”

    他也不看她,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

    他身上似有魔力,牢牢锁住苍郁的目光,半分都挪不开。哪怕是望着他的侧影、背影,都似乎有能量源源不断注入苍郁的身体。她就这样不能自已地一直追随着他,忘记了时空,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害怕,忘记了未卜的前程......过了好久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远离逸尘镇,身在陌生的山林间。

    越云泽对满脸错愕的苍郁说:“‘千面分身术’,会导致空间错乱,让对手和同伴无法呼应。”

    原来,她所珍视的屠天、心湖和角端也被弄丢了,待云仙走后,又要孤孤零零形影相吊。这一难过,苍郁忽然感觉肩部奇痛起来,数秒之内,居然痛到站立不稳,喉头一热,“哇”地喷出一口浓腥的黑血,两腿一软,并非故意地瘫倒在及时赶到的越云泽怀中。

    “是疏魂乌!”

    越云泽眉头微蹙,飞快地点了她几处穴位,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来,瞬移来到山林间一座废弃的竹屋。

    苍郁头重脚轻了片刻,便失去知觉。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正如愿以偿躺在云仙的怀抱里,而且即将有更加亲密的接触。

    这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迹了,现今成了蜘蛛网,和各种上蹿下跳爬虫的乐园。屋里的杂草,有些都已经一人多高了。简单的家具早已破败,上面不是虫洞就是霉斑。倒是有一张床榻,但早已破旧得无法使用。

    越云泽目光扫视了一番,一挥衣袖,使屋里除灰去尘,焕然一新!这下,杂草不见了,旧家具不见了,有了一张干净的榻、一床洁净的被褥、一块方枕,还有了些桌椅等必要的摆设。案上有了茶壶茶杯。再拂衣袖,案上便多了一柄烛台。

    念及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手指弹了三弹,又多了三副烛台。

    斗室一间,登时烛火通明!

    越云泽这才将苍郁置于榻上,开始动手解她衣带。

    谁知,苍郁的衣带不知打的是什么繁琐的结扣,越拉反倒越紧。他又摆弄了几下,还是解不开。这解毒救人的紧迫时分,衣带出来捣什么乱!

    越云泽干脆手指一点,以仙术直接除了衣带,苍郁的外衫自两旁散落开来。

    越云泽专注地轻轻拉开她衣领,褪下她肩头衣物,裸*露出温软细腻如月光的肌肤,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泛着美丽的晕泽。淡淡的少女体香,丝丝钻入鼻孔,沁人心脾。

    然而越云泽心如平湖,目光并不旁顾,完全集中在她肩部的伤口上。那里已是一个黑色糜烂的洞。而这种糜烂,很快将遍及全身。面前这具美好的身体,届时将荡然无存!

    没有丝毫犹豫,越云泽就用自己的手掌隔空对准那个洞,以内力吸净所有的毒液,直到他的掌心变得乌黑一片。然后,一掌推向窗外,将毒尽数逼出。

    越云泽的目光,在苍郁锁骨间鲜红的印记上停留数秒,随即不太熟练地帮她粗略穿好了衣服。

    此时,只听得苍郁在昏迷中呢喃道:“我不想留在这里,可是又舍不得你......”

    越云泽停了片刻,对此话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放弃。将昏睡的苍郁安置好,自己出去了。

    来到屋外,从袖中伸出左手来。那只手白皙、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纹路甚少。

    人们常说,手上纹多杂乱的人,爱操心,命运坎坷。但其实,手上的纹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年龄、心境的变化,纹路会变深或变浅,断了的支岔也可能会重新续接起来。待到无情无欲时,纹路便都寡淡得看不清了。

    越云泽由左手食指下节的大安起卦,途径留连、速喜、赤口,接着算日子,接着再算时辰,最终得了个速喜卦。

    他算的是六旬。得知六旬一切安好,便放心了。

    他若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近况,有多种方法。最简单的,就是掐指算一卦,不需费什么力气,更不需要花费真气;如若需要,他也可以利用镜面、湖水、宝石等物事作为观景的媒介,甚至只是在面前的虚无中,调用大量真气并使用天眼咒,令所要观看的人或物,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极端情况下,要看的人或物被施了厉害的法术,总是云仙也无法观到,就需要另想办法了。

    苍郁逐渐醒来,首先感到的是肩膀的剧痛。

    环顾四下,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木屋,墙上挂着蓑衣和竹笠,靠窗整齐地摆放着一套竹制桌椅。初此之外,还有些简单的小家具。

    而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不知哪里来的雪白缎面薄被,与这简陋的小屋极不相称。闻着百草的气息,似乎是在山中。可什么人家住在山中简陋的房屋里,却用着如此精致的被褥,还奢侈地摆了这么多烛台?

    山,竹屋......这场景,怎地似曾相识?

第四十二回 恋你慈悲怀

    窗外飘来阵阵烧烤食物的香气,打断了她的思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来四象世纪后,她很少感觉到饥渴,仿佛吃也行,不吃也行。但若是真切地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吃货难免还是要流口水的。

    “什么那么香啊?他还在吗?”

    苍郁不顾疼痛,一骨碌坐起来,从窗口望去。天色已晚。若以窗为框,框里正镶嵌着这样一幅唯美的画作,仿佛不在人间——

    那个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云仙,此刻正端坐在火堆旁边,手握两根削尖的树枝架在火上专心地烤着,枝上穿着许多烤得香喷喷的鲜蘑。

    即便是在这荒野郊外独自一人,他也是正襟危坐,一身凛然正气;即便没有这火,即便他不使用仙术,凡间的野兽也是万万不敢近他身的。

    跳动的火光映着越云泽的面庞,终于让那张面如平湖的精致的脸,看起来有了一丝金黄的温暖,为他凭添了几分亲切的生活气息。他深邃的眼窝、微微闪动的长而浓密的睫毛、坚挺的鼻梁,以及专注的神情,都让苍郁看得如痴如醉,不忍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动了这番美景,更不知此刻口水为谁而流。

    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个瞬间!

    “从2016的那个地铁站出发,我跨过千山万水,穿越数不尽的星云和尘埃,来到这个奇异的空间,说不定就是为了与他相遇......”

    “啪嗒”一声,什么小小的东西,从高高的树梢刚好掉落在越云泽脚边。

    苍郁探着头看得真切。

    他转头,将地上那毛茸茸的一坨轻轻拾起,置于掌心,充满怜爱地凝视那只摔得晕头转向的雏鸟,专心用一根手指轻抚它的伤腿和绒毛。

    那才是名副其实的金手指好不好?指尖微光一闪,小鸟的断骨就接好痊愈了,快活地一直冲他叽叽喳喳叫,声音之稚嫩可爱,听得人心都要化了,模样也甚是憨态可掬。那是几天大的小鸟宝宝吧?

    越云泽墨玉一样清幽晶亮的眸子,慈爱地凝望着它,冲它温柔一抿嘴角却又并未笑出来的样子,真情流露,有种撼人心魄的力量,苍郁大概几辈子都忘不掉!

    好羡慕那只小鸟!

    那不就是自己么?自己也曾经那样狼狈不堪地,一个跟头自遥远的时空栽下来,从此跌进无边的情海里,不能自已,从此呼吸由他随心控制,从此睁眼闭眼都是他的影子!

    越云泽医好了小鸟,托着它稳稳升空,将它送回了高高的树梢。直到此时,他才抬头注意到窗边的苍郁,便掸了掸袍子,进得屋来。

    苍郁慌张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他一把按了回去,他已秒恢复为冰山脸。

    “哎呦!”

    苍郁还是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云仙大概忘记了那里正是她受伤的地方,虽然只是轻轻一按,却也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很快强迫自己做无恙状,省得他尴尬。

    越云泽的确是刚刚想起,那里正好是她的伤处,却并没有道歉,只是有那么片刻的手足无措,搜肠刮肚竟然词穷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还是苍郁第一次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竟然觉得挺好玩的。也是头一次觉得,云仙和自己这个凡人,相隔的并没有那么遥远。若是换做别人,碰疼了她还不道歉,她肯定会觉得那人没礼貌。但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云仙啊,冷峻和矜持是他独有的气质,他总不能连珠炮似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吧?

    苍郁在心里为他开脱着,一点都不生他的气,也不伸手去揉肩上。

    如此过了半晌,越云泽才问:“没事吧?”

    苍郁佯装轻松地说:“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疼。”

    “你中了疏魂乌的毒,我已替你吸出来了,但还需在此静养三日。”

    “吸,吸出来了?”

    苍郁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果然被解开。因为上次洗澡过后,轻微强迫症患者那极其讲究的衣带系法,显然不同了,眼下被弄了个最简单不过的扣!这这这说明......热血上涌,脸立时红到耳根!这让连男生的手还没拉过的姑娘,情何以堪呐!

    “修行之人心无旁骛,你不必多虑。”

    越云泽直视着她的眼睛说。

    云淡风轻的语气,又让苍郁感到另一种羞愧难当,自己又想多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你,你刚才说,要在此静养三日?可是这荒山野岭的,要一个人住三日......”

    就算不饿死、渴死、冻死,就算没有野兽袭击,光是看深山里物产丰富种类繁多的大虫子,就吓也吓死她了。

    “我也会留下来。”

    苍天啊,大地啊,妈妈咪呀!

    接下来,要和男神近距离独处三天啊,四野无人,一个旁人都没有!

    苍郁的心海再掀狂澜,登时面红耳赤,接着又想捂嘴偷笑,再之后想到的竟然是——这里只有一张床,晚上睡觉问题怎么解决呀?

    随后又自我解嘲道:哎呀,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肯定难不倒云仙的。记得在哪本武侠书里读到过:睡是阴相,睡觉就不能到达纯阳,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不用睡觉了的。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由于此番对话的内容,对苍郁来说太过劲爆,她竟然忘记了问最重要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自己会中毒?是何人要害自己?在云仙面前,那些生死攸关的事情也都变得不重要了,最重要的事就是能看见他。

    也许是几番交谈拉近了一点距离,苍郁忽然没头脑地甩出一句:“云仙,你认不认识归海良?”

    话音刚落,苍郁自己愣住了。因为“归海良”这三个字,她明明说出了口的,却也和上次说“拯救了银河系”一样,没有任何声音。

    难道关于现代社会的事情,都不能提?

    越云泽只听得一个断句,结尾最重要的信息缺失,他看了看苍郁,目光似在询问,却不开口。

    苍郁想告诉他自己穿越的整个原委,却如意料之中的那样,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这样吧,我给云仙讲个故事。”

    她见越云泽正侧耳倾听,便换了个方法娓娓道来:“在世界的另一端,有另外一群人,他们和这里的人,穿着完全不一样的衣服,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在那里有一个女孩,她的亲人生了重病,她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一位路过的男子问清情况,帮助女孩找到合适的大夫,度过了难关,亲人得以治愈。如此大恩,可女孩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来得及道谢。”

    苍郁实在是爱极了云仙专注倾听的样子,世上怎么会有一个男人,拥有这么好看的侧颜,这么漂亮的睫毛,这么完美的肌肤?

    “几年以后,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女孩被迫离家,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却没想到,那个男子也出现在那里,且在女孩遇险的时候出手相救。但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女孩,却是低到尘埃里......”

    苍郁偷看了越云泽一眼,心想,我这古今中外地乱穿,不知云仙他听懂了没有?

    越云泽静静聆听完毕,面如平湖,无悲无喜,眸子里闪着睿智的光芒,开口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苍郁瞠目结舌。好囧,他在说神马?后悔以前文言文没好好学。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尽管她现在已经很努力地以文言文措辞了。

    越云泽看出她听不懂,耐心解释道:“就是说,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顺应因果。”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不管听没听懂,云仙对自己的故事,点评得倒是很贴切,苍郁点点头,“云仙,我可以问个问题么?”

    “你说。”

    苍郁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横:“天下有那么多大事要操劳,云仙为何会多次及时赶来救我,还陪我待在这里?”

    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最想问的话。因为再不问的话,要憋出内伤了。到时内伤、外伤里应外和,自己的小命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

    “因为,你很重要。”

    越云泽稀松平常地甩出这句话。

    被天上掉馅饼砸晕,应该就是这感觉吧?苍郁一阵晕眩,程度比方才中毒时更甚。可是看他的眼神,又显然没那个意思。

    越云泽察觉到苍郁在火光下涨得格外红的脸,也许是怕她误会,补充道:“你可知道,如今六界众生都在找你,只因你身上,有一件重要的上古宝器,能够影响六界轮回的宿命。”

    “上古宝器?六界轮回......”

    苍郁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捂紧了脖子。

    “对,就是你锁骨之下,那枚驿马印。”

    他镇定又淡然。

    “你你你......你都看到了?”

    满脸惊惶尴尬,眼睛眨得飞快。

    可越云泽对此完全忽略,转身径直走了出去,淡淡地半回头甩下一句:“要是饿了,来吃东西。”

第四十三回 硫磺不灭火

    这人真是高深莫测,难以捉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是除了锁骨,他还看到了什么?

    只是想一想,就羞红了脖子根。

    不,云仙又不是那种人!

    不过,旧时这种情况下,男的就应该把女的娶回家吧?

    苍郁自顾自地想着纠结着,对云仙生出了一层更奇异的亲切感觉来,又像亲人,又像恋人,因为他而凭空编织着粉红色的幻梦。

    在食物香气的诱惑下,她的确也感觉到饥肠辘辘,只好调整心情,忍痛爬起来跟出去了。

    月光下,坐在心仪已久的男神身边吃着烧烤,本来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可惜没有肉!

    哎算了,就算抓住几只野生动物,就算有胆量烤了,可是没有辣椒面儿,没有胡椒面儿,没有孜然粉儿,没有盐,没有油,没有酱油,没有料酒,没有......那也不会好吃的。

    咽了咽口水。

    一顿吃素其实还好,真正不能忍的,是没有啤酒......

    谁能相信,这个外貌清雅、琴棋书画样样都懂点的姑娘,骨子里其实住着个酒肉刀剑大侠呢?

    “‘五花马,千金裘,呼而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嘿嘿,要是有酒就好了。”

    越云泽转动着树枝,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吃货正就着新鲜的野果,津津有味啃着烤芦笋和烤蘑菇。

    尤其是这深山里新摘的蘑菇,加上云仙高明的烧烤手法,味道简直绝了!自然馨香的口味,一点不比烤肉差。难怪现在蘑菇宴那么有市场......

    可是越云泽一口没吃,他烤完一串就递给苍郁一串。

    “谢谢云仙。”

    没有听到回答,他仿佛只是冲自己眨了下眼睛表示回答。

    大概仙人都是这样清冷和矜持的吧?

    什么时候听过仙人说“自己人不客气不客气”这样的话?

    苍郁心里暗暗为越云泽开脱着,反正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都能包容他。在她眼里,他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

    “云仙,你不饿?其实我也吃不了那么多,你不用给我留着。”

    苍郁心满意足地舔着手指上沾的水果汁液,伤口的痛楚也不那么难熬了。

    “我不饿。”

    “哦对,你是神仙,不用吃饭,那你用喝水么?”

    越云泽顿了顿,答:“偶尔喝茶。”

    “哦,那喝了茶用不用刷牙?”

    吃货吃得高兴的时候,忘了在云仙面前的顾忌,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这些话在平时若途径大脑,她定是不敢问的。

    她是突然想起,以前在书中读过,古人刷牙最开始是用杨柳枝,后来用手指或布蘸着盐来刷牙,还以茯苓等药材煮成“牙膏”。具体要看哪个朝代了。

    想象一下云仙站在洗手池前对镜刷牙的场景,还是很有意思的,光是挽那袖子就得挽上好半天吧?

    还有,洗脸是用清水还是洗面奶?

    头发乱了是自己梳么?

    睡觉的时候换不换睡衣?

    几天刮一次胡子?

    越云泽的表情做无可奈何状,苍郁却没有注意。

    既然没有听到回答,就继续问后面一个问题吧:“哦,那云仙你从来不笑么?”

    越云泽又瞥了她一眼,想搬出一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道理,又怕小姑娘不懂,终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想必他此时心中,有一种对“代沟”深深的无奈。

    苍郁嘴里嚼得越来越慢:“我是不是应该食不言,寝不语?”

    越云泽看着她点点头。

    苍郁脸颊发烧。碰了几次钉子,便不敢再多话。

    越是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考虑得就越多,反而不能好好地做自己。

    夜里,为驱赶野兽,火堆的火还留着。

    越云泽不喜火,所以走到了竹屋另一侧去。

    漆黑的夜幕中,他月芽白的袍衣随风飘摇,好似一大片月光倾泻到竹林里来。

    听风声,观天象,天干地支掐指一算,都能给予他很多信息。

    再次算到六旬一切都好,天上一切如常,他便放心了,飞身一跃,一片白光闪到树梢上。

    那根树枝摇摇欲坠,却终是不坠,晃了三晃,又像完全没有东西压着它一样,挺起来了。若是有风吹过,它照样自由摆动。

    此时,在上面打坐的越云泽,浑身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冷风“嗖嗖”地穿过小屋。苍郁紧抓着被子,心中混合着激动、害怕、想家、好奇、担忧、忐忑等种种情绪,在床上辗转难眠。干脆爬起来向窗外看,这回却看不到任何人。

    这月黑风高的,不知云仙在外面会不会着凉?

    还是应该让他进到屋子里来才好。

    关心他,已经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不过,也难怪嘛,在这里一共也不认识几个人,不关心他关心谁呀?

    可是这大半夜的,他进屋之后又该如何?

    苍郁转了转眼珠。

    大不了整夜坐着聊天呗。不过他不怎么说话是真的,到时候又将是自己一个人滔滔不绝,多不好意思。

    也不知屠天和心湖怎么样了,他们回到逸尘镇找不到自己,肯定很着急,应该给他们报个平安就对了。

    就这样,她一时觉得是在游戏里,一时又觉得不是,因为爱慕和伤痛都那么真实。

    一时觉得自己说不定是个主角,因为老碰见云仙,一时又觉得,自己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龙套而已。

    但还是和往常一样,一想到云仙,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心中生出一股少有的冲动来——只要能日日看着他,就算穿梭于十方世界、生死无常又如何?!

    辗转反侧中,想起云仙曾经让她练习用剑来写“鳯凰”二字,想必应该是繁体。

    从前那些个言情小说没白看,繁体字知识这会儿算是用上了。

    她用手指在空中尝试着划了几遍,顿悟道,若以剑尖为笔触,在空中快速舞出这两个字,花里胡哨的,搞不好是一套厉害的剑法呢,明儿个我得试试。

    又翻了几个身,风大天冷,还是不放心云仙,呃,确切地说,他不在身旁,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遂决心起来去找找他。

    苍郁裹紧了衣袍,无声地推开那扇漏风的门。

    林子里夜凉如水,细听,远处起伏着虫鸣和鸟啼。

    除此之外,火堆静静燃烧,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沿着火堆走了几步,壮着胆子喊:“云仙!云仙!你在哪里?”

    自觉声音已经大到极致,实则由于害怕,气若游丝,细不可闻。

    到处不见越云泽的身影。没有月亮,没有星光,黑暗中的林子看来十分诡异,四面八方似乎都潜伏着幽灵般的眼珠和手爪,恐惧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

    最后,苍郁一步都不敢再往前蹭,也不敢回到小屋里去,眼睛叽里咕噜四下张望,身体却僵住,动弹不得,搞不清是吓的还是被施了咒。

    一夕之间,火堆里骤然伸出一条火舌,飞快地缠住她一只脚,沿着脚踝爬藤般地向上攀,很快就绑住了她整条腿!

    苍郁吓得睁大了双眼——此时,她的瞳孔里,正倒映出一个充满硫磺、永不熄灭的火焰燃烧的世界!

    旁边无数白骨绑成的柱子上,以淋漓的鲜血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八热地狱”!

    每个字的低端,那血似乎还在汩汩滴淌......

    苍郁呆住,动也不敢动,可是那几个字徐徐转到一边去,在她面前,出现了更可怕的画面!

    她眼睁睁看着数不清的人,皮开肉绽,甚至身首异处地在等活地狱、黑绳地狱、众合地狱、叫唤地狱、大叫唤地狱、焦热地狱、大焦热地狱和阿鼻地狱里死去活来!

    苍郁曾经听说过这赫赫有名的“阿鼻地狱”。它面积不大,因形状长得像人的鼻子而得名。

    据书上和传言说,里面全是恶贯满盈的罪灵!

    那里的地下岩浆温度超过一千度,可谓地狱中的极刑。罪灵被冒烟的岩浆煮透之后,再抛上岩浆冒烟的滚烫烟雾上熏烧,反复处于极端痛苦中哀嚎,之后又被扔到滚烫的岩浆里受刑,如此无穷尽头地循环往复,无比惨烈!

    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可是,这些人到底能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啊?

    苍郁不忍再看。但这还没完,八热地狱出来,又目睹了众生在八寒地狱百般煎熬!

    ——具疱地狱、疱裂地狱、紧牙地狱、阿啾啾地狱、呼呼地狱、裂如青莲地狱、裂如红莲地狱、裂如大红莲地狱,各个触目惊心。

    再接下来,还有近边地狱和孤独地狱。看得苍郁头皮发麻、双腿酸软,要不是想到死后不知是否也要受这番罪,她几乎决心要咬舌自尽了!

    正在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目光如电的人来到她的面前,一手捧着本子,一手握着一支笔。也许是常年在这里看惯了各种血腥和丑陋的缘故,他的面目也异常狰狞。

    苍郁紧张地问:“你是谁?”

    那人冷笑着说:“左手执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笔,你还猜不出我是何人么?”

    “地狱的判官?”苍郁打了个机灵,“你是来捉我的么?”

    “那就要看你是否配合了!”

    “配配配...配合什么?”

    “快把东西交出来!”

    “交什么?”

    “还装傻充愣!你看阿鼻地狱如何?要不要送你去走一遭?”

第四十四回 湿衣暗夜凉

    于一根简单的树枝上入定的越云泽,双目紧闭,呼吸由浅入深,直到近乎停滞,他正在定中专心与玄天对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云泽,事情进展得顺利么?”

    “回玄天,许苍郁中了鬼界‘疏魂乌’的毒,现已无大碍,但还需在山中静养三日,我会在这里看着她。”

    “好,你要多加留意,六界都可能派人来跟你争夺她。”

    “我会的。”

    “依我看,此人的安危事关重大,不如仙界的事务,就暂且交给其他人来管理,你亲自留在她身边比较稳妥。待逆天行之事处理完毕,你再回天上去吧。”

    “容我再考虑一下。”

    “还要考虑?云泽,想想你师父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做事情要分清轻重缓急。既然眼下,仙界太平,你自然要把重心放在逆天行这边。否则,若是让其它五界把许苍郁给抢去,集齐了逆天行,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越云泽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感觉到背后极远处阴风阵阵,他连忙告辞玄天,出得定来。微微睁眼,关注着前方和两旁,同时,他背后仿佛也长着一双眼睛似的,紧紧盯住正以极快速度自远方来的不速之客!

    “唰!”

    未见越云泽动身,但见暗夜中白光一闪,他已置身于竹屋之内,但惊见榻上没有人!环顾房中,到处都不见苍郁的身影。

    一阵狂风大作。

    “云仙救命!”

    许苍郁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细微,似乎是在挣扎中被不速之客们拽着,向黑暗无边的远方而去!

    白光又一闪,越云泽已追至数里之外!

    在茫茫黑夜中,以夜视功可以清晰地看清那几条消瘦的身影,平托着许苍郁,快速飞行至一条湍急的河流上方!若是一个不慎松了手,后果不堪设想!

    夜视功说来只是比较低级的内功,修炼方法并不难:每日醒来时,不睁眼,以拇指互相搓热,以特定顺序和方向,拭目一定次数,再闭目一会儿,然后睁开。将一顶焰须很小的竹青色的纸灯置于暗处,聚精会神向灯凝视。看上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闭眼,再看。如此三个月之后,将灯纸的颜色逐渐加深,灯的位置也逐渐挪远,注视时间逐渐加长,直到能够黑夜辨物,有如白昼,夜视功方大功告成。

    这门功夫,是仙界刚入门弟子的必修课之一,不但利于夜行,还适用于水中视物,非常实用。只因仙界的天敌是妖魔,他们大多喜欢在暗夜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若没有一双视黑夜如白昼的慧眼,如何能识破他们的阴谋呢?

    那几个身影回头见越云泽追来,许是太过惊慌,几个人没配合好,手忙脚乱中一失手,许苍郁就这这样,直直地向伸手不见五指的河心坠去!

    那几条身影呆了片刻,似乎最后决定还是弃她而去,保命要紧!于是,只听得一声悠长的惨叫和重物落水之声,苍郁转瞬就被漆黑湍急的河水吞没了!

    此时刻不容缓,使用法术反倒嫌慢,越云泽想都没想,就亲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冰冷的激流中!

    寒夜里的水,冰彻骨髓。但对越云泽来说,并不觉得。一个猛子扎下去,准确无误地将苍郁捞起,平平稳稳架在左臂上,迅速离开水面飞到了江边!

    “许姑娘,许姑娘!”

    苍郁歪倒在他怀中,任他怎么推搡也没有反应,眼皮和嘴唇发紫,印堂则发黑。

    两个人浑身湿嗒嗒的,夜里又阴又冷,远处传来野狼幽幽的嚎声。

    越云泽迅速就地一掌火起,另一掌设下结界,护住人和火堆,以防野兽或其它几界来袭。将她放下,火速清除她口鼻中的水和污物,想也没想就解开她衣领,按压心肺。

    苍郁猛地咳出几口水来,又失去了知觉。但越云泽知道,她应已无大碍了,片刻之后便会自行醒来。

    火堆旁,苍郁静静平躺在那里,湿漉漉的衣服,勾勒出上下微微起伏着的姣好的胸部曲线。敞开的领口那里,雪白的肌肤上,鲜红的驿马印若隐若现!

    越云泽想伸手去帮她把领口盖上,但不由自主地,一只手朝她的脸伸去,另一只手朝她的胸部而去。

    越云泽伸出的五指终于还是攥了拳头离开她身旁,晃了晃头,揉了揉眼睛,觉得不对劲,自己只要看过去,目光必然落在她耸起的胸部上,连她的面部都模糊不清了,这是为何?自己从来不会这样审视女人!

    他命令自己闭眼,转了个方向专心念咒、打坐,排除杂念。

    突然,他猛地睁眼,看也不看身后的苍郁,起身冲破结界而去!

    火堆熄灭。苍郁就这么被遗留在地上置之不理。

    ******************************************

    “许姑娘!许姑娘!”

    越云泽唤了几声,苍郁两眼失神,面色惨淡得不像样。

    她睁开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迟缓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死过一次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越云泽半跪在地上,将苍郁横抱在怀中,柔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苍郁的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想到刚刚所见的地狱中,每一处场景都触目惊心,完全没有勇气用语言描绘,忽然鼻子一酸,头一歪,靠在越云泽肩头抽泣起来。

    云仙的衣服上,带着冬日的寒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也冰凉,但饶是是这样,靠着他,在他怀里痛哭一场,还是有一种温暖的安全感。

    苍郁发泄得差不多了,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云仙,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太可怕了,地狱......”

    越云泽恍然大悟。

    不错,地狱的人也在找她,自己还是疏忽了,差点让她着了他们的道儿。而他自己也刚刚被高深的幻境所迷惑了!定是在自己入定的时候,苍郁被地狱界劫走,也恰在那时,自己中了幻境,朝错误的方向追了下去,从而被幻境中的假苍郁所迷惑。

    然而,有人抢先一步将苍郁救出,送回到这里便离开了。他会是谁?

    按理说,地狱界一边劫走了苍郁,另一边将自己引开,这顺理成章。可是,越云泽很清楚,地狱界无人有能力设下如此逼真的幻境。这个设幻境的人,定是要跟仙界抢夺苍郁身上驿马印的人。幻术如此高强,非妖魔界莫属!他心中已有定数。

    低头望了一眼那火堆,暗念几句咒,单掌用力一推。

    一时间尘土大作,滚滚黄沙自山中无名处翻腾而来,尽数盖在火上。

    越云泽抱着苍郁飞到半空,抬高自己的衣袖,为她遮掩漫天砂土。

    那火如同临死的妖魅般,跃动挣扎了许久,终于斗不过被云仙施了咒的黄砂,气数全无。周围登时伸手不见五指。

    有云仙在旁,苍郁再也无所畏惧。

    越云泽重新落回地面,将苍郁放开,自己双手掌上下合于一处。待张开时,向上平平托起蚕豆大的跃动的星星之火。那火苗吸了他的真气,在他股掌间,徐徐成长为一轮流光溢彩的皓月!

    向空中一抛,如水的月华便倾泻而下,周围又重新明亮起来,比在火光的映照下还要亮堂不知多少倍,远胜中秋月的光华。

    苍郁被这奇妙的“灯”吸引了,泪迹未干,却暂时忘记了害怕。

    “方才,地狱之火通过那燃烧的火堆,延伸到了这里。”

    苍郁这才回过神来:“云仙,那火不是你生起的么?为何会变成地狱之火?”

    “因为,地狱界也想得到你。”

    苍郁仿佛受了当头一棒:“原来世上真的有地狱!可是我,我,我没做过什么坏事......”搜肠刮肚想了想,供认不讳道,“就是四五岁的时候,跟小伙伴一起......翻墙偷过一次邻居家的枣......”

    越云泽这次是真地很明显地抿了抿嘴角,心中也觉得好笑:“并非因为那些,我说过,六界众生都在找你。”

    “哦,对,驿马印,驿马印......”

    这个东西,从此与自己的宿命紧紧相连。

    是它,招来了杀身之祸;却也是它,将云仙带到了自己身边。

    所以,她宁可一直拥有它。无论还有多大的风雨,只要能再见到他就好。

    “是我疏忽了,让你受苦了。”

    他居然向自己道歉?苍郁受宠若惊:“还要谢谢云仙一次又一次救我。”

    “可方才救你的人,并不是我。”

    “哦?另有其人?”

    “他救了你,却不趁机带你走,我一时也琢磨不出,他是何用意。”

    苍郁六神无主。若是那个神秘人什么时候决定把自己带走,岂不是就见不到云仙了?

    越云泽少有地温和地对她说:“没事了,早些休息吧。”

    “那你呢,云仙?”

    苍郁心有余悸,生怕离开他半步,又有什么事发生。

    “我就在这里守着。”

    听了这话,苍郁感到心安了。就像小时候父母对自己说:“放心吧,有爸爸妈妈保护你,不怕!”

    她转身回到竹屋里去了。

第四十五回 相依写鳯凰

    苍郁在林间风声中,惴惴不安睡去,昏沉沉坠入梦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是一个沉重的梦——

    身在大漠,黄沙铺天盖地,只能勉强微微睁眼,护住口鼻,毫无目地地艰难前行。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脚下的黄沙很烫,隔着厚厚的靴子,还是能感觉出脚底板火辣辣来。只得一刻不停地往前走,才能让两脚轮流凉快一下。仰头望望,炎炎烈日无遮无挡,都快要把皮肤晒裂了。口舌生烟。但苍郁想,连礼人工地那么白色恐怖的地方,我都能熬下来,沙漠又能将我如何?

    远处有些无人牵引的骆驼,干瘪枯瘦,自觉地排着队伍,以龟速前行。

    这是一个连骆驼都被遗弃了的无情沙漠么?

    等等!那是什么?

    苍郁手搭凉棚观瞧,只见一个墨蓝色的点,飞快地由远及近而来!

    快到近前,发现那竟是一位身材窈窕的蒙面女子!

    总算看到了同类,苍郁高兴地快走两步迎上去,却惊见她手持宝剑、气势汹汹。露在外面的一双秀目中,充满了幽怨和恼怒,而剑尖似乎直指自己!

    苍郁回头看看,两边看看,都没有人,那么就是冲自己来的喽?

    蒙面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对着苍郁的心窝就刺!

    情急中,苍郁不由自主往旁边笨拙地一跳,竟然还给她闪开了。想起自己发丝中的相依剑,可伸手去摸,头上却空空如也!她大惊失色,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极力用云仙教自己的方法,假设空中有剑,以意念抵挡。

    出乎意料地,相依剑居然自她体内飞了出来!像刚刚练习的那样,剑身凌空舞出“鳯凰”二字,果然是一套厉害的剑法,将自己很好地保护起来。

    苍郁来不及惊讶,专心应对那女子。因不知来者何人,也并无心伤她,所以苍郁剑剑都不在要害,只是用意念抵挡,步步后退,却无暇询问,有点像玩脑电波对抗游戏,不过若是走神,后果可不是输了一盘游戏那么简单!

    哪知那女子见了相依剑,尤其是看到,那把剑自苍郁的身体里直接飞出,先是大惊失色地呆立住,丝毫不顾自己已将全部弱点暴露给对方,接着,仿佛勾起什么极其伤心的往事,痛苦得泪水长流,一串串还未滴落到沙漠中,就蒸发了。

    当她住手的时候,苍郁也以意念调离相依剑,并不乘人之危,只趁机问她:“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在这火热的大漠里,那女子的目光却冷得快要结冰了,她并不回答,只是更加剑剑下狠手,步步紧逼!

    苍郁并不怪她,心中暗想,这女子一定是误会了,把自己当成了长相相近的仇人,可千万别误伤了人家!

    苍郁本就功力低微,手下留着情,再加之与剑配合得并不是天衣无缝,因此很快就又处在了下风。

    此时,沙尘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向着她们滚滚而来,里面还密密麻麻夹杂着许多沙漠魔鬼鱼翻着白眼的尸体!那漩涡在向女子身后靠近!但女子一心要取苍郁性命,对身后情形全然不知。

    苍郁急得冲她大喊“小心沙漠龙卷”,并不顾一切伸手要去拉她。可为时已晚,蓝衣女子未来得及挣扎,就已被卷入了沙尘之中!

    那龙卷沙尘并不远去,一边急速旋转,一边有个女人的声音从沙尘中响起:“四国之中各有一出口,你共有四次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错过,就永远都休想回去了......”

    说完,龙卷风暴就向着其它方向而去了。

    苍郁早已忘了对方是如何下狠手要取自己性命,只是一个劲儿为那年纪轻轻的女子扼腕痛惜,一再怨自己出手太慢,早点拉住她就好了!不知她被卷去了何方,恐怕凶多吉少了。

    接着又想起那个声音说,有四次机会能回原来的世界,不知是真是假?那个声音又怎会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呢?或许,这个空间与21世纪,在时空的某个点彼此相通?又或许,大胆想象一下,自己便是游戏中的角色,做的每件事都在受玩家控制,而那说话的龙卷风暴就是npc(游戏中非玩家控制角色),向角色提供信息和指令?而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去找那四个出口?这个想法真是太疯狂了!

    “哎!”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脚下的沙子从微微蠕动到急速流动起来,也成为一个旋转的漩涡!若在平时,苍郁早就轻而易举陷进去了,但此刻她一心想着逃离,腿上一用力,自己的身体竟可以轻盈地跃起三丈多高,安全地跳到漩涡外的平地上去了。那地上的黄沙漩涡飞快地旋转着,带进了更多的沙子,有越滚越大的倾向。

    苍郁不顾一切地朝着远离它的方向猛跑了一阵,才终于见不到它了。

    好不容易逃脱了一劫,她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息着。

    **********************************************

    “放松。”

    熟悉而舒适的声音,入耳之后,就像浑身燥热难安的人,额头敷上了凉毛巾一般清爽。

    一晃回到了安静的小竹屋内。苍郁正于塌上打坐,她发现自己双腿相叠,双手结印,手三阴、手三阳相接。以前从未这样坐过,没想到,看似身体盘扭在一起,呼吸却是说不出的顺畅。

    云仙坐在自己对面,一只手指尖隔衣,点在自己肩部,另一只手掌隔空,朝自己的胸前发送着什么。他双眼微闭,面庞圣洁又阳刚,人中处深厚的阴影,让人百看不厌,脸上每根细微的线条,都完美到极致,不可再长一分,也不可再短一分。那从容、坚毅又淡然的眼神,任何女人见了都会怦然心动!

    趁他专心给自己疗伤,苍郁目不转睛地偷看,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摒弃杂念!”

    越云泽陡然睁眼命令道。

    “哦,是!”

    苍郁臊得面红耳赤,眼皮都不敢再抬一抬,但周身暖暖的,被一股祥和的安全感充满了。不管对面是人是神,只要与他同在这个世界上,就觉得生有可恋。如果现在教她离开这里,回到那个有亲人、有朋友、有工作、有美食、有娱乐、有舒适温暖的家、有wifi的2016去,她竟会犹豫。

    越云泽优雅而缓慢地收了掌,终于站起来身来说:“我已帮你清过经络,再有两天,你就可以离开了。”

    苍郁想的却是——连他的手都长得那么好看!就算闭上眼,单单聆听他碎玉般的声音,都是一种享受。

    天呐,自己已经完全沦陷了!

    苍郁明白,还有两天,他就要走了,天大地大,他只是一个神话,没有理由留住他,即使再不舍,也总有分别的一天。

    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向发髻摸去,依然空空如也!难道真把云仙给的宝贝弄丢了?这下,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

    望着她吓得变了色的脸,越云泽询问:“你在找相依剑?”

    “它不,不见了......”

    在云仙面前,伶牙俐齿的苍郁,想说上一句完整话都很困难。

    越云泽平静地说:“在你身体里。”

    “在我身体里?!”

    想到一把锋利的剑,真如梦中所见那样,存在于自己的体内,苍郁顿时僵住,连脖子都不敢再动,举起的手也不敢放下,生怕一不留神被开了膛、破了肚。

    “人体好比鼎炉,引气为火,修炼内丹;人心又好似仓库,可存放重要物事。是以,不用之时,相依剑就存放于,你心中称为‘虚元’的空间,让它在里面休息,韬光养晦。以意念相邀,它便会脱身而出。”

    原来是这样!异次元空间、人体自带行李箱!那倒是方便多了,谁说古人不聪明。

    “你眼下功力尚浅,虚元空间也小,将剑调出来时,会有些困难。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好!”没有弄丢男神给的东西,苍郁松了一口气,说话也利索多了,“云仙,其它东西也可以放进去么?”

    她脑子里琢磨的是王家印、桃花玉扳指和西瓜碧玺。

    “任何东西,甚至大过你的身体,也无妨。你的身体、你的心,都有无穷的潜力。随着你的功力增加,虚元空间将越来越大。”

    苍郁想,如此说来,云仙的虚元,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亩地了吧?

    “云仙,连医术你也精通么?”

    “天道与人道同,天人相通,精气相贯。”

    “所以人就像是天的副本,天有什么,人也有什么?”

    越云泽听了眼睛一亮。

    苍郁趁热打铁,接着显摆学霸的理解能力:“就如同天上有日月,人身有阴阳;天中有五行,人体有五脏?”

    越云泽的确对她举一反三的悟性,感到略略吃惊,审视着苍郁点点头说:“若参透天的玄机,人体相对就简单多了。”

    “云仙,当初你怎么会想到入仙门的?”

    苍郁一高兴,对男神启动采访模式。

    越云泽坦诚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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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上市手游总经理,于梵高真迹前遗失一见钟情的姑娘;他也是仙界擎天一柱,清冷如玉,却有着天下最柔软宽厚的心肠。 —— 他是背负一世骂名的魔之子,爱酒爱美人,却从不在乎江山;他又是堂堂心魔、幻之大者,偏偏痛失所爱后才懂自己的心,可为时已晚。 —— 她是天真性感又深情的女妖,舍己为爱大义凛然;她是能琴能画却路痴又怯场的凡女,为报恩立挽两世狂澜。 —— 从宠辱无意到一瞥惊鸿,再到朱颜已改、青丝华发,一同走过最屈辱卑微的岁月,最终能否等到如火的朝霞? —— **欢迎移步《来份后悔药》、《巫山有云也有毒》**九云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云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云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