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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盐为后全文阅读

作者:莫问     无盐为后txt下载     无盐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怀孕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天气也进入六月,王容与今年比以往都要怕热,才六月间就要摆冰盆,朱翊钧劝她,“再忍忍,七月就可以去瀛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是我现在热。”王容与说。

    “热你还靠在朕身上?”朱翊钧问他,只要他到坤宁宫,王容与总是要靠在他身上,像是巨大的靠枕,只有靠着他才舒服。

    “那我不靠了。”王容与说。

    “靠着吧。”朱翊钧说,“朕不怕热。”

    “陛下。”王容与下炕站在朱翊钧面前,“陛下看我可胖了?”

    “没有。”朱翊钧摇头,他伸手捏王容与的脸颊,“还没有你进宫选秀时胖呢。”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瘦到大婚时的身材呢。”王容与说,“才没有人说我是无盐皇后。”

    “那可说不准,要是画师给你的画的画像流传出去,保不定民间会以为朕有一个丑皇后。”朱翊钧想到那个画像哈哈大笑,忙让张成去找来,也让王容与笑一笑。

    王容与看着面若银盘,眉毛粗乱,一脸戾气的自己,“陛下就是看着这样的画像选妃?”

    “那如果不是陛下先见过我,岂不是选不上我。”王容与问道。

    “不一定,也许会觉得内侍监怎么把这么丑的人采选进宫,把你叫到御前看一下,然后一见,没有那么丑嘛,就留下了。”朱翊钧搂着王容与说,“如果汉元帝看画像时有一点好奇,就不会悔恨错失了一个大美人而抱憾终生。”

    “若昭君只以美貌侍于后宫,那历史便不会铭记她的美貌。”王容与说,“难道各朝君王的后宫中没有比昭君更美貌的女子?为何却是昭君是四美之一。”

    “美貌是女子的利器。”朱翊钧说,“朕观流传的四美画像,也不觉得多美,恐怕是身后代表的传奇故事才给她们美貌加成。”

    “这么丑的画像陛下也留着,不是特意要做我的黑历史吧。”王容与问。

    “黑历史?”朱翊钧问,

    “就是不好的历史。”王容与说,“后人不曾见过我,只能靠画像来想象我,若是发现一张这样的画像,那我的生平后就会加一句其貌不扬,貌比无盐。”

    “还有画师画的大婚时候的你,那个好看多了。”朱翊钧说,张成又拿出一张画像来,朱翊钧看他手里捧着的,“非得朕说一张你拿一张?也不嫌麻烦,就把那一箱子都拿来。”

    张成搬来一个金丝楠木的箱子,朱翊钧让人一个个的卷开画卷在王容与面前展示。这是朱翊钧让人在大婚时画的像,不同于从前只是端坐着给画师画像,而是流动的。侧影,背影,甚至还有交泰殿前的云,大婚典礼的全景。

    这一切对于王容与来说是惊喜,“陛下。”

    “当初让画师画,以为是画全景,朕就说要多画,全部画院的人都上了,画的图都在这里了。”朱翊钧说,“现在看好像也别有一番风味,感觉又回到我们大婚的那一天。”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你。”朱翊钧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穿大红,但是你穿红色极美,有种大气凛然,锋利的美,朕当时看着穿着嫁衣的你,就想,朕的皇后果然没选错。朕再没见过穿红色比你更美的人。”

    “陛下的后宫,如今只有我一个人能穿大红。”王容与笑说,“就是别人穿着美,陛下也看不到。”

    “明明感动的眼圈都发红了,偏偏还要说这些不讨喜的画。”朱翊钧说。

    王容与仔细看了所有的画像,发现所有人物的脸都是很模糊的一笔带过,王容与回头看朱翊钧,“这个画像上都看不出美丑,后人还是会已这幅画像的我作为依据,陛下,我不管,把这幅画销毁吧。”

    “那可不行。”朱翊钧说,使个眼色让人把画像都卷好放进箱子里又抬回乾清宫,“这些以后得跟着朕陪葬的。”

    “陛下百年后,我就躺在陛下身边,陛下有真人陪着,为何还要画像?”王容与说,“那陛下不肯销毁,就在画像上备注一句,是画师乱画,皇后本人不长这样。”

    “这岂不是掩耳盗铃?”朱翊钧笑道,“后人难道不会想如果是乱画为何还要留下,这备注是不是朕亲笔所题。”

    “陛下,好陛下。”王容与央求着朱翊钧,“那陛下不应允,就给我重新画几幅画像吧,放在一起,标注年限。”

    “那岂不是每一年都有画?”朱翊钧道。

    “那我也画陛下。”王容与说。

    “你如今才学会画荷花,要是画朕,那得是画成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朱翊钧笑着不肯。“算来是朕吃亏了,不干。”

    “陛下,吃亏是福。”王容与语重心长的说,“再说,我画小像还是十分在行的。”

    “那等到了瀛台,朕给你画。”朱翊钧允诺道。

    “多谢陛下。”王容与说,“陛下见过尚造局送来的瀛台宫殿的图纸吗?”

    “已经送过来了?”朱翊钧问,“朕让他们直接送到坤宁宫,不用问朕的意见,你做主就好。”

    “陛下也看看吧,陛下也要住的。”王容与说,招手让人去把送来的图纸奉上来。

    瀛台北有石桥与岸上相连,涵元殿是岛中主殿,周匝环水,陛下去了就居住在涵元殿,皇后则居住在涵元殿南侧的绮思楼,但是王容与对着图纸和朱翊钧商量,“陛下,我不想住在绮思楼,我想住在蓬莱阁,二楼凭海品茶,人生快事。”

    “只有你去瀛台,随你想住哪里都可以。”朱翊钧说。“瀛台很紧凑的,宫殿与宫殿之间隔的很近,除了多了水,多了树,和宫里无差。你可以今天住蓬莱阁,明天住绮思楼,随你住个遍。”

    “如果太后也去的话,她们可以住绮思楼,那里围有长廊,八音克谐,也十分相宜。”王容与说。

    “太后不一定过去。”朱翊钧说。“你以为都像你,一撂挑子就可以说走就走。”他的母亲,可是念权极重的。

    “陛下此话是在指责我吗?”王容与愕然问道。

    “没有。”朱翊钧说,“朕是夸你大气。”

    “宫务现在可比不上孩子重要。”王容与说,“我分得清轻重。”

    “若是宫务交给宫妃,我就收不回了,这宫人的心我就收不拢了,那说明我无用,既然我无用,宫权就是都在我手里,也是会出错的。”王容与耐心跟朱翊钧解释说,“再说母后在我孕后期的时候肯定会体恤我要替我掌管宫务,那不是又要劳累母后,不如早早选出来帮手,让她们帮忙掌管宫务,母后在一旁指导就好。”

    “原来还有战略啊。”朱翊钧笑道。

    “陛下不要以为女人间的事就简单。”王容与说。

    “你都跟朕说了,不怕朕不喜?”朱翊钧问。

    “比起陛下觉得我是个有聪明心计的人可怕,还是陛下觉得我是一个傻乎乎的人可怜可爱,我觉得前者更合适我。”王容与笑道,“就是耍心机的人也有几分真心,要我常年累月的装傻,我可做不到。”

    “朕喜欢你聪明。”朱翊钧说,“恰到好处,但是朕不喜欢你犯倔,这意味着我们两个吵架了。”

    王容与扯过图纸,“陛下喜欢茶室怎么装修?”

    “肚子大了,现在坐什么凳子都不舒服,就想无限放宽的榻,然后堆满了柔软的枕头,我可以靠着躺着。”王容与说,“如果不接待别人就没有问题,如果要接待别人,就显的不庄重了。”

    “你喜欢就好。如果有接待人,便去另外的地方就是。”朱翊钧揉着王容与的腰说,“不是喜欢靠着我吗,又要靠枕头?”

    “陛下也不是时时都在。”王容与说。

    “大部分都在了。”朱翊钧道。

    “陪着我觉得无聊了?”王容与问。

    “你一天一个主意,哪里有无聊的时间。”朱翊钧笑道,“还有政务,每天处理政务都头晕眼花,还要读书,陪着你是朕的消遣了。”

    “如果陛下想要放松,也可以召幸在乾清宫召幸后妃。”王容与停顿一下后说,“陛下也需要那种消遣不是吗?”

    “你不是说朕在乾清宫宠幸后妃,就不能来坤宁宫吗?”朱翊钧说道。

    “陛下一日不来,也没事的。”王容与说。

    “这下又不是你说的孩子每天都要听到父亲的声音,才能长的又好又转,生下来就会跟朕亲近的道理了?”朱翊钧笑问。

    “谁叫孩子的父亲是天下至尊呢?”王容与说,“孩子会理解的,陛下政务繁忙。”

    “行了,朕自有盘算。”朱翊钧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郭妃因为位分,杨嫔因为是皇后亲信,她二人被点名掌管宫务,多少心里也做了准备,但是对于贵嫔和兰嫔,就是全然的惊喜了,实在没想到,掌管宫务这样的大肥肉都会掉在她们头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去坤宁宫和皇后交接时,贵嫔就及尽谄媚之事。

    “掌管宫务不是固定的,如果做的不好,本宫也会换人,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王容与笑说,崔尚宫也在场,宫务不管换谁来掌管,实际处理这些事的人还是尚宫们,崔尚宫得记下哪位娘娘是掌管哪个方面,她也好投告有门。

    “虽然把宫务分成四部分,你们分管,但是每日处理宫务的时候,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处理,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商量。”王容与说。“内有崔尚宫辅助你们,也免得她一个人要跑四个宫殿,白白幸苦。外事不决,可以去慈宁宫请假,母后和母妃也有可能会把你们叫去垂询一二,你们要做到心里有数,不要在太后面前露了怯。”

    “定不负娘娘信任。”四人齐道。

    “郭妃管外事以及人员调动奖罚,杨嫔管宴会及后宫财政,贵嫔管各宫摆设鲜花及宫人换季服侍,兰嫔管尚膳监及各宫的平安脉。”王容与说,“宫务很多都是琐碎的又是互相关联,比如摆宴会就要用到人员调动,摆设鲜花,以及尚膳监,所以这是本宫要求你们在一起处理宫务的原因。”

    “我等都是第一次接触宫务,心里实在惶恐,生怕哪里做错,就辜负娘娘信任。”杨嫔说,“我们在一起处理,有事能商量,或互相指出不足,实在是再好没有的,娘娘这都替我们想到,实在用心良苦。”

    “贵人以上级别后妃生日可以办小宴几个姐妹玩乐一下。后宫人这么多,该是每个月都有人生日,都可以热闹一下。”王容与说,“之前大家都很拘谨,生日也只是尚膳监做一桌生日宴,教坊司闲的发慌,该给她们找些事做才是。”

    “这几日你们和本宫一起处理公务,等到你们上手了,本宫就做甩手掌柜了。”王容与笑说。“若是觉得力有不逮,找几个得心的后妃帮忙也是使得。”

    说是处理宫务,也只是在崔尚宫有条不紊的汇报工作时点头,并不会常有状况外的事情发生,各局各司其职。王容与紧紧有条,其余四人显然没有这么放松,都全神贯注的听着,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许御医开了一剂暖宫方,是温和的食补方子,方子等会你交给膳房,每个后妃每个月都要奉上一次,从六月开始。”王容与交代崔尚宫说。她又对兰嫔说,“你也要时不时过问,确保尚膳监不会中途糊弄。”

    “嫔妾省的。”兰嫔说,“嫔妾要亲自去尚膳监过问吗?”

    “不用。“王容与看兰嫔如临大敌就说,“尚膳监要耍些小聪明,你就是去了也不能保证什么。再说你亲自去也是自降身份,只要时不时派人去尚膳监过问一下,让他们知道你在关注着他们,就算是耍名堂,他们也会收敛一点。”

    兰嫔点头。

    上午的处理宫务结束后,王蓉与回内殿稍作休息,无忧端来茶水,“娘娘,王美人在殿外求见。”

    王容与有些疑惑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但还是说,“让她进来吧。”

    “其实王美人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听说娘娘在处理宫务,就拦着我们不让通传,她在偏殿等着就是。”芙蓉说。

    王芷溪进了殿,规矩的行礼后,“娘娘有孕后,妾十分替娘娘高兴,妾知道娘娘什么都不缺,就亲手做了几件小皇子的衣裳送过来,希望娘娘不要嫌弃。”王芷溪说明来意后有些忐忑。

    王容与看座,“你无须如此紧张,只有你我二人时,依旧姐妹相称罢了,你是我妹妹总归是抹灭不了的。”

    “娘娘,妾,我十分惭愧。”王芷溪说,“当日选秀,突然被陛下训斥,大病后心情无着无落的,突然听到姐姐身边宫人说,姐姐能直达圣听,一时左了性子着了魔,做下错事,让姐姐生厌,我实在是无地自容。”

    “过去的事不提了。”王容与说,“该得的教训你也得了,已成定局。”

    “姐姐。”王芷溪双目含泪的看着王容与,“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容,我却是到了如此地步才醒悟。”

    “姐姐助我良多,是我不惜福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王芷溪说,“既无位分,又无陛下宠爱,浑浑噩噩的在这宫里混日子。”

    “我现在也别无所求了,只希望姐姐能在小皇子出世后,能恩准我多来看小皇子几面。我也是小皇子的姨母,看着小皇子,就当是自己也有孩子了。”王芷溪说的可怜。

    王容与没劝说你还年轻,会有孩子的。也许别人会认为,如果王容与不能生,那么王芷溪生的孩子是最好的,因为有同样的血缘,如果刚好是生在前面的皇子,能成为储君,那么永年伯府又可得百年富贵。

    但是王容与不喜王芷溪,即便是此刻可怜兮兮的示弱,王容与也知道王芷溪的来意,她想让王容与帮她争宠。

    如果王芷溪生下太子,她和王芷溪如现在陈太后和李太后一样,两宫鼎立,王容与可不相信她们会如陈太后李太后那样融洽。

    王芷溪对她的心结,可是已经刻进了血脉,她是时时刻刻都想要压她一头,只要有机会。

    王容与到现在都可以说一句,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她可不希望第一次下狠手,却是同室操戈。

    “陛下驾到。“

    王芷溪站起来有些无措,“姐姐,我回避一下。”

    “给陛下请安再走吧。”王容与说,王芷溪闻言紧紧跟在王容与后面,朱翊钧进到殿内,一开始都没发现王芷溪,只扶着王容与的手阻止她行了一半的礼,然后带着她去暖炕坐,“今天中午吃什么?”

    “陛下饿了?”王容与说,“言晞,着人上膳吧。”

    “是。”顾言晞点头说好,“那王美人的膳桌也一起摆吗?”

    朱翊钧这才发现王美人也在,不由皱眉,语气不好的说,“朕不是说了让后宫不要来打扰娘娘养胎,你如何抗旨不尊?”

    王芷溪立马跪下,“妾身不敢。”

    王容与拍着朱翊钧的手温和说道,“她亲手做了小皇子的几身衣服,特意送过来。也没准备久待,就要走了。”

    “小皇子的衣服自有专人做,以后少费些心吧。”朱翊钧说,“还不走。”

    王芷溪连忙行礼后告退,走出殿外,不由有些心酸,她和长姐同处一室,她仍旧相信,她美貌远胜姐姐,但是陛下进殿来完全没有多看她一眼,全副心神都在姐姐身上。

    难道男人都爱美人在陛下那竟然行不通吗?

    那以后她该怎么办?

    如果她以为依仗的美貌没有用武之地,她在这后宫中,就这么过一生吗?永远在长姐之下,看着长姐的风光,依仗长姐而活。

    娘在外面,该对自己多失望,又该多担心。

    “美人且留步。”无忧追上来,手里捧着花屉,“这是娘娘不曾上身的首饰,娘娘说送与美人,多谢美人给小皇子做的衣裳。”

    王芷溪不肯收,“做几件衣服也不费事,娘娘如此厚重回礼,倒让我有些坐立不安了。”

    “娘娘的首饰多的是不曾上身的,放在那也是浪费,过了日子不新又要送去融掉重做,美人就莫要推却了。”无忧说。

    王芷溪还不肯要,无忧已经直接把花屉塞到王美人的宫人手上,“美人慢走,我还要回去伺候娘娘,就不送美人了。”无忧行礼后转身走了。

    王芷溪觉得自己就是拿点家里的土特产然后去富裕亲戚家打秋风的,袖子掩面,羞愤难当。

第一百二十六章

    瑞安公主来坤宁宫,王容与见着她十分喜欢,“你今个儿怎么来了?”

    “老早说要来皇嫂这坐坐,母后总说皇嫂要养胎,不让我来,今个儿是好不容易同意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瑞安说。

    “你想来就是,你来也只是坐着说话,我养胎也不耽误招待你。”王容与笑道。

    “皇嫂,皇兄今年让人去修整瀛台,夏天的时候,是不是要去瀛台避暑?”瑞安问。

    “怎么了?就想去瀛台玩吗?”王容与笑问。

    瑞安点头,“我也没去过几次,母后说我去过,但是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那等瀛台修整好,你便跟着一起去。”王容与说。

    “皇嫂最好了。”瑞安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王容与,“到时候皇嫂和母后说要带我去瀛台消暑。”

    “怎么?担心母后不让你去。”王容与问。

    瑞安低头,“皇嫂说了,母后就不会拒绝了。”

    “好,等开始去瀛台,我就带上你。”王容与说。

    崔尚宫来送彤史,从王容与查出有身孕后,朱翊钧很少召幸后妃,便是偶尔在乾清宫召后妃随侍,也是待上一段时间就回去,并没有幸谁。

    王容与每日都看彤史,对朱翊钧的情况一目了然,她不知道朱翊钧会坚持到什么时候。你要问她感动吗?还真没那么感动。

    因为她压根不相信朱翊钧会坚持多久。她也没有要求朱翊钧坚持多久。

    这本该是夫妻间最基本的忠诚,但是在现在却是天方夜谭。在这个朝代,只有妻子对丈夫的忠诚,而丈夫对妻子的忠诚只在于,不休妻。纳妾从来不在道德要求范围内。

    孝宗皇帝恐怕是纵观历史上唯一一个一夫一妻的皇帝,可惜本该宣扬的好事,让天底下女人能挺直腰杆会自己不同意丈夫纳妾作为依据的事情,因为继位的武宗皇帝的荒唐而变成个例。所有人在说起武宗时都要说,如果不是孝宗只宠爱张皇后一个人,而张皇后膝下只有武宗存活,两岁立为太子,视若掌上明珠,疼爱有加,武宗皇帝继位后也不会如此恣意妄为,荒唐放荡,以至于英年早逝,连子嗣都无。

    如果王容与现在跟朱翊钧说,让他不要有别人,只有自己,朱翊钧怎么反应不说,慈安宫指不定就能懿旨废后了。

    王容与失笑,罢了。

    不论爱情,便是不能换的顶头上司,他仁厚些,她的日子也好过。

    六月底的时候,朱翊钧说要奉两宫太后去瀛台避暑,陈太后和李太后都以年老体虚,不耐清凉为由拒绝了,朱翊钧便只和皇后去瀛台避暑,皇后邀璐王,瑞安公主同去。

    李太后皱眉,让朱翊钧多带几个妃嫔过去伺候,“皇后体重,自己起卧都困难,何况还要伺候陛下。如今璐王,瑞安也去,小孩心性,又调皮,皇后乏与应付,去几个嫔妃帮忙皇后也好。”

    “不用了,伺候人的不是有宫人吗?”朱翊钧说,“嫔妃过去也就多几个嘴过问,帮不上忙。”

    “陛下,如今只有皇后一个人有孕并不可以高枕无忧,如果皇后生的是个公主呢?陛下还是要广施雨露才好。”李太后说,“陛下最近都没有招后妃侍寝。”

    “朕觉得最近身体有些不愉,所以修生养性,和皇后无干。”朱翊钧说。

    “陛下身体不愉,可请了御医?”李太后问。

    “许杜仲给朕检查了,并无大碍,但是许杜仲也说了固本培元并没什么坏处。”朱翊钧说,“母后放心,朕要有需要,便召后妃去瀛台伺驾就是。”

    “如此就好。”李太后说。

    王容与贴身的宫人带无虑,顾言晞,冬至,喜桃,可以两两换班。梳头的玉巧,化妆的妙容自然要跟着去,还有李肱。无忧留守坤宁宫,而芳若则要去跟崔尚宫对接,王容与虽不掌宫,但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在皇后眼前还得脸的芙蓉没有被点去跟皇后去瀛台,而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冬至喜桃跟着去了,喜桃是皇后娘娘在储秀宫的宫人,皇后一直很偏爱,但是喜桃后来去跟着梅冬姑姑学习掌库,不在娘娘面前伺候,里头也不是没有芙蓉的作用。现在芙蓉没去,冬至和喜桃去了,坤宁宫的宫人间也是议论纷纷,芙蓉是否遭了娘娘的厌弃。

    芙蓉咽下了所有的不服气,依旧尽心尽力的准备王容与去瀛台的行李。她之前待价而沽,伺候娘娘露一半藏一半,现在芳若来了,她便尝到了苦果。王容与并不是一个笨人,她早有觉悟,却还是不够。

    现在只能沉下心来好生伺候,以期有翻盘的机会。

    七月初二,等到朱翊钧下完早朝,便和王容与坐了龙辇去瀛台。瀛台水多树多,一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清凉。蓬莱阁是别称,其实这座宫殿的名字是香扆殿,因为坡度。北面为单层,而南立面为两层楼阁。

    从低处入被小心搀扶着上楼梯,王容与笑道,“还没有那么脆弱,正常爬楼还不至于出差错。”

    “我都恨不得替了娘娘两条腿,帮娘娘走路。”无虑说,“娘娘只要安卧着就好。”

    “照现在的吃法,还不运动。不出几个月,就要被养成猪了。”王容与笑说。

    “娘娘现在一点都不胖。”无虑说。

    上了二楼,墙壁全是半墙半窗户的构造,窗户一半用霞影纱糊住,一半则是用被太阳折射出彩色的玻璃做窗。

    王容与起初以为是玻璃,凑近一看,才知磨的像纸一样的贝壳,“我见过明瓦,但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听说陛下是让工部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这个还是郑和下西洋时带回来的大彩贝,朝廷禁海后可难得这么好的大贝壳,还有这么多数量。”李肱解释说,“因为陛下命工部研究玻璃,现在还没什么进展。”

    “这种贝瓦也很漂亮,只是费时费工,越发显得珍贵。”王容与说。

    窗户前还挂着轻纱帐,轻纱脚下还缀着小银铃铛,风吹起轻纱,带起叮铃作响,室内最显眼的就是一个可以并排躺五个人的加宽罗汉榻,罗汉榻后立着八扇镶百宝八仙过海金屏风,王容与坐上去,“我也不用床了,就这个就够了,一日三餐娱乐加睡觉都在这上面解决。。”

    躺在榻上就能舒适的观赏水景,王容与坐下就不想起了,随意拉过两个靠枕放在背后,能更舒服躺着。

    “娘娘的寝殿就在屏风后面,是架子床,四周挂起纱幔,娘娘也会喜欢的。”顾言晞说。

    王容与闻言果然起了兴趣,又起身去屏风后看,浅木色的架子床,比起拔步床简易的简直像木工初学的东西,就是一个板床上造着一个木头架子,但是这四面的架子上都串起轻纱,还不是普通的纱,纱半截处还绣了花,影影绰绰,十分轻盈貌美。

    “这上面绣的是什么?”王容与问。

    “八百里洞庭秀丽景。”顾言晞说道,“那是我的家乡,想要绣的时候脑子就浮现这个了。”

    “你绣的?”王容与惊讶问道,“我看你一直在我跟前,你哪里有时间绣?”

    “娘娘不注意的时候,我和无忧芳若换了几个班,还有芳若冬至云裳都帮我绣了。”顾言晞说。

    “奴婢万万不敢邀功,图是顾言晞画的,主要也是她绣的,我们就是帮忙在无光紧要的地方绣了几线。”冬至说。

    “有心了。”王容与对顾言晞说,“我很喜欢。”

    “都有赏。”

    寝殿除床以外就只有一个梳妆台,灯台是固定在两边墙壁,每扇窗户的交接处,比寻常灯要小,但是数量很多。

    “这些灯一点,是不是就像是夜空里的星星?”王容与问。

    “夏夜了星星总是很闪耀,吹了灯也能看到星星。”顾言晞说。

    “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到夜晚的来临。”王容与说。

    香扆殿的一切王容与都喜欢,也有可能是暂时脱离熟悉到乏味的地方带来的新鲜感。璐王和瑞安公主,下午才来到瀛台,王容与把他们分别安置在藻韵楼和绮思楼的侧殿。

    两人来到瀛台后,先来蓬莱阁给王容与请安,王容与笑说,“在瀛台可以比在大内放松一点,但是不能放松太过,每天布置的作业还是要完成的,不然母后一句让你们回宫,我可是不会求情的。”

    “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自己定,但是有一条,瀛台水多,不可一个人去水边玩,以免意外。”王容与说,“伺候的人也要当心,不能看着璐王和瑞安公主去水边玩水。”

    “那皇嫂,我想玩怎么办?”瑞安说,“那水清凉凉的,一看就很好玩。”

    “你且等等,我让人挖了一个半人高的小池,等弄好后,你可以去那里玩水。”王容与说。

    瑞安噘嘴,“那和大浴池有什么区别?”

    “嗯,小池里有睡莲,还有鱼,这算区别吗?”王容与说,她就是让人挖了一个浅显的小池塘哄瑞安玩呢,“你可以坐在岸边用池水泡泡脚,但是周围一定要有伺候的人。”

    “半人高的水可淹不死我。”瑞安骄傲的说,随即又很有兴趣的说,“什么时候能挖好?”

    “左右不过这两天。”王容与笑说,“安全可不能疏忽大意,一个洗脸盆也能让人淹死呢。”

    “尚膳监每日从宫里送膳食来路途遥远,天气炎热也怕走了味,所以在瀛台另外设有膳房,每天想吃什么就提前让人告诉膳房,膳房每天也有准备的菜式,每天晚膳后会有人送第二天的菜式来供你们选择,有想吃的就选就是。可能就没有像在宫里那么多菜式。”

    “在宫里满满当当一桌,吃的也不过几个菜。”璐王说。

    “如此就好,可不能去母后面前说我在瀛台苛刻了你们。”王容与笑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朱翊钧来到蓬莱阁,见到王容与,“开心了吗?”

    “陛下难道不开心?”王容与反问,她搂着朱翊钧的手带他去二楼的私密空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景色确实不错。”朱翊钧看着窗外说,“瀛台原来叫南台,南临一片村舍的稻田,先帝们都喜欢秋天来这里欣赏金稻波浪。”

    “这样临水一看,倒是不枉这蓬莱阁的雅称。”

    “还有稻浪看?”王容与说,“那我在这等到稻子熟了再回宫去。”

    “你怎么不说干脆在这里生完再回去?”朱翊钧好笑道。“你要喜欢,以后每年都来,有你不想来的一天。”

    “那还是要回宫去生产的,我在这里生倒是方便了,生产后的种种事宜,让别人麻烦。”王容与说。

    她去屉柜里翻出一个鎏金云龙纹银香球,挂在朱翊钧腰间,“瀛台树多,水多,蚊虫也多,挂着这个香球可以规避蚊虫。”

    “许杜仲开了驱蚊虫的药草,每日晨起黄昏都要让人沿着殿堂熏一圈。”朱翊钧低头看她嘴角噙着笑说。

    “许御医是他的职责,我给陛下是我的贴心。”王容与说。挂好了香球还拨弄了一下香球下的流苏。

    朱翊钧嫌弃寝殿布置的太过简陋,王容与说陛下可以回涵元殿的寝殿,朱翊钧搂着她说,“瀛台就你我二人,哪有夫妻分床的道理。”

    不过夜晚躺在蓬莱阁的床上,墙壁上盈盈弱弱的灯光,水浪声仿佛就在耳边,月光皎洁,穿过彩贝的窗户,如梦如幻,仿若仙境。

    “这样看,简陋有简陋的好。”朱翊钧说。“不然不知道光会如此美,月光会如此美。”

    “这是简洁,不是简陋。”王容与辩驳道,“东西虽少,可都是精品。”

    朱翊钧来瀛台避暑,大朝会回皇极殿,但是小朝就在瀛台,官员每日来瀛台报道。来瀛台的第一次小朝,就有御史出列,劝诫陛下不要贪图享受,耽于玩乐。

    “卿家认为朕搬来瀛台是为享受和玩乐?”朱翊钧问,涵元殿比皇极殿小,他在宝座上能更清晰的看到群臣的脸色。

    御史拱手,“陛下来瀛台虽说不上享乐,但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陛下今日能来瀛台,明日,就该去豹房了。”

    朱翊钧悠悠叹气,“朕自继位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万万没有想到,在众卿心中还是如此担心朕?”

    “朕来瀛台不为自己,是为皇后。”朱翊钧说,“皇后怀有身孕,畏热,宫内不若瀛台凉爽,朕才带着皇后来瀛台避暑。”

    “你的妻子在为你诞育子嗣,受尽幸苦,如果在这个时候都不对妻子好一点,岂不是枉为人夫。”朱翊钧说,“男子汉大丈夫,若对自己怀孕的妻子都不怜爱,又何谈怜爱天下苍生。”

    张居正出列拱手,“陛下此言不由让臣想起发妻,顾氏与臣情投意合,举案齐眉,以至于在顾氏离臣而去后,臣不能自己,在家沐休三年之久。”

    “若顾氏现在还在,臣想臣也会如陛下一般,对妻子时时珍重爱护。”张居正说,“少年结发,最是情长。”

    “张先生懂朕。”朱翊钧说。

    “臣以为,也可将官员如何对待内眷加入考成法内。尤其是基层官员,所谓妻贤夫祸少,基层官员直面民众,如陛下所言,对家中妻小都不生怜爱,如何能怜爱治下百姓,廉政爱民。”

    朱翊钧点头,“张先生酌情办吧。”

    散了小朝会,朱翊钧去蓬莱阁,一身郁气,王容与也不先问,伺候朱翊钧换了一身清凉的绸缎衣服,再上一盏冰梅子汤,朱翊钧喝下后,面上的郁色才消散些。

    “今日朝会上,竟然有御史谏言,说朕来瀛台是贪图享受,耽于玩乐?”朱翊钧说。“还说朕今日能来瀛台,明日就要去豹房。朕就是要去豹房又如何?朕去不得?”

    “当然去的。”王容与说,“武宗皇帝设立豹房时,肯定也有许多朝臣进谏,但是豹房还是落成了。”

    “不是朕不听劝诫,朕来瀛台过分吗?”朱翊钧说。“非要朕像父皇一样,除了勤政就是在后宫播种,最后落得个英年早逝。”

    “一点都不过分。”王容与说,“御史这种人,本就是一半做实事,一半沽名钓誉。他也许心里并不觉得陛下夏天要去个别庄消暑有什么好说的的,但朝上必须提一嘴,好似他是个诤臣,若是能惹得陛下大怒,落一个牢狱之灾,更是倍添脸面的事。”

    “对对对,读书人龌蹉起来真是恶心。”朱翊钧应和说,“尤其是动不动就死谏,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却是把君上逼上火架,不能让他撞死,不能责罚他,还要嘉奖他,还要表示朕错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忠君爱国,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陛下何苦为这样的人生气,不生气了。”王容与给朱翊钧捏肩。

    朱翊钧不气了,片刻后开始笑,“朕要是昏君,你就是个愚后。”

    王容与笑,“然后做一对在史书上遗臭万年的帝后?”

    “陛下还是做个明君吧。”王容与说,“我就是不想流芳百世,也不想遗臭万年。”

    “嗯,朕努力,争取要和梓童做一对流芳百世的帝后。”朱翊钧说。

    瀛台有小膳房,离蓬莱阁也不远,王容与想去亲自下厨,宫人原本以为就是在旁边动动嘴那样的下厨,也就没有劝说娘娘想给陛下准备的小惊喜。等到发现王容与挽起袖子,

    朱翊钧到蓬莱阁用晚饭,膳桌上只有寥寥几个菜,朱翊钧奇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膳房还没有送膳过来吗?”

    “南乳红烧肉,海参炖乳鸽,花椒鱼片,葱爆羊肉,凉拌菜拼盘,再来一人一盏金汤狮子头。”王容与报着菜名说,“够我们两个人吃的了,陛下还嫌寒酸?”

    朱翊钧看她,“你的意思?”

    “陛下先尝尝,若是不喜欢,再让膳房送膳过来就是。”王容与说。“这些伺膳内监已经试过了。”

    “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朱翊钧说,菜都是用素净无一点装饰的白瓷餐具装着,看着很是清爽,只有茶碗是突兀的黄釉描金花鸟纹的艳色,在一桌上白瓷餐具中十分显眼。

    朱翊钧拿开茶碗盖,里头卧着一个拳头大的狮子头,在澄澈的金色汤水里,朱翊钧用勺子刮下一角放进嘴里,肉很嫩,很鲜,入口即化,回味绵长,可见里头用的材料不少,心思不少。“口味还不错,是膳房来了新厨子?”

    王容与闻言笑眯眯的,“陛下再尝尝其他的菜?”

    “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朱翊钧笑道,因为两人相对而坐一个小圆桌,菜满当当的就在眼前,也用不着人布菜,朱翊钧就把所有的菜式都吃了一遍后才说,“这个花椒鱼片味道太冲,你少吃,以后也不准给娘娘进这个菜。”朱翊钧偏头对宫人交代说。

    “我就喜欢这个辣味。”王容与说。“非要我自己做才有这个味。”

    朱翊钧看着她,“这些都是你亲自做的?”

    “陛下带我来瀛台,正巧瀛台也有膳房,天时地利人和,我就小露一手。”王容与说,“我的厨艺还不错吗?”

    “有心了。”朱翊钧道,“都很好吃。”

    “陛下,这些菜可都是娘娘亲手做的,从原材料开始,都是娘娘亲力亲为。”李肱说道。

    “亲手做的?”朱翊钧看着王容与,随即皱眉恼怒,“你们怎么伺候的,娘娘现在是能做重活的时候吗?”

    “陛下。”王容与亲声道,“我亲自给陛下下厨是我的心意,陛下高高兴兴的接受不行吗,为什么要发怒?”

    “朕现在不缺你一顿亲手做的吃的,朕只想你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朱翊钧说。

    “下厨并不是很劳累的活。”王容与说,“难道我会拿自己的身体,拿宝宝开玩笑吗?”

    “这次惊喜,惊与喜参半。”朱翊钧说,“下次可不能这么做。”

    “我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菜,陛下竟然只是惊喜参半。”王容与叹道,“那我自己多吃点,不能浪费了我的辛苦。”

    朱翊钧这才真正品起菜来,先前尝一遍只觉虽美味但也不出奇的菜肴,在知道是王容与亲手做的后,每一口吃起来都是甘甜,从摆盘到菜肴的搭配到味道,都是恰到好处,是他喜欢的。每一口都回味无穷。

    “梓童在家中常下厨?”朱翊钧问,他得先把花椒鱼片吃完,以免王容与的筷子总伸往那个碗。

    “兴趣来了就会做一下。”王容与说,“大部分是不做的,因为我做的也没有厨师做的好吃。”

    “朕觉得尚膳监也做不出梓童的味道。”朱翊钧说,“等到孩子生下来,梓童再做给朕吃吧。”

    “那可不能保证。”王容与说,“如果做多了,陛下就会尝出,我的菜并不比膳房强,若是让陛下吃刁了嘴嫌弃了,我可不干。”

    “只要你做,一碗白水汤面也是无上佳肴。”朱翊钧说。

    “我的菜里也没放糖啊?”王容与做奇怪状道,“怎么陛下说的话跟含着蜜糖一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王容与把瀛台来当做度假,十分难得的有了点在闺中的闲适和自由,每天吃吃躺躺,并不想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是过了三五日,瑞安把瀛台逛够了,又来找王容与玩。之前王容与送了瑞安几套陆博,瑞安十分喜欢,每天都要玩,来瀛台也带过来了。

    王容与见瑞安要摆开送她的陆博来玩,忙说,“我这里新作了一幅小陆博,正好两个人玩,你先收起那些。”她送给瑞安都的是大陆博,展开有大大的沙盘,一定要有人帮忙挪旗子才能轻松一点,不然玩一局陆博下来跟运动一场一样。

    “什么新陆博?”瑞安果然有了兴趣,“有好玩的皇嫂不早点告诉我。”

    “今天才送过来的。”王容与说,“第一次只做了三副,你今天玩的好了,就拿一套回去。”

    “就知道皇嫂对我最好了。”瑞安说,王容与让人做的是一副跳棋,其实这个是最容易复刻的,结构也简单,又从前世从小玩到大的,简单的色彩琉璃球已经可以做到浑圆一致,王容与细细跟瑞安解释了跳棋的晚饭,然后她持红色琉璃球,而瑞安持蓝色琉璃球。

    跳棋简单好上手,又趣味无穷。瑞安十分喜欢,一时竟然忘了时间,知道朱翊钧过来,才急忙跳起来给朱翊钧请安。

    “咋咋呼呼的在干什么?”朱翊钧说,王容与迎他,“和妹妹下棋玩呢。”

    朱翊钧看着瑞安,“以后不能玩这么久了,娘娘怀着孕,精力不济的很,还要费心陪你玩。”

    “臣妹知道了。”瑞安弯膝说,然后等到王容与点头,拿着桌上的棋盘就行礼告退了。朱翊钧看着王容与,“她又在你这拿什么东西走了?”

    “新作的一个小玩意,本来就说好给她的。”王容与说。让无虑又拿一副跳棋出来,“这个是给陛下准备的。”

    “朕也有?”朱翊钧道。

    “我与陛下玩的。”王容与说,棋盘做的精致些,旗子是用各色玉石打磨成的,“我用红玉棋子,陛下用黄玉棋子。”

    王容与又教朱翊钧玩跳棋,朱翊钧玩两盘就上手了,不过朱翊钧很是克制,玩了几盘就让人收起来,“不要用脑过度。”他告诫王容与。

    “谨遵圣旨。”王容与应声道。时下对孕妇养胎就是养猪一个要求,多吃少动,连脑子和心神都要少费,仿佛一个废人。

    也不是总在室内活动,清晨傍晚凉爽的时候也会在岛上走走,有一日王容与突发奇想,与陛下,璐王,瑞安公主四人,一人一跟钓竿就在涵元殿前面的池塘垂钓,“今日比赛,谁钓的鱼最多,谁就赢。”

    “赢了彩头是什么?”瑞安公主问。

    王容与又问陛下,“赢了陛下赏什么?”

    “你攒的局为何要朕来奖赏?”朱翊钧笑道,“好,赢的人就赏一百两。”

    “如果朕赢了,那你们三个凑一百两给朕?”

    “这里面最富有的就是皇兄了,为何还要我们的银子?”瑞安嘟嘴说。

    “愿赌服输。”朱翊钧说,“不然这个彩头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陛下赢了,这一百两我出。”王容与说,她对瑞安和璐王说,“指不定谁赢了。今日只有兄嫂弟妹,没有陛下,谁也不能放水。”

    朱翊钧笑哼道,“赢你们三个还需要你们放水?太小看朕了。”

    朱翊钧拿着钓竿先去寻地方,王容与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好,凭感觉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宫人给她串鱼食,然后甩杆。璐王和瑞安叽叽喳喳的选地方,一杆下去没有一刻钟,没有鱼上钩,就要换地方。

    王容与使个眼色,让有经验的宫人去帮助璐王和瑞安公主,这湖里的鱼长这个大还没见过钓饵,香喷喷的钓饵,只要耐心,一钓一个准。

    先是朱翊钧那边每钓上一条就有人欢呼,之后王容与这里也开张了,瑞安看见着急了,小孩心性,总不喜欢输的,和璐王说好一起钓,到时候就算一个人的总数,得了赏两人平分,朱翊钧得空看了这边一眼,“不行啊,你们这是作弊呢?”

    “我们这是联合,我们还小呢。”瑞安振振有词的说。“其实按照皇帝哥哥的厉害来说,应该是皇帝哥哥和我们三个一起加起来的数量比才成,皇嫂的鱼也要和我们一起相加才是。”

    “那一百两银子怎么分啊?”朱翊钧问,“这可平分不了。”

    “皇嫂拿四十两,我和璐王哥哥分别拿三十两。”瑞安说。

    “哎呦,那有四十两也比没有好啊,无虑,赶紧把我的鱼篓子拿到瑞安公主那去。”王容与笑说。

    欢声笑语。

    足钓了一个时辰的鱼才收杆,朱翊钧毫无以为是钓的最多的,但是比起三个相加还是要少一些,朱翊钧干脆的认赌服输,“朕还能真欺负你们这些妇人幼小不成。”

    着人去拿了银子来,十两一个银锭子,摆的齐齐整整,三人当场就分了,瑞安端着银锭子笑的美不滋溜的。

    “瞧瞧你那财迷样。”朱翊钧笑她。

    “那这么多鱼怎么办呀?”璐王问。有些皱眉,“本王不喜欢吃鱼。”

    “这是璐王和公主钓上来的鱼,送给母后,最合适不过了。”王容与提议说,“陛下也送些给朝臣,以示陛下宽下之心。”

    “那便内阁和龚大人那一人送几尾过去,若还有多,几个一品公还有国丈家,也送些过去。”朱翊钧对张成说道。

    “陛下也有留出最好的两尾,送到两宫太后处。”王容与提醒说。

    王容与钓的鱼除了给两宫太后的则要分给后妃,除了四个掌管宫务的后妃以外,嫔以上的妃嫔都有,嫔以下,则就送了王美人一个。

    用几尾鱼来表示对自己妹妹的特别照顾,很划算。

    回到蓬莱阁,王容与将到手的四锭银锭子,分了两个给朱翊钧,“今日我打赌赢了,赌资分陛下一半,分点我的喜气。”

    朱翊钧拿着两锭银子笑,“感情好,还回来两锭,不是血本无归。”

    朱翊钧许是第一次钓鱼就有如此不菲的成绩,竟然是爱上钓鱼,如有闲暇就喜欢拿起钓竿坐在湖边上,王容与偶尔会陪他,有时候也会叫烟萝选几个歌喉动听的少女过来,做民间少女打扮,泛舟湖上,歌声传来像贴着湖面飞过的翠鸟,惹人怜爱。

    瑞安闻声前来,跳着要坐小舟,王容与做了非常粗的绳子,“要坐小舟就要绑在这个在身上,不绑就不行。”

    瑞安看着绳子,王容与让人在宫人身上展示一下,真真是五花大绑,很是粗鲁难看,瑞安看了又看,还是委屈的说,“我不要坐了。”

    “好好听歌。”王容与安抚她说。

    “那可以跳舞吗?就在水上面跳?”瑞安说。

    “在小舟上跳很危险。”王容与说,“你且等几天,我布置一番,就让你能看到水面跳舞。”

    “谢谢皇嫂。”瑞安很快就开心起来,然后被宫人一碗冰奶露就引回宫了。

    “你对瑞安也太过纵容了。”朱翊钧说。“朕看她在母后面前都没有这么跳脱。”

    “女孩子最开心的就是在闺中,想到她不久后就要嫁人,还不赶紧对她再好一点。”王容与说。

    “公主下嫁也是过的舒坦日子。”朱翊钧说。

    “才不是呢。”王容与说,“公主嫁人郁郁更多。”

    “我这胎若是个小公主,我一定要把她养的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就是嫁人也能过的真正的自在。”

    朱翊钧搂着王容与对她的肚子说。“如果是个小公主,朕一定把她宠的是最幸福的小公主。但是朕还是希望这里面是朕的太子。”

    “现在已经成型了,是男是女,已经是买定离手了。”王容与笑说,心里却想着,朱翊钧现在才十几岁,太子这个时候就出来可不是好事,太子当久了总会生变的。

    王容与让人在池塘之间埋下几根木桩,然后再在上面铺好木板,在水面下三寸,人立在上面跳舞,就像在水面跳舞一样。

    板子搭好后,王容与还交代一定要选几个壮汉在上面蹦跶几下,看稳不稳靠。王容与跟烟萝说了瑞安公主想看水面舞蹈,烟萝知机就要编排新的舞蹈。“最好找会游泳的,在湖面跳舞不比平底,若是出了事故,就不美了。”

    “谢娘娘体恤。”烟萝说,“一定不负娘娘所托。”

    烟萝亲自去看了台面的太小,回头就叫人做了一块一样大小的板子摆在院子里,烟萝问了教坊司内所有会游泳的舞者,择出三人来排舞。

    等到排好先跳给皇后娘娘看,王容与跳完点头,还让她们去湖中木台跳,“下装一定不要长了,沾了水贴在腿上既不好动也不好看,上衣做的飘逸些,纱衣垂地,要有嫦娥仙子奔月之姿态。”

    王容与看了湖中试跳后说,“晚上跳更有朦胧仙女姿态。”

    “你再准备几个小节目,等到哪日月圆皎洁,便做一场湖边小宴。”王容与说,“做些大的莲花灯,上面放置灯烛,飘在湖面上,一定很好看。”

    “有大花灯者,上面还可坐人。教坊司有些少女少男,正是轻盈的年纪。坐在莲花灯上或演奏或放歌,娘娘觉得可好?”烟萝举一反三说。

    “如此甚好。”王容与说,“若是年纪太小,做金童玉女装扮,也十分好看。”

    “只是有一条,一定要先试验,万不可出意外。”王容与说,“宴会本是高兴的事,宴会上出事故,犹如乐极生悲,我十分不喜。”

    “我省的。”烟萝说,“如果我做事不牢靠,娘娘也不会信我了。”

    “知道你沉稳可靠,只是白吩咐一句。”王容与笑说,“好好准备着,若陛下看的喜欢,赏金少不了。”

    等到一切安排妥,找个夜晚月亮明亮的日子,王容与就请陛下,璐王,瑞安公主来湖边赴宴。朱翊钧笑王容与,“让你来瀛台养胎,偏偏一天一个主意,瀛台都不够你折腾的。”

    “我有量力而为。”王容与说,“事都是底下人做的,我只动动嘴皮子,算什么劳累。”

    月光皎洁,在岸边排开了桌椅,上面有新鲜的瓜果和糕点,还有冰品。王容与不能吃冰品,让人煮了一碗红豆糖水解馋。

    “皇嫂,你叫我们来干什么?月夜赏湖水吗?”瑞安坐下就问。

    “急性子。”王容与说,“等着吧。”

    有歌声从湖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姑娘唱着采莲曲滑着小舟过来,小舟后面跟着一朵一朵的莲花花灯。一朵明一朵暗,明的花灯里面是小儿手臂粗的蜡烛,暗的则是还合着花苞。等到唱歌的姑娘把小舟划到岸,歌声也停止。

    突然,暗着的莲花灯仿佛开了花,层叠的花瓣下竟然是打扮的莲花童子,手里拿着乐器,乐声起,中间的舞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她身着轻纱,头发做飞天仙女髻,手臂脚环都佩戴铃铛,舒展手臂,翩然起舞。

    “她是仙女吗?可以在湖面跳舞?”瑞安亮晶晶的眼神问。

    “明日就能知晓她为什么会在水面跳舞,今日就好好观赏就是。”王容与说,她偏头看着朱翊钧。小身问,“陛下喜欢吗?”

    朱翊钧伸手握住王容与的手,“今年的中秋晚宴不如在瀛台办,就按你今天安排的节目,很是别致。”

    “让杨嫔来帮你?”朱翊钧说。

    王容与看着他笑问,“真有这么好吗?”

    “梓童实在是很有生活情趣的人。”朱翊钧说,“便是只和梓童在一起,朕也不会觉得无趣。”

    舞蹈结束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瑞安还有些依依不舍,王容与说,“陛下说今年的中秋晚会在瀛台办,到时候准备比这个更好的表扬。”

    “当真。”瑞安开始数手指头还有多久到中秋。

    后妃其实也是偶尔会来瀛台,有的是些事要来问皇后,有的像杨嫔刘嫔就是真心实意来看望皇后,还有的就是李太后派过来给陛下送东西的,但是不管是别有用心,还是真心实意,反正她们在瀛台都没见过陛下,来送东西的,朱翊钧也只是略见一见就打发走了。

    王容与实没想到朱翊钧能守身如此,不过许杜仲说三个月后可适量房事,她也不扭捏的主动求欢,朱翊钧开始还吓道,“怀孕的人不可以同房,你放心,朕还没那么难受。”

    “陛下要我现在请许御医过来告诉陛下,可以适当房事吗?”王容与说,“还是陛下嫌弃我怀孕变丑了。”

    自然不是。

    朱翊钧提醒吊胆敦伦一回,过后搂着王容与说,“比不做还累人。”

    “本来做就要比不做累人。”王容与说。

    朱翊钧怕伤了王容与腹中胎儿,王容与要敦伦像是强了他似的,但是王容与给他用手伺候了之后,朱翊钧便放开脸皮隔三差五就让王容与用手伺候他。

    正是年轻气壮的时候,皇帝又是不喜欢女人都有女人排着上床的那种,没亏过女人长时间不做有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事,然后朱翊钧就会做些别的转移注意力,或者是去蓬莱阁,看着王容与,就不想了。

    王容与当初只是随口一说,她也没真的想陛下就在她孕期中不宠幸别人。但是朱翊钧听了,就入了心。扪心自问,难道朕管不住自己,皇后怀孕期间,就是不召幸后妃又如何?

    朱翊钧自己跟自己约定。

    王容与看在眼里,所以投桃报李,也伸手帮朱翊钧缓解身体,不然就是憋死她也不管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李太后并不想要来瀛台参加中秋礼宴,但是朱翊钧坚持,王容与叫来芳若,“为何母后不愿意来瀛台?”

    “娘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芳若也特意去打听了,“从宫里到瀛台得坐轿辇从午门出来再从午门回去,陛下和娘娘,还有陈太后都可以走正门,但是李太后不能走。所以李太后素来很厌恶出宫。”

    “午门只有陛下能走,皇后大婚可以从午门走,每次科举的前三榜可以从午门出,之外,再无人能从午门进出。”芳若说。

    陈太后虽是裕王侧妃,先帝正位大宝后,陈太后的车辇也是从正门进的,所以如果要出宫,她也可以从午门进出。但是李太后,从前只是贵妃,即便荣升为太后,追根究底也是不能从午门进出的。

    李太后造势自己是九莲菩萨的根本,除了掌握权势,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时先帝新丧,幼帝即位,需要太后辅政,李太后虽是陛下亲母,最开始也不得不两宫太后一起临朝,陈太后她是正位,她是皇后时,她和陛下坐着,李贵妃只能站着,到了她是太后,自己的亲儿子成了皇帝,还是只能陈太后和陛下坐着,李太后只能站着。

    李太后如何能服。

    陈太后无子无宠,一向来都沉默寡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荣升太后后一开始也有点想要和李太后较劲的意思,毕竟论身份,李太后总要屈居她之下。但为先帝诞育最多子嗣的李太后又岂是好相与之辈,察觉陈太后的意图,她就弄出了九莲菩萨托梦的事。

    提升自己的身份后,外又与张居正冯保等人达成共识,最后干脆以照顾幼帝为由,搬进乾清宫。陈太后本身政治能力又偏弱,如何是李太后的对手,最后只能借久病体弱,居慈宁宫,不问政事。

    但是就是李太后气焰最胜的时候,陈太后在一日,她就是妾,所有礼服上的顺序,不能违背。

    “那我再去和陛下说说吧。”王容与说,进入八月其实已经也有些凉了,说是来瀛台避暑,也该是回宫的时候。既然要回去,又何苦强硬到要在瀛台设宴。

    瀛台原本也有宫人值守,部分人是来养老的,但是还是有人心里存有志向,是想要往上爬的,帝后来瀛台避暑算是大好消息,想要往上爬的这几个月是卯足了劲在主子面前展示,和主子身边的宫人打好关系。

    本来说皇后想在瀛台办中秋礼宴,但是好像因为宫里李太后不喜,要取消了。瀛台一个嬷嬷,心跳加速,好像找到了自己一飞冲天的契机。

    怀孕五个月的肚子已经露出尖尖了,虽然宽松的袍服一穿还是看不太出来,王容与最近常觉得腰酸,脚也开始肿胀,她让人做了舒适的拖鞋,反正裙子盖住,别人也不知道她穿的拖鞋。

    在瀛台这么久都是不施粉黛,但是皮肤白皙细腻,不施粉黛看着也十分清丽。王容与与朱翊钧说笑道,“这胎也许真的是个小公主,女孩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在肚子里就贴心母亲,母亲怀孕不见丑,反而漂亮。”

    “你这气色好是因为沾了龙精。”朱翊钧一本正经的说,“寻常孕妇没有滋润,所以才气色不好。”

    王容与大囧,不与他说话。

    虽然陛下还没答应娘娘说回宫去办中秋晚宴,但是横竖过了中秋就要回宫,行李也要归置起来,好在准备回宫比准备出宫可简单的多,许多东西也不用带回去,宫人在规整行李时,王容与去迎熏亭坐坐。

    无虑过来禀告,“娘娘,这瀛台有一个嬷嬷来求见娘娘,说有要事禀报。”

    “何事?”王容与问。

    “不知。”无虑说,“她说非要见了娘娘才说,并且再三强调是十分重要的事。”

    王容与沉吟片刻,便说让她过来吧。

    说是嬷嬷,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衣着宫装,半新不旧,脸上有辛苦劳作的痕迹,也有蓬勃的野心。王容与温言问她,“你有事与本宫说?”

    “是。”嬷嬷跪在地上并不起身,“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什么事需要本宫屏退左右?”王容与挑眉问道,“冒犯本宫该当何罪。你心里可清楚?”

    “娘娘在听到奴婢说的话就知道,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嬷嬷盯着眼前的石板说,“奴婢送来的消息是娘娘现在最迫切需要的。”

    “你倒是说说什么是本宫现在最迫切的?”王容与笑道,她在亭中赏景,除无虑外,亭中的宫人还是瀛台选上来的机灵宫人。

    王容与挥挥手让无虑带她们离开,也不走远,就在离亭百米远的地方,可以看见亭内景象,不仔细听却是听不到亭中说了什么。

    “你说吧。”王容与说。

    “娘娘现在最迫切就是圣母皇太后处处钳制娘娘,奴婢这里的消息,可以让娘娘可以自在面对圣母皇太后。”嬷嬷说。

    王容与眯着眼睛看她。“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一个未曾伺候过圣母皇太后,而圣母皇太后也不曾来过瀛台的瀛台宫人,会知道皇太后的八卦?”

    “敢诽谤圣母皇太后,大罪当诛,你真不害怕?”

    “皇后娘娘是仁善人,自进宫后处处以太后为先,而太后总是对娘娘诸多限制,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何况娘娘。”嬷嬷说,王容与的反应在她的预想之中,哪里能就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要对付自己婆婆。

    但是嬷嬷笃定皇后是对李太后不满的。

    “圣母皇太后如今虽然贵为太后,身份尊贵,从前也不过是个宫人,贵妃,哪能比得上娘娘从午门进宫的气魄。”嬷嬷说,“太后不喜来瀛台参加中秋晚宴,不就是气恼自己不能从正门进出,小气的很。”

    “你当真敢说。”王容与说道,“就冲你今天这些话,一顿板子你就跑不了。本宫是仁善,也容不下胡言乱语大放厥词犯上的人。”

    “奴婢只是真心心疼娘娘,也是无意中知道了圣母皇太后为尊者不尊的事情,就更加心疼娘娘如今还要受皇太后的钳制。”嬷嬷说,“即使娘娘要责罚奴婢,奴婢也是一定要说的。”

    “你的关子也卖的够久了。”王容与说,“再故弄玄虚,这顿板子也少不了。”

    “娘娘,你可知道,圣母皇太后她,她不贞。”嬷嬷说道最后是膝行到王容与跟前说的。

    王容与瞳孔睁大,“你从何得知?”

    “奴婢也不是一开始就在瀛台伺候,奴婢原本是在宫里伺弄花草的,有一同乡是在圣母太后跟前伺候,平常对我也是多有照拂,有一日她来找我,神色不安,说她会死,奴婢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无意中发现李太后在和张居正幽会。”

    “闭嘴,不要说了。”王容与拍桌而起。

    嬷嬷噤声,“奴婢同乡不久后告病身亡,奴婢十分害怕,于是寻了个错就分到瀛台来,奴婢本来想把这个消息烂在肚子里的。但是皇后娘娘来了瀛台,对我们这些偏远的宫人也如此照拂,奴婢感念娘娘恩德,实在不忍娘娘还受圣母太后钳制,才前来告知。”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王容与盯着她问。

    “李太后身边已经换了一批人,所有知道的人在那三五年间不是死了就告老回乡,想来也是死在路上了。奴婢不知道宫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是像奴婢这样因缘际会知道了这个消息却深埋在肚子里,但是瀛台,应该只有奴婢一个人知道。”嬷嬷抬头说。

    “娘娘不要担心没人作证。”嬷嬷说。“阴私事,最难辩驳,找一二宫人扮成鬼在慈安宫叫唤几句还我命来,然后放出谣言,李太后自然以后只能在慈安宫里修生养性,再不能出来钳制娘娘。”

    “娘娘。”却是顾言晞过来,见无虑带着宫人在远处守望。而娘娘在亭中和一个陌生的宫人说话,顾言晞心生不详就喊道。见王容与往后倒了一倒,虽然很快就扶住了石桌。

    但是顾言晞和无虑等人还是很快就过来,“娘娘?”

    王容与被顾言晞和无虑搀住,用蚊呐音在无虑耳边说,“堵住她的嘴,扔湖里去。”

    顾言晞也听到了,心下震动,但是见无虑空手就要上前,娘娘既然是要堵上嘴,自然是不想让这人再说什么,用手堵嘴,一个不慎喊出来,就坏了娘娘的事。顾言晞拿出手帕撤下腰间的香球裹住,跟无虑一同上前,在无虑抓到嬷嬷的肩膀时,她就赶紧把手帕球塞到她嘴里,然后一左一右压制了嬷嬷,一路拖到水里,扔了进去。

    无虑见人下了水就松了手,紧张的咽了口气,手在颤抖,胸口狂跳,但是她不害怕,无病突然不在,老太太让她顶上和无忧一起陪娘娘进宫,老太太就跟她们说过,跟着娘娘进宫,就要做好娘娘手里的刀,要保护好娘娘,就是娘娘要你们去杀人,也要干净利落的去做。

    虽然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但你们要做好这种觉悟。娘娘在宫里再信任谁也好,只有你们是从小跟着娘娘的,这份情谊不是别人能替代的,娘娘真要做棘手的事也只会放心让你们去办。谁都会背叛娘娘,但是你们两个不会。

    无虑握紧拳头,她做到了,虽然平日里她最小,娘娘纵着她,性子开朗又爱八卦,但是今天无忧不在,她也保护好娘娘了。

    顾言晞多了一个心眼,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水,顺势躺在地上,伸出半边身子死死摁住那人在水下,挣扎不已激起许多水花,无虑也连忙来帮忙按住,直到手底下动静变小,两人又合力把人拉了上来。

    摸了呼吸,摸了脉,摸了心跳。

    确定已经死了,两人都瘫坐在地上,无虑抬头对亭内王容与说。“娘娘,此人已伏诛。”

    王容与捧着肚子觉得隐隐作痛,冒着冷汗说,“善。”

    “传御医。”

第一百三十章

    朱翊钧急冲冲赶往蓬莱阁,幸好许杜仲一直在瀛台待命,王容与这边说传御医,等她回到蓬莱阁,许杜仲已经在殿内等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朱翊钧进寝殿就看见王容与面容苍白的卧在床上,又急又心疼,“到底怎么了?”

    “娘娘情况怎么样?”朱翊钧问。

    “娘娘是受到了惊吓从而心神不宁影响了胎气,等臣开几剂安神药娘娘喝了再以观后效。”许杜仲说。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煎药。”朱翊钧挥手说。

    他坐到床边,握着王容与的手,王容与睁眼看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朱翊钧拿手去抹她的眼泪,“别哭,宝宝还好好的。”

    “那个人她咒我。”王容与抽噎着说,“她说有事要和我说,我便让她过来,结果,结果她说我会被陛下厌弃,不得好死,我太害怕了,我就让宫人堵着她的嘴扔水里,我,我当时就在水边上,我想让她闭嘴。”

    “但是,她就没上来。”王容与看着朱翊钧,哀戚惶恐,“陛下,我杀人了。”

    “不。你没有杀人。”朱翊钧搂着她说,“她以下犯上,是罪有应得,淹死还是你给她的恩德,否则朕一定要将她杖毙。”

    “我不知道。”王容与哭着摇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和我说这些?我太惊讶,太慌张。”

    “没事了没事了。”朱翊钧抚摸着她的背,直到她在他怀里哭睡着。

    朱翊钧确定王容与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放下她,王容与很少在他面前哭,所以一哭,朱翊钧觉得自己的心跟着难受起来。

    朱翊钧去到蓬莱阁的一楼,方才伺候皇后的宫人此时都跪在那里。

    “谁来说?”朱翊钧阴沉着脸说。

    顾言晞叩拜行礼后说,“今日我等在蓬莱阁规整娘娘的用品,娘娘便说去迎熏亭,有四个宫人陪同娘娘前去,其中一个人中途告退,她回来蓬莱阁通知,我便去替她。今日犯上的嬷嬷是瀛台花房的,因为总往蓬莱阁送花,与宫人也是熟悉的,所以她说有事禀报娘娘,宫人就去替她通传。”

    “娘娘同意见她后,她又说要和娘娘说的事需要屏退左右。宫人担心,但是娘娘允了她。宫人离开迎熏亭,却也在开阔处警卫,能看到娘娘。”

    “因为隔的远,并听不清楚说了什么,但是看到娘娘起身后,我们连忙赶过去,娘娘说让我们拖这个疯女人去冷静一下,我便照办了。”

    “还有谁有补充的吗?”朱翊钧眯着眼睛问。

    归着众人都摇头。

    “通传的宫人是谁?”朱翊钧问。

    “是奴婢。”无虑抬头说。

    朱翊钧看她一眼,“你留下,其余人自去领板子。”

    “照顾皇后不周,以至于娘娘受惊,论罪当诛,如今皇后有孕,要少开杀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都自去领十板子,日后再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朱翊钧给张成使个眼色,让他去把这件事收尾。

    淹死的嬷嬷会以以下犯上被杖毙的通报死因,和嬷嬷一起死的还有当时在亭内,除坤宁宫以外的宫人。但是正如朱翊钧说的,皇后娘娘怀孕,要少造杀孽,便先看管起来,等皇后生了再默默处刑。

    皇后下令杀个把人,没有问题。但是皇后也不能动用私刑,所以朱翊钧在听闻消息后马上就命人封锁了,如今再统一口径。

    其实朱翊钧对坤宁宫的宫人也没那么放心,但是王容与一向护犊子,如果现在处决了坤宁宫的宫人,她指不定怎么生气。

    “你以为你是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丫头,朕就不会动你是不是?”朱翊钧问。

    “奴婢不敢。”无虑道。

    “顾言晞说的,你真的没有补充了?”朱翊钧又问。

    无虑摇头。

    “你以为朕会相信,皇后因为有人咒她就大惊失色,全无主张,一时冲动,就让你们去处决的一个人?”朱翊钧问。

    “那个罪妇到底在亭子里和皇后说了些什么?”朱翊钧喝道。

    “奴婢当时离亭百米,实在没有听清楚罪妇对娘娘说了什么。”无虑摇头说。

    “皇后过后也不曾跟你说?”朱翊钧怀疑道,可疑,太可疑了,能让王容与惊慌失措必让人死的失态,绝对不是简单的咒几句会得了他的厌弃就能做到。不得好死这句确实很严重,但是这人是谁,为什么梓童会信她呢?因为信才会被她的话吓倒。

    不然寻常听闻,只会心情不好,谁会把一句戏言当真。

    尤其梓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

    无虑萎缩了一下,但还是坚定的摇头,朱翊钧断定她有事瞒着自己,“你最好从实召来,你不要以为替娘娘瞒着就是为她好,她不说,你也不说,万一藏在幕后的人还有后招,皇后能每次都那么好运吗?”

    无虑害怕的说。“还有幕后之人?”

    “罪妇为何突然要求见皇后,还口出不逊,她在瀛台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皇后,若不是有人指使,她怎么敢又怎么会来冒犯皇后?”朱翊钧道。

    无虑趴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奴婢不敢说,奴婢不愿意任何对娘娘以及小皇子的恶言从奴婢口中说出。”

    “奴婢愿意已死谢罪,如果奴婢没有替那恶妇通传,娘娘就不会受惊了。”无虑哭道。这一切都是王容与指导她说的,事实上那个嬷嬷对王容与说了什么只有王容与知道,但是她必须得有个借口,她无缘无故的把一个人溺死了,没有借口,她解释不通。

    王容与只能说是那人咒自己,咒自己的孩子,她只能和陛下说是咒自己,但是只凭咒自己,陛下不会相信她的失态,那么再由宫人的嘴说出还咒了自己的孩子。

    没有母亲在听到有人咒自己的孩子能无动于衷的。

    她的失态就可以得到解释。

    她的隐瞒也会想显得情有可原,并更加真实。没有一个母亲会复述别人咒自己孩子的话,那些话别说是说,就是在心头一转念,都是刮心之痛。

    “竟然还敢咒小皇子?”朱翊钧闻听还有什么不了解,抓起手边的茶盏要扔,又想起怕惊动楼上睡觉的王容与,举起的手停在半空,最后恨恨放下。

    “淹死她真是便宜她了。”朱翊钧说,“朕要将她碎尸万段。”

    朱翊钧对无虑说,“你的活罪也免不了。”

    “朕知道皇后对你们这些从小伺奉的人十分宽容,但是后宫不是可以轻忽的地方。”朱翊钧正色道,“即使你今日保护了皇后,但是这个危险也是你的不谨慎带来的。”

    “如果你们再这么伺候,朕会让皇后送你们回永年伯府,也是留你们一命。”

    “奴婢定铭心刻骨的记住这次教训,再不会犯。”无虑说。

    “下次再不可当着皇后的面杀人。”朱翊钧道,“让人闭嘴的方法有许多,不要让低贱之人死在皇后面前。”

    “奴婢谨记在心。”无虑俯身说。

    “去领你的十板子吧。”朱翊钧冷声道。

    等人都退了干净,在安静的室内,朱翊钧摩挲着腰间玉佩,开始思索,究竟是谁指使那毒妇来如此咒皇后。

    宫人下楼来。“陛下,娘娘醒了,在找陛下呢。”

    朱翊钧上楼去,王容与其实没醒,像是梦魇住般,一边哭着一边喊着陛下。朱翊钧为王容与如此依赖她而感到心碎,王容与素来都是沉稳大气的,如今这般可怜无助,真真让人心疼。

    朱翊钧上前搂住王容与,“梓童莫怕,朕在这里陪着你呢。”

    “陛下别走。”王容与揪着朱翊钧的前襟说。

    “不走,朕不走。”朱翊钧说,“朕一直陪着你。”

    王容与半是做戏,半也是真心害怕,她手里第一次沾染了人命,还是在她怀孕的当口,叫她如何不害怕。

    睡不安慰,半夜总要起来,王容与不愿再惊醒朱翊钧,但是朱翊钧还是有感应的醒来,摸到王容与脸上的冰凉水渍,“别哭了,朕在这里呢?什么人都伤害不了你。”

    “陛下,我杀人了。”王容与说。

    “她时不时该杀?”朱翊钧问。“再来一次,你会不会下令推她入水。”

    “她该死。”王容与低声道,李太后和张居正有染,这事便是漏出半点风声,就要血流成河,母子反目,君臣反目,而史书会记载,民间会传颂,陛下会跟着一起钉在耻辱柱上,永远得不到解脱,更不要说开心快乐。

    陛下还如此年轻,她怎么能忍心。

    那个人必须死,那件事必须埋在深深的地下,不能见光。

    “再来一次,我也会下令的。”王容与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自己,是冷血残忍还是当机立断,为了大部分人就牺牲了一个人。

    可是一个人的命,也是命啊。

    王容与觉得听见自己底线崩塌的声音。

    她为了这件事,如后日后再杀人怎么办?

    “再下令的时候就不要让人死在你面前。”朱翊钧怜爱的说,“有些人该死,和你无关。”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因为王容与受惊保胎,中秋礼宴只能在宫里举办,朱翊钧传话让杨嫔主持了宫中中秋晚宴,一应事宜不要来打扰皇后养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翊钧如此小心,以至于传言飞起,说皇后这胎可能要不好了。

    老太太上折请旨来见皇后,没有得到应允,担心着急,王容与让无忧去永年伯府送中秋的赏赐,顺便跟老太太解释,娘娘并无大碍,只是陛下现在不让娘娘分神,等到中秋过后,娘娘就会请老太太进宫。

    “娘娘可是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要养胎?”老太太迟疑的问。

    “老封君别问了,多的我也不能说。娘娘怕老封君担心,所以才特意让我出来一趟,让老封君放心,娘娘现在如今安然无恙。”无忧说。

    “没事就好。”老太太说,没亲眼见着王容与,她怎么能放心,只是无忧都如此说,她只能按下不问。

    “你们要好生伺候娘娘。”老太太嘱咐说。“哎,无病大约是找不着了,去江南的最后一拨人也会来了,无功而返。你先不要跟娘娘说这个,等到娘娘生产后,情绪稳定,你再缓缓和她说。”

    “是。”无忧应道。

    王容与静悄悄的回了坤宁宫,因为要卧床养胎,所以既没有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也免了后宫嫔妃的请安,便是中秋礼宴,王容与也只露面了一阵子,应了陛下的举杯后,陛下就让人送她回去了。

    不过官员在看到皇后肚子还好好在的时候还是舒心了许多,陛下如今膝下凄凉,若是皇后这一胎出了什么差池,可不是什么美事。

    后宫见了皇后娘娘的肚子,表面上是各种庆幸,内心如何就不得而知。

    回了宫,朱翊钧还是每日都宿在坤宁宫,后宫众女子望着坤宁宫的方向都透着哀怨,都说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大度,这怀孕这么久,一直把着陛下,其他人是一点肉味都闻不着,哪里贤淑,哪里大度?

    李太后把许杜仲叫过去,直言不讳的问他,皇后的胎不稳是不是和陛下同房导致的。许杜仲只能老实回答,不是,娘娘和陛下并未同房。

    “陛下可是每日都和皇后睡在一张床上,你不要妄想欺骗哀家,是不是同房导致的,哀家找另外的御医一诊就是。”李太后威慑他。

    “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微臣,便让其他同僚也去把以下皇后娘娘的脉。”许杜仲伏身说。

    李太后见许杜仲还是不松口,便让他走了,她传言太医院,让弄个三医会诊,查查皇后到底是什么毛病。

    朱翊钧匆匆来慈安宫,“母后这是为何?”

    “好端端的人突然脉象不稳,哀家也着急,虽然你信任许杜仲,但是太医院其他的御医也不是摆设,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李太后说,“哀家只想让皇后这胎好好的。”

    “母后的好意,朕和皇后都心领的,只是皇后现在情况特殊,她是习惯了许杜仲的诊脉,突然去了三个陌生御医,她还以为肚子里孩子有什么不好,紧张坏了。”朱翊钧说。

    等朱翊钧走后,女官拿来御医诊断,皇后是因为受惊吓情绪波动大才造成的脉象不稳,李太后让人把这诊断烧了,“皇后在瀛台发生了什么?她可不像是心性不稳之人。”

    “说是被一个嬷嬷犯癔症吓到了。”宫人说。

    “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去查。”李太后说。

    她端起茶盏想到刚才陛下的言行,“若是没有同房,陛下如何忍住几个月的和皇后干躺在床上?”

    “陛下应是十分喜爱皇后娘娘了。”宫人说。

    李太后皱眉,“皇后不需要爱,只要有尊重就够了。宠生娇,皇后就不如才进宫时那般懂事了。”李太后这些月来对王容与累加了许多不满,不过她都暂且记着,等皇后生了后再做打算。

    朱翊钧忧心王容与总是半夜惊醒,醒来后就睡不着了,朱翊钧模糊转醒的时候,王容与劝他,“陛下睡吧,明日还要处理政务,休息不好会精力不济的。”

    朱翊钧困顿的握着王容与的手放在胸前,“你睡不着,朕陪你说话。”

    “陛下,我夜半醒了,白日还能补觉。”王容与说,“陛下如此夜夜陪我说话,形容都憔悴了。”

    “朕召钦安殿的比丘尼到坤宁宫给你念几天经可好?”朱翊钧说,“你呀,心太软了。下次这种事还是留着朕给你解决吧。”

    王容与看着朱翊钧的侧颜,多想说她心不软,她只是造了杀孽,心下难安。

    王容与靠着朱翊钧的肩膀,“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也想早点走出来,不让陛下如此担心。”

    朱翊钧还是闭着眼,闻言却是笑了,捏着王容与的手指,“乖。”

    比丘尼在坤宁宫念了三天经,昼夜不停。王容与躺在床上,听着虚无缥缈传来的经声,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会在云端一会在水里。

    朱翊钧之后为了转移王容与的注意力,便说,“尚宫局已经从宫外选了二十个奶娘,你要不要看一看?”

    “怎么选的这么多?”王容与听闻数字有些惊讶。

    “也不全用,你挑几个当选,再挑几个备用,其余的又回去就是。”朱翊钧说,“其实朕想着喝虎奶也挺好的。”

    “陛下可不要天马行空。”王容与说,“我要是有的话,我都想亲自喂养宝宝,什么虎奶牛奶,都比不上妈妈的乳水。”

    “只有民间妇人才会亲自喂养,便是稍有底蕴,也都是请的奶娘,你如何兴起想要自己喂的念头?”朱翊钧道。

    王容与摇头,她生下的孩子,她想他能喝她的奶水,她们应该是彼此最亲近的人,而时下的规矩却不是如此。妻子的主责是伺候丈夫,家有余裕就会请人来照顾孩子,也是显示身份的意思。而宫廷里这些特质更加被放大。皇后妃嫔都是陛下的女人,身份尊贵,第一重要的就是伺候的该是陛下,二来担心皇子与母亲太过亲密。皇子是皇朝的继承人,黏着母亲,优柔寡断,以母亲为首是瞻,都不是好事。

    请奶娘和剥夺母亲想要喂养的天性都是不人道的。

    而且所有皇子长大后都会优待奶娘。皇子成年就藩,拜别父亲和母亲,却大多都会带上乳母同行。若是太子登基,太子乳母更是深得信任和权势。

    奶娘,乳母,没有生他却用奶水养他,也是半个娘了。

    这让王容与如何能忍。母亲对孩子的独占欲有时候甚于妻子对丈夫的独占。

    朱翊钧看着王容与,“从汉开始,就没有皇后喂养的规矩,朕虽纵着你,这可不能开玩笑。”

    “陛下日理万机,就不要关心这些小事了。”王容与笑说。她偷偷的喂,他总不知晓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王容与准备了两块佛牌,让比丘尼念经开光,在偷偷送给无虑和顾言晞,她们两个因为挨了板子,还在房里养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两人来给王容与谢恩,王容与忙让她们起身,“我是担心你们,可是现在你们都没好痊愈,就过来谢恩,倒像是我好心办了坏事。”

    “只挨了十板子,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不过来给娘娘谢恩,也要过来当值了。”无虑说。

    王容与仔细辨认一下她的神色,还是如从前一般的活泼开朗,好似没有受到之前溺死人的阴影。

    “你胆子如此大,看来我的玉佛是多余请了。”王容与笑说。

    “娘娘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无虑说,“这是娘娘体谅心疼我的心,我要好好收着。”

    “给了你也没打算要回来。”王容与说,她看着无虑,说是丫头,当时有无病等大丫头在前面顶着,她也就是一路玩着长大了,无病不在,在剩余丫头里挑了无虑上来,若不是事发突然,王容与不会选择无虑来做这件事。

    “你都不怕吗?”王容与怜爱道,“真是个傻大胆。”

    “我也怕呀。但是能保护到娘娘,我就不怕了。”无虑说,“这次幸好还有顾姐姐在一旁帮我,不然我毛手毛脚就要坏了娘娘的事了,以后我一定多学习,争取以后做这样的事不会再出漏子。”

    “你以为我还会总让你做这些事啊?”王容与哭笑不得的说,她转向看着顾言晞,对顾言晞,她没有对其他宫人那么信任,这很正常,顾言晞是最后到她身边来的人,而且是完全的陌生人,一个侍选,想要来坤宁宫当宫人,就是傻子也会用后脑勺惦念一下来意。

    但是顾言晞一直都尽职恪守,如今更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言晞,多谢你。”王容与说。“你想要什么?”

    “娘娘对无虑不说谢,对我怎么说谢了?”顾言晞道,“我想要保护娘娘的心和无虑是一样的。若是娘娘想要问我要什么,我就要娘娘以后待我,像待无虑一样。”

    王容与看她认真,便笑着点头,“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日后我待你就如待无忧无虑一样。不过恃宠而骄在我这可是行不通的,若是犯了错,我也是照罚不误。”

    “娘娘不担心无忧无虑会犯的错,我也不会犯的。”顾言晞说。

    崔尚宫领着二十个奶娘往坤宁宫来,王容与坐在榻上,她手里都有这些奶娘的来龙去脉,但她还是要奶娘一个一个的出列,自我介绍。

    观其行,观其态,观其口齿,观其伶俐,观其气度胆量。有能自若介绍的,也有身如蚊呐露怯的。

    “民妇吴娘,籍贯江南苏州,年龄二十。”排在最后的一个奶娘出来蹲身行礼后沉着的自我介绍,王容与初看就觉得此人很像是无病,声音一出,更是让王容与惊诧,她被扶着做起身,“你是江南人,为何口音没有江南音,反而有点京城的音。”

    “民妇自幼被家人卖进锦衣卫府中为奴,三年前被家人赎出,许配人家去了江南,如今又和夫君回到京城。”吴娘抬头看王容与,她也怕小姐不敢认她,不留她。

    “你成亲了?可是你自愿?”王容与颤抖着追问,问出后就觉得不妥,扭头平复心情后,王容与拿起笔在手稿上圈了几个名字对崔尚宫说,“留下这五个,今日就留在坤宁宫吧。”

    “是。”崔尚宫说道,领着没有被选上的十五个人出了坤宁宫。

    无忧扶着王容与,王容与的手一直在抖,无忧见状便道,“娘娘你要不要先留下一个奶娘来细问?”

    “嗯,”王容与说,“便这个吴娘吧。”

    “那我先把这些奶娘领出去另外安置。”芙蓉道。

    王容与点头,她也只让无忧留下来,其余人去殿外伺候。等到殿中无人,吴娘,也就是无病,眼含热泪跪下,膝行至王容与处,“小姐,我终于又见着小姐了。”

    王容与摸着她的妇人髻,“你被你的家人领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成亲了,又怎么会以这种身份回来?你是真的已经生了小孩?”

    无病闭眼点头,“上个月生的,一个男孩。”

    “是你心甘情愿的吗?”王容与追问。她那么多一起长大的丫头,无病最得她心,也是她最喜爱并且信赖的一个人,无病不止一次的说过,她如果要结婚嫁人都要听从小姐的安排,因为她是要照顾小姐一辈子的,婚姻大事自然不会越过小姐去。

    无病成串的眼泪低落,“小姐别问了,只要我现在还能见着小姐,还能留在小姐身边伺候,我就别无所求了,过去的事我都不想再提。”

    “怎么能不提?”王容与痛心道,“如果你被人欺负了,我要替你讨回公道。如果你的丈夫对你很好,很疼爱,我又怎么会忍心让你和丈夫儿子分离。”

    “你是不是被人藏起来了?”王容与问,“自知道你被你家人许个一个货郎,祖母派了许多人去找你,后来陛下也派人去找你,却根本找不到。”她让无病坐起,不要跪着。

    无病顺势就坐在脚榻上,将她的遭遇娓娓道来。

    “我被迷晕,被家人卖给了货郎,货郎原本是要带我回西安老家成亲,但是中途在驿站听说了安定坊王千户家出了个皇后,他只知道我是在王家伺候一个小姐,不知道我伺候的就是皇后,但是这不妨碍他灵机一动,他把我带到江南,说我是伺候皇后的身边人,想要卖出一个高价。”

    “我被沈家少爷救起,他是苏州开绸缎庄的,想要扩张生意却屡被当地巨头打压,他花重金赎我,本意是想通过我来和永年伯府扯上关系,有一面大旗,他家的生意就不会处处受挫,他也依言带着我回了京城。”

    “为了掩人耳目,我扮作他的侍女在他跟前伺候,谁料他一日酒后。”无病抿唇说,“我已经失贞,就是回了永年伯府,老太太也不会让我再去伺候小姐了,当日我就想死,却被拦住,他,看管我甚严,找不到寻思的契机,到了后来发现有孕,也是毫无生气,直到他告诉我,娘娘有了身孕,肯定需要奶娘,我若好生养着身体,就能进宫来见娘娘,我才振作起来。”

    “你受苦了。”王容与心疼的说,“原来你早就回到京城,难怪他们在江南找不到你。”

    “你对那个沈家少爷是个什么意思?”王容与说,“我有些恨他,既然是说好带你回京,扯永年伯府给他做大旗,他好好的把你送到永年伯府,送到我身边,我总会赏他,但是他言而无信,把你带到京城,却不送回家,还趁酒醉欺负你,还让你生他的孩子。”

    “孩子不能留在他们家。”王容与说,“你觉得呢?”

    “我对沈家少爷并无感情,但我也不恨他。”无病说,“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对我是礼遇有加,我的孩子,并不是心机产物。”

    “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娘娘能同意把我的孩子从沈家带出来,就先让奶娘养着,等到可以当差的年纪,就在大少爷的儿子面前当差。”无病说,“我是要伺候娘娘一辈子的,但是沈家要是打量着有个皇子奶娘的儿子在家中做关系,那就是想错了。”

    “你离了你孩子就不心疼?”王容与说,“你在宫里,孩子就是没了亲妈,现在是亲爹也没有了。”

    “他不该出生的。”无病说,“就算留在沈家,他也只是一个妾生子,长大后身份落差,不一定是好事。现在回了永年伯府,我在永年伯府长大,能伺候娘娘是我的福气,他也会在永年伯府找到她的福气的。”

    “我要是早点找到你就好了。”王容与说,“你就不要受这样的苦。”

    “能再见了小姐,便是什么苦,我都心甘情愿。”无病说,“而且我现在还可以伺候小姐的孩子,如果没有找个机遇,那可就不行了。可见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

    王容与见到失而复得的婢女,主仆两抱头痛哭一番,然后无病就劝王容与别哭了。“娘娘现在身子金贵,可不能哭了。”

    “知道娘娘怀孕后,我可是又学了许多东西,就是娘娘月子,我也能伺候的很好。”无病说。

    “你从来最贴我心。”王容与说,“我从不担心你会照顾不好我。”

    王容与让无忧带无病去安置,她们小姐妹肯定也有许多话说。朱翊钧来坤宁宫,一眼便知道王容与哭了。“今天怎么哭了?”

    “有一件喜事。”王容与说,“陛下还记得我那个走失了的婢女吗?”

    “那个无病?”朱翊钧说。“你别着急,朕会加派人手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陛下不用找了,她回来了。”王容与说。

    “原来她嫁了人,跟着回了京城,听说我怀孕了,就去毛遂自荐当奶娘,她的孩子上个月才出生。”王容与说。

    “这么巧?”朱翊钧疑虑的皱眉,“她为何来了京城也不去永年伯府拜见,就是不知道永年伯府的人在找她。你和她的关系,她就是回来了也该去旧主家问个好。”

    “为什么听说你怀孕了就要来当奶娘?”

    “人是会变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她和我一同长大,如果我不信她,还有什么人好信?”王容与说,“陛下说的顾虑我也知道,陛下是担心我,但是我都问清楚的,都是男人的错,她是一直想回到我身边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要把她的孩子从那男人家抱走,放在永年伯府养,我想让我哥哥收他做个义子,陛下觉得如何?”王容与说。

    “不过一个婢女走失后生的野种,值得你对他如此吗?”朱翊钧问。

    “陛下这话说真的难听。”王容与不悦,“她不是自己要走失的,孩子也不是她自己想生的,所有经历她说的亲描淡写,但我知道,若不是为了想还回到我身边,她早就赴死了。”王容与说着又掉眼泪。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朱翊钧心疼道,找了手帕给王容与按眼角,“好好好,是朕说错了,朕改口,她是忠仆,忠仆的孩子得到看重也是应该的。别哭了。”

    “我们一起长大,说好她要陪我出嫁,她的婚事由我做主,我要给她找个好男人,给她很多嫁妆,等她生了孩子就能来给我的孩子做奶娘,孩子也可以从小作伴,但是我一个疏忽,就什么都不是我们当初说的那个样了。”王容与抽搭道,“她这几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却还能笑着跟我说能再见到我实在太好了。”

    “你这感情也太重了。”朱翊钧道,“如果她决定留在宫中伺候你,你的这份重情,对她不是好事。”

    “我母亲早逝,后母并不亲近,后母生的姐妹也不亲近,哥哥们比我大上许多,玩不到一起去,祖母虽然事无巨细的悉心过问,我也不能拉着祖母玩啊。”王容与说,“无病是我的第一个婢女,我亲自挑选的她,她的名字也是我取的,我们从小一起吃一起玩一起睡,说是婢女,其实是我心里把她当我最好最忠实的朋友,日后再有谁,也不会是她。”

    “好,朕知道她对你有多重要了。”朱翊钧劝道,“快别哭了,再哭朕要生气了。”

    “陛下怎么办,我又高兴又生气。”王容与说,“我不想奖赏那个男人,他说要送无病回来,却又趁酒醉欺负她,还有了孩子,陛下,我要怎么处理,才不会伤无病的心,才不会让她和我起了隔阂。”

    “她想怎么做?”朱翊钧问。

    “她不让我惩罚那个男人。”王容与说,“她说她没感情,是骗人的,不然她就不会说别罚他。”

    “梓童,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朱翊钧说,“你是在吃醋。”

    “吃醋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心里只有你的小伙伴心里有了别的牵挂,不再是心里只想着你一个的人。”朱翊钧说,“你都没吃过朕的醋,没有为了吃朕的醋又哭又恼,现在却在为一个婢女吃醋,心神难安。”

    “朕真的要生气了。”朱翊钧说。

    “我一开始就知道陛下不会是我一个人的,我如何会吃醋?”王容与道,“不管无病心里还有其他什么人,她最重要的人还是我。这一点我相信她。”

    “那你就不相信你是朕心里最重要的人?”朱翊钧反问道。

    “陛下心中当然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难道我还能和江山去吃醋不成。”王容与抽搭说,你的心里还要装你那一个后宫。不要说后宫里我最重要,和那些妃嫔去比,即使是最重要,是优胜,她都不高兴。

    她根本就不想去和妃嫔们去比。

    朱翊钧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争辩。好在王容与被这么一打岔,情绪稳定了许多,“我早该明白的,只要放无病去结婚,她的生活里就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希望无病只看重我,但是我也希望她幸福。”

    “我要我大哥去问一下那个男人。”王容与说,“之后再慢慢谋划该怎么办。”

    王容与让无忧又回了永年伯一趟,短时间回来了两趟,老太太还以为是皇后有哪里不好,无忧说娘娘一切都好,还有个天大的喜事,无病改名做吴娘,进宫伺候娘娘了。

    “无病嫁了人生了子现在进宫做小皇子的奶娘?”老太太高兴之余还是有些担忧。

    “好像没有嫁人。”无忧说,“无病想把孩子接回永年伯府,娘娘的意思是想让家里的少爷先去了解一下那个沈家,能顺利把孩子接回永年伯府就最好了。”

    “无病看来也是受了不少苦。”老太太说,“你回去让娘娘放心,我必让她哥哥把这事办妥,孩子回来就让娘娘的奶娘养着,娘娘和无病都能放心。”

    王厚德去找的沈立文,他向来喜欢开门见山,“无病的孩子我要带走,什么条件你开吧。”老太太也思量着老三的脾性来做这样的事最好,带点纨绔气息,对待心眼多的商人,以礼相待反而会让对方蹬鼻子上脸,王厚德有话不会好好说,就是要倚势欺人的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

    沈立文苦笑,“这可是无病的意思?”

    “是谁的意思重要吗?”王厚德说,“虽然你这事做的不地道,但是永年伯府还是承你这个情,在京城内,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要是遇上难处就报我的名字,有没有用我可不保证。”

    “但你要是借我的名头去欺行霸市,我知道了第一个亲自来收拾你。”王厚德说。

    “不管你信不信,这个孩子的到来不是我不地道,而是我情不自禁。”沈立文说,“你可以把孩子带走,即使他会是我唯一的儿子。”

    “搁这装情圣?”王厚德说,“她是你什么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妾侍,我知道你还未正式娶亲,那是因为你那个商会会长爹想给你在京城找个婆家有依靠的正妻。”

    “你能不娶妻?你就能保证你以后没有孩子了?”王厚德说,“差不多行了,你想要的保护伞,我也给你了,你再演也不会有更多,要是惹的娘娘不快,你们在京城混不混的下去都另说。”

    “娘娘对你很不喜。”王厚德说。

    “如果我愿意带着孩子离开京城,有生之年不踏入京城半步,可以让孩子跟我吗?”沈立文苦说。“曾经沧海难为水,情根深种却是由不得我。”

    王厚德奇怪的看他几眼,还是进宫当差的时候把他的话传给王容与了,王容与叫来无病,“沈立文这样说,你觉得如何?”

    无病皱眉,“他若是不想给,那便算了。他若有点良心,那是他亲子,总不会苛待到哪去。但是他说要离开京城,我觉得不妥,离了京城,他才可以借着娘娘的名头作威作福却无人知道,放在京城,在眼皮子底下,但凡有哪一点出格就可以上门敲打,不至于养成祸患。”

    “我也是如此想,如果你和他的关系斩不断的话,便最好留在京城,在眼皮底下盯着。”王容与说,“好在我的关系户本也不多,再多一家也没什么,只要他尽忠守法,保他一世荣华富贵也使得。”

    “娘娘已经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了,有些关系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能使的方便自然就给了,需要抬出名头才可以给的方便,不给才是好事。”

    “他说对你情根深种。”王容与说,“我也不想你一个人过,就是无忧无虑,到了二十二我也会陆续放她们出去成亲的。你和他到底有个孩子,你若是不讨厌他,我让他给你个名分。”

    “我怎么会是一个人过呢?”无病笑道,“我要陪着娘娘的呀。”

    “至于情根深种?”无病笑道,“他只是见的少了,等到三五年,他有他的需求,枕边有另外的女人,就会知道所谓情根深种只是个笑话。甚至他现在都还没有正妻。”

    王容与点头,她回头对王厚德说,“孩子可以先放在他那里,你派人盯着他,看他有没有说一套做一套。”

    王厚德说他会派个小厮在外头盯着,还送了一个丫头进去,看在府里是什么情况。

    “要是沈家愿意放孩子回来,我倒想认个义子。”王厚德说。

    王容与有些意外,她虽然想让哥哥收养无病的孩子做义子,论人选来说,二哥三哥好,但是这也要看哥哥们的意愿,王容与不想委屈了任何一方。但是没想到三哥先这么说,“三哥为何如此说?”

    “看来此生我是很难有自己的亲生子嗣了。”王厚德说,“有个义子也不错。”

    “三哥三嫂都年轻,为何如此悲观?”王容与说。

    “我与你三嫂已经不同房了。”王厚德说,他也没有在妹妹面前说这种话的不好意思。祖母父亲甚至大哥,都只要求他男人大度一点,对妻子好一点。好像现在夫妻相敬如冰全是他的责任。

    任谁想和妻子同房却被当做强奸犯一样厌恶时都提不起兴趣吧。

    却无人说妻子的不好,只教育他,他喝了点酒准备好了胆子,结果还没摸到床边,就又哭哭啼啼,真是没劲透了。

    “算了,大概是我没有夫妻相合的运气,也没有子孙满堂的福气。”王厚德也不能细说根本,娘娘没有直接指责他的不是,劝他再体贴一点妻子,就不愧是他妹妹了。

    王容与有些担心三哥,这样的夫妻关系显然是不正常,她不好插手三哥的房里事,想了想,在宫里选了一个教引姑姑去永年伯府,给大哥大嫂,三哥三嫂做一点房事调查,姑姑经验丰富,许是能看出点什么,也好对阵下药。

    还这么年轻就这么冷冰冰的夫妻关系过完一生活该多可怜。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病在坤宁宫被称呼为吴娘,她如今每天的工作就是给王容与做按摩,她跟许御医学习的,按压王容与的腿,缓解她的水肿,还有后腰,被肚子坠的酸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除此之外她好像并不常出现在娘娘面前伺候。

    但她私底下也做了不少活,她会去和尚膳监商量娘娘的膳食,许御医说对娘娘如今吃了有好处的东西,她便要想办法让膳房做出娘娘喜爱的口味来,王容与其实挑嘴的很,如果完全按她的口味来,许多菜她都是不吃的。

    但是这样不好。

    坤宁宫目前的宫人都是按照王容与的喜好来,所以王容与看着膳桌上多了她不喜欢吃但也不至于不吃的食物就笑着摇头,这就是无病了。

    无病和无忧虽然是皇后的家养婢女入宫,但是在宫里对着其他宫人,时常还是会觉得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无病一来,她们就像找到了主心骨,日夜和无病说进宫来的一切事情。

    无病对宫规的熟悉让无忧无虑惊讶,她们以为还要提点一下无病宫里的规矩,但是无病了然于心,“知道要进宫,我就学习了一下。”

    “咱们跟着娘娘进宫,可不能给娘娘丢脸。”无病说。

    “姐姐说的事。”无虑说,“不蒸馒头争口气。”

    无病做的许多事都是暗中做的,并不明面上抢大宫女的活计,与坤宁宫上下的宫人也要打好关系,不能让别人对她产生不喜,这对她伺候娘娘可没有好处。

    无病甚至了解到了陛下的喜好,朱翊钧在坤宁宫也待的越发自在,“这坤宁宫的宫人都是一夜开窍了不曾,朕觉着比起乾清宫的宫人来不遑多让。”

    “难道之前陛下来了坤宁宫,觉得招呼不周吗?”王容与笑问。

    “毕恭毕敬的伺候不一定就是舒服的伺候。”朱翊钧说,“有的时候恰到好处的伺候更让人觉得舒服自在。”

    “是无病的功劳。”王容与说,“她最和我心意,比我自己更知道怎么能让我感觉舒服。”

    “那倒是不枉费你惦记她了。”朱翊钧说,王容与现在好似完全从瀛台那件事中过来,不再做噩梦,脸上有了笑容,让朱翊钧没有那么担心。

    “能得一个贴心人可不容易。”王容与得意的说。

    冬雪挥挥洒洒的时候,王容与的肚子也愈发大了,朱翊钧第一次见着这么大的肚子,有些惶恐,总是怕磕着碰着她,恨不得她只是在床上躺着就好。但是晚上朱翊钧还是要和王容与睡在一张床上。

    李太后曾经隐晦表示过不满,更是说,“皇后肚子如今愈发的大了,陛下也不担心翻身妨碍到她。”

    “床很大,倒是没有母后担忧的问题。”朱翊钧说,“朕陪了皇后这么久,这最后两个月不陪着,有些心神不宁。”王容与现在夜里睡不安稳的时间多,总是要起夜,捧着肚子坐起的动作并不容易,朱翊钧有些担心宫人力弱扶不住出事,所以即使也担心夜里会翻身妨碍到她,但是还是坚持要和王容与在一张床上。

    王容与要起夜,他会小心扶起,有时候甚至会亲手抱王容与去如厕。王容与搂着他的脖子问重吗?朱翊钧走的稳当,“还担心朕摔着你吗?”

    “陛下看着谦谦君子,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王容与说。朱翊钧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远超她预料。

    她得承认她有些感动。

    “朕若不是亲眼见着,真的不知道你怀孕这么辛苦?”朱翊钧摸着王容与的脸说,“辛苦你了。”

    “孩子生出来也叫我一声娘,虽苦也甘之若饴。”王容与笑说。

    “陛下对皇后太优容了。”李太后说,“难道以后皇后每次有孕,你都如此不成?”

    “皇后是朕的发妻,朕对她好些也没什么。”朱翊钧说。事实上因为他对皇后的情深意重,在民间的口碑极好。

    也算是意外之喜。

    孩子大月份的时候,御医可以把脉摸出婴儿的性别,太医院够级别的太医都来给皇后把脉,虽不敢说死,但十个里有八个预测是个公主,许杜仲最后一个把脉,却说诊不出。

    皇后这胎还未生产,但是十有**就是个公主了。后宫里松口气,都开始准备送小公主的礼品,慈宁宫那边知道把脉结果后,沉默了。

    王容与把太医的诊断跟陛下说,“这一胎是个公主。”

    “为何做出让这么多太医来把脉判男女这么荒唐的事?”朱翊钧不喜道,“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男女还重要吗?”

    “母后想要提前知道性别也无可厚非。”王容与说,“陛下会觉得失望吗?”

    “失望什么?”朱翊钧说,“朕看着她从完全看不出来到这么大一个肚子,她第一次在你肚子里调皮朕也亲手摸了,朕还和她讲了那么多睡前故事,朕现在就想着她能顺顺利利按时出来,哪怕不是个人,朕也喜欢。”

    “陛下乱说什么,怎么能还不是人呢?”王容与笑着推打他。“她是公主也好,是皇子也罢,这后宫里或失望或庆幸什么样都好,只要我知道,陛下和我一样期待着她的到来,就好。”

    “朕第一次如此紧张,恐怕和第一次上朝时的心情有的一拼。”朱翊钧说,“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去思考是男还是女,只要她健康,只要你健康,朕别无所求。便是公主,也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中宫嫡女,值得万千宠爱。”

    “儿子还担心宠坏,女儿就不用这个担心。”朱翊钧突然说,“便养的娇纵些又如何,天之骄女,她就是想在京中横着走,朕也允她。”

    “陛下可不能这么宠孩子。”王容与说。

    “你负责教,我负责宠,保证宠不坏。”朱翊钧说。

    “陛下好盘算,如此,小公主便每天只想着父皇,一点都不喜欢我这严厉如恶姑婆一样的母后。”王容与说。

    “那你就不要那么严厉的对她。”朱翊钧说,“皇帝女儿不愁嫁的。”

    正月前,老太太就进宫陪产,期间王芷溪来请安过几次,但是王容与没有开口留她,都是请安后就让走了,老太太也没说让她陪产的话。

    坤宁宫烧炭一直持续保持着如春的温度,王容与在无病的搀扶下,闲暇时一圈一圈的在室内踱步,老太太就坐在一旁看着,一问一答的聊着生产的准备,还要过流程。

    产房已经安置好了,每日都要进去烧炭烘热,消毒,产房在坤宁宫西殿选了一个大隔间改成,重新糊了厚纸,密不透风,厚实的棉被帘子挂在门口,进出推开都不易,更别提到产床还有两道这样的帘子。

    伺候娘娘生产,做月子的人也各自分工好,什么时候发动就进产房,许杜仲和产婆是已经在坤宁宫待命,一发动就能到位。许杜仲每天都要给王容与诊上脉。

    王容与曾经装作不经意的问过许杜仲,“如果难产怎么办?”

    “娘娘这胎胎位很正,小殿下也没有过大,应该可以很顺利的生产,不会难产。”许杜仲说。

    “事情总怕万一。”王容与说,“若是万一呢。”

    许杜仲见王容与问的认真,四顾一下,现在只有奶娘在王容与身边伺候,王容与说,“许御医直说无妨,如果有万一的情况,我与小殿下的性命就要托付给你,以及她。”

    许杜仲抬头看一眼那个奶娘,然后对王容与说,“如果满了月,小殿下还迟迟不肯出来,这时臣就要给娘娘扎金针催产,还有催产药。”

    “然后让产婆往下推娘娘的肚子。”

    “小殿下脚先出来是为危险,会先把孩子推进*再重新生出来。”

    “如果孩子迟迟生不下来会如何?”王容与问。

    “若是保大会如何?若是保小会如何?”无病问。她面容沉静的问。“我生产时问过产婆,在民间,保大就是一碗打胎药下去再把孩子勾出来,若是保小就是把母亲的肚子剪开,也许宫里的手段没有这么血腥。”

    “没有什么不同。”许杜仲说,他见王容与不觉得被冒犯触霉头就说,“只有御医诊脉,确定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没有生机,才会保大。”

    “从哪里剪开我的肚子?”王容与比划着自己的肚子说,“许御医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比划着肚脐下的位置,“从这里划一刀,把孩子取出来,然后再缝上线。”

    “娘娘,从未有人如此做过。”许御医头冒冷汗的说。

    “我时常摸着肚子,感觉小殿下只和我隔了一层皮肉,若是能从这里划开一刀把小殿下端出来,也许比从底下不管不顾的划一道会存活几率高一点。”王容与说,“虽然我肯定会选择保小,但是我也想要活着看着小殿下长大,小殿下生下来没有娘,多可怜。”

    “许御医悄悄的去研究一下吧,我与小殿下的性命,尽付托与御医了。”王容与让无病搀扶他起来,对许御医行一个万福礼,“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不怪御医。”

    许杜仲如何能受皇后的礼,急忙跪下然后俯身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保娘娘母子平安。”

    “都靠许御医了。”王容与说。

    许杜仲本来心里很笃定,皇后这一胎很正,应该不会难产,但是被皇后叫去这么一商讨,登时觉得压力山大,有些夜不能寐,翻阅医书,想找到有没有成功的例子。

    偏偏朱翊钧因为临产的接近,也寝食难安,在坤宁宫不露行迹,但是在乾清宫叫来许杜仲,“皇后顺产你有几分把握?”

    “臣原先有七八分把握,如今大约半半。”许杜仲疲累的说。

    “什么?只有半半的把握?”朱翊钧急了,他站起来,“你不是先前跟朕说皇后这一胎极顺吗?”

    “皇后胎位很顺,现在也是如此。”许杜仲说,“按理该是瓜熟蒂落,顺理成章。但是陛下这么紧张,臣也不敢说的太满,万一出了差池,臣担待不起。”

    朱翊钧坐下,“不管你说的七八分,还是半半,朕只有一个要求,母子均安,若是做不到,朕砸了你家的招牌。”

    “那微臣只能一死去地下给微臣的列祖列宗请安了。”许杜仲说。

    “朕要的不是你死,而是皇后的母子均安。”朱翊钧说。

    “再有,如果到了问要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不管从外面传来的旨意如何,朕给你下的死令,保皇后。清楚吗?”朱翊钧低声对许杜仲说。

    “到时候即使是说朕的旨意进来让你保小殿下,你也说小殿下已无生机,全力保皇后。”

    “明白吗?”

    “臣遵旨。”许杜仲说。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女人分娩这事,不管事先做了多少准备,临到头时还是会慌乱害怕,尤其是生头胎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为大着肚子,过年正月里都没费心思,只大宴上露个面就回宫,别人看着皇后高高耸起的肚子,也不会说旁的。

    正月十五,王容与起来,见肚子还没有发作的迹象,便让无忧去取花灯来,她说每年要亲手做一个花灯给陛下,虽然预产期就在元宵左右,但是王容与趁着之前能做的时候也做了点,不至于落空。

    无虑曾经疑惑的问,“陛下这会只顾着娘娘的肚子,我瞧着整日里寝食不安的,比娘娘还紧张,还会记得这花灯?”

    “他不记得是他的事,我记不记得是我的事。”王容与笑说,“等到这花灯做好,悄悄拿去乾清宫挂好,看陛下哪一日能看得出来?”

    “那恐怕得小殿下满月后,陛下才有心神关注别的事。”无虑笑说。

    王容与低头笑,今年的元宵,因为正和孩子预计出生的日子差不离,王容与就做的宝宝灯,绢丝扎的一个胖娃娃,两颊点着红,头上戴着虎头帽,藕臂藕腿,威威风风的抱着玉如意团坐在莲花托上,看着十分可喜。

    大约是带着感情做的,王容与画好娃娃的脸后,总觉得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该长这个样子。一时竟然有些舍不得送出去,还是无病说的好,“小殿下就在娘娘跟前养着,娘娘每日都能见着,陛下日理万机,不一定能天天见着小殿下,这花灯挂在乾清宫,可不就让陛下也能时时见着小殿下。”

    王容与才笑着应是,花灯的主要工作已经提前做完,元宵这日拿出来只是为了最后的检查一下,然后挂上灯穗,挂上灯谜。

    王容与亲手誊抄了一张小小的灯谜,细细的线穿了就挂在灯穗边上。让人挂上给他瞧瞧,“回头跟张成说一声,这个灯不要挂高了,视线能平视的位置最好观赏。”王容与交代说。

    “是。”顾言晞接过花灯,准备等会亲自送去乾清宫。

    王容与见身体没有发动的迹象,便让人给她换了大礼服,元宵礼宴,还是要去露个面,层层披挂还未全上身,王容与扶住肚子,“怎么觉得肚子有一抽抽的痛?”

    “娘娘先坐着,快去请许御医来。”无病搀扶着王容与坐下说,有有条不紊的把刚才才套上去的层层披挂又取下来了。

    许杜仲过来,草草的请安后给王容与把脉,“娘娘这是有生产迹象了,且不着急,再等等。”

    “有了生产迹象就会生了吗?”王容与靠在无病怀里问,也不是总疼,只是冷不丁抽的那么一下,疼的她直冒冷汗。

    她自小就端得正行得稳,凡事都胸有成足的模样,嫌少有失态的时候,只她在外面表现的雍容不迫,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可是一点都不勉强自己,把自己养的娇娇的,连苦药都嫌难以入口,非要吃药丸子的人,最是怕痛了。

    对生产的疼痛,她只有想象。

    “也许很快就发动,也许要隔上一天两天才发动。”许杜仲说,“有人生产上三日也是有的。”

    “就这么痛上三日?”王容与花颜失色问。

    “若没到时候,痛是分时间的,从现在开始,宫人要记下娘娘每次痛的时间,等到痛的时间便频繁,就可以去产房,让产婆查看甬道是否开了。”许杜仲说。

    “娘娘若是还有力气,不若在殿内小步的走动,也能加快生产。”

    “痛的一下我都站不住,怎么走。”王容与道。

    “让两三个有力的人扶着娘娘走吧。”许杜仲说,“娘娘不要担心,臣在这里,时刻观察着。”

    王容与倒在无病坏了,痛的时候真的觉得凄苦无依,无病自己生产时已经不记得痛了,但是姑娘自小最怕痛了,这下真的要受苦了。

    无病小声劝慰着她。“姑娘,你想想别的,想点开心的事,就没那么痛了。”

    “想想从前在闺中,春日去别庄放风筝,赛马,夏天自己刮了冰做冰碗,秋天小姐非要家里上上下下的仆妇都在发髻边别着菊花,自己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了,说起来我现在还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觉得头上别着菊花好笑?还有冬日里,姑娘会把春天埋在土里的酒起出来,围炉观雪。”

    王容与听的无病说起她们在闺中的趣事,身上还痛,脸上也浮现出笑容,“那时候我看话本里的文人雅士是种种讲究,日子过得又风趣又风味,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我也试一下到底是个风味。”

    “其实头几年的酒都没酿成,就是甜水味呢。”王容与说,“那个时候家里还没有玻璃,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喝着甜水看着雪景,心想原来是这个风味啊,也不过如此。”

    “其实头几年姑娘的酒都没酿成了,是酸的根本没法入口。”无病哭笑着说,“每次下雪了,老爷先带着大少爷去姑娘埋酒的地方看了,没成酒就倒了,另装了甜果子露进去,好等小姐兴致勃勃的去挖酒赏雪。”

    王容与闻言留下眼泪,却笑着说,“有如此父兄,是我的福气。”

    “姑娘是有福气的人。”无病说,“小殿下也会顺顺当当的出来的,小殿下也心疼娘的。”

    老太太听见音讯也过来了,看王容与的神情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上前抓着王容与的手,“娘娘,别着急,别害怕,再过一会,小殿下就能出来见娘了。”

    王容与反手抓住老太太的手,“祖母,我好疼。”

    “等会就不疼了。”老太太说。她和无病一人一边支起王容与,“娘娘坚持一下。”

    王容与勉强起身,李肱在殿外团团转着,凑空逮着一个大宫女从殿外进来,就拉住问。“娘娘如今是个什么章程?我什么时候去通知陛下呀?”

    朱翊钧一早说了让坤宁宫这边一有动静就去通知他,其实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坤宁宫了,只是今日元宵有大宴,陛下才没过来。

    但是李肱是坤宁宫的人,什么时候去通知陛下他得听娘娘的,这一点他扒拉的很清楚。

    无虑看他一眼,“你等着,我去问问娘娘。”

    王容与先时能慢慢走,等到要痛,就忍不住往地下坐,老太太素来怜惜她,自小没说过重话,如今却是板着脸,“没有母亲生孩子不痛的,娘娘如此爱娇,真到生产的时候怎么办?为了小殿下,娘娘便是一点疼都忍不了吗?”

    王容与遂又咬着牙坚持,等到她坚持的时候,老太太有心肝肉的夸几句。

    无虑来问是否通知陛下,王容与看许杜仲,许杜仲表示离生产还有段时间,不过也算是生产的紧要时候了。

    生产是女人的鬼门关,生死关头,什么人都要现出原形,这不,原来雍容大度的皇后,原来也不过是个娇滴滴怕疼的小姑娘。这边祖母那边忠仆的哄着劝着,才是生产前的阵痛,就是一副承受不住的模样。

    依着陛下对皇后的宠爱,许杜仲想皇后应该会马上把陛下叫过来,于是他也贴心给了话头。从前可没有谁阵痛就把陛下叫过来的道理,难道让陛下陪着干等着吗。

    “先不去禀告陛下。”正这么想着,却听见王容与如此说,许杜仲有些意外。

    王容与深吸一口气压下腹中泛起的疼痛,“今日是元宵,陛下在前朝自有周程,又不是急忙就要生了,何必惊动陛下。”

    “等我进了产房再去通知陛下也不迟。”王容与说,她又转头对芙蓉等人叮嘱,生产的时候她们不会进产房而是在外面伺候,“太后若来了,若我立时就生了,你们只要好好伺候就成,若等了半个时辰,我还没有生,你们要劝太后回宫等候。”

    “除了两宫太后和陛下,其余人,今日都不能进我的坤宁宫,知道了吗?”王容与说。

    “娘娘放心,都省的。”芙蓉说。

    “这产房外一应事物我都交给你了,做的好赏,做得不好,我也只拿你是问。”王容与冷厉着看着她。

    “娘娘只等着看吧。”芙蓉稳定心神说,知道这次是娘娘给她的考验,若是通过日后自然好说,若是出了差池,恐怕坤宁宫日后就没有她立锥之地了。

    不说皇后贤明大度,后宫之主,就看陛下对娘娘处处妥帖时时爱重,便是瞎子也该知道,再没有比坤宁宫更好伺候的地了。

    王容与如此又痛了一个时辰,后背都汗湿了,眼看着到饭点,许杜仲说娘娘要吃点东西,等会才有力气,无论是鸡汤煨的面,还是新鲜鲍鱼熬的粥,王容与都摇头说不吃。

    老太太端着粥碗。“娘娘,冬日里能吃一口新鲜鲍鱼,就是住在海边都不容易,因为娘娘喜欢这一口,陛下让人隆冬下了海摸了鲍鱼,又一路冰镇着进京,呈到娘娘面前,娘娘就是看着这东西远来不易,也该吃上几口。这么多人的努力呢。”

    王容与勉力喝了几口,还有余力对老太太说,“祖母明明跟我说,冬日里,海里比岸上还暖和了。”

    “是暖和,但也冷呀。大冬天的还要下海讨生活,都不容易。”老太太说,“乖乖,再多喝两口,等会就有力气了。”

    许是痛习惯了,王容与好似没有最初那么难以理解,虽然这痛像是没个边,王容与让许杜仲又把了一次脉,确定还要些时间,王容与便说,“去打了热水来,趁现在还没生,给我擦擦身子,免得生了后一个月都沾不得水。”

    产婆是尚宫局千挑万选上来的,但是陛下的后宫,娘娘这是头一胎,四位产婆又是激动又是惶恐的,但是一来坤宁宫,娘娘摆明了不进产房,产婆就安生待着不要近身,都在愁没有表现机会,见王容与张罗着要洗澡,忙上前来说不妥。

    王容与自然犯不着和她们说道,只是等会还要依仗她们只能温言说,“如今还有些时候才能生,这肚中总是痛的折腾,不若做些旁的,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没痛的那么厉害。”

    烫烫的毛巾蕴热了毛孔,王容与叹气,“可松快了。”

    “娘娘可不能松气。”老太太说。

    换上吸汗的寝衣,老太太摸着料子,“怎么这么薄?”

    “薄的衣服好吸汗,等孩子出来,再换上厚的寝衣。”王容与说。头发也松开再编成大辫子垂着。

    许是肚子里的宝宝确定母亲都准备好了,等王容与都收拾妥当,就频繁发作起来,王容与痛的直不起腰,产婆查看一会儿便说,“可以去床上躺着了。”

    王容与让许杜仲也进产房,产婆说,“娘娘,这女人生产,得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让大夫进来了呢,这怎么这么早就让御医进来?”

    “不碍事的,许御医得知道这里面的进度,真出问题的时候也不会一问三不知,影响诊断。”

    许杜仲默默从衣袖处拿出绣带把眼睛蒙着,他也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如此信任他,连生产一事都多信赖他多与产婆,也不知道他临时抱佛脚的几本妇科医术,能不能派上用场。

    朱翊钧才从大宴下来,还没回乾清宫换衣服,才过问皇后今日的情况,坤宁宫的李肱就一路跑来,“陛下,娘娘要生了。”

    朱翊钧一推开人,急急忙忙往坤宁宫去。

    还没进殿,便听到王容与凄厉的叫喊声。

    “皇后怎么了?”朱翊钧一下六神无主的问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娘娘现在惜着点力,等要用力的时候再攒着一起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产婆见皇后娘娘止不住的痛呼就劝诫道。接生最怕的就是产妇不听话,一味的叫痛,等要用劲的时候,已经乏了,没力了,白白给自己添了凶险。

    王容与满头满脑是汗,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闻言只是能咬着狠对无病说,“去拿白帕那堵着我的嘴。”

    老太太心疼孙女,“实在痛的紧了叫两声也好。”

    王容与已经痛的说不出旁的话来,眼泪和汗水一样,流个不停。

    朱翊钧一到殿内来就问许杜仲何在,“许御医已经在产房候着了。”另一太医说,皇后生产,便是帝后再如何信任许御医,太医院也得来四五个人,备着会诊的人。

    朱翊钧只觉得双腿发虚,“竟是如此不好吗?”

    “陛下无需着急,许御医进产房是娘娘的意思,从头至尾都在场,能把控情况。以免中途发生不可测的事情还需要别人转述。”太医忙解释说。

    张成劝陛下坐着等,“娘娘自然吉人天相,小殿下一会儿就出来了。”

    朱翊钧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产房外坐下,起初听到王容与呼痛心惊胆战,一会儿听到里头没出声了,腾的又站起,“里面怎么没声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大概还不到紧要的时候,产婆都是经年的老手,知道什么时候用力,什么时候惜力,娘娘若总是呼痛,大叫散了力气,等到紧要时候就没力。”太医解释说。

    “便是痛都不能痛快叫喊两声。”朱翊钧颤抖着音说,“皇后此番受苦了。”

    他原以为就是怀孕期间的种种不便和辛苦,到这时才知道,女人生儿育女最大的辛苦就在这一遭。

    不多时,两宫太后也过来了,陈太后只会问皇后怎么了?可顺当?然后就扒拉着佛珠串子念叨着菩萨保佑。

    李太后是生育好几回的人,经过阵仗大了,也不挺当一回事,找宫人来过问几句,知道坤宁宫一应衣,食,医,产等问题都准备的妥当,也就随意找了几处重点一下,让宫人去办。

    再余下来看见陛下那担心忧虑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便生了些不满,她生了那么多孩子,先帝也就是孩子落地后来看了几眼,可没有陛下如今在外陪产来的殷殷。

    “陛下这般急慌像什么样子。天下女子生产都这般,皇后远不到艰难的时候。”李太后说。“陛下莫如先回宫去,等到皇后生产,一切安妥,陛下再过来看罢了。”

    “梓童在里头为朕生儿育女,受尽痛楚,朕不能感同身受,也就只能在外陪着这一事可以做了。”朱翊钧说。

    “陛下对皇后的荣宠再过也无需如此。这古人都道女人生产时是腌渍事,男人不得进产房沾了血污染了晦气。”李太后淡淡说。“陛下真龙在天,自然百邪不侵。但是该忌讳的还是得忌讳。”

    “朕既是真龙天子,便是百无禁忌。”朱翊钧说。隔着一道产房他都如此焦躁不安的等待,如何肯离了坤宁宫去。

    陈太后想替母子娘打个圆场,看看四周空荡,便皱眉问道,“皇后生产,为何不见诸妃过来?”

    “是娘娘的旨意,生产本就是着急忙慌的时候,就让宫人在宫外回绝了诸妃想来探望的好意,等娘娘生产后再来探望也不迟。”宫人回道。

    “需得如此谨慎?”李太后讥宵道。“哀家还道皇后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原来也是使得不见不理落个清净的迂执手段。”

    “这也是朕的意思。”朱翊钧说,“朕不喜后宫嫔妃多来看望皇后,一身香粉徒惹不快不说,还要皇后费心招待。”

    “在陛下这哀家可是成了一个恶婆婆?”李太后看着朱翊钧说,“哀家说点什么,陛下便要回绝,时刻回护。看来俗话说的没错,这有了媳妇忘了娘,真龙天子也不例外。”

    “母妃。”朱翊钧有些不满。

    “好好的皇后在里头生孩子,你们两母子怎么在外面吵将起来。”陈太后说,“陛下,你如今看皇后生产不易,也有多回想你母妃当年生你,也是如此不易。”

    暖阁里热的把冬日里的人都烘出汗来,自王容与进产房已经一个时辰,芙蓉看着滴漏,只等太后娘娘她们来有了半个时辰,她就要开口请两宫太后回宫去等候。

    “娘娘,使力啊,看见小殿下的头了。”产婆给王容与鼓劲道。

    王容与双手揪着棉被,嘴里咬着布巾,整个人浑似从水中捞起,她仿佛已经没有自己的意志,只是本能顺着外面的声音用力,但是这个用力的过程好像漫长的一点光都看不到。

    她急促呼吸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好痛啊,她好痛,不想生了,想放弃,想死。王容与心里腾升的委屈想要任性的放弃,不管了,谁想使力谁使力去,她不使了,她没力气了。她多得这一生,也算什么都享受过了,现在没有子女就是死了也没拖累。

    但是脑子里残存的理智又在逼自己,使力啊,不使力就得死,你真想死了?

    王容与一个呼吸后,又是憋足了力气往下面使力。

    她不想死啊。

    王容与每次都骗自己,再使次一次,就使最后一次,就这样给自己打气的,直到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滑落出去,王容与茫然若失的躺在床上,因为太过用力还无法轻松的手脚。

    听到哇哇的哭声,听到产婆喜气洋洋的声音贺喜。“恭喜娘娘,是个白嫩可爱的小公主呢。”

    “小公主啊。”王容与喃喃道。她这会儿根本想不到小公主好还是小皇子好,无病早把王容与嘴中的布巾拿走,温热的参鸡汤喂入王容与口中,“娘娘嗓子干哑了,喝些水。”

    王容与喝了几口,别头说,“小公主呢?为什么不报来给我看看?”

    “陛下和两宫太后都在外面,老太太抱着小公主出去给父皇太后请安了。”无病说,“小姐再喝几口。”

    一会的功夫,产婆已经把王容与身下的狼藉收拾了,王容与平躺着问,“许御医呢?”

    许杜仲早在一旁等候,闻言上前,“恭喜娘娘,待臣为娘娘请脉。”

    王容与看一眼无病,无病知机站到床尾去,隔绝了其他人,好在现在人人都喜气洋洋的,大都跟着去外面说几句吉祥话,余下去打热水拿褥子来换的人也各自忙碌着,无病在娘娘跟前,说一句许御医正在给皇后娘娘请脉,也不先来打扰。

    许杜仲把玩脉后对王容与说,“娘娘身体康健,只需月子里好好保养,生产时的亏损就可补起。”

    王容与定定的看着王容与,“我有事求许御医。”

    许杜仲不与王容与对视,“娘娘有事吩咐就是,微臣当不起娘娘一个当字。”

    “许御医。”王容与不拖延,本也就这么说话的两分钟,“我想许御医去跟陛下禀告时说,皇后生产时亏损了身体,已不能侍寝了。”

    许杜仲闻言惊诧的看向王容与,这会也顾不上下臣直视皇后是为不敬了,“娘娘,陛下在娘娘生产前叫来臣千叮呤万嘱咐,若有不测,让臣竭力保娘娘性命。”在他看来,陛下对娘娘实没的说,为何娘娘不愿再侍寝陛下。

    王容与闻言笑了,脸色还是白的,瞳仁却黑的发亮,“我知道陛下对我好,所以我必要和陛下没了身体上的牵扯,我才能好好的对陛下好。”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身为皇后,许多身不由己,但她最不能忍的一条,她可以权益,却不能一生妥协。

    “我极其厌恶与人共享一夫,每每想起都厌恶反胃。”王容与说,“我逼不的得陛下,只能逼我自己。再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装不下去要让陛下生厌的,我不想如此。只能和陛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除了不和他敦伦,任何妻子的事情她都会做到最好。只有此,也算回报了他对她的好。她不要求朱翊钧对她一心一意,因为很难,也因为她也不确定她是否十分心悦陛下,所以干脆不开这个口。那就她不侍寝。没有男人她也自在,更能心平气和的对待陛下,不然肌肤相亲,越陷越深,终有一日面目可憎。

    好在,“陛下不缺我一个人的伺候。”

    “还请许御医成全我。”王容与说道。

    许杜仲也不能总是把脉,听了王容与的话不过几个呼吸,许杜仲便起身,“请娘娘好生珍重身体。”

    许杜仲去到外面,两宫太后都围着小公主看,虽然是个公主有些小失望,但小公主生下来不似旁的红皮猴子样,白嫩可爱,两边围着都喜欢的不得了,宫人嬷嬷在一旁说的吉利话,哄得个个都高兴,朱翊钧在一旁也看的高兴,只见得许杜仲出来,忙上前问,“皇后如何?”

    “娘娘有些脱力,好好将养着就可。”许杜仲话只说一半。

    朱翊钧抬脚就要进去看望皇后,许杜仲拦下他,“陛下且等等,里头还没归置干净呢。”

    “哀家也要进去看看皇后。”陈太后说,“皇后可是朱家的大功臣。”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进入产房里,里头静悄悄的仿佛和外头的热闹无关,产房比外头还热,浓郁的栀子清香掩盖了淡淡的血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陈太后勉力王容与几句,见她气力不济的样子,也就先出去了,朱翊钧上前坐在床侧,拉住王容与的手。

    “母后们还没走呢,陛下出去送送。”王容与说。

    “朕陪你一会。”朱翊钧说,他看着王容与,千言万语都梗在胸口,看着她面色苍白带着抹额虚弱无力的样子却说不出来,只握着她的手。

    “陛下去送母后,然后把小公主抱进来给我看看吧。”王容与劝道。“我还没见着小公主长什么样呢?”

    朱翊钧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报了一个襁褓进来,奶娘在后头亦步亦趋的,多次想跟陛下提议让她来抱,陛下抱小孩的手法着实让人担心。

    朱翊钧兴冲冲的抱着孩子去给王容与看,“看,多漂亮的小公主。”

    王容与探头看了一眼,红通通的皮,不免有些失望。“一点都不漂亮。”

    “等褪了红皮就漂亮了。”朱翊钧说,“就是母后都说,少见出生就这么齐整的孩子,哭声洪亮,胳膊腿儿都有劲,啜奶娘的时候可用劲了。吃饱就睡,最乖巧不过的孩子。”

    王容与看着朱翊钧,“陛下该找个貌美的皇后的,若是小公主像我,总不十分好看。”

    “都说生女肖父,朕的小公主一定是个美人。”朱翊钧信誓旦旦的说。

    王容与想笑,但是扯着下面的伤口,又痛的呲牙,“你累了,朕今日就不打扰你了,你好生歇着,朕明日再来看你。”

    王容与点头,“陛下就把小公主放在我身边睡吧。”

    朱翊钧离了坤宁宫把许杜仲也带走了,坐在乾清宫看着他,“方才你在坤宁宫说皇后的身体,是不是有未竟之言?”

    “陛下,娘娘此次生产大伤元气,恐怕近几年来都不适合侍寝了。”许杜仲拱手说。他还是决定帮皇后,但是话不能说死,也许过两年娘娘自己就转了心意。

    “怎么会?”朱翊钧惊讶说,“产婆都说皇后此胎很顺,寻常人挣扎好几个小时才生下小孩,皇后连保命的老参都未曾用上,怎么就留下这么严重的后遗症?”

    “娘娘生产的过程是顺利,只是比起难产的人顺利而已。”许杜仲说,“何况小公主足有七斤八两,是个难得的健壮儿,娘娘在孕期的吃喝都长在小公主身上,再经分娩耗费许多生命元气。”

    “陛下若是要和娘娘敦伦也可。”许杜仲说,“只恐娘娘寿年不长罢了。”

    “若是好好将养着,可会影响皇后寿年?”朱翊钧严肃的问。

    “好生将养着,则寿年无忧。”许杜仲说。

    “你需尽心替娘娘保养。”朱翊钧说。

    “臣自当尽心竭力。”许杜仲说。

    朱翊钧坐回榻上,“此事,你不用跟皇后说,免得她心生忧思,月子都不能好好过。”

    “臣领旨。”许杜仲说。

    朱翊钧摆手让他出去,心里有些茫然,怎么会这样?茫然过后又想到实际,初得小公主的喜悦都消散了几分。小公主他也喜欢,但是如果皇后不能侍寝,就不能再生孩子,她心里该多难过,如果第一个孩子是皇子,她知道这件事恐怕也不会那么难过。

    他扭头就看到挂在那的一盏花灯,胖胖的小孩对着他笑,这是一盏陌生的花灯,但是他一看便知该是梓童今日送过来的。是啊,今日元宵。

    梓童曾经和他笑吟吟的讨论肚子里的孩子,长的什么样?出生后长到几岁送他去开蒙?也不知道以后娶的什么媳妇嫁的什么样的郎。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而朱翊钧也笑说,这胎不论男女,反正日后也要多生上几个,自会儿女双全的。

    可是没有机会了。

    他突然觉得心里升起一阵难过,这难过不知道是为了没有嫡子,还是为了王容与。他第一见王容与开始,王容与就是健康的,生机勃勃的,像春天里的叶子,让人见了就心旷神怡。朱翊钧看着花灯脑海里却是一会出现许杜仲说的有碍寿年一会出现方才见到的梓童苍白的脸色一会又是健康的梓童对着他笑。

    若是知道生孩子会耗费梓童的元气,让她身体变的不好,甚至影响寿年。

    他不会说让梓童多生几个,这一胎必然得是个小皇子,他们夫妻也就没有遗憾了。

    冯尚见陛下总看着那盏花灯,以为他是疑惑,就上前说,“这盏灯是张成中午回来挂上的,也不知道是哪里送来的,但是这小孩灯面容做的讨喜,大约是为了讨个喜头。”

    “拿去挂在书壁那。”朱翊钧说,他此时看着有些心疼,不如不看。

    冯尚还以为张成马屁拍到马腿上,喜滋滋的就把花灯挪过去了,书壁离着陛下办公地有两个隔间,陛下一眼可望不着。

    王容与睡了三个时辰才又醒来,此时已经是深夜,但是仍是灯火通明,伺候的人精神抖擞。

    无病端来刚好入口的温水,王容与连喝了三大杯才作罢,无病问娘娘想要吃些什么,又细细说了现在灶上准备了什么,王容与摇头,“我现在有些吃不下。”

    “那让许御医进来给娘娘瞧瞧。”无病说,“因为要备着娘娘召唤,许御医也一直没睡就在殿外等候呢。”

    “那便让他来诊一回脉就回去休息吧。”王容与说。

    许杜仲过来诊脉,说王容与脉象平稳,无甚凶险处。无病担忧的问。“可是娘娘食欲不正可有什么妨碍?”

    “娘娘今日大喜又费了一把好力气,胃口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许杜仲说,“但是娘娘为身体故也需得适当食用一些。”

    王容与点头,她看着许杜仲,许杜仲蚊呐说,“臣与陛下回报了娘娘生产伤了元气,恐怕几年内不能侍寝,陛下说让我瞒着娘娘,以免娘娘心忧不能好好坐月保养。”

    许杜仲的眼神是有一点谴责的,陛下如此心疼娘娘,而娘娘却要编排身体的不适。

    王容与却只是闻言点头,“多谢许御医了。便去休息吧。”

    无病送许杜仲出去,再端着鸡汤回来,见王容与看着床顶发呆,“姑娘,喝点鸡汤吗?”

    王容与苦笑着摇头,“现下是真的没胃口了。”

    无病过去揽着王容与,“姑娘,你记得当初你为何想要送奶娘回老家和夫,子团聚,因为你说啊,这夫妻啊若是离的远了,再好的感情也好生份。姑娘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又要拒陛下与千里呢?”

    “我进宫的时间不长,也能看出陛下对娘娘是真心喜爱。姑娘做这样的决定,对陛下有些不公平了。”

    王容与闭眼,“他是真心喜爱我,也是真心喜爱着他后宫里的一二三四五。”

    “哪怕他是个王爷,我也会奋力争取一下,和他做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是不能,我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是问心无愧,我争取过,只是我自己没缘分,就不强求。”

    “但他是陛下,我连争取的机会都不能有,满宫里的妃嫔都是我的责任,我还得隔上三年就给他选妃一番,一次来几十一百个鲜花般的姑娘,他一天睡一个都可以,而我还得笑着拍掌叫好。”

    “他的东西进出过那么多人的身体,然后他又要睡在我身边,还要到我的身体。”王容与伸手环住自己的胳膊,“我觉得我好脏,好下作。我好想死。”

    “有时候我宁愿他对我不好,这样他不会惦记着我,我冷言冷语对他也不用觉得心理负担。”

    “偏他又对我这样的好,好到,如果我对他恶言恶语都是我在无理取闹。好到我自己的防线一低再低,我好怕我会爱上他。”

    “若我爱上他,我会疯,他也会疯。”

    “因为他会发现原本他以为贤淑大度的皇后,可爱活泼的女人是个疯子,他害怕我,厌弃我,冷落我,到最后,我也是死路一条。”王容与两颊无声无息滑落着泪,无病心疼的去拭泪,看着她没有波澜的眼睛哭道,“别哭了,姑娘,月子里哭不好呢,要做下病呢。”

    “没有身体接触是对这一切最好的防范。”王容与喃喃说,“我可以一辈子当个贤淑大度的皇后,可爱活泼的女人。”我守着我一颗心,不会丢,就不会失态。

    “除了不圆房,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如朋友般交谈沟通,我们还是可以互敬互爱。”

    “不同房的帝后多了去了,多我一个不多。”

    “陛下有的是人伺候,我的伺候也没什么出奇的。”

    “我现在也有了一个小公主,只要我行事平稳,陛下也不会废我。”

    “即使有陛下宠爱,行事张狂,反而有一天会被废。”

    “我没有办法。”王容与闭上眼,“谁叫他是陛下。”

    又谁叫她心中的执念如此之深。每次陛下临幸别人后两天再来坤宁宫,她都十分煎熬,她哄着陛下先去泡浴,可是泡了水就干净了吗?如果她觉得干净了,又为何在情事中总闭着眼睛,她不想让陛下看到她眼里,即使是在情动中也是充满着悲哀,认命,以及深深的自我厌弃。

    她不想死啊。

    她只想好好活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朱翊钧到坤宁宫来总要抱一会小公主,嬷嬷,奶娘,甚至老太太都说有不妥,但是王容与却说,“陛下抱的多好,多稳当,喜妞妞在父皇怀里多舒服,连哼唧声都没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抱她还要哼唧几声,好像我抱的她不舒服似的。”王容与说。

    “喜妞妞?”朱翊钧却是好奇名字。

    “大名是陛下来取,我便取个小名私下叫着。”王容与说。“陛下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喜妞妞?”朱翊钧笑道,“这也太直白了。”

    “自己叫起来顺口就好了。”王容与说,“是个妞妞,她的出生是我的大欢喜。”

    “好吧,喜妞妞。”朱翊钧抱着小公主说。“有点奇怪,不太顺口,不如叫喜姐儿。”

    “听陛下的。”王容与笑道。

    朱翊钧抱着喜姐儿又高兴起来,连唤几声喜姐儿,还对王容与夸嘴说,“想来肯定是朕每日说的睡前故事起效了,喜姐儿和朕亲昵呢。”

    “是呀,你们父女同心。”王容与笑道。

    洗三命妇们进宫庆贺,陛下也在。众人也不觉得奇怪,毕竟陛下在皇后产女第二日便在朝上说庆公主降生,小赦京畿等几处。不仅如此还特特赏了永年伯府,王厚德,王雅量升官一级。众人便知道,即使只是生个小公主,陛下也是一样喜爱。

    小公主洗三,后妃也是在皇后生产后第一次进坤宁宫,新生的婴儿在接生产婆手里格外的健壮,哇哇的哭声王容与在里头都听得到。“怎么哭的这么久啊?”王容与担心的问。

    事实上朱翊钧坐在首位也有此担心,他从未见过喜姐儿哭这么久,产婆故意打了喜姐儿屁股两下,朱翊钧脸色都变了,还是张成在耳边念叨,“陛下,这都是规矩,规矩。”

    “哭的越大声越好。”无病劝道,“听哭声就知道小公主多健康啊。”

    外头观礼的命妇也是衷心觉得孩子哭声洪亮很讨喜很健康,在听闻小公主出生足有七斤八两,更是连连赞叹,“皇后娘娘辛苦了。”

    “孕期补的一点都没到身上去,全到孩子身上了。”老太太说。“不过小公主真的很乖,吃饱了就睡,也不怎么哭,晚上起夜一次就够了。陛下来总要抱着她,她也乖乖的,好像知道是她父皇在抱着她。”

    “都说孩子在娘胎里养好了生出来就好带。”国公夫人说。

    “是啊,但是养的太好了,胎儿太大,生的时候又危险。”老太太说,“皇后从发动到生产也不过三个时辰,真是列祖列宗保佑了。”

    “小公主是龙嗣,有龙气保佑呢。”众人说。

    喜姐儿哇哇大哭着被沾了水洗了身体各处,产婆吉祥话流水一样的说出来,她又听不懂,圆嘟嘟的四肢结实的乱蹬,若不是产婆还有点力气,一只手还真的撑不住。

    一屋子后妃命妇和蔼的看着小公主,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似的。

    洗三后公主被包裹好又送回王容与处,王容与看着哭泣着的喜姐儿噙着无病的奶头,抽噎着安静下来,用力的啜着。

    “吃的真好。”王容与不无羡慕的说,她原本想着要自己哺乳的,但是生下来后没及时让喜姐儿啜,然后因为做了一个别人根本不理解的疯狂决定,心里负担也挺重的,再加上没有另外和许御医交代,送过来的膳食也是回奶的,等到王容与想要喂小公主,喜姐儿鼓起脸颊啜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委屈的哭起来。

    王容与只能作罢。

    “是啊。”无病说,她照顾王容与,因为王容与要喜姐儿睡在她身边,她就会喂点夜奶,“恐怕过阵子就得多请两个奶娘。”

    王容与洗三没有召见命妇和后妃,朱翊钧在外赏赐了一番后,去了内殿,喜姐儿已经在王容与身边睡着了。

    “刚才哭的那么厉害,吃饱了就忘记了。”朱翊钧用手挂着她小脸说,“记吃不记打的。”

    “喜姐儿这是随父皇,胸怀宽广呢。”王容与说。

    “你好些了吗?”朱翊钧问王容与。

    王容与点头。

    “朕瞧着还有些面色苍白。”朱翊钧担心说,“听宫人说你还未恢复食欲,想吃什么告诉朕,朕让人给你弄来。”

    “等到想吃的时候,刹都刹不住,会变胖的。”王容与说。

    “你看你瘦的这下巴,说出去是个才生完孩子的人别人都不信。”朱翊钧说,“为了朕也多吃点,不要叫朕担心。”

    王容与轻轻靠在朱翊钧肩膀上。“我会的。”

    洗三太后没来,陈太后是想来的,但是李太后不来,陈太后也来不了,总不能让人家说李太后和皇后不睦,好在陛下去了,太后不去也能说的过去。但是赏赐是一早就准备好送过去的。

    洗三过去五天,李太后见陛下还不召幸后宫,便叫他过去。

    “陛下如何还不召幸后宫?”李太后开门见山的问,“陛下说皇后怀孕辛苦,你要清心寡欲陪同,如今皇后已经生完了,陛下为何还不召幸后宫?”

    “皇后生的公主,如果朕匆匆去临幸后妃,皇后误以为朕嫌弃公主怎么办?”朱翊钧说,“朕也习惯了,便等到小公主满月后再说。”

    “陛下对皇后如何荣宠,哀家管不了了。”李太后说,“但是我相信皇后若知道自己不便侍寝,也会劝陛下早日临幸后宫,陛下如今膝下只有一女,还是荒凉的很。”

    “朕自有主张。”朱翊钧到。

    回了乾清宫朱翊钧就摔了杯子,叫来张成,“去查,这宫里既然还有喜欢跑慈安宫的耳报神,就去慈安宫伺候吧。”

    朱翊钧想要瞒着王容与,至少是现在不能跟她说,但是母后知道了,如果还不召幸后宫,指不定她什么时候就会去跟皇后说,朱翊钧无法,叫了杨嫔来伺候,也是略坐坐就让她回去了。

    王容与看了彤史也觉得奇怪,难道在她坐月的时候,陛下也不宠幸后妃?

    李太后也是十分恼怒,“陛下太让哀家失望了,从前每年正月一个整月都在皇后宫里,哀家说什么了吗?皇后有孕,他整整一年没有临幸后宫,得亏是皇后不常怀孕,照这么下去,后宫都成了摆设,只皇后一个人生就好了。”

    “既是皇后,又是头胎,陛下看的重也是应该的。”宫人劝道。

    “陛下专宠不是什么好事。”李太后说,“不管是后妃还是皇后。”

    “哀家让你准备的人呢?”李太后问。

    “已经*好了,太后要看看吗?”宫人说。

    李太后点头,宫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粉色宫裙的小宫女进来,规矩的下跪请安。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李太后说。

    小宫女怯生生的抬头,并不是十分美貌,但是圆盘脸儿杏仁眼,嘴唇向上弯起,天生一副爱笑的可亲模样。李太后点头,显然十分满意。

    “你叫什么名字?”李太后问。

    “回太后娘娘话,奴婢姓王,名蓉儿。”小宫女回道。

    李太后失笑。“某非真有缘分不成。”

    李太后让人下去,对宫人说,“下次陛下来慈安宫便安排行事吧。”

    小公主满月的时候举办了隆重的宴会,好不容易能出关的王容与,在热水了泡足了两刻钟才起来,身着大礼服,礼冠,王容与让人扑了一些胭脂在脸上。原是为了陛下相信所以总是面敷粉,弱不胜衣,但是女儿的第一场大宴,王容与可不能轻忽。

    后妃及命妇见了皇后娘娘,恭维之言颇出。

    当夜,陛下是要宿在坤宁宫的。王容与穿着寝衣看着朱翊钧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模样,眼神暗了暗,却依过去,“陛下在为什么心烦?”

    “没有什么。安置吧。”朱翊钧说。

    待到了床上,朱翊钧只抱着王容与,王容与先是全身僵硬了一会,待到确定陛下只是想要抱着她,她也就放松下来,软软的倚在他怀里。

    “梓童,朕与你说件事,你只听了,却不能往心里去。”朱翊钧说。

    “陛下想要说什么?”王容与问。

    “许杜仲说你生产时伤了元气,恐怕两年内都无法侍寝了。”朱翊钧说,王容与想要挣扎,朱翊钧紧紧抱着她,“没关系的知道吗。只要你好生修养着,两年很快的。”

    “陛下会忘了我吧。”王容与说。

    “朕怎么会忘了你?你不能侍寝,朕就不能来坤宁宫吗?”朱翊钧说,“别担心,朕会时常来见你,心里也常记挂着你。”

    “侍寝也不一定非要敦伦,就这么躺在一张床上,朕搂着你,也是一样的。”

    “陛下就是不来我看,也必须来看喜姐儿。”王容与说,“若是喜姐儿想父皇了,我就抱她去乾清宫去,我可不管祖宗家法,规矩不规矩了。”

    “朕想着喜姐儿呢,一天不见就想的慌。”朱翊钧说。他感觉到胸前湿湿的,该是王容与哭了,他紧紧搂着王容与,“朕也想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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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盐为后介绍:
她是明神宗唯一亲自册立的皇后,史书说她性情温和,贤良淑德,颇有皇后气度。她于万历四十八年崩侍,五日后,神宗病倒,同年七月驾崩。总算夫妻圆满。 传说中锦衣卫王千户家中有个天仙下凡,花容玉貌,我见犹怜, 传说中锦衣卫王千户家中还有无盐丑女,身形魁梧,声如洪钟, 王大姑娘虽不比二姑娘生的娇柔,但也是鹅蛋脸儿柳眉杏眼,唇珠丰润天生一副爱笑的可人模样,被传无盐也不恼,端坐闺中看看书,写写字,非常闲适。 皇帝大婚采选,王家二姑娘在选,人们都伸长脖子等待二姑娘是个什么位分,最后二姑娘留在宫中,王家大姑娘回府备嫁,等候大婚。 什么?王家无盐被册封成皇后? 不是。王家大姑娘什么时候上的采选? 皇帝陛下闭着眼睛在范围内选了个最有趣的当皇后,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这最有趣的可是他亲自放进采选名单的。皇后,咱们时间还长着呢。无盐为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盐为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盐为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