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4:公主和驸马
昭宜在二楼的雅间,看着匆匆而来的人,突然心生一股不妙来,对荣昌笑说,“我感觉我这亲事要有波折了?”
“你别瞎想,圣旨都下了,能有什么波折?”荣昌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去打听消息的人一脸难色,进了雅间,一瞬间并不敢开口说话,这气氛,不用明说了?荣昌眉毛一拢,“怎么了?”
“李公子在胭脂胡同租了一个院子,里头住着个姑娘。”来人说是,“打听了周围邻居,是李公子上个月救下的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
昭宜面上没有反应,荣昌反而冷笑出声,“这还是当年我出宫看驸马是碰到过的卖身葬父,又碰上了,看来慈幼局还是做的不到位啊,还有这么多孤苦无依的孤女需要卖身换一份安稳。”
“一个月前,那圣旨还没下。”昭宜说,“也许他真是好心呢,说是骗局,说到底咱们也都没被骗过,许是真碰上难处了。”
“无缘无故租个院子养了个女人,希望他真的有话解释。”荣昌说。
“先问清楚怎么回事,就不要告诉母后和母妃了。”昭宜说。
荣昌凝重的点头。两人都心知肚明,圣旨一下,便是尘埃落定,这会着闹出幺蛾子来,就是民间退亲的地步,轻易不能行动,否则伤筋动骨,颜面受损。
荣昌着人去打听的情况,一天内就打听的清清楚楚,确实是李牧成在路上看到一个卖身葬父的,一时恻隐心起,就给了钱,然后那姑娘一定要跟着李牧成,为奴为婢,李牧成辞脱不能,又不能把那姑娘带回家去,就给银子在胭脂胡同租了一个小院。
据周围人说,才租的那几日,李牧成还是天天都过来了,后来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中间过来一次让那姑娘回老家去,姑娘不肯,两人闹了一场,不欢而散,昨天李牧成去也是让姑娘走,之前请来伺候那姑娘的人,都被李牧成结了银子敢走了,现下就那一姑娘住在院子里。
伺候的人也是附近的人,听了李牧成和姑娘吵架的内容,出来说,是李牧成要尚主了,所以才让姑娘走的。
荣昌一拍桌子,“这么说?他们都知道李牧成是昭宜公主的驸马了?”
“胭脂胡同的人该是知道的人不少。”来报的人低头说。
荣昌气的咬牙,“那那女子走了吗?”
“说是在院子里,日夜啼哭呢。”
“阁老家不知道此事?”荣昌问。
“阁老该是不知,至于夫人知不知道说不清楚。”
“这租院子请人,都是需要钱的。”
“你把这事捅到阁老府上,看他们家是什么反应?”荣昌说,“你的人也时刻盯着。”
荣昌让人备车准备进宫,出嫁的公主进宫原是要先递帖子进宫的,不能想什么时候进宫就进宫,但是朱翊钧说,这皇宫就是公主的家,公主想回来就回来,哪里还要问为什么?
太子点头表示认同,朱翊钧扫他一眼,“现在还是她爹当皇帝,这皇宫自然是她的家,等到你登基了,皇宫就是她弟弟的家了,到时候再按规矩办。”
“不过你姐姐心里清楚的,到时候不会让你难办。”
王容与看见荣昌进宫有些奇怪,“这是有什么事?这个点回宫。”
“有一点事。”荣昌说,“但是我现在不能说,我来给母后请个安,先去妙华宫了。”
“是昭宜的事?”王容与敏锐的问,“难道是昭宜驸马?”
等到看到荣昌的苦脸,王容与忙安抚说,“好好好,我不问,任你们两个去商量,商量出结果再来通知母后。”
“多谢母后体恤。”荣昌说。
“今天留在宫里吃饭吗?”王容与又追问。
“不吃了,和昭宜说完,我就直接出宫了。”荣昌说,“答应和驸马一起吃饭的。”
“你看看,现在就是驸马长驸马短,难得进一次宫,陪我吃顿饭都不愿意。”王容与看着荣昌的背影和顾言晞吐槽说。
“也不是难得,公主前天不还进宫陪娘娘看戏了吗?”顾言晞笑说,“要是公主不念着驸马,娘娘就该说,三天两头进宫,一点都不顾着驸马了。”
“希望不是昭宜的驸马出什么状况就好。”王容与笑完后说。
“要不要奴婢去派人查一查。”顾言晞问。
王容与摇头,“等她们自己来告诉我吧,不然要不高兴了。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昭宜依着窗绣花,绣的大红罗帕,衬的人也是艳艳的粉,只是眉目平静,丝毫没有新嫁娘绣嫁妆的喜庆羞涩。
荣昌进来,挥退左右,坐在昭宜面前,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昭宜看她,“看来事实是我们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一种。”
“现在看他们家知道后会怎么处理。”荣昌说,“但还是憋屈,父皇选的这是什么人?”
“当初选好的时候,你不也说好吗?”昭宜笑说,“父皇可算不到以后。”
“我觉得这人不聪明,意志也不坚定,并不是良配。”荣昌还是说了自己的看法,“我们是亲眼见的父皇母后相处的,我自己是不愿意和别人共享一夫的,难道你愿意?”
昭宜沉默不语。
“你不要说你愿意啊?”荣昌问。
昭宜浅浅一笑,“其实我也懒得去应付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要不好,我就关起公主府的门,过自己的日子就是,长宁姑母的日子,也很自在啊。”
“长宁姑母那是特殊情况,大家都心疼她呀,你倒好,还想过那样的日子不成?”荣昌竖眉道。
昭宜只笑笑,她凝望着罗帕,突然问,“你说李家会怎么处置那个姑娘?”
“如果立时把人处理了,这亲事还能继续,如果没有,不管你怎么想,我去跟母后说,母后不会看着你受委屈的。”荣昌说。
“那是一条人命啊。”昭宜说。
荣昌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所以我也让人去看着了,只看李家人的态度,不会真的让她们把人弄死,救下来送出京去就是。”
“如此甚好。”昭宜说。
“你这个性子真是要急死我了。”荣昌说,“要我说,春元当时要也把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带回家,我转头就能让父皇把婚事取消,嫁谁不是嫁,咱们是公主,哪里能容得下这个。”
昭宜笑,“没那么严重。”
昭宜心里真觉得不是很严重的事,但很快,事情就由不得她觉不觉得严重了。
荣昌一脸阴沉,杨春元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神情,“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
“叫我怎么能不生气,这李家欺人太甚。”荣昌拍桌说,“要不是已经关了宫门,我非要今天就进宫去不可。”
“你可想好了,你要这么进宫,昭宜公主的亲事就要告吹了。”杨春元提醒说,他担心荣昌一片好心,到了不被人理解,反而姐妹生隙。
“难道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高高兴兴的把昭宜送过去吗?”荣昌怒目道,“李家知道了竟然还把那个女人给接进府去,当李牧成的丫头,他们在想什么?皇家威严任由他们如此藐视不成?”
杨春元沉默一下,他真不能说,虽然李牧成这事不地道,但是他安置那姑娘在圣旨下来之前,也不算藐视圣恩,再说,公主的年龄也不小了,驸马的年龄也不小了,少有这个时候还没有成亲的,就是没有成亲,房里人总有几个,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似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大惊小怪了?”荣昌问。“我问你,难道你是圣旨下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是驸马?”
杨春元只能摇头,他是在圣旨下的半年前才知道的消息,而他爹,应该知道的更早。
“阁老的孙子还怕找不到亲家,何故要留到这个岁数来配公主,恰恰好?”
“就算他是个好人,他动了恻隐之心,他救了孤女一命,就非要安置在胭脂胡同,还得请人去伺候他,你问问你自己,若只是萍水相逢需要做到这一步吗,更别说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打量别人不知道他心思。”
“这李家为什么要顶着风口浪尖都要把那姑娘留下,什么原因不去调查我都知道,许是有了身孕吧。”荣昌冷笑。“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让昭宜进门就当便宜娘,这如意算盘打的这么精,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底气来打这个算盘。”
第二天一早,荣昌就进宫了,先去找的昭宜,“你这要能忍,我都不能忍。”荣昌说。
“不忍不忍。”昭宜说,“你去和母后说,一切听凭母后做主。”
荣昌才去跟王容与说,王容与眉头一竖,“此话当真?”
“母后叫来李阁老的夫人和儿媳妇来一问便知。”荣昌说,“昭宜原先还想只要李家把这事掩过去了,她就当不知道,谁知道李家人竟然敢把那姑娘接进府,还改头换面,取了个另外的名字,成了李家的家生子。”
“这样的人家如何能让昭宜嫁过去。”荣昌激动的说。
“你先别激动。”王容与说,她冲顾言晞使个眼色,自然有人去调查,“昭宜现在心情怎么样?”
“当然不好了。”荣昌说。“谁遇到这样的事高兴的起来。”
“那你去陪着她说话吧,这事母后来处理。”王容与说,她让人把宜妃也请来,简略把事情一说后,宜妃坐在椅子上,半响没出声,最后叹一句,“昭宜的运气怎么这么不好。”
“我倒是觉得运气好。”王容与说,“在大婚前发现,总比在大婚后发现来的好。”
“李家当初看着那样的好,若不是出了这个事,怎么知道芯子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王容与说,“小的昏庸,大的一味偏心放纵,这要嫁过去,指不定以后还有什么烂事等着昭宜呢。”
“那以什么名义退婚呢?”宜妃有些担忧的说,“不好用身体的原因吧,不然又要耽搁了,现在可没有什么耽搁的时间。”
“自然是李牧成品行不端,不堪为驸马。”王容与说,“这又不是昭宜的错。”
李牧成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他问娘,把玉儿放在房里真的没事吗?
“没事。”他娘信誓旦旦的说,“等公主进门,咱们先把她供起来,高高的供起来,到时候就算知道玉儿的存在,她还能怎么样?她要还是小题大做,那就是她仗势欺人。”
“不然把玉儿送到乡下去吧。”李牧成还是怕。
“她现在可是怀着你的第一个孩子。”他娘说,“你看你那些兄弟谁不是几个孩子了,你才这一个,还有啊,本来是你可以下场考试,博一个进士的,现在被点为驸马,就不好下场了,苦读那么多年的书都白费了。”
他娘对公主还颇不喜欢。
这媳妇熬成婆,好不容易可以在儿媳妇面前当婆了,这进来一个公主儿媳妇,她还是得卑躬屈膝。
真是想想就意难平。
王容与去查了个清楚,和荣昌说的一般无二,宜妃又去跟昭宜谈了谈,回头对荣昌说,“这样的人,千万不能给昭宜。”
王容与表示了解,便去跟朱翊钧说了。
朱翊钧偏头看着王容与,满脸震惊,“什么?”
王容与如此这般一说,“李家这样行事,我是不会把昭宜嫁过去的。”
朱翊钧气的拍桌,“岂有此理,我看着李家的家风,我找人盯了那么几年,就选出来这么个玩意?”
“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容与说,“好在是大婚前发现的,总比大婚后发现后好,那样咱们孩子都陷在人家家里,生气也无济于事。”
“这是欺君。”朱翊钧说,“来人啊,把李阁老给朕叫进来。”
李阁老对小孙子的事毫无所知,等到朱翊钧把证据摆出来,才慌忙跪下来,“老臣真不知道这个劣孙竟然胆大妄为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朱翊钧难掩厌恶之情,“阁老连家中内帷都不清楚,还是先回家管好家人吧。”
朱翊钧下旨,李牧成德行有亏,不配尚主,亲事取消,而李阁老随后自请告老还乡,朱翊钧也允了。
在细节处,李牧成私纳孝期女,置办外室,还让人有孕的事经由荣昌的安排,也是人尽皆知,李家几代积累,灰头土脸的离开了京城。
只是昭宜的亲事就先搁置了。
好在因为荣昌的婚事延后,所有皇嗣的婚事都顺延,都成了大龄男女,先把大皇子的婚事办了,大皇子的媳妇选的是国公家的女儿,系出名门,成亲后就要去往藩地,大皇子被封慎王,就封汉中府。
昭宜的驸马一下子还真不好选,因为要大几岁的,多半都已经成亲,现下只能往同龄甚至是比昭宜还小的人群中去找,朱翊钧让锦衣卫去调查,要比上次程度更细致的筛选。
驸马还没找到,先找出几个巨贪。
偏是这个时候,三边总督马有才上折,斗胆为自己的儿子求娶昭宜公主。
朱翊钧拿着折子不解,“马有才几个儿子?”
“有三个。”陈矩说,这些朝中大臣的家庭情况,他是一清二楚,随时等待陛下询问。
“他这是为他的第几个儿子求?”朱翊钧说,“不是,他哪来的胆子?”
“去信,让他带着他儿子来京城一趟,朕要瞅瞅,他们父子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朱翊钧说。
马家父子连夜从西安进京,风尘仆仆在朱翊钧面前跪下,“老将实在无地自容,老将的孽子,三年前在西山行宫猎场远远看了昭宜公主一眼,就情根深种,不能忘怀。本来不敢奢想能尚主,孽子也打定主意终身不娶,但是公主退亲一事传来,孽子死活想要尝试一下,老将只能豁出老脸来求到陛下面前。”
朱翊钧让马英融抬头,倒是刀眉剑鬓,英武不凡,浑身就裹着武将的那股劲,朱翊钧在心里摇头,那不行,昭宜是文静的小女子,许给武将,怕是要吓到她。
“娶不到公主就终身不娶?”朱翊钧问。
“末将当初压根就没有奢想能娶公主,但是末将见过公主,心里再也放不下其他女人,也许孤独终老就是末将的命。”马英融说。
“这是大儿子,他要是不娶媳妇,你底下两个儿子怎么办?”朱翊钧问马有才时下都是长幼有序。
“小儿子还小,还好,现在就是老二,跟着他哥一起打光棍呢。”马有才苦笑说,“陛下,和老将同龄的都早就当祖父了,老将也想当祖父了。”
“那这个小子这么犟,那你们全家以后就三个光棍啊。”朱翊钧问。
“还请陛下怜惜老将。”马有才说。
“那朕也不能拿朕的心头肉去练习你啊。”朱翊钧说,“你们远道而来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朱翊钧回头对王容与说起,“没想到昭宜还有个这么痴心的人。”
“那要是许给他,昭宜岂不是要远嫁到陕西了。”王容与怔愣说。
“你想那么远干什么,我可没想着把昭宜许给他。”朱翊钧说,“武将一身戾气,不要吓着昭宜。”
“昭宜才没有那么脆弱。”王容与说,“昭宜只是看着文静而已。”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在,就让孩子们看一眼吧。”王容与说,“也许是天赐的姻缘呢。”
王容与要的事,朱翊钧总不辩驳,但是他还是认为,昭宜一定会被马英融吓一跳而远离,更别说什么天赐的姻缘。
马英融被叫到宫后苑去,登时就想到昭宜公主肯定是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他,他敏锐的观察分析,然后跑上堆秀山,与亭子里的昭宜碰个正着。
昭宜只带了两个宫人,此刻紧张的挡在昭宜公主面前,“大胆,还不退下。”
昭宜对宫人说,“马将军来见我许是有话说,你们去亭外候着。”
“不行啊公主。”宫人急道。
“去吧。”昭宜说。
等到亭内只有两人,昭宜看着马英融,“将军不顾礼仪前来,可是有事要说?”
“没有。”马英融用了他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伸出去,“在猎场听到公主说鞭子挥的不响,这里有两个银哨,绑在鞭子上,挥起来就有声音了。”
昭宜疑惑的看着,“你们的鞭子上也绑了这样的东西?”
马英融摇头,“这不是公主的力道不够吗?”
昭宜接过荷包,“谢谢你的好意。”
马英融见昭宜接过东西,难掩欢喜的点一下头,然后转身就走了,仿佛他找过来就是为了送这个东西。
昭宜将荷包打开,倒在手心,两枚半个指节大小的银哨,打磨光滑,四面都刻着宜字,宫人说,“公主,这武将就是粗鲁失礼。”
昭宜收起东西,“别这么说,我们回去吧。”
宜妃原本也没考虑过马家,但是昭宜过来找她,说是愿意嫁给马英融,宜妃惊讶的看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母妃。”昭宜搂着她说,“马英融不好吗?”
“当然不好。一个武将世家的武将,粗鲁,野蛮,不讲究,你看看京城里,哪里有愿意把千金大小姐往边疆嫁的。”
“可是别人不喜欢我,他喜欢我呀。”昭宜说。
“你又知道他喜欢你了。”宜妃皱眉问。
“他送了这个给我。”昭宜拿出银哨给她看,“不过是几年前在猎场的一句玩笑话,他就记在心里了。”
“母妃,我虽然说不奢望能碰到一个可以像父皇那样对母后对我的男人,但是心里不是不艳羡的。”
宜妃摸着她的头说,“你认为他是真喜欢你?”
“那你喜欢他吗?”
“他喜欢我,我就喜欢他。”昭宜说。
“真是天真。”宜妃苦涩笑说,“只是你要嫁给他,恐怕公主府就不好建在京城了。”
“我的公主府就建在京城。”昭宜说,“以后,我半年跟着驸马在陕西,半年就在京城里陪母妃。”
“你呀。”宜妃笑着摇头说,“看来是留不住了,这个都想到了。”
昭宜公主下嫁三边总督之子,确实是大出人们意料。公主府又建在京城,难道马英融武将也不当了,要进京当驸马。
但是大婚时昭宜公主却是由太子,荣昌公主夫妇亲自送嫁到西安举行婚礼。
这一系列举动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公主出嫁是陛下的私事,群臣们总算学老实了,不对陛下的私事指指点点。
荣昌坐在昭宜的马车上还在絮絮叨叨她竟然要嫁这么远,昭宜心情好的从车窗外看去,窗外天地茫茫,“别急,过年我就又回来了。”
“这年年这么来回也不嫌累。”荣昌说。
“不累。”昭宜笑说,“两边都是去见我想念的人,路上的每一刻都是期待。”
番外:无病和沈立文01
皇后生常寿公主,因为是早产,无病一直伺候皇后出了双月才出宫,可没等沈立文高兴太久,就是一双儿女还没接回京城,皇后又有孕了,无病又得进宫去伺候皇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母不是没抱怨过,之前儿子为了她死活不愿意成亲,现在成亲了,和没成亲一个样,家里还是没个女人照顾。
沈母在他们成亲后还是试探的送过去几个丫头,无病都留下了,沈立文就没说送走,但是沈立文在无病不在的时候死活没让那些人近身过。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犟种。”沈母忿忿道。
“太太,奶奶好歹是娘娘跟前的第一得意人,若是奶奶真的不喜,怕是少爷也讨不了好。”沈母的亲信说。
“她一个丫头出身,我儿子对她那个情深不悔,她要还是不满意,想要害我儿子,真是没天理了。”沈母碎碎道,“这皇后娘娘也要讲道理不是。”
“咱们家现在在京城多少人巴结着,老爷的生意越做越大,少爷出入交往的都是达官贵人,这在几年前,可是想都不敢想。”亲信说,“奶奶虽然在家的时候少,但是在家的时候,对太太晨昏定省,可一天都没耽误过,其余事也管理的井井有条。”
“行了,我心里都有数。”沈母说,“你还担心我去针对她,我儿子那么护着她,我针对的了吗?就在自己房里说说也不行啊。”
“太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亲信笑说,“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把大郎和大小姐都接回来,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突然把他们送回去。”
“不是送回去让老家人看看。”沈母说,“怎么也要等她从宫里出来,才能去接回来吧,不然孩子天天找娘,我瞧着也心疼。”
皇后如愿以偿生下太子,太子挺好,但皇后身体不好,无病在宫里伺候了半年才又出宫,沈立文以为她只是回家休息几日,但是无病连续在家起居十数日,还问他什么时候去把孩子接回来。
“你不回宫了吗?”沈立文小心翼翼的问,皇后终于生下太子,他以为无病就会留在宫里伺候太子了。
“你想我进宫吗?”无病反问。
“虽然伺候娘娘是你喜欢做的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幸苦,在家里也挺好的。”沈立文立马说。
“我要不在宫里伺候,就不是娘娘跟前人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对你没有什么帮助。”无病说。
“你在家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沈立文说,“家有贤妻嘛。”
无病只笑,“我和娘娘说了,日后我就替娘娘管着外头嫁妆的事,不去宫里近身伺候了。”
“真的?”沈立文一下高兴的把无病抱起来,“太好了。”
“哎呀。”突然腾空,无病慌忙抱住沈立文的头保持镇定,“你沉稳点。”
“我太开心了。”沈立文说,扛着无病就往里间走,“这么高兴来造娃吧。”
于是大郎和大小姐从江南老家回来时,两年多没见的娘又鼓起肚皮,沈思慈还好,大小姐沈娇娇就有些想哭,自己再也不是娘的小宝宝了。
还是无病搂着一起睡了几夜,温言细语的又劝又哄,才认同了自己要当姐姐,开始对娘肚子里的宝宝期待。
沈母看无病一两个月都在家,就问,“娘娘那不用你进宫伺候了?”
“小宫人都能独档一面了,我这个老人也不好总占着坑。”无病笑说。“娘娘也想跟前都是新鲜人呢。”
“不进宫也好,好好在家管理家务,照顾相公孩子们。”沈母说。“做好一个主母的责任,主母不是那么好当的。”
“所以还要让母亲多教教我。”无病笑说。
无病其人,认真说来,除了出身不太好,也没有旁的不好,长相清秀耐看,性子温柔大方还沉稳,从未见过她生气慌乱的时候,还很会说话,每句话都能说在你心坎上,熨贴妥当。肚皮也争气,生了一儿一女,如今又怀上了第三胎。
就算是丫头出身,人家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身份尊贵,和别的丫头不一样。
就算有人在她面前说些个酸话,但是谁又不知道是羡慕呢。
沈母看一眼无病,“我也教不了什么,你替娘娘管事的,这家里的事肯定还不够你看,日后你在家,我也不用抄闲心了,只当个享福的老太太了。”沈母这是要交出管家权。
“母亲也不老呢。”无病说,“我年纪小不当事,还是需要母亲在一旁看顾着,别出错。”
婆媳两个你来我往说些客气话,场面倒是其乐融融。
从前无病在宫里时间长,家里的事还真不怎么管,如今重心回归家庭,她自己也嘀咕,该怎么管,该管到什么程度。
也许只有在家久了,才知道,沈立文原来也很忙,早出晚归,也有很多应酬,醉醺醺的回家,又不想说话不想洗漱的日子,也有焦头烂额泡在码头的日子。
这是真的他,而不是从前只有几日在家,在她面前及尽温柔细致的他。
这都是她需要适应的。
也是沈立文需要适应的。
从前只想着求而不得,后来求到了,又聚少离多,总有一种有今朝没明天的紧迫感,倍感珍惜,
始终没有这块肉已经落到自己嘴里的实在感,所以小心翼翼。
一开始两个人都在默默习惯,因为无病刚好又怀上了,倒是好适应。
无病生了小女儿后,丰腴了不少,坐月子,带孩子,她又是习惯一切事自己来,不习惯使唤人的性子,真是憔悴不以,人人称颂的好性子,在面对要来表示体贴的沈立文面前,也变得易怒反复。
沈立文自小是个少爷,温柔是性子,暴躁不耐也是性子。
无病不分缘由的怒火和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他也会生气,皱眉板脸,阴沉的气势能吓的半个屋子的下人都要哭出来。
沈立文也不好对才生完孩子的老婆发脾气,阴沉个脸,最后也是气呼呼的走了,没被说一句的无病,反而垂着头,眼泪滴答,看着让人心疼。
无病身边也有几个忠心的,无病待她们如小姐妹,她们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看着一直感情好的少爷奶奶吵架,她们劝又不够格,又不然让太太知道,横生枝节,一个小丫头想起来奶奶常去永年伯府,不如请永年伯府的夫人过来劝劝奶奶。
曾氏来沈府的时候,无病很意外。“太太怎么来了?”
“你生了孩子,我来看看你。”曾氏说。
“这怎么使得。”无病说。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和娘娘情同姐妹,如今成家了,成了人家正儿八经的当家奶奶,这人情来往都是有来有往的,你来伯府,和我来沈家,是一样的。”曾氏温言说。
“太太。”无病低头说,“不论怎么抬举我,我也只是王家的一个小丫头。”
“生孩子糊涂了?”曾氏笑说,“你成亲的时候,你的身契就已经烧掉了,你早就不是丫头了。”
无病只是苦笑。
曾氏看她,“可是沈立文对你不好,我怎么看你,憔悴的很。”
“这个孩子喜欢夜闹,夜里总要哭闹,夜里睡的不安稳。”无病说,她摸着自己的脸,“我都许久没照镜子了,真的很憔悴吗?”
“你没有给孩子请奶娘吗?”曾氏问,“晚上和孩子睡,你已经出月子了,还没有和相公同房吗?”
“哪有那个心思。”无病苦笑说,“不在眼前出现就是好事。”
“你们两感情不是很好吗?”曾氏问,“沈立文可是一直没有妾侍的,他对你一心一意,你倒不想见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也许他早就后悔了。”无病说。
“出什么事了吗?”曾氏说,“永年伯府就是你的娘家,沈立文要是敢欺负你,你千万不用忍着。”
“你这样的状态,我进宫去,如何和娘娘说你一切都好。”曾氏见无病不配合就说。“你知道娘娘的眼睛可厉的很,我一撒谎她就能看出来。”
“不要让娘娘为我这点微末小时担心忧急。”无病说。
“那你们到底怎么了?”曾氏问。
“就是被孩子折腾的心情差了,对他就有些不耐烦,他,也是厌烦了吧。”无病说。
“孩子晚上折腾的你睡不好觉,就让奶娘带着睡。”曾氏说,“你如今也是奶奶了,这外面站的满屋子人都是摆设不成,哪里能什么都自己做。”
“大郎长到那么大,我是一下都没挨边,娇娇倒是我带了几个月,结果转头送回老家,等回来,就有了这个,顾不上她许多,两个孩子我都有亏欠,对这个,我就想能自己带自己带,好弥补一下。”无病说。
“你好好对这个,也不能弥补对前头两个的亏欠。”曾氏叹道,“孩子多了,最要紧的就是一碗水端平。”
无病哑口,曾氏看她,“我知道你心里想的肯定不止这些,你不说,我也不能强问,不然你进宫去跟娘娘谈一谈。”
“娘娘该说我矫情了。”无病笑说。“我只是太累了,也许睡个好觉,脾气稳定一点,我们就好了。”
“人都是有脾气的,不是说你就不能发脾气。”曾氏说,“但是影响你发脾气的原因,你要找到啊,不然这个问题只会陷入困境,逃脱不出。”
曾氏的到来没有让那个无病解开心结,不过也给了她敲了一个警钟,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她和沈立文之间,沈立文走了那九十九步,若有一步还没到,那就让她来走完。
番外:无病和沈立文02
沈立文从外头回来,还是回了主院去看一眼无病母女,卧室里没有小女儿的身影,无病说,让奶娘带到偏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早该如此了,扰的你休息不好。”沈立文说。
两人陷入一阵无言的沉默,沈立文咳嗽两下,“那我今天还是去书房睡,还有账本没看,还要回几封信。”
“嗯。”无病没留他。
“你好好休息。”沈立文说。
无病叫了一大桶热水来自己泡了进去,丫头隔着屏风欲言又止,奶奶既然同意不自己带着二小姐了,为何不留少爷在房里留宿呢。
少爷只宠奶奶一个,这十里八方都是出了名的,连太太都放弃在往少爷房里塞人了,这个时候,少爷要是宠了别的女人,那奶奶的面子往哪里放啊。
丫头焦急成这样,无病是一概不知,她泡了热水澡,在美美的睡上一觉,早上起来神清气爽,久违的第一次感觉到清晨的空气好,好多次,到早上的感觉都是一夜的煎熬终于结束了。
“爷出门了吗?”无病问。
“这个点应该还没有。”丫头说。
“让厨房准备爷喜欢的早点,我过去和爷一起用个早点。”无病说。
无病从不来沈立文的书房,她自己也是个管事的,书房里多有机密,所以不喜欢生人进,她以为沈立文也是如此避讳的。
沈立文看见无病过来很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不要伺候小祖宗,一觉睡到天亮,想着你这个时候还没走,就想过来跟你一起吃个早饭。”无病笑说。
“好啊。”沈立文也想不起无病这样好好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心里高兴,就是用餐,也抓着无病的手。
无病瞄了一眼他的书房,“你这几天睡哪?”一般男主人的书房就是男人的卧室,一应起居都是齐的,但是沈立文从来都在主院起居,书房里纯办公,所以舒适的睡房是没有布置的。
“就在屏风后面的榻上。”沈立文说,“也就眯一会,账本昨夜都没看完。”
“那不行。”无病说,“好歹还是弄个床进来。”
“我只是临时在书房里住几夜,瞧你这意思,以后就都要把我赶到书房来住了?”沈立文笑问。
“不是。”无病说,“就是偶尔在这里,也要睡的舒坦一点。”
“我在书房又不是为了睡的舒坦,想舒坦自然是回房里睡。”沈立文说。
两口子好久没有这么温情相处的时刻,沈立文都颇有点不舍出门,只是商行的事迫在眉睫,不出门是不行的。
“快去吧。”无病推他说,“又不是回来看不到了。”
“我这几天商行事忙,焦头烂额,那天对你态度不好,是我不好。”沈立文道歉说,“你大人大量,不要生我的气。”
“是我无理取闹在先。”无病说,“这事过去了,就不说了,你先出去忙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也是幸好无病没先说后面这一句,不然沈立文真的出不了门了,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无病要跟他谈谈,不是要他死心,就是要和他和离,真是后怕了。
沈立文今日是特意早些回家,无病准备了一桌好菜在等他,还准备了酒,沈立文有些高兴,“这真的是好久没有了。”
“因为孩子疏忽你良多了。”无病说。
“也不是这个话,你给我生儿育女幸苦了,我不体谅你,还增加你的负担。”沈立文说。
无病看着沈立文,一直定定的看着,想着从何说起,沈立文心口一跳,移过来位置,想要给无病斟酒,“我敬你一杯。”
“立文,我们谈谈。”无病说。
“我知道我错了,我们不谈好不好。”沈立文闻言马上说。
“其实这次我们都感觉到有一点问题。”无病说,“我们都有一点不耐烦。”
“我会改,我以后保证都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沈立文说,“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这样的局面,不要轻易说分开好吗?难道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就一点点重点都没有吗?就算你不顾我,你顾顾思慈,顾顾娇娇,我们的小女儿还没取名呢。”
沈立文说着都要哭了。
无病看着他,“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你难道不是又要和说我和离?”沈立文问。
“我没有那么硬心肠。”无病笑了,她用力握着沈立文的手,“就像你说的,想想思慈,想想娇娇,还有我们没有取名的小女儿。”
“再说,我也舍不得你。”无病说。
沈立文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从无病口中说出这些话,这么些年的坚持,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没想过无病会回应这份感情,就算她现在已经是沈太太。
“你再说一遍?”沈立文问。
“我说,我也舍不得你。”无病说。
沈立文一把把无病搂入怀里,紧紧的抱住,“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好开心。”沈立文说。
“这样就开心了。”无病抚摸着他的背说,“显得我对你多坏似的。”
“你对我很好,是我贪心,我想要更多。”沈立文说,“我总害怕你跟着我只是将就,如果有机会你肯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我。”
“我也害怕。”无病说,她用力拥抱住沈立文,“我害怕你不喜欢我,我立足在这里的全部理由,就是你喜欢我。如果有一天你厌烦了我,不喜欢我,我就没有在这家的理由了。”
“无论如何,我都有地方去,但是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能不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沈立文看着她说。
“不一样的。”无病眼里淌着泪,哀戚道,“我们曾经相处时间短,聚少离多,总有一份新鲜感在,但是现在朝夕相处,我害怕你生厌。”
“你是少爷出身,我是丫头出身,我们相处久了,你总会发现我的贫瘠困乏,你喜欢我的点,会慢慢被你不喜欢的点盖掉。”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贫瘠困乏呢?”沈立文问,“你的谈吐,你的学识,丝毫不比我差,某些方面还要比我强上几分。”
“你总在意自己丫头出身,难道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不知道你是丫头吗?”
“再说,你知不知道,你是皇后娘娘的丫头,这份金贵,寻常人家的千金都比不得,外面多少人说我攀上高枝,偏偏你还要妄自菲薄。”
“如果我不是皇后的丫头呢?”无病问,“我对你没有丝毫帮助。”
“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沈立文摸着她的头说,“你又在意自己是丫头出身,又怀疑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皇后丫头的缘故是不是?”
“我也不想的。”无病说,“大概是越来越喜欢你,所以愈加的患得患失。我们都太客气了,客气的不像一对夫妻。”
“我自小学的,长大做的都是如何做别人的丫头,我没有学过如何做别人的妻子,我敬着你,照顾着你,但我烦闷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要和你发脾气,我从来没有对别人发过脾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的,但是我还能去跟谁发脾气呢?”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对我发脾气,这是应该的。我们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人。”沈立文搂着她,心疼的说,“你自己瞎想了多久,为什么不跟我说?就这么自己熬着。”
“怀孕的时候。”无病说,“坐月子的时候,我不想想的,但是忍不住,想不通就想发脾气,你让着我我有一套想法,你要是面色不好,我又有另外一套想法。我总灰心的想你不爱我了,我们就得散了。但又想,因着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便是心散了,你也不会和我和离。”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忍受的了,你为了我的身份不得不敷衍我的样子。”
“你是丫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这个是我们相遇的最初,也是故事的开始,不用去在意它,它也是不能更改的。”沈立文说,“但是故事的发展到现在,点点滴滴,你都能感受的到,已经和你是皇后的丫头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爱你沉静,爱你理智,爱你聪明,与别的女人不一样,万千溪水,我只取你这一瓢。”
“如果单为是你皇后的丫头,我要巴结你要得到好处,我是万万做不到现在这样的,真心实意做不得假。”
“再者,你是我求来的,我怎么会不要,我看着是那么不惜福的人吗?”沈立文说。
“你要怎样才能感觉到我的爱意,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到你放心为止,到你满意为止。”沈立文说。
“就是你给的太多了,所以我才惶恐。”无病说,“惶恐你有厌倦的那天,单方面的付出总有一天会厌倦的。”
“我今天想和你谈的,就是想请你相信我,我也爱你。”无病看着沈立文的眼睛说,“也让我来付出,你不用诚惶诚恐的担心我离开,我们都平常的平等的,信赖,依赖彼此好吗?”
沈立文十分感动,用力把无病搂入自己的怀里,“我真是何德何能。”
“以后也不要说这样的话。”无病说,“我们能在一起,都是彼此的福分,好好惜福,好好的过生活。”
番外:芳若和陈矩
太监权重,能善终者少,尤其是明朝的大太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陈矩一早就是司礼监培养的小太监,冯保一手遮天时,他在司礼监做太监,和旁的跑腿太监没什么区别。
冯保死了,还有张成,陪着陛下玩耍的情谊,非同一般,司礼监还是他说了算。
陈矩是家里穷,才进宫当了太监,他进宫时体格好,被挑了去习武,许是这个原因,他和寻常太监不一样,那种阴暗的心理比较少,对权力依旧有**,但也有克制**的自制力。
还有一点残存的良心。
陈矩被陛下提拔上来后,把握机会,稳扎稳打,慢慢变成陛下最相信的人,便是张成也要退居一二,在进入司礼监二十年后,他终于成为了司礼监说话的那个人。
陈矩独掌大权后,日常起居依然是保持之前的低调,他不爱钱,不,他还是爱钱的,宫外的大宅子他也是有的,有些孝敬,你不收,人家心里不放心,反而要坏事,但是额外的多要,那就不需要了。
尤其是帮官员加官进爵这种钱,是要不得,烫手。
这一点让朝上的众臣对陈矩的观感非常好。
凭着这一份冷静和清醒,于是二十年,又二十年,陈矩依然是陛下身边最得信任最位高权重的太监。
芳若已经是尚宫局的尚宫了,满宫内,除了主子们外,她就是权势最大的人,这也算圆满了她进宫来的愿望。
当上尚宫的那天晚上,她去了陈矩的小院子,带着酒,喝的大醉,倒在陈矩怀里还嘟嚷着,看,我做到了。
当初那谁谁谁,嘲笑我,说我痴心妄想。
现在我是大尚宫,她在哪?早被清出宫去嫁人了。
“人家嫁人也不能说过的不好。”陈矩说。
“嫁人有什么追求。”芳若皱着眉,“睁眼就是柴米油盐,伺候一个男人,伺候几个皮孩子,灰头土脸,毫无形象。”
“人都不喜欢中年妇女,操心变成脸上一道道的褶子,反而成了被嫌弃的原因,去跟谁说理。”
“是,大姑姑说的有理。”陈矩说,“大姑姑是有追求的人,以后还要多仰仗大姑姑照顾咱家。”
芳若笑,她伸手搂住陈矩的脖子,凑上去献吻,也是陈矩不嫌她一嘴酒气,两人胡天胡地闹了一夜。
除了才勾搭上的那会,其实自芳若去了坤宁宫后,去陈矩的院子次数就少了,事忙,也要避嫌。现下成了大尚宫,芳若目标达成,心态变化,去陈矩的院子次数就多了。
去的次数多了就发现了,这宫里朝陈矩暗送秋波的宫人还真不少。
这也不奇怪,像芳若这样的聪明人也不是没有。再说,比起当年司礼监末位的陈矩,现在大权在握的陈矩,就是不需要多聪明,都知道要巴结讨好的。
芳若在陈矩房里发现没来的及去拿走的小宫人送的鞋子,贴身衣物,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小太监陪着笑说,“奶奶,这些人送的,陈爷从来没收用过,都是原样的拿来,原样的送走。”
“平常有哪个姐姐来这来伺候他吗?”芳若问。
“没有,绝对没有。”小太监保证说,“陈爷是个好伺候的人,平常就是我们这几个小的再伺候,都不常用,那些送上来要伺候陈爷的,从来没有让进屋过。”
“也是我傻,问你能得什么真话。”芳若自嘲喃喃几句,“行了,你先走吧。”
“对了,这些东西留下。”
陈矩回来,看见芳若就笑说,“想着你也许今天又会来陪我吃饭,陛下去了启祥宫,我就早早回来,不让你像前几日那么久等。”
“你不去启祥宫伺候?”芳若说。
“启祥宫内有张成,还有新出来一个廖芳,小子脑筋快,嘴巴甜,陛下和娘娘都喜欢他伺候。”陈矩说,“我的长处远也不在近身伺候陛下,我吃着肉,也得让他们喝口汤。”
“你别托大。”芳若拧了帕子给他擦手净面,“近身伺候陛下才有情分,抬举几个上来,你的位置就没有那么稳了。”
“我心里有数。”陈矩看着芳若,眼底满是笑意,他没说过,比起芳若在床上,他更喜欢她现在这样,絮絮叨叨,细微的关心,像妻子嘱咐丈夫。
桌上三菜一汤,都还冒着热气,芳若先给陈矩盛了一碗汤,陈矩喝着汤,眼睛却观察到一边放着鞋袜,“你这么忙又给我做鞋子了?”
“不是我做的。”芳若说,“妹妹做的。”
“你哪个妹妹?”陈矩问,芳若不是喜欢认姐姐妹妹的人,从前也没听说,还挺意外的。
“一片芳心记挂爷。”芳若说,“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妹妹。”
陈矩明白了。“这小园子,不是让他不要再把这些东西放到我屋里,怎么又不长记性了?”
随后看着芳若说,“怎么,吃味了?”
“我吃什么味。”芳若说,“早该想到的,我之前来的次数少,也怨不得你要别人伺候。”
“你这可是冤枉我啊。”陈矩说,“你如今是大尚宫,你自己去宫女间打听打听,看谁是进过爷这间房的?”
“话不要说的那么满。”芳若说,“我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有人觊觎你,自然是要去查的,要是查出来真有人出入过爷的房间,该怎么说?”
“随你怎么说。”陈矩说,“我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芳若娇嗔他一眼,按下话头,不再说这个话题,一起用了饭,还相拥着在榻上小憩了一会,然后陈矩去陛下面前听传,芳若回了尚宫局。
芳若叫来尚功局的低阶女官绿翘,芳若在尚功局待了一段不短的时光,当初就是和绿翘聊宫里的八卦,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清楚。
陈矩是她看重的人,这么多年的小心维护,可不想到了被人摘了桃子。
“姑姑今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好事想着我。”绿翘说,她没有芳若的野心,也没有芳若的运道,当年是一样的品级,结果现在芳若成了大尚宫,而她只是原地升了一级。绿翘也不以为意,和芳若有之前这份交情在,这后宫的日子更好过了些。
“没好事就不能叫你来啊。”芳若说,“咱们好久没见面聊天了。”
“现在还有姑姑不知道的事吗?”绿翘笑说,“还有什么八卦需要问我?”
“我哪里有时间去知道八卦。”芳若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历来都是瞒上不瞒下的,我现在啊,跟个瞎子聋子差不多了。”
绿翘磕着桌上的瓜子。“吃人嘴短,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现在宫人和太监的对食是个什么情况?”芳若问。
绿翘眉头一挑,“可是娘娘又要查这个了?”
“别瞎猜。”芳若说,“只是我想知道。”
绿翘松懈下来,“你早说啊,吓死我了。”
“那年间的大检查,最早的那批祸头子都被处置了,中间战战兢兢的好几年都没有人敢动心思,宫里的人都换了几岔,有好多都不知道对食这回事呢。”
“这个我知道。”芳若说,“不管再怎么严,该动心的还是要动心。”
“是啊。”绿翘说,“现在偷偷摸摸有的几对,都是你来我往的关心,关心关心着就对上眼了。深宫寂寞,反正这太监没根,厮混几年,在宫里打发一下寂寞时间,等到年纪放出宫去,也不影响嫁人。”
“有人往陈矩那跑吗?”芳若问。
“那可不要太多。”绿翘说,“陈大伴位高权重,又器宇轩昂,和旁的太监可不一样。这要是不在宫里,谁能知道他会是个太监啊?”
“不过听说陈矩外头宅子里就养了十八二十来个如花美眷,所以才对宫里献殷勤的宫人不假颜色。”
“不管是谁凑上去,都是一鼻子灰,没脸。现在啊,也就才进宫的宫人不信邪,还想着往陈矩那献殷勤。”绿翘说。
芳若点头,“真的一个都没有成功过?”
“要是成功了,陈大伴的女人,还不得在宫里横着走,谁还敢差使她。你在宫里见过这样的宫人吗?”绿翘说。
“也许是陈矩让她低调呢。”芳若说,“陈矩本人也是谨小慎微,从不逾矩的。”
“你是哪里听到风声吗?”绿翘问,有些不解芳若逮着这个不放,“是不是张大伴?”
“据我说知,张大伴可是一直想找陈大伴的错处,想要绊倒他呢。”
“这些事你就别打听了,小心把自己打听进去。”芳若说,“大太监间的争斗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也就在你面前说,到别人那,谁能和我说这些八卦。”
“听说太子身边伺候的太监,都是张大伴*的人,张大伴想着以后呢。”绿翘说,“要我说,找对食还真不能找大伴,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命短。”
“张成自小伺候陛下,知道这自小的情分,但是你看看现在,陛下看重陈矩,可见是明君,挑人也并不全看情分呢。”芳若说。
“也是。”绿翘说。
送走了绿翘,芳若还是让自己的小宫人去宫人间打听了一番,尤其是尚膳监,看有没有哪个宫人得了特别的照顾,这在宫里,衣食住行都是风向标。
确定宫里没有人能进了陈矩的房,芳若的心放下一半,还有一半。
芳若突然很想去陈矩在宫外的大宅子看看。
陈矩一直想让她去做主母的大宅子。
番外:芳若和陈矩02
芳若要去陈矩在外面的宅子,却是没有提前跟他说,那要不然怎么去堵那十八二十个如花美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芳若借口去宫外见无病。
这借口也使得。
无病,芳若,顾言晞,三人算的上是王容与的三架马车,有里有外,内外兼顾。无病在外头见了芳若,“今天要去皇庄上看看吗?”
“去皇庄一天可不够打来回,我下午还得回宫呢。”芳若说。
“那你出来干什么?”无病有些奇怪。
“借你的名头出来,我有个地方要去。”芳若实话实说,对聪明人就不要隐瞒,瞒来瞒去反而起疑。
果然无病只看她一眼,“那你便自去吧。”
“多谢了。”芳若说。
她匆匆又坐了马车离开,素丽好奇问无病,“姑姑不问芳若姑姑去哪?”
“她自有她要去的地方。”无病说。
“姑姑就不担心,芳若姑姑是去干什么坏事了?”素丽又问,她曾经也是坤宁宫伺候的人,到年纪放出来婚嫁,人有上进心也仔细,就被无病叫来打下手帮忙。
“她要干坏事,总会露出行迹。”无病说,“现在还什么看不出来,就怀疑她要干坏事,那可不行。”
“芳若姑姑也不是一开始就向着娘娘的。”素丽说。
“你当初在宫里是和喜桃一起的吧。”无病笑说,“只她对芳若疑心重,便是娘娘要用她,她还时刻警醒着,生怕她什么时候就又反水了。”
“喜桃姑姑是心疼娘娘曾经吃过芳若姑姑的亏。”素丽说。
“娘娘都不在意了,咱们不好这么小心眼的。”无病说,“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不过她看着芳若去的方向,若是这样的事再来两次,她就要提醒娘娘呢。
芳若直接让马车开往陈矩的宅子,下了马车让人在车上等,她自己下去敲门,看外观倒是普通的民居样,没什么特别出挑的。
大门很快被打开,“主人家不在,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你们家太太。”芳若说。
门房上下打量芳若,“夫人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家没有太太呢。”
“那姨娘呢。”芳若问。
“咱这家里,就是厨房都是男的,别说姨娘,丫头都没有呢。”门房说。“夫人找错了。”
“没找错。”芳若说,“这可是陈矩府上?”
门房见她直呼主人大名有些摸不着头脑,“夫人既然知道我家主人名讳,就该知道,这个时候主人多半是不在家的,你有什么事就告诉小的,等主人回来,小的替夫人转告。”
芳若从荷包里取出一枚印章,递给门房看,“是他要我来的。”
门房一看,是主人家的印章没错,他还给芳若,“可是现下,府上没人能招待夫人啊。”
“不用招待,我进去随便看看。”芳若说,她进了门,门房跟在外面,“这里管家都没有一个吗?”
“管家有。”门房说,“夫人稍等,我这就去叫。”
芳若私下观看,不起眼的外表,里面倒是别有洞天,看的出来占地面积还挺大,绿意盎然,照的是江南庭院的造法,这种造法好看,但是造价不菲。
芳若随意四处走走,院子是真大,也是真空旷,一路走来也没撞见几个,仅有几个有人活动过的地方能看得出来没有女子生活的痕迹。
芳若满意的点头。
管家匆匆而来,“夫人,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到底府上有多少人啊,我瞧着这么大的院子,都没什么人气。”芳若说。
“夫人拿着我家老爷的私印,该是知道我家老爷身份特殊,这宅子虽然老早被老爷买下,但是一直来住的很少,也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就算主子不在,下人也该多备着些,莫让屋子荒了。”芳若说。
管家看着芳若如同主母一般的嘱咐,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芳若就说,“我便走了。”
“夫人且喝杯茶再走,不然老爷要知道了,得怪我们招呼不周了。”管家说。
“你跟他说我来了,他自会去找我。”芳若笑说。
芳若从陈府出来,又回去找了无病,这一点是她早就想好的,陈矩要是真在外头的私宅养着如花美眷,她就和陈矩闹一场再分道扬镳,要是陈矩在外老老实实,她就给陈矩一个甜头,陈矩老早就想让她在他宅子里当主母,她如今虽不能说就能去安心当个主母,但是隔三岔五去住一天两天还是可以的。
不过既然这样,就不能瞒住所有人了,总有人会知道。
无病见芳若又回来了,“你的事就办完了?”
芳若点头,“气冲上头,不管不顾一定要去看看才安心,现下看了,安心了,就没有别的事。”
“可是少见你有气冲上头的时候。”无病笑说。
“我跟你说几句贴心话。”芳若说。
“太贴心了也不好。”无病说,“我可不是一个可以保密的人。”
“天底下没有比你更严的嘴了。”芳若笑说,“其实早该跟你们说的,只是担心你们会看不起我,所以一直没说。”
无病静静的看着她,芳若说,“或许,你知道对食是怎么回事?”
“你如今该是没人勉强你说要和你对食?”无病惊讶的问。
“现在是没有。”芳若说,“但我这个对食,有些年头了。”
无病略微有些惊讶,芳若似有赫色,娘娘也曾经让她出宫嫁人,也许她嫁人后还是可以回宫来伺候,但是芳若说她无心嫁人,但是如今却说,她是早有对食。
无病回过神来,对芳若说,“你不用告诉我他是谁,你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总要和娘娘说的。”
“对食,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娘娘也不会太追究的。”
芳若低头,她会和无病说,就是想借无病的口去告诉娘娘,娘娘就算不认同,那也是过了明路,日后她和陈矩露出行迹来,也不至于让娘娘觉得被骗,勃然大怒。
“那人是陈矩。”芳若轻声说,“那时候,我是才进宫的小宫女,他也只是司礼监排不上号的小太监,他,照顾我良多,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只有这个人可以报答他。”
“那么早,那当年查的那样严,你们都没有被发现?”无病惊呼,随后他又了然,“哦,当年是陈矩带人查的,查不出他自己也是应该的。”
“你突然和我说这事,难道你想让娘娘同意你们两的事。”无病说,“这怕是不好办,自那此以后,宫里是严办对食的。”
“我可没有奢想那么不切实际的事。”芳若笑说,“从前为了避嫌,我总不找他,但现在我们的年纪都上来了,若还保持距离,陈矩也太可怜了些。虽然舍不得娘娘,舍不得皇宫,但我知道,若是叫娘娘知道了,指不定就会让我出宫。”
“那也就只能这样了。”芳若笑说,“世上难得两全法。”
“看样子你们感情还挺好的。”无病说。
“太监那些臭毛病他没有,也算是实心实意的心疼人。”芳若说,“说老实话,我当初找他是为了利用他来着,只是后来还是感动与他的真心。”
“会心疼人就是顶好的了。”无病说,“你也不要担心,娘娘也许,看的透呢。”
“说出这个最大的秘密,我心完全轻松了。”芳若说,“早知道说出来这么容易,我早就说了。”
“你也不容易。”无病说。
芳若才回宫,陈矩那边就派人来请了,芳若知道他是知道了,施施然就去了,陈矩看着她,“从前三请四请都请不到的人,今天怎么一个人去了。”
“我去看看你在外面有没有养女人。”芳若娇嗔说。
“我就知道那天让你看见那些东西,没有那么容易就放过。”陈矩说,“宫里也查过了吧,现在放心了。”
芳若主动搂着他,“这不怪我,谁叫你现在位高权重,多的是人投怀送抱,我如今也是年老色衰,又总没有时间陪着你,难免会怀疑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个阉人了。”陈矩说,“我没有正常男人那么多玉望,就是美女在我面前,也和木头没什么两样。”
“那我在你面前也是个木头?”芳若问他,她每次来,陈矩可没少欺负她。花样百出,精力旺盛。
陈矩温柔的看着她,“你是例外,我也不知道,大概遇见你的时候太年轻,所有的需求就都系在你身上了。”
芳若看着他,“我今天告诉无病我们的关系了。”
陈矩愣住。
芳若恍若不知,抚摸着他的头发,“等到她下次进宫,娘娘就该知道了。”
“如果娘娘不能接受,我就要住进你的私宅里,期盼那个时候你还记着我,时不时回来看我。”芳若说。
“放心。”陈矩说,“当年严查的时候,陛下许过我,我如果有可心的,可以挑一个。”陈矩此意是在说明,最坏的结果就是芳若不能呆在宫里,但是应该不至于会遭到责罚。
“反正也知道当大尚宫是什么滋味了。”芳若说,“我这辈子还是很值的吧。”
“不值,女人不都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吗?”陈矩说。“我老家还有几个兄弟,如果你出宫了,我就想过激一个侄子过来,可好?”
“你是当家的,你做主。”芳若说。
陈矩搂着芳若说,“真像是做梦啊。”
芳若与他,是个意外,他从来不想和谁结成对食,男人嘛,没了那根,也还是男人,顶天立地的,何必要去欺负人家小姑娘。
但是芳若找上了他,她聪明又有野心,善解人意,他以为这是一场交易,不存在欺负。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久了总有感情,芳若后来总和他避讳,他是不喜的,想着她要是用不着自己帮忙了,这关系也没必要存在了,就这么散了吧。
但这样的想法总在她下一次笑吟吟的找上来时不消而散。
许是他们命中注定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跑不了。
番外:太子
太子,皇后所出,东宫嫡子,落地即为太子,未来的储君,天然身份尊贵,超脱他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又是父皇母后期盼多时才来的老来子,按道理来说应该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才是。
太子心酸表示,宠爱,不存在的。要风得风没有,要挨训倒是马上就有,一句也少不了。
太子有两个同胞姐姐,两个不同胞的姐姐,还有两个哥哥,作为家里的老幺,也该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太子心酸表示,这么多哥哥姐姐并没有什么用,大姐姐二姐姐好为人师,三姐姐,咦,他有三姐姐吗?怎么记忆里查无此人。小姐姐常寿,亲姐姐,只比他大两岁,在他住进东宫前,最常陪着他的就是她了。
但是小姐姐个子矮,身体弱,脾气还不小,让着弟弟,让着太子,这种想法是一点都没有。
至于哥哥们,年纪差的太多,平常也不见面,等到他长大,哥哥们也都成亲就藩,兄弟情也不过纸上问候的几句。
太子,承嗣之君,除身份尊贵外,更多的就是责任,太子三岁开蒙,自此后每日苦读不辍,一天四个时辰,十二个老师,一天四个老师上课,上完课还要写作业,父皇时常还有额外课业要求,让太子和老师都疲于应付。
“母后。”小小的太子坐在王容与身边,“母后,我手疼。”
王容与握着他的手,“哪里疼啊?”
“手腕疼。”太子嘟嘴说。
王容与知道他要说什么,忍笑给他揉着手腕,“那母后给你揉揉。”
“母后,你不问我手腕为什么疼吗?”太子问。
王容与问,“那你的手腕为什么疼啊?”
“因为字写的太多了。”常寿帮忙说,她坐在王容与另一边,吃着她的加餐,“太子一写字就手腕疼,我就不疼。”
“你才写多少。”太子委屈说,他比了一个大大的手势,“我要写这么多这么多的字。”
“我也上课的。”常寿说,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你作业有我多吗?”太子不服气的说。
“她的作业还真不一定比你少。”王容与说,“姐姐们小时候和你一样的学,到大了还要学女红。”
“骑马射箭她们也学吗?”太子说。
“想学当然学。”王容与说,“你在行宫看见你大姐姐,马骑的好不好。”
太子不想说自己比姐姐们还差,就放下手腕,不让王容与再揉,王容与想着是不是太子一个人在东宫上课,觉得太孤单了,所以就让常寿也去东宫上课。
之前开蒙的时候,两人也是一起的,只是太子搬去东宫了,常寿才另外请的老师。
王容与想的好,结果没几日,朱翊钧板着脸进来,后来跟着垂头丧气的常寿和太子,“这是怎么了?”王容与迎上去问。
“今天我去东宫询问太子的学业,结果老师跟我说,太子这几日作业都没做完。”朱翊钧说。
“作业怎么会没做完呢?”王容与问。
“这不怪太子。”常寿虽然丧,也主动上前一步说,“是我说不用写的。”
“你怎么说不用写呢?”王容与问。
“师傅布置的作业太多了,捡重要的写了就是,全部都要写的话,睡觉都没时间了。”常寿说。
“师傅怎么会给你布置不重要的作业呢?”朱翊钧说,“让你们做的自然都是要紧的。”
常寿低着头。
“不服气了?”王容与笑着问,“师傅布置了什么作业,让母后看一看。”
“就是抄文章,写大字。”常寿说,“文章要抄昨天学的,今天学的,还有明天要学的。一篇文要抄上三遍。每个大字要写上一张,那么大一张纸,很累的。”
“那你是怎么减少作业的?”王容与问。
“我就只抄今天师傅讲过的片段,和明天要学的文章。大字呢就两个字写一张纸。”常寿说。
“母后不要怪常寿。”太子说,“是我要听常寿的做,常寿是女孩子,她怕累可以辛苦,我是太子,不能怕辛苦偷懒,投机取巧。”
“嗯,还知道自己错哪了。”朱翊钧说,“那就少罚一点,今天学的文章,抄上三遍,以后若再有师傅说作业没写完的情况,就去太庙跪着抄作业。”
“儿臣知道。”太子说。
“吃了饭就回去把之前缺的作业都补上,不补上就不要睡觉。”朱翊钧说,“常寿也是一样的。”
常寿跟王容与求救,王容与只能摇头,“听你父皇的。”
两人又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等到孩子们走了,王容与才对朱翊钧说,“小孩有点偷巧心思也是正常,这作业我瞧着也有些多。”
“这算什么多。”朱翊钧说,“我小时候,别说是抄师傅要教的内容,我都是拿起一本书就开始抄,不管师傅教不教,一个字写三张大纸。”
“孩子现在不是还小吗?”王容与说。
“我这么大的年纪也就是抄书写大字,再大一点,就要自己写策论了。”朱翊钧说。“你这个不行啊,母妃那时候多严厉,师傅布置完的作业还额外给我加作业,你这还嫌师傅给的作业多。”
“我是真的觉得挺多的。”王容与挂在朱翊钧身上,“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知道玩呢,别的都不管。”
“女孩子嘛。”朱翊钧说,“所以啊,等到太子的侍读进宫,常寿还是不要去东宫和太子一起读书了。太子的功课对她来说,有些重了。”
“太子比常寿还小呢。”王容与说,“你拿心疼女儿的心分一分给太子好不好?”
“太子不能松。”朱翊钧说。
王容与去跟常寿说不跟太子一起上学,还是另外老师教时,常寿不愿意了,“母后,我要跟太子一起上学,他作业这么重,我不陪着他,他多可怜啊。”
“父皇呢,给太子选了好几个侍读一起,以后有人陪太子读书赶作业了。”王容与说。
“那我陪太子到七岁。”常寿歪头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到那个时候,再和太子的侍读避嫌就是。”
“我害的太子受罚,现在却一走了之,太不讲义气了。”常寿说。
“那下次还有什么歪点子,还会带着太子一起吗?”王容与问。
“要的。”常寿说,“只看太子以后还敢不敢。”
“最顽皮就是你了。”王容与笑说。
过后常寿从带着太子闹,到带着太子一帮侍读闹,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太子过了七岁生日,常寿从东宫回重华宫上学才作罢。
所以太子有什么好呢,七岁前都不是东宫一霸。
常寿公主才是东宫一霸呢。
“今天咱们在这里庆祝,常寿公主结束了在东宫学习的时间,日后她要在重华宫学习女红,再不会来东宫祸害我们了。”生日的第二天,太子就让人在课业结束后准备一个小宴,和侍读们坐在一起,端着果汁杯庆祝。
王子玉是王厚德的小儿子,太子的表弟,他端着杯子有些不敢,“公主不会什么时候又过来吧。”
常寿公主个子弱小,又是女孩子,除去身份外,大家也都愿意让着她,偏偏常寿公主只是看着文弱,心智强,又调皮,带头挑事的都是她。
“不会来了。”徐宁融说,所有人中他是最大,沉稳内敛,“男女大防。”
“常寿公主是会遵循男女大防的人吗?”李柔木有些怀疑的说。
“皇后娘娘不允许吧。”陈嗣武说。
“娘娘很疼常寿公主的。”王子玉说。
“哎呀,现在反正她没来,咱们轻松了。”太子不管的说,“先庆祝一下。”
“太子在庆祝什么?”一个女声问。
“自然是庆祝东宫拨云见月,送走大魔王。”太子浑然不知的笑说。
“谁是大魔王?”女声又问。
“当然是常。”太子猛然一惊,回头看,站在那问他的不是常寿又是哪个,“常,常寿?”
“叫皇姐。”常寿说。
“皇姐。”太子乖乖叫道,还把被子放下。
“亏我还想着今天第一天,我不在这,你会不习惯,会想着我,特意去尚膳监要了点心过来看你。”常寿探头一看桌上的各种点心,“感情你们在这欢庆我离开呢。”
“没有,没有的事。”太子忙说,“我,”
他扭头看向小伙伴们,想着谁来给他搭个话呀,徐宁融往前一步,拱手说,“太子殿下叫这么多点心来,是想着公主肯定会过来,提前准备着呢。”
“行了,你不要替他找补。”常寿杏眼一瞪说,“谁会准备着点心等着大魔王来啊。”
“行了,我也不在这里碍眼,这些送给你们加餐,我就走了。”常寿要走。
太子上前扯住常寿的袖子,“皇姐,我错了。”
“皇姐没有那么小心眼跟你生气。”常寿说,“我就来看一眼,知道你没有因为想我而哭脸,就够了。”
“男女大防,这东宫,日后我就不来了。”
“别呀。”太子说,“皇姐不来,东宫的鸟都不叫了,花也不开了。”
番外:太子02
太子自王容与那继承的自由不羁的灵魂,也是十分向往宫外的生活,朱翊钧倒是能理解,只要带足了人,并不阻着他往宫外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太子十二岁上最喜欢往宫里跑,先是几个侍读家里玩,他的侍读里有勋贵,有书香世家,有武将,还有自己的亲舅舅。
太子玩了一圈,最后还是喜欢去永年伯府玩,永年伯府小伙子多,舅舅们也会玩,由着他们玩,不会像去别人家,迎接太子微服,毕恭毕敬的就怕有什么闪失,在那种心理环境下玩的也不尽心。
永年伯府的后花园里,太子和几个侍读以及一众表兄弟们围在石桌上看斗蝈蝈,“这边这边。”
“哎呦。”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在春天里的暖风里,传出好远。
“砰——”墙边传来一声巨响。
护卫先动,一下就去到发出声音的墙边,一个小厮装扮的人灰头土脸的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我也是这家里的人。”
王子玉匆匆上前,看清楚了,“玉音?”
王玉音已经看到亭子里那么多人了,灵机一动喊先道,“七少爷。”
“子玉,那是谁?”太子凑上前来问。
“这是三叔家里的。”王子玉不太会说谎。
王玉音接过话头说,“回禀太子殿下,我是三房的一个小厮。”
“你即是小厮,怎么不好从门进来,要从墙翻过来?”太子问,“怕不是你这小厮,起了什么坏心眼,在做什么坏事。”
“没有没有。”王玉音连忙摆手,“意外,都是意外。”
太子打量她,个子不算瘦小,小脸上一双大眼睛灵动的很,站在太子面前也一点都不害怕。
“你是谁的小厮?”太子问。
“是王玉卫的小厮。”王子玉总算明白了王玉音的意思,然后给王玉音找补。
“玉卫表哥怎么有这么小的小厮。”太子问。王玉卫是王雅量的大儿子,如今也到说亲的年纪了,这个小厮,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
“你赶紧回去领罚吧。”王子玉推着王玉音说。
太子没拦着,但是看着王子玉的眼神就有些戏谑。
王玉音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的丫头在外头等着,“小姐,你可回来了,今天太子爷突然过来了,姨娘说不让三房的人去外走动。”
“我知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王玉音说,“赶紧给我换了衣服,去娘那,不然娘要起疑了。”
王玉音其实是王雅量和若云的小女儿,才过了十岁生日,扮成小厮是因为要出去看北堂春的堂戏,偷偷的出去又偷偷的回来,只是翻墙的时候脚一滑,摔了下来,好好死不死的正碰上太子他们在花园里玩。
“啊。”丫头胆子小,“小姐你今天不出去就好了。”
“不出去是不可能的。”王玉音狡黠的说,“北堂春唱完这一场就要下江南了,什么时候回京都不知道,我不去看一场,怎么对得起他。”
“姨娘要知道你又跑出去看戏了,该罚你了。”丫头说。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王玉音说。她胆子确实是比较大,跟王雅量宠的也有关系,若云都说,在这么宠下去,这一代的胆量都长她一个人身上了。
“咱们家里姑娘少,多宠一点有什么关系。”王雅量说,“玉音也聪明,知道分寸的。”
“再宠下去,就没分寸了。”若云说。“奶奶今天又在说,想要把玉音记到她名下。”
“你不要去管她。”王雅量说,“她总是间歇抽风,从你生玉卫开始,每生一个都要闹这么一出,当初你生的孩子归你养,这可是娘娘说的,随她怎么闹。”
“她的意思就是,儿子我舍不得,女儿也舍不得。”若云说,“咱们在这里欢声笑语的,她那个院子冷清清的,有时候我瞧见都觉得有些渗人。”
“那是她自找的。”王雅量说,“你不是动了心思吧。”
“儿子无所谓,女儿挂着嫡出的名字,将来好说亲。”若云也有她的顾虑。
“这么大了,谁不知道她是你生的呀。”王雅量说,“这自欺欺人的事没必要做。”
“但是有时候大家就都讲究这些面儿情。”若云说。
“你这话不要在玉音面前说,不然她要伤心了。”王雅量说。
王玉音穿着小裙子,顶着双螺髻往姨娘院子走,期间要经过三太太的院子,被叫住,三太太一脸和蔼的看着她,“二姑娘来看母亲了。”
王玉音给三太太问安,三太太极力挤出和蔼的笑,让王玉音过来挨着她站着,三太太夸她漂亮,然后说她的发饰不好看,让人拿了贵重的发饰给她,王玉音不要,三太太就说,“母亲这里还有更多好东西,都是给你留着的。”
从太太院子出来,王玉音就把头上她戴上的发饰都摘了下来,让丫头捧着。丫头战战兢兢的,“小姐,这都是足金宝石的呢。”
“你拿着吧。缀着头疼。”王玉音面上看不出喜欢来。
“三姑娘来了。”若云的丫头看见王玉音来就帮着掀开帘子,“姑娘再晚来一会,姨娘就该去看姑娘了。”
“又怕我不在屋里,乱跑了是吗?”王玉音笑着说。
“你也知道你自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费头子。”若云在里面听见了就说。
“娘。”王玉音笑着跑向若云,若云摸摸她的发髻,看到身后人捧着的发饰,“太太又给你首饰了?”
“太太是不是想让我给她做女儿?”王玉音问。
“你怎么这么想?”若云问。
“太太这些日子的表现不对。”王玉音说,“她从前可不是每次见到我都要把我拉过去说话,还送这送那的。”
“送你东西还不好?”若云问。“太太那好东西也不少呢?”
“我要好东西,爹还不能给我吗?我看着太太的好东西干嘛?”王玉音看着若云,“娘,你可不要瞧着太太可怜就把我让出去了。”
“你想想,我要成了太太的女儿,以后就不能天天来见你,也不能叫你娘,只能叫姨娘,等我出嫁,你也不能来看我,只能自己在屋里哭,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若云看着她,“你个小人精,话都让你说了。”
“这事是很严肃的事,你仔细想一想,你受得了你就把我送出去。”王玉音说,“反正我这么一个小人儿,凡事也轮不到我做主,你要真把我送给太太了,我也只能转头叫那边娘。”
“胆子这么大,什么话都敢说,我还真想送出去算了。”若云点着她的头说。
太子走后,王子玉来三叔这找王玉音,“三妹妹,你今天怎么穿着小厮衣服爬墙进来的?”
“当然是偷偷跑出去了。”王玉音说,“北堂先生今天在京城的最后一出戏,明天就要南下了,再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啊,北堂先生南下了。”王子玉说,“我都不知道,不然我今天就去看了。”
“我经常送点心给北堂先生的小厮,所以才有消息呢。”王玉音说,“我早上出去的时候本来想叫你,但你不在,我也不能和你一起去,只能假扮着小厮出去了。”
“三妹妹你胆子太大了。”王子玉说,要是他,他不敢哦。
“去惯的地方,有什么不敢的。”王玉音说。
“今天主要是太子在,把我吓的够呛,你偷偷出去都是翻墙的吗?”王子玉问。
“把我也吓一跳。”王玉音说,“本来就是脚滑,摔的人都懵了,然后几个人拿着刀上前来,吓都吓死了。”
“看你以后还往不往外跑。”王子玉说。
太子偶尔出宫也会去街上逛逛,茶馆请了新的戏台班子,说是等顶得上北堂春,王子玉有些想去,陈嗣武说,“你怎么跟女孩子一样喜欢看戏。”
“老爷们喜欢看戏的多了去了。”王子玉瞪他,“你不喜欢看才是奇怪。”
“那去听听吧。”太子说,“反正也没地方去。”
一行人去了茶楼,徐宁融在茶楼上有常年包的雅间,茶楼的人还挺多的,一行人往上走的时候就有人骂骂咧咧,“不是说没雅间了吗?这些人的雅间又是从哪来的?”
跑堂的忙解释,徐宁融护着太子,先进到雅间再说。
“看来这个名声还是打出去了。”王子玉跃跃欲试的说,“说不定真能赶得上北堂先生的水平。”
“子玉你看,那不是玉卫表哥的小厮吗?”太子眼尖看到大堂下那个被挤的东倒西歪的王玉音说。
王子玉一看,不是三妹妹是哪个,看着她小小个子被挤在人群里,虽然是一身小厮装,如何不让人胆战心惊,王子玉回头对护卫说,“大哥帮个忙,把那个人带上来。”
王玉音真垫脚的时候,就被人拎着后衣领拎到二楼,王玉音看着那几个眼熟的面孔,讪讪然,“给爷请安,给几位小爷请安。”
“你这个小厮倒是清闲的很。”太子笑说,“还有余裕出来听戏。”
“没有没有。”王玉音忙说,“路过,路过。”
“既然是路过就赶紧回去吧。”王子玉说,“你再这样,我真的要跟小叔说了。”
“七少爷。”王玉音做个求饶的姿势,“我这就回去。”
“行了吧,真小厮才没你这么大胆。”太子说,“你就坐在这看,看完再回去吧。”
“爷。”王子玉说。
“我知道。”太子说,大舅二舅家都是嫡子,只小舅家里特殊,全是庶子庶女,他自己是不在意,但是好像那个若云姨娘还挺注意这方面的,并不让自己的儿子多在太子面前出现,“不管嫡子庶子,都是舅舅的亲子,是我的亲表兄弟。”
王玉音知道他想错了,误会她是兄弟。这个时候也不好承认什么,干脆就一拱手道谢,然后真的坐下来看戏了。
王子玉看见她这样,人都要晕过去了。
若云姨娘的话没有说错,三妹妹的胆也太大了。
番外:太子03
常寿有时候腻了出宫去往几个公主府,也会乔装一下跟着太子出宫,所以她一眼见着王玉音就知道,这是个美娇娥,不是个少年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玉音也知道她看出来了,偷偷的就跟她说了,她是骑虎难下,谁知道那么倒霉,每次换装都碰上太子。
“你们这是什么缘分啊?”常寿问。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孽缘。”王玉音说,“公主救我,要是让我娘知道我男装和太子见面了,真要把我送回老家了。”
“也没有那么严重,大家都是亲戚。”常寿说。
王玉音看着自己的腰带,“虽然我肆意妄为,但也知道,男女大防是如何的严重。今日见到公主,算是最后一丝侥幸都没有了。”
王玉音抬头微笑,“我以后都不会再换装出来了。”
常寿看着她,“你也无需如此,太子也不是经常出宫。”
“不了。”王玉音摇头,“我早该知道的,常在河边走,怎么能不湿鞋呢。”
“希望日后太子不要计较我的欺君之罪。”
王玉音自这次回去后,果然是在家守闺,再没有扮装出来过,王子玉来找她,“太子今天说好久没见玉英表弟了。”
“你没有和他说,玉英回老家了吗?”王玉音说,她弟弟真叫玉英,不过比他还小两岁,舅舅要回老家,顺带带着回去玩耍了。
“我说了。”王子玉说,“太子说,等玉英从老家回来,要请他去宫里玩。”
王玉音沉默了一下,“你们多带他去别的地方玩,认识新的小伙伴,他就不记得玉英了,等再过两年,换了样子也很正常。”
“其实我们都不在意姨娘的身份。”王子玉说,“小叔这是特殊情况,大家都理解的。”
“你是不是傻呀。”王玉音笑说,“我不是因为自己是庶出才避讳和太子见面,我是个妹妹啊。常和外男见面,算什么?”
“你担心的有点太早了吧。”王子玉说。
“反正你也忘记吧。”王玉音说。
王玉音是最喜欢去外面玩的,王雅量对若云说,“音儿好久来没缠着我说要出去玩了。”
“孩子大了,知道轻重了。”若云说。“你可不要想着带她出去,就是你带多了,才把人心带野了。”
“以后出嫁了就没有什么轻快日子过。”王雅量说,“所以在家的时候我就想着让她轻松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想让她去跟着大嫂学管家。”若云说。
“和你学也是一样的。”王雅量说。
“跟着大嫂学管一大家子啊。”若云说。
“我没想着把音儿嫁给长子承重孙之类的,嫁个么子是最好的,也不用操心。”王雅量说。
“嫁过去管不管家是另说,但她得会。”若云说。
王雅量点头同意了。
“还有,我想着让她来跟我学习管理商铺,当然你要觉得没用,也可以不学,我*好人让她带着出嫁也是一样的。”若云说,“总要知道自己嫁妆铺子有多少收益。”王雅量连让玉音去学管家都不愿意,恐怕也不愿意让玉音跟着自己学商铺这些事了。
“这个只要玉音自己愿意,还是可以教给她的。”结果王雅量一点都不排斥这个,“女孩子自己底气足,嫁到谁家都不吃亏。”
“钱是硬底气。”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管家不愿意,管商铺你倒是乐意。”若云笑说。
“管家是累,管商铺是自己乐趣。”王雅量说。
王玉音对娘说要她学习管商铺的事没有什么不同意的,许是娘的遗传,她管铺子还挺快就上手的,舅舅说,“当年你母亲能干,比我还差一点,我看你现在的能干,你这些表哥表弟没一个能赶上。”
“那我以后要做一个大商人。”王玉音笑说。
“志向这么大?”舅舅说,“你娘当初那么要强,一直不肯嫁,最后也嫁了,你啊,估计是到年龄就嫁人,不会像你娘那样,嫁的晚。”
“嫁人了就不能做大商人了?”王玉音问。
“能啊。”舅舅说,“但是几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比他更厉害呢,你要是大商人扬名了,你丈夫的面子往哪里放。”
“面子有什么重要的。”王玉音说。
“男人啊。面子比命重要。”舅舅笑说。
王玉音管理商铺后也和无病见了面,无病进宫和王容与说起。“若云这个姑娘,比她当年还雷厉风行呢。”
“这么厉害?”王容与说,“今年几岁了?”
“快要满十二岁生日了吧。”无病说。
“日子真快。”王容与感叹说,“比太子只小了两岁?长这么大我也没见过她,家里本来女孩子就不多。”
“要我说,娘娘避嫌也避的太过了。”无病说,“这事也不是三爷和若云的错。”
“我要没这么避嫌,三嫂在家里做了好几次妖,早就闹出家门了。”王容与叹气说,“不过孩子大了,还是可以见一下,再不见就嫁人了。”
宫里突然说要曾氏进宫请安时带上王玉音一起,若云有些忐忑,叫来王玉音万千交代,王玉音笑,“娘,你不是一直说娘娘是菩萨一样的人,现在这么害怕,好像娘娘要吃了我似的。”
“天家威严,你这散漫的性子到娘娘面前收收,少说少看,多低头。”若云说。
一大早,王玉音陪着大伯母,已经大嫂一起进宫,大嫂看着玉音,“今天玉音打扮的真漂亮。”
“太太知道我要进宫,特意叫去给我了一套金攒珠头面,沉甸甸的,又不好不带,选了两样簪上,是不是太夸张了。”王玉音羞赧的说。
“正好。”曾氏说,“你呀,就是平常不爱戴首饰,太素净了,才会多带两个钗都觉得夸张。”
“小姑娘就要多打扮。”大嫂说,“我那送来新首饰,等从宫里回来,你去我那挑几件。”
“我就是专门在嫂嫂那打秋风的。”王玉音撒娇说。
进了宫,王玉音敛神屏息跟在大嫂后面,步不多走,话不多说,进了启祥宫,王容与端坐宝座,见着大嫂很亲切的叫起,赐座。
“这就是玉音吧。”王容与说。
王玉音出列,行个万福礼,“民女给娘娘请安。”
“抬起头我看看。”王容与笑说。
王玉音抬头看了一眼王容与,然后迅速又低垂着眼,不直视王容与,“长的可真水灵。”
“是不是有点像我啊?”王容与突然说。
“要是有娘娘的三分运气以后值了。”曾氏笑说,“不过爹和相公都说,音儿长的挺像娘的。”
“难怪比我好看。”王容与笑说,“我长的不像娘。”
王玉音低头抿笑,“是个好姑娘,坐吧。”
王容与和曾氏话些家常,外头叫传,太子来了。王容与奇怪,“他今天的课程结束的这样早?常寿公主的课还没结束吗?”
“常寿被老师缠住了,急忙传信来让我来给母后求救。”太子一进来就说。
“什么缠住了?”王容与问,“大舅母在这,还不来问安。”
曾氏等忙站起来给太子请安,太子拱手回了半礼,“新来的老师,想在皇姐面前立威风,也不知道皇姐怎么了,就犟上了,现在两边针尖对麦芒的。”因为尊师重道,就是皇家的老师,也牛气的很。
“怎么回事?”王容与问道。
“娘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吧。”曾氏说。
“没事,你们坐着。”王容与说,“我让顾言晞去一趟就是。”
太子瞧见末尾低头的小姑娘,“这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没见过?”
“这是你小舅舅的女儿。”王容与说,“你现在怎么说话这个调调?”
“小舅舅的孩子我可见的少。”太子一个箭步上前,王玉音低着头回避着他,“玉英是你哥哥还是弟弟?他从老家回来了吗?这都快一年还没回来?”
“殿下知道玉英?”曾氏奇怪的说道,“玉英是弟弟,还要小两岁,当初跟着他舅舅回了一趟余姚老家,现在已经回来了。”
“就是那次玉清回余姚,也跟着去了,那么小的孩子也不怕路途幸苦?”王容与说。
“咱们家的孩子,这点耐力还是有的。”曾氏笑说。
太子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一句,“玉英有多高啊?有这么高吗?”太子在自己身旁比了个高度,恰好是王玉音的高度,大嫂笑说,“那恐怕还得两年后才能有这么高。”
太子点头。
“怎么你一会像是见过玉英,一会又像是没见过?”王容与笑问,随后又对曾氏说,“玉音,玉英,我这三哥,取名字惯会省事。”
“寻常家里都叫音儿和玉英,因为女子闺名并不常在人口中流传,就讨个巧。”曾氏笑说。
太子看着面前始终垂着头的姑娘,心里想着,这个时候还真看不出来你是那么胆大的姑娘,女扮男装,还若无其事的欺君,一欺再欺,简直可恨。
“表妹这头上戴的什么首饰啊,瞧着像是舅母才会带的发饰,啧啧,也不怕脖子坠的疼。”太子幼稚的发动攻击。
“太子。”王容与不悦喝道。“你话也传到了,回去上课吧,仔细师傅向你父皇告状,又得挨罚。”
王玉音只低头,并不应身,王容与起身,拉过她在身边,“太子今天胡言乱语,你莫要放在心上。”
番外:太子04
太子让常寿公主把玉音约过来,常寿没好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叫你去搬个救兵,看见舅母在,你就不能缓会再说吗?现在母后罚我抄书,都是你的错,还想让我帮忙。”
“你讲讲道理,你宫人来讲的那么紧急,我怕多耽误一下,你就和师傅上演全武行了,那我能慢吗?”太子说,“现在我的师傅还没有去跟父皇告状,不然现在我也得抄书。”
“父皇母后怎么那么喜欢让人抄书啊。”
“你要我见玉音干嘛?”常寿说,“你竟然知道是玉音不是玉英,她也不是诚心瞒你,你难道还要秋后算账不成?”
“怎么就不是诚心瞒我了?”太子说,“我们后面还一起玩了好几次,他有大把的时间告诉我真相,结果她就告诉我一个玉英回老家了。”
“当初你玩的开心吗?”常寿问。
“那她也不能骗我。”太子说。
“她不是有心的,后来自己也知道错误了,然后及时改正,你就不能当没发生过吗?”常寿说,“她一个女孩子家,要是让人知道她女扮男装和太子见面了,她的下场可没有我们两抄书那么简单。”
太子坐在炕上有些泄气,“我还等着玉英从老家回来再一起玩呢,她会玩。”
“太子,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成天只念叨着玩了。”常寿说。
“正事做完了也不让我玩,我是什么政事机器吗?”太子说。
“反正你别去找玉音了。”常寿说。
太子是这么听话的人吗?那必须不是啊。
又一次去了永年伯府,在小花园里和王子玉说,“王玉音这么骗我,不能一句话没有就过去了,你叫她来。”
“在这吗?”王子玉问。
“不然呢?”太子说,“你没看见我今天一个人来的,那些人我都没带。”
王子玉一脸难色,生怕太子要为难王玉音,太子看他,“你担心什么,那你去问问,她要愿意来就来,不愿意这事反正也翻篇了。我就当她这个玉英去了老家再也不回京城了。”
王子玉只能去找王玉音。
“那什么,就去吧。”王玉音说。
王子玉看她,“你都不怕的吗?你不怕太子治你的罪。”
“怕就不用去了?太子要治我的罪,我不去他就治不到我头上了?”王玉音笑说,“你少担心吧,太子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王玉音去到小花园,太子让王子玉先下去,他盯着穿着粉红小裙子的王玉音,“你就没有什么要和孤解释的?”
王玉音思虑一下,在太子面前跪下了,“我欺君了,请太子责罚。”
“你当初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出去?”太子问。
“喜欢玩。”王玉音诚实说。
这么耿直,太子噎了一下,“那你为什么后来几次还是男扮女装跟着我去玩,又为什么突然跟我说你回老家了。”
“后来再去那两次,也是喜欢玩。”
“后来一次碰见常寿公主,她一眼就看出我是女扮男装,我才惊觉,再这么玩下去,就要把自己玩没了,就不敢玩了,就说回老家了。”王玉音说。
“你真以为你能骗我一辈子?”太子说,“若不是这次你进宫让我撞见了,你准备骗我一辈子?亏我当时还对你那么好。”
“日后不见面,太子总不会发现的。”王玉音说,“是我年幼无知,贪玩,太子要怎么罚我都认了。”
“我罚你什么。”太子说,“起来吧,别跪着了。”
“谢谢太子。”王玉音也起的很干脆。
“那你现在就不贪玩了吗?”太子问。
“现在有别的事可以玩了。”王玉音说。
“什么好玩的?”太子一下来了精神。
“太子半君,见过的场面大了,我玩的这个太子看不上。”王玉音说。
“大小都是场面,都有见识的必要。”太子说。
王玉音着丫头去拿来账本和算盘,“这个你也有兴趣?”
王玉音翻着账本扒拉着算盘珠子,“算盈负亏,很有意思的。”
“女孩子喜欢这个吗?”太子问。
“谁规定女孩子就一定要喜欢什么。”王玉音说。
太子就这么看她扒拉算盘子嘴里碎碎念的看了一下午,把王子玉在外面急的,抓耳捞腮的想,太子在里面怎么处罚三妹妹了。
三公主挺着大肚子哭唧唧的回宫了,驸马在外面置了外室,也有了身孕,朱翊钧大怒,叫来驸马询问是什么情况。
王容与哄着三公主,“你现在哭也不是个办法,你自己怎么想的?”顺妃也在一边跟着哭泣,当初为了三公主出嫁好看,就提了位分。宜妃看她,“你哭什么,孩子慌的时候,你更是要立起来了,你还哭,孩子不更慌了吗?”
“母后,我要和离。”三公主一抹眼泪说。
“不行。”顺妃惊道,“三公主千万不要说这个话。”
“这男子爱沾花惹草是天性,要是你自己有孕后就给驸马安排了妾侍,他何必要去外头养了外室。”
“自太祖开朝以来,还没有公主和离,你要和离,这么大逆不道,日后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大姐姐二姐姐的驸马都可以从一而终,为什么他就不可以。”三公主哭道,“他还养外室,还让那个女人怀孕,他把我当什么了?我要是这么放过他,我才妄为公主。”
“你要不喜他,你在你的公主府关门过日子就是,不让他进,他就进不来公主府。”顺妃说“何必要和离呢。”
三公主撇过头去不看自己的母妃,只泪眼婆娑的看着王容与,“母后,你说我是要关上公主府过日子,还是支持我和离?”
“不管是关上公主府,还是和离,我都支持你的决定。”王容与说,“但是咱们不急在这一时就做决定,你现在在气头上,一下没了理智。等到你平静下来,如果你还要和离,母后允了你。”
“娘娘。”顺妃哀切的喊道,“娘娘千万劝住三公主,她要和离了,她一个人,还有腹中胎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该怎么过怎么过,要是想关起公主府生活就关起公主府生活,要想再嫁,我给她找驸马。”王容与说,“别的女儿要受这份委屈就算了,难道陛下的女儿也要受这样的委屈不成。”
荣昌听到信也回宫了,三公主还在哭,顺妃在外头哭,因为三公主不想见娘,但是顺妃生怕她真的要和离,就坐在殿外哭,哭给三公主看。
宜妃劝说无效也是头疼的离开了,不然两个大妃都在公主殿外陪着吗?
荣昌给顺妃请安,被一把抓住,“大公主,大公主一定要劝住三公主,别让她和离了,和离的日子不是她能行想像的苦。”
“顺母妃。”荣昌看着她说,“母妃一片慈心,三妹妹自会知晓,只是她现在本来就情绪波动大,又是怀着身子,母妃这样在殿外哭泣,三妹妹在里头也不好想,岂不是对身体更有损害。”
“大公主一定要劝住了。”顺妃说。
“我尽量。”荣昌说。
进到殿内,三公主躺在床上,形若槁木,眼泪不停的流,荣昌坐在床边,心疼的摸着她的脸,问宫人,“请太医来看了吗?”
“公主一回宫,娘娘就备了太医了,只是太医开了药,三公主不喝。”宫人急道。
“这药凉了,你端下去,再热一碗上来。”荣昌说。
“母妃走了吗?”三公主问。
“让人搀扶着走了。”荣昌说。
“呵。”三公主冷笑。“我这样被人轻贱,她却只关心面子,她劝我忍,我怎么能忍。”
“她也是担心你。”荣昌说。
“她是小妾,自然是不能理会到我这样的心情。”三公主说,“大姐姐,我运气这么不好,大姐姐和二姐姐的驸马都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怎么就我碰上了这么一个伪君子。”
“他每天早上陪我吃饭,傍晚陪我散步,给我写信,请戏台子来唱我喜欢的戏,温言细语,柔情蜜意。”三公主说,“但是在此同时,他也在另外一个女人面前,花前月下,亲亲我我。”
“我觉得他恶心。”三公主说,“恶心到,即使我可以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但是想到他还挂着我的驸马的名号,我就寝食难安。”
“我知道的。”荣昌心疼的抱着她说,“我知道你的愤怒,也知道你的骄傲。别怕,不管怎么样,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三公主的事出突然,宫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太子和常寿约在东宫的小厨房,还有一众侍读一起,围着白石烤架,烤肉吃。
“三驸马听说被他爹打的很惨,现在都下不了床了。”李柔木说着最新八卦。
“活该。”太子说,“三姐姐还以泪洗面,食不下咽呢。母后也跟着,吃不下东西睡不安稳。”
“也就是因为他是驸马,所以弄这么严重。”陈嗣武说,“谁家还不是三妻四妾。”
“我父皇没有三妻四妾。”常寿说。
“那宫里还有那么多娘娘呢。”陈嗣武说。
也不能直说那些娘娘都是摆设啊,常寿扁嘴,伸手要烤好的肉。
“我父亲,叔叔都没有三妻四妾。”王子玉说。
“你那小叔叔的宠妾,满京城闻名好吗?”陈嗣武说。
“那是特殊情况。”王子玉说,“我小婶不能生孩子,难道还要让我叔叔断后不成,再说,我叔叔除了若云姨娘,可是没有其他人,一心一意的很。”
“反正我以后娶老婆就娶家室比我家低一点的。”陈嗣武说,“这样不至于置办个妾弄的腥风血雨。”
“陛下曾经说过,妻子在孕育子嗣时十分娇贵艰难,丈夫在妻子怀孕时睡在别人身边,是对妻子的伤害。”徐宁融说,“若是夫妻和睦,要那些个小玩意干什么?”
“我以后要是能碰上像我母后一样的女人,我就跟父皇一样,一心一意待她,若是碰不上,那我就只好多碰几个,总能碰上。”太子说。
“到时候,就算你想碰上,别人也没有真心给你碰了。”常寿凉凉的说。
“感情都是相处来的。”
“你们几个,自小跟着太子一起长大,情分不一样,便是日后再有谁得太子的喜欢,也和你们不同。”
番外:太子05
三公主最终见了驸马一面,她挺着大肚子问驸马,“那个女人比我好吗?”
驸马是被抬进宫的,闻言也只沉默,“反正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父亲要去要了她们母子的性命,公主要还不满意,就把我的命也要去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公主突然笑出声,“你心疼她们母子,我这肚子里就不是你的孩子吗?”
“你想要我要你的命,然后你好和她们母子去一家团聚吗?”
“我会随你所愿的。”三公主说。
“你父亲是个狠心的人,但是皇家不会背上逼人致死的名头,你心上的女人还活的好好的。”三公主说,“你们去一家团聚吧。”
驸马闻言抬头看着公主,三公主慢慢的起身,走到驸马身边,慢慢的蹲下来,驸马先看到她的肚子,再看到她厚重的粉下难掩的眼红,那是彻夜哭过的痕迹,三公主解下腰间的一个玉佩,“这是大婚时你送给我的,和你腰间的是一对。”
三公主摩挲着掌心半块白玉佩,“我的妆屉里,比它贵重的玉佩数不胜数,但只有它,自你给我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把它取下来过,一直带着它。”
“现在我还给你。”三公主说。
“夫妻结缡,白头到老,到底是我没有那个福气。”
驸马手握着玉佩,也想起两人大婚时的情深,在说话就有些哽咽,“公主,这次是我错了,把那个女人送到庄子里去,以后我陪着你,再不找她。”
三公主摇头,“我说了要你们去一家团聚。”
“你是我的妻子,我去跟谁一家团聚?”驸马抓着她的手问。
“随便是谁都好,不是我了。”三公主说。
“送驸马出去吧。”
三公主要和离,朱翊钧苦恼了一晚上,还是被王容与说服了,发了圣旨,三公主与驸马感情破裂,无以为继,夫妻和离,自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这简直是平地一声惊雷。
朝堂上民间议论纷纷,三公主去了瀛台养胎,荣昌和常寿陪同,便是昭宜,自听了消息,也要从陕西回来。瀛台护卫森严,外界的议论都进不到这里来。
顺妃本来想如果三公主执意和离,她就已死相逼,但是没想到陛下就这么一个圣旨决定了,君无戏言,再无反转余地。顺妃闻听就晕了过去,现在躺在床上不能起来。
驸马的爹也是朝上重臣,圣旨一下就在朝上长跪不起,“臣生有逆子,愧对圣恩。”
“年轻人的事,过去就不提了。”朱翊钧说,“儿女亲家做不成了,也不要成为儿女冤家,驸马那,打一顿就够了,以后再结婚,好好的对人家女孩子。能和你结亲的人家,谁家的姑娘不是心肝宝贝一样养大的,人家好好的姑娘到你家,不要再欺负人家了。”
“臣无颜以对。”
“陛下。”有老古板出列,“公主和离,自开朝以来,闻所未闻,驸马一事,说大不小,说小不大,这么处理,是否过于严重了。”
“朕的女儿,没必要为了这些七七八八的委屈自己。”朱翊钧说,“她觉得委屈,她想和离,朕就遂她的心意。朕是皇帝,难道还不能做女儿的底气,让她做她想做的事。”
“三公主,我的女儿,怀着大肚子,因为这个事哭着回宫,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一整晚一整晚的哭,瞧着朕心疼,是真心疼,如果不是驸马被父亲先打了,朕真的恨不得亲自上手教训一顿,从小到大没有说过这样的委屈”
“是不是一定要和离呢?”朱翊钧说,“可以不用和离的,反正公主府一关,一辈子不见驸马一面也是可以的,这样面子也好看,哪里也说的过去。”
“唯一过不去的就是公主的心里。”
“那话又说回来了,公主是朕的女儿,没有必要委屈自己。”朱翊钧说,“和离后,孩子出生,跟着母亲姓,是儿子就封郡王,是女儿就封郡主。”
驸马被和离,不敢相信,拖着病体就要去瀛台找公主说个明白,“和离和离,两人同意才能叫和离,我不同意和离,这又算的上什么和离?”驸马在瀛台外叫嚣。
三公主的宫人出来,“公主为你的面子着想,才说要和离,不然就是休夫了,你还有脸是不?”
“你赶紧走,荣昌大公主现在可也是在瀛台,她的性子可不是三公主那么软的性子,等会拿着鞭子出来,你可躲不了。”宫人说。
“我要见公主。”驸马说。
“圣旨已经下了,公主你是见不到了。”宫人说。
“那孩子呢?”驸马问。
“陛下在朝上已经说了,公主的孩子跟公主姓,生下来不是郡王就是郡主,以后也不劳你费心。”宫人说,说罢她让人侍卫把他送回家去,“要转告家里大人,以后要好好管教,不然以后总这样跑来见公主,两下都不好看。”
驸马府的东西和人都被送回驸马家,驸马府被一把大锁锁住,公主府那边也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着人去打听,说是陛下怕三公主睹物思人,让人把公主府大修一番。
估计是彻底改头换面。
驸马的爹让他滚回老家去,“只要公主还在的一天,你就不要回京城来,这样,我们家在京城还能有立足之地。”
“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驸马说,“这,这就是当没我这个人是吗?”
“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怪就怪我,当初要是知道你在陛下的候选名单上时没有及时给你安排亲事。”驸马爹说。
“公主也太善妒了。”驸马娘说,“她自己怀孕,也不给我儿找个人伺候,那怎么忍?”
“大驸马,二驸马都忍得,唯有他忍不得?”爹气道,“公主她不是善妒,她是压根就容不下这个,她二话没说就要和离,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那保证没下次不就完了吗?”娘说,“那陛下还有后宫六院,以后太子难道就只要皇后一个了?”
“她是公主,那是皇家,只有她们提要求的份,难道我们还敢去要求他们要从一而终。”爹说,“何况陛下独宠娘娘一人,早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也不要怪别人,就怪你自己管不住那根吧。”爹说。
昭宜回来的时候,三公主的情绪还挺稳定,在瀛台,胃口还好了些,前些日子瘦的肉都长回去,荣昌陪着她,“我都不知道是谁遭遇婚变了,我为了她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还瘦了,她倒是美滋滋的长肉。”
昭宜看着她的大肚子,“你这肚子大的有点吓人了。”
“太医说,里头是双胎。”三公主说,“我母妃娘家,好像每代都有双胎的。”
“那你不能总是吃啊,要是吃的多了,孩子大了,生的时候就要吃亏了。”昭宜说,“要是早知道,就给驸马一次机会了,这么好的孩子。”
“给他机会干什么?”三公主说,“反正以后只有他后悔的份,没有我后悔的事。”
“你呀。”昭宜说。“看着胆小,没想到最胆大的事让你做了。”
“我小时候看到大姐姐二姐姐别提多羡慕了。”
“都是父皇的女儿,你们才算的上是公主,而我,不过是个听话的丫头。但是这次,我不想听母妃的,我就想做一回自己的主,没想到这种自己无论做什么决定身后都有人兜着的感觉是这样的好。”
“没想到父皇会站在我这边,纵容我的任性。”三公主说着有些红眼,“我小时候还想着父皇喜欢姐姐们多过我,我实在太小人之心了。”
“父皇爱你自然和我们一样。”荣昌说。
“嗯。”三公主说,“日后我的孩子,可比姐姐们的孩子官职高了,姐姐可不要羡慕我。”
“羡慕你的头。”昭宜说,“那你还准备再嫁吗?”
“不嫁了。”三公主说,“父皇同意我和离已经是离经叛道,这次和离,也是驸马有错在先,但是如果我再嫁了,后面人怎么说就不知道了。”
“没事,永宁姑母不也这么过来了吗?我比她好一点,还有一双儿女,以后自由自在,不知道多潇洒。”
太子偷溜到王玉音的铺子里,趴在桌上就是唉声叹气,“太子何故来我这唉声叹气的?”王玉音低头看册子,并没有搭理他,只是某人一声叹高于一声,再装没听到也不好。
“最近大家都在讨论三皇姐的事,真是到处都没有一个亲近地。”太子说。
“这种内帷八卦也能影响到太子?”王玉音说,未尽之意就是,你也太容易被影响了。
“不管男女老少都在说这个。”太子说。“心烦。”
“三公主都不烦,你烦?”王玉音不解。你也烦的太宽了。
“还不是很多人说,父皇要求驸马只能有公主不能有别人,那以后我,是不是也只有太子妃一个?”太子说,“我怎么感觉我被架到墙头上了。”
“你想要几个就几个呗,到时候你只要一个人,众人还是不允的,非要你多立几个,好为皇家开枝散叶。”王玉音说。
“你会要求你以后的丈夫只有你一个吗?”太子突然问。
“太子这么问不觉得失礼?”王玉音说。
“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能听到实话的女子。”太子说,“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女孩子的想法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就像嗣武他就说他以后肯定要妻妾成群的,宁融说他能理解但是他以后只会有妻子一人,子玉说随缘,但是他们都还是觉得皇姐这次的后果太重了,大可以再给驸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有感情,自然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没感情,那就爱干嘛干嘛,只要不宠妾灭妻,就都由着去。”王玉音说,“你们觉得后果重了,是觉得驸马置外室不是什么大事,可这真的不是一件大事吗?”
“驸马要在驸马府睡几个姑娘都没事,你这在外置的宅子养的姑娘,怎么着,还想着两头大?当年昭宜公主退婚,不也是因为外室。就是普通人家,置外室也不是一件小事,何况是公主,光是一个藐视皇家,就够他受的了。”
“如果成亲的时候没有说清楚,驸马不知道公主的底线,踏了雷区,那你可以说公主不教而诛,但是公主明明都说了严重性,你还要撞上来,为什么要再给机会去让自己添堵,做错事的又不是公主。”
“你怎么知道皇姐说了。”太子问。
“就是三公主没说,前头荣昌公主,昭宜公主的驸马摆在那,也不会照着学吗?”王玉音说,“都是公主,别人的驸马那么好,我的驸马却是这样,便是争这口气,三公主都容不下驸马了。”
“原来是这样。”太子说。
番外:太子06
三公主怀胎十月顺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朱翊钧很是高兴,亲自起了名,赐了封号,还说这是个祥兆,老朱家以后子嗣丰盛,还能常盛百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皇朝到要换代的时候,就是皇室生不出孩子,不然就是养不大,如今有个好兆头也不错嘛。虽然是公主生的,也是姓朱吗。
陛下如此作态,倒是让民间非议三公主的话少了些,龙凤胎确实是吉祥,都有人说,许是注定要把这祥瑞落在皇家,才会让公主和离。
如此种种,都是过耳云烟了。
太子十六岁时,朝廷上每天上朝必要提的一件事就是,太子该选妃了。朱翊钧回头问了王容与,“咱们女儿都留到那么大才出嫁,生孩子一直顺顺当当,没什么意外,你也不好把人家的太小的小姑娘娶进来。”王容与说,“再说,常寿的驸马都还没定下呢。”
“常寿自幼身子弱,我是绝对不会太早把她嫁出去的,她的姐姐们都是十八岁才出嫁,常寿怎么也要留到二十。”朱翊钧说。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啊陛下。”王容与笑说,其实挺高兴在她的潜移默化下,朱翊钧接受了女孩子太早嫁人对身体有妨碍的说法,如今民间也跟着皇家看齐,婚龄都提前了不少。
“这么着吧,先选,选好了教个两年,再大婚。”朱翊钧说。“太子那有人去教他通人事了吗?”
“十二岁就着人去了。”王容与说,“让许御医去教的。”
“怎么是许御医?”朱翊钧不太管这些小事,只是想到就问一句,“不都是嬷嬷和年轻宫人去教的吗?”
“不是非得要身体力行才会啊。”王容与说,“陛下想让太子也在皇后进宫前就有一个贵嫔?”
“陈年的东西,你还吃醋啊。”朱翊钧笑道。不过他心里想着,还是要和太子说一说,这老憋着也不是一回事,他是碰上王容与,旁人都比不了她,但是太子不一样啊。
不多经历几个女人,他怎么会知道碰上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呢?
王容与最近也有烦恼,她和常寿讨论驸马的事,常寿总是避而不谈,荣昌进宫陪她说话时说起,荣昌笑说,“常寿可不是这么扭扭捏捏的性子。”
“是啊。”王容与说,“所以啊,我担心她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人了?”
“有人了?”荣昌眉毛一挑,“那我去问问她。”
“真要有人,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你去问她就能说?”王容与说,“这事从她口中说出来也不好,你知道是一厢情愿,还是已经两情相悦了?说出来就没回转之地了。”
“现在不说,你选的人她都不满意,迟早也会说的。”荣昌说,“再说,她跟母后不好说,私底下跟我说,我去探听一下,能成就成,不能成也趁早散了。”
“那你去旁敲侧击一下,不要说的太明白了,她要讲面子的呀。”王容与说。
荣昌去找常寿,常寿正趴在桌上描花样,“哎呦,咱们常寿公主真是长大了,还主动自己做功课了。”荣昌笑吟吟的说。
“我知道你来是为什么,但死心吧,我不会说的。”常寿看她一眼,继续低头描样子。
“这么说,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荣昌问。
“和我也不能说,难道是看上什么不能爱的人了?”
“没有。”常寿说,“你去跟母后说,只要她和父皇看中的,我没有意见。”
“是不是太子侍读中的一人啊?”荣昌试探着问。
常寿抬眼看着姐姐,似笑非笑,“姐姐那么聪明,自己去查去呀。”
“你这个小灵精,才不会露出破绽让我查到呢。”荣昌笑说,“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只是错过了,不要后悔就是。”
常寿在荣昌走后,丢了描花样子的笔,看着窗外,“那个呆子,不知道有没有那么胆量说。”
“不说就不说,错过了,别后悔就是。”
徐宁融跪在祠堂里,他前几日跟父亲提过想要娶常寿公主,但是父亲直接把他打发到祠堂来跪着,“徐家,自太祖开朝以来的国公,世代荣禄,你这个身份,怎么去尚主?”
便是到陛下这,愿意给女儿选官宦之家,你这样的勋贵也不会在候选之列。
“你自幼为太子侍读,是陛下为太子选的一把剑,如今你也入到官场,许多能说的不能说的规则你也开始了解,你觉得你这样的身份能尚主吗?”
道理他都懂。
但是如果心可以受控制,他就不会执着这么些年。
徐父见儿子软硬不吃,也很是无奈,捂着头说,“早在他不近女色,又推拒说亲,就该猜到他所图不小了。”
“现在陛下也没要求驸马一定要荣养,既然不影响孩子的前途,尚主也没是什么。”徐母到底心疼儿子,“常寿公主虽然出生孱弱,但这么多年也好好的,该是没什么问题,娘娘亲自教导的孩子,比旁人好太多了。”
“不行。”徐父推拒说,“你去安排一个女子,夜里去宁儿房里,等到明天再坐实她,给个姨娘的位分,皇家容不下这个,就是他想,也没那个资格了。”
“这样不好吧。”徐母说。
“照我说的去做,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他好。”徐父说。
徐宁融多了一个姨娘,一下就在小伙伴口中传开了,陈嗣武在太子面前笑道,“这么多年我还以为徐宁融要成圣了,这下憋不住了吧。”
“那也该是说亲了吧。”王子玉问。徐宁融比他们都大两岁,这么大年纪还没娶亲也是比较奇怪的了。
“肯定要娶的。”陈嗣武说,“当初他老不成亲,我还以为他喜欢男人呢。”
“越说越没边。”太子说,“那你们今天要去他府里给他庆贺?”太子侍读已经陆续入朝为官,并不常在东宫听候。
“那自然要好好去跟他热闹一下。”陈嗣武是个最喜欢热闹的人了。
这消息从东宫又到了重华宫,绣花的常寿把针扎进手指里,却是没事人一样含在嘴里,面上看不出端倪。
常寿出宫,去到月华楼,这是王玉音自己开的银楼,但是因为采用包厢接见的模式,倒是不少人用来密会商讨,徐宁融从月华楼经过的时候,常寿在楼上,用花生米丢他,初看还是翩翩公子,细看却不能瞧,眼底全是红丝,眼下亲黑,唇边也有露出的胡茬。
徐宁融偏头不正眼看常寿,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样子。
“听说你昨天纳了一个姨娘?”常寿问。
徐宁融脸上浮现痛苦的神情,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
“怎么突然就纳了姨娘呢?”常寿问,“之前那么多年你都不近女色,我还以为你在等我长大呢?”
“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吗?”常寿话里难掩落寞。
“公主是皎皎明月,微臣不敢高攀。”徐宁融说。他心悦常寿,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所以明知不可能,他还是守身如玉,想着万一呢。他的喜爱藏在心里,谁都没有告诉,没想到原来公主一直都知道,她也一直在期待,明明这该是最幸福的时候,心酸的却要流出血泪来。
“我知道了。”常寿说,“你走吧。”
徐宁融不知道是怎么走出银楼的,回头看,二楼那一扇关闭的窗户,却是再也不会为他打开。
常寿只坐到日落黄昏的时候才说要回宫,却在门口看到太子的车架,他也才从雅间出来,一脸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常寿。“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吧?”常寿问。
太子掩饰的咳嗽一下,“我来买一件首饰送给母后,父皇说要选妃了,要好好讨好母后,不然母后给我挑一个丑媳妇。”
常寿虽疑惑但也没追问,耸肩笑说,“只能说月华楼的保密工作确实做的不错。”
常寿回了宫,先去王容与那,行礼后从后抱着王容与,就抱着不说话。
“谁让我们常寿公主受委屈了?”王容与拍着她的手问。
“太子买首饰只给母后买,不给我买。”常寿嗡嗡的说,“母后给太子选一个丑媳妇吧。”
“这话快点去告诉太子,让他赶紧来讨好他的常寿姐姐,不然母后就要给他选一个丑媳妇了。”王容与笑说。
常寿把脸埋在王容与后背,心里的难过都要漫出来,“母后,我不想嫁人了。”
王容与的手一顿,“怎么突然不想嫁人了?”
“嫁人没意思,不想嫁人了。”常寿说,“我就在宫里陪母后一辈子好不好。”
“你能陪母后,母后当然高兴。”
“可是母后要先走的,那之后,你一个人怎么办?”
“到时候我就出宫,我就是游山玩水。”常寿说,“等我要死了,我就又回到宫里,让太子把我葬在皇陵边上,到了地底下,我也好去找父皇母后。”
王容与被她说的眼泪都要下来,“我的儿啊,你是怎么了,你这样说母后心都要疼死了。”
“母后。”常寿抱着王容与不让她转身看自己,王容与感觉到背上有湿湿的痕迹,心里又急,只能陪着掉眼泪。
等常寿情况稳定下来,王容与让她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跟母后说是怎么回事,朱翊钧过来看着王容与,“你今天哭过了?谁让你哭了?”
“你别问了,我脑门疼。”王容与说,她让人在额间紧紧扎了一根带子,“儿女都是债,真要愁死我了。”
“哪个孩子让你烦心了?”朱翊钧问。“太子?”
“别问了,我现在也什么都不知道。”王容与说,“就是因为不知道才烦呢。”
“别烦了。”朱翊钧说,“都由他们去。”
王容与瞪他,“我烦着呢,你别给我添乱,今天你回乾清宫睡去。”
扰的王容与烦了一夜的常寿,第二天来请安没事人一样,“母后,父皇给我选的哪几个驸马,给我看看,选个顺眼的。”
王容与看她,“你昨天不是说不嫁人了吗?”
“昨天说什么了?”常寿问,“哎呀,一觉醒来都忘了,母后也忘了吧。”
“你有什么事瞒着母后?”王容与问。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常寿说,“本来嘛,两边都没有说过的事,自然是当不得数的,他拗不过家里的大腿,我又何必念念不忘。”
王容与的话到在嘴边又咽下,如此往复后,最终只说,“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只是日后不要后悔。”
“日后有新人,哪里会后悔?”常寿笑回。
便是常寿这么说,也是等到徐宁融定了亲后,才最终开口定下了驸马人选,荣昌带他去看过,是个书生模样,不擅言辞,猜到马车里坐着的是公主后,瞬间红了耳朵,荣昌笑说,父皇选的驸马倒是没有一个笨的。
常寿点头,把心里最后一丝关于徐宁融的记忆,都扔进匣子里锁起来。
常寿订婚后,就是太子要选妃了,王容与看着秀女名单,看到王玉音的名字在上面很是奇怪,叫来人问,“采选太监还去永年伯府了?”莫说永年伯府不在采选范围内,便是在,要去采选王家的女儿,怎么也得她找个皇后点头吧。
“太监没去过,是太子着人加上去的。”顾言晞说,所以棘手,只能原样留着,等娘娘来定夺。
“太子?”王容与问。
“等会,我有些糊涂了。”王容与说,“太子怎么会把玉音的名字填上去,那可是他亲表妹,去,把常寿叫来,我问问他。”
常寿来听清楚问题,吐吐舌头,“原来他是为了玉音才常跑月华楼,我都没发现。”
“他们很早就认识?”王容与问。
常寿点头,“太子常去外家,自然要见的玉音面。”
“玉音是女子啊,就是太子去永年伯府,他们也见不着面。”王容与说,她突然想起玉音第一次进宫,太子说话的场景,“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常寿点头,“玉音也挺好的,难道母后不喜欢。”
“她是太子表妹啊,她们有血缘关系的。”王容与说。
“表哥表妹不是很正常吗?”常寿说。
王容与那句近亲相交,容易畸形都到嘴边了,看着常寿还是咽下了,“行了,你走吧,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告诉我。”
“这有多大事啊?”常寿不解。
王容与思考了一下午,还是觉得,不能由着孩子的意,也不能生硬的说不好,只是把王玉音的名字划掉,孩子聪明,该明白就自然会明白。
王家没有人知道王玉音上了采选名单,除了王玉音,所以没有等来通知进宫的太监,王玉音就知道了,任由酸涩在心里横冲直撞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没事人一样去和若云说,“娘,我想回老家嫁人。”
“舅舅不是介绍说有旧交吗。”
“你怎么突然说到这个?”若云说,“这个娘说了可不算,你爹是一定不舍得把你嫁回老家的。”
“娘,我必须回老家。”王玉音说着就开始掉眼泪,“太子把我的名字写在采选名单上,但是娘娘划掉了,娘娘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留在京城对大家没好处,回老家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云还没来得及问女儿怎么和太子扯上关系,但是后面一句话就让她掉泪,看着女儿只搂着她说,“是娘不好,娘是个妾,娘对不住你。”
“娘不要说这样的话。”王玉音说,“是我心存侥幸,没了分寸。”
若云也是当断就断的,瞒着王雅量,就安排了女儿回老家,正好也是时候回去看老爷子了,大房派了儿子要回去,王玉音跟在里面也不算显眼。至于其他,回了老家再说。
王玉音让人瞒着王子玉,怕他多嘴多舌告诉太子,中间还正常的在月华楼见了太子一面,其实太子来见她,多也是看着她画图算账,从天聊到地,从南聊到北,王玉音这次还特意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给太子,只是她没说是自己做的而已。
太子一直说要吃,她都不给,眼下想着日后就没机会了,不让他吃一口自己亲手做的点心,还是有些遗憾。
太子在秀女进宫时没看见心心念念的人,才去问王容与,“玉音呢?”
“玉音在家呢。”王容与说,“玉音说来也要嫁人了,她是你表妹,你看在你的侍读里选一个给她做丈夫可好?”
“不好。”太子说。
他纵马扬鞭出宫去了永年伯府,却被告知,玉音跟着回老家了,太子看着若云,“姨娘准备在老家把玉音许人吗?”
王雅量一概不知,闻言还笑,“怎么可能,我才舍不得把女儿嫁那么远呢,嫁在眼皮子底下就最好。”
若云温和道,“这是玉音自己的意思呢。太子,就让她如愿吧。”
“休想。”太子说。“孤倒要看,她能嫁给哪个?”
太子拂袖而去,王雅量后知后觉出不对,“太子和玉音什么时候认识了?”
太子命自己的人快马去往余姚,“反正给我看住了,谁和玉音结亲都不行。”
余下的,慢慢再谈。
番外:大结局
太子的动静太大,便是瞒都瞒不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容与拿布条绑在额头,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感情这儿子前面十几年的乖巧都是假的,就等在这给她挖坑呢。
朱翊钧瞧着她心疼,把太子叫过来,当头就是一巴掌,“你还学会造势胁迫你母后了?”
“这不是胁迫,是儿子的正当要求。”太子跪在王容与面前,一副我知错,但就是知错不改的神情。
“你什么要求啊?”朱翊钧问。
“我要玉音当我的太子妃。”太子说。
朱翊钧气的又是一巴掌,“你疯了吗?”
“我没疯。”太子抬头说,“本来我想着,她的身份不能正妃,先当个侧妃,但是我如今这么一闹,她要不是正妃,所有人都没面子。”
“你,”朱翊钧气的手抖,“你要选一个庶出女子当太子妃?朝上的大人们能手撕了你。”
“是他们娶媳妇,还是我娶媳妇。”太子说,“不让当太子妃也行,我这个太子妃就空着,我谁都不要。”
“那以后你登基,皇后呢?”朱翊钧问。
“她要不当皇后,皇后就空着。”太子说。
“你,你。”朱翊钧说,“你这是和她私相授受了?”
“之前还没有,今天就有了。”太子说。
“你说这个话轻巧,你让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自处?”朱翊钧问。“你就不怕要了她的命。”
“她要是没了命,我也不好陪她的命。”太子说,“我只保证,我也不要别的女人。”
“你不要别的女人?哈哈。”朱翊钧只觉荒谬,“那你的子嗣怎么办?”
“过继。”太子说,
“好,当真是好的很。”朱翊钧怒极反笑。“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说的这么硬扎。”
“陛下。”王容与头疼的出声,把朱翊钧引了去,一边挥手让太子先下去,“你怎么让他走了?”
“他不走,这事情今天也说不出个结果来。”王容与说,“倒是你在气头上,他正一腔孤勇对抗全世界,有些话,话赶话的说出来,倒是不好收尾了。”
“这个混账小子,我都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个犟种。”朱翊钧说,“过继,他可真敢说。”
“小孩子,什么不敢说。”王容与说。她心里累的很,还要劝朱翊钧别生气,更觉的心慌气短。
顾言晞要叫太医,王容与按下了,“这个关口叫太医,太子要是背上个气坏母后的名声就不好了。”
“你去让常寿和太子聊聊,到底她们的关系到哪一步了?”
“再有,去余姚的人就说是我派的。”
顾言晞要去外张罗,看王容与闭着眼躺在枕上,眉头紧皱不得放松,现在宫里也没个够格的能跟娘娘说些知心话,顾言晞便让人去外头传话,让无病进宫一趟。
无病进来就握着王容与的手,“娘娘。”
王容与看见是她来了,苦笑着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娘娘,太子还小,性子有些冲动,等他再长大点,怕是自己就会忘记这些坚持了。”无病说。
“那如果他不忘记呢?”王容与说。
“三哥和三嫂在年轻时结下的心结,就是这么多年,也没化解过。”她怕,怕万一太子真的是个痴情的犟种呢?
无病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王容与说,“玉音这孩子挺好的,娘娘不像是会纠结玉音庶出一事,那为何娘娘不同意呢?”
“庶出当不了皇后,当个妃子也行。”无病说。“娘娘得陛下独宠,但也要明白,并不是日后的陛下都要独宠一人。”
“我当然知道。”王容与说,“就算我现下能勒令陛下对皇后一心一意,但是孩子是独立的个体,他心里怎么想的,完全不能由我做主,我可以影响他,却不能决定他,如果我一意要求他,等我死了,他心里才起逆反心思,后果更是不堪。”
“玉音身份特殊,她是我的亲外甥女,她若进了宫,大可以在这宫里横着走,若还有和太子的情谊,日后无论是谁当太子妃,都得不了好。”
“我自己没有私心,倒是不介意别人说我王家两门皇后,这样的事历朝历代又不是没有过。若太子真要玉音,恐怕她进来当太子妃才是最好的选择。”
“娘娘连玉音当太子妃都想过,为何不让她进宫呢?”无病问。
“他们是亲表兄妹啊,这样生孩子不健康,容易生出畸形来。”王容与说出自己的担心。
“那三爷和若云算起来也是表兄妹,你看若云生的孩子哪个不是健康伶俐。”无病说。
“那又不一样,若云不是亲表妹啊。”王容与说。
“那也差不离了。”无病说,“若云的爹和太太,可是亲堂兄妹的。”
“眼下姨表舅表结亲的比比皆是,亲上加亲,娘娘只是过虑了。”无病劝道。
王容与叹气,“便是过虑,谁又能承担起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孩子真的是好孩子。”
“知道自己不在采选名单上就回了老家,看的清楚明白,处事也果断。”王容与叹道,“要不是三哥的女儿,我真的喜欢她做我的儿媳妇。”
太子侍读也被叫进宫来劝太子,“太子,你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嘛?”陈嗣武问。
“至于。”太子说,“太至于了。我连一个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我又去谈什么富有天下?”
“若是陛下娘娘态度强硬,太子怕是得不了好。”
“得不了好就得不了好,我若连抗争的勇气都没有,我日后哪还有脸说我喜欢过她。”
“要是陛下给你安排女人呢?”徐宁融突然问,“或许太子接触过就明白,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能没有区别呢?”太子瞪眼,“她长的和别人不一样,她笑的也和别人不一样。”
“安排女人就安排女人,难道他还能在按着我去宠幸那个女人不成?”太子说,“我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吗?”
“他们要是宁愿我没有子嗣都不让玉音进宫,那我就一辈子不留子嗣,反正没有心爱的人,怎么也不算完整的人生,那索性就求欠缺的更多一点。”
徐宁融听的失神,原来还有这种办法,宫人传,常寿公主驾到。
太子看着门口,“你要是过来劝我的就回去吧,不想听。”
“太子脾气可真大。”常寿说,侍读们纷纷行礼,常寿叫起,却不看他们,只看着太子说,“我是过来看看你用膳了吗?要是父皇突然罚你去跪太庙,那就没得吃了。”
太子被提醒,忙让人装了几个荷包的豆糕给他带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
“玉音都回老家了,她的意思那么明确,你这么明火执仗的,对她岂不也是一种伤害。”常寿问。
“她怕我为难,我却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嫁给别人的。”太子说,随即满脸懊恼,“我也是那一下,脑洞就懵了,不能接受,所以就冲动行事了。”
“不过我也不后悔就是。”
“那你现在这么闹着要她,要是以后你有了别人,她该如何自处?”常寿问。
“未来的事哪里说的清。”太子说,“我只知道我现在要什么,我现在不想以后后悔罢了。”
“哎。”常寿叹气,“无病姑姑进宫来了,她应当可以说服母后,你这两天,不要去跟父皇母后顶牛,只委屈的哭着吧,父皇母后疼你,总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都想要不要去跪在启祥宫外求母后了。”太子说,“父皇听母后的。”
“太子妃,兹事体大,恐怕父皇母后都不能完全做主。”常寿说,“你有点良心,就不要去启祥宫外跪着,还嫌母后不够头疼。”
“老实在东宫待着,我去给你探探前路。”常寿说。
王玉音在老家被突如其来的暗卫团团守住,心里正忐忑时,又来人说要接她回京,“我不回京。”王玉音低声说。
“我的姑娘喂,太子在娘娘面前说太子妃非你莫属,你要不回京,这可怎么办?”来人说。
王玉音脸色苍白,“太子当真这么说?”
“姑娘不高兴?”来人问。
王玉音摇头,“我没有那个福气。”
“有没有那个福气得陛下和娘娘说了算,姑娘且跟我们回京,不要让我们为难。”
王雅量突然起身,“我要去见娘娘。”
若云拉住他,“不要去,你不要去,这个时候我们说什么都不合适,就听凭娘娘的意思吧。”
“我要去问她,是不是看不上三哥的女儿。”王雅量说。
“何必去问,你我心知肚明,不是你的原因,只是我的原因。”若云脸色苍白的说。
“是我的原因。”王雅量说,“我当初就该休了她再娶你的,你就不会受这么多委屈,音儿要也不会。”
“我不委屈,这是我的命,我认。”若云说,“音儿也知道她的命,她也认。”
王雅量憋屈的把炕桌都拍烂,最后也只能拥抱着若云,无声的流泪。
三奶奶倒是起了心思,这次她不找若云也不找王雅量,去找曾氏,“大嫂,这玉音要进宫,庶出的身份是真的不够,要是记在我名下,是个嫡女,倒是一切都好说了。”
曾氏看她,“这是你们三房的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我不管。”
“你怎么能不管呢。”三奶奶堆笑说,“长嫂如母,三爷转不过弯来,若云又是个眼皮子浅的,正要你去说道说道。”
曾氏敷衍送走她,只是头疼。
朱翊钧其实不反对王玉音进宫,但是因为王容与反对,他才反对,其实他也不知道王容与为什么反对。
但是王容与不松口,他就那边让这太子去见秀女,总会碰上有眼缘的。
结果太子坐在宝座上,百无聊赖,直把眼前的秀女都当作白萝卜,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曾氏进宫来见王容与,说了三奶奶的打算,“老三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娘娘真的计较玉音庶出的身份,就让记在三奶奶的名下进宫,晚是晚了点,好歹是一块遮羞布。”
“我不让玉音进宫,不是因为她庶出的身份。”王容与闻言起身说,“三哥误会我了,他心里是不是恨我了。”
“娘娘的哥哥怎么会恨娘娘呢?”曾氏说,“只是伤心是真伤心了,那么大个汉子,哭的不成样子,比祖母去世的时候都哭的很,你大哥都在跟我说,当初不让他休妻再娶,是不是错了。”
王容与簇簇掉着眼泪,她不能忘记啊,她三哥婚姻的不幸都源自于她,若云做姨娘,若云亲自带孩子,也都是她的决定。
“我真的不是因为玉音是庶出的才不让她进宫。”王容与说,“好,我同意玉音进宫了,不用挂在三太太名下,就以若云之女进宫,陛下封赏,先封三太太,再恩及若云。”
王容与同意了,这原本卡顿的事立马就顺畅起来。
王玉音从余姚到京城,回家和爹娘见了一个时辰的面,就进了宫,领了秀女的衣服,依旧是不敢置信。
太子穿着小太监的衣服来找她,“你高兴吗?”
王玉音看他,“太子觉得我该高兴吗?”
“我挺高兴的。”太子说,“虽然你现在心里可能有点复杂,但是我相信,过一段时间,你还是会高兴的。”
“太子做了什么让娘娘变了心意?”王玉音问。
“我也没做什么呀。”太子思考一下说,“母后也不像是会被我吓住的人,大概是想通了吧,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
“我得走了。”太子说,“在最后选妃之前,你都见不着我了,自己好自为之。”
久违的秀女进宫,已经是为儿子选儿媳妇了,王容与坐在宝座上,想着当年自己秀女进宫,仿佛就在一瞬间。
“只有孩子大了,才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老了。”王容与笑说。
“母后看着不老,若是和我乔装打扮在街上,说是姐妹别人也信。”荣昌笑说。
“你就会说好听话逗我开心。”王容与笑说,便是面容包养再精致,心老了就是老了,骗不到别人。
秀女一列一列的上来请安,青春,挺拔,充满活力,王玉音排在末两列,乌发云鬓,肤白胜雪,一抬头,眼灿若流星,便是排在最后,也丝毫不掩其光。“都是好孩子。”王容与收回眼神说。
“倒是知道为什么太子喜欢她了。”荣昌说,“我也喜欢她,一眼望过去,就和别人不一样。”
“我既然让她进宫了,自然不会苛待她,不用你们一个两个的还要特意来为她说好话。”王容与说。
“没办法,收了太子的贿赂,总要替他办点事。”荣昌笑说。
晚上,王容与枕在朱翊钧的臂弯里,说起太子种种,“太子还真像你。”
“我觉着不像。”朱翊钧说。
“哪里不像了,那会我才进宫,你不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王容与说。
“那个时候我还让你抄书了,还委屈你了。”朱翊钧说。
“我不觉得委屈。”王容与说,“现在抄书啊,吵架啊,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对我的好了,你送我的景儿,你每个白天黑夜都陪在我身边,直到现在。”
“我好吗?”朱翊钧笑问。
“是天底下第一好男人。”王容与说。她依赖的往朱翊钧怀里钻了钻,“每天都活在幸福里。”
太子在王玉音进宫后,就被派到太庙去茹素抄经,等到点妃那日才从太庙出来,虽有疲倦,但是神采奕奕,“你的太子妃,你自己点。”王容与看他。
太子笑眯了眼睛,“那便是她吧。”手指不偏不倚,指的正是王玉音。
“那还指不指别人?”王容与问。
“不指了。”太子笑说,“孤与太子妃好好培养感情,争取早日让母后报上孙子。”
王玉音脸似红霞,王容与嗔怪他大胆。
但是太子妃一事自然是定下来了。
太子妃出自皇后娘家,又是庶出,朝上折腾了一番,朱翊钧干脆告病不上朝,由着太子去直面风雨,他斜躺在炕上,王容与削了一片片桃子喂他。“这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能当好一个皇帝呢?”朱翊钧如是说。
太子笑眯眯的,不管谁来,就是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子要选妃,只要太子喜欢,家室不是问题。
“太子正妃,不是嫡出,这日后,嫡庶之争更要水深火热。”
“太子选妃是例外,总不是人人都是例外,嫡庶嫡庶,若是男人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又何来嫡庶之争。”太子说,“尊重嫡妻不仅是靠这些待遇上的区别,更是要日常,不要有庶出才是正理。”
太子口才了得,他也不嫌烦,每天和朝臣这么斗嘴,一直斗到太子大婚。
太子大婚后,王容与终于松口,离开居住了十年之久的启祥宫,随朱翊钧住进乾清宫。乾清宫是天子寝宫,自然不是别的宫殿能比的,但是王容与不肯和陛下住进乾清宫,朱翊钧就只能陪着王容与住在启祥宫。
朱翊钧问王容与怎么突然愿意移宫了,王容与笑说,“太子大婚,我们两个真真的可以算是老年人了,那我住进乾清宫,为了就近照顾陛下,也说的过去。”
“你啊。”朱翊钧说,当夜为了证明自己还不老,折腾王容与到半夜,只是第二天起床时扶着腰,“今天炖点补品来吃,总觉得走路脚打晃。”
被王容与笑了小半个时辰。
万历四十八年,才进入三月的时候,王容与就病倒了,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看着很精神,所以这次病倒,大家都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小的伤风感冒。
但是许杜仲换了三个药方,王容与都并无起色,春光日好,她却一天沉睡似一天,朱翊钧坐在她床前,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她照顾他太累了,“等病好了,这些事你都别操心,连想都不要想,就不会累着了。”
王容与清醒的时候总会笑着点头应好,但更多时候,她都是沉睡着毫无知觉。
四个公主并太子妃,日夜换班在王容与面前伺疾,王容与让她们散去,“一点点小病,倒是让你们都不得安宁。”
“母后。”荣昌说,“母后好了,我们就去西山吧,有好几年没去了,母后不也惦记着吗?”
“你父皇身体也不好,西山阴凉,不好去的。”王容与笑说。
“那就我们陪着母后去。”荣昌说。
“我要和你们去啊。你们父皇,转头看不见人就要找了,找不到就要发脾气,老头脾气还见长了,他还学会不吃饭了呢。”王容与笑说,面容里却满是纵容。她喜欢着朱翊钧这么依赖他。
“母后心里只有父皇,我们几个都成小白菜了。”荣昌说。
“你们大了,也另外有人爱了。”王容与说,“你们父皇,可只有我啊。”
荣昌强忍着眼泪,“母后知道,就快些好起来,父皇最近已经很不高兴了,差使着太子,这新出生的小公主,都没机会见着爹。”
“玉音还没出月子呢,怎么就到我跟前来了,女人坐月子是一辈子的事,一定要当心。”王容与想到说。
“不差几天就出月了,母后病着,我若不能在榻前照顾,实在寝食难安。”王玉音柔声说。
“好孩子。”王容与点头。“先头生女儿没事的,太子还年轻,多生几个女儿,再生儿子,以后也好。不然父少子壮,也要多生波澜的。”
“我知道的。”王玉音说。
王容与说了几句话就气力不济,让她们都退下,她自闭眼休息。
许杜仲说娘娘内里已经虚耗,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朱翊钧大发了脾气,说都是废物,一个小小的伤风都治不好,他勒令人去治,治不好就提头来见,另外一边,他却一步也离不得王容与身边,总是日夜盯着,谁劝也不行。
夜里醒来,王容与看着身边没睡的朱翊钧,“三郎不累吗?”
“看着你就不知道累。”朱翊钧说,他拿着王容与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容与和我说的白头偕老,一定不会离我而去的对不对?”
王容与点头,“我心里想着是不离你先去的。”但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愿。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
她握紧朱翊钧的手,“我想三郎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朱翊钧问。
“若我先走。”
“三郎一定要记着好好吃饭。”
朱翊钧泪如雨下,“记不住了,人老了,越发记不住东西。”
“三郎能记住的。”王容与说,“三郎记不住,我会伤心的,三郎舍得我伤心吗?”
朱翊钧泣不成声。
“三郎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的多活几年,然后笑着来黄泉找我。这就是我最后的愿望了。”王容与说,“我这一辈子,有最好的父亲,最好的祖母,最好的哥哥,还嫁了一个天底下最最好的男人,我为他生的女儿漂亮,儿子能干,还活到了这把年纪,荣华富贵享尽,老天待我不薄,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有。”朱翊钧说,“我有遗憾。”
“我有天底下最好的小娘子,她陪我一世,疯狂也好,平淡也好,她就在我伸手能签到的位置,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朱翊钧说。
“那我就不喜欢你了。”王容与说,“我不要同年同月死,我只要生同衾,死同穴,你若和我一起死了,我的葬礼办的好不好,我的棺材好不好看,我的陪葬都是我喜欢的吗。这些都没人管了。你得留下来,看着我这些事都办好了。”
“我就喜欢你。”
“我在黄泉路上等你,两个人过孟婆桥不喝汤,下辈子还要在一起。”王容与说着也是眼泪双流。
“你能答应我吗?”王容与问。
朱翊钧不说话。
“你要答应我。”王容与说。“是不是我要死了,你就不听我话了。”
“你疼了我一辈子,最后也疼我这一次吧。”
朱翊钧失声大哭,“我答应你,我疼你。”
王容与笑着伸手,“三郎,再抱我一抱吧。”
那次夜谈过后,王容与又好了几日,朱翊钧以为是大有起色,很是高兴,好不容易进到四月里,都说熬过这个时间该是死不了。
王容与服了药,却再没有醒来。
朱翊钧守在王容与变凉的身体边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太子哭着跪在他面前,“父皇,让母后漂亮的体面的,——入棺吧。”
皇后崩逝。
满城镐素。
听着宫里殷殷切切的哭声,朱翊钧头疼的挥手,“娘娘最不喜欢听哭声了,都小声点,别让娘娘他听着心烦。”
“娘娘喜欢听曲,灵堂里只让人唱着娘娘爱听的曲,跳舞,照娘娘喜欢的来。”朱翊钧说。
他没有流一滴眼泪,那双眼却像是熬枯了心神,太子求着他,“父皇,你去歇歇吧,儿臣才送走母后,真的再容不下一点意外了。”
朱翊钧晃了一晃,虚耗的身体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便是病倒了也要过问细节,赞礼查优厚先例办理,不得闪失,朱翊钧定下的举行仪式的万寿宫香殿里有一根金丝楠木柱子有部份蛀损,工部提议用木料修复,节约时间,朱翊钧大怒。“娘娘在世的时候,不说用最好,朴实务劳,她死了,也不能让她匹配皇后身份的豪奢一次吗?给朕换金柱,马上换,而且不得耽误葬礼。”
朱翊钧的身体本来也不好,他年轻时不注意,耗损了许多,老年也要受其害,王容与照顾他无微不至,才好些,现在王容与不在,他就复发的厉害。
“都是我的身体拖累了皇后,若不是为了照顾我,她不会那么早去。”朱翊钧常挂在嘴边说这样一句话。
荣昌,昭宜等公主都常住宫里了,只为了能时常陪着朱翊钧,宽他的心。
王容与葬礼结束,棺材放在神宫,要等到朱翊钧死了才会一起合葬定陵。
“我得快点去找她,不然她样貌变了,反而要迁怒与我了。”朱翊钧说,“她啊,小性子的很。”
朱翊钧吃饭时好好的吃,一餐都没落下,吃药就没那么好说话,三碗也喂不进一碗。
许杜仲摇头,陛下,并无活意了。
太子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在朱翊钧榻前悉心照料。“父皇,你就当怜惜儿子,不要让儿子在这一年,丧母又丧父好吗?”
“儿子求你了。”
朱翊钧已经有些神识不清了,“你母后生了你真好。”
“真的。”朱翊钧说,“你会是比父皇更要出色的皇帝。”
“好好的把父皇和母后葬在一起。”
“所有的妃子都不能入定陵,定陵里只能有我和你母后,知道吗?不然你母后要生气了,生你这个儿子,就不好了。”
“父皇。”太子哀叹。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明神宗朱翊钧,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