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郑妃还没有从陛下轻轻放过她这个幕后之人的惊喜中清醒过来,陛下是不是心里也对皇三子的期望胜于皇长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就知道,陛下对恭妃的厌恶,远远胜过对皇长子的倚重喜爱之情。
而朝堂上的一番话传来,却是给郑妃的当头一喝。陛下此意,除非皇长子出意外,她的儿子将永远没有机会。
而皇长子经此一事,再无能有让她得手之时。
郑妃突然后悔,也许她既然做就要做足才是,不要想着试探,一击得命,这样就算她现在不能好好的安坐在这,但至少,她的儿子,还有一搏之力。
说什么都没用了,大势已去。
宁贵人在冷宫里待了六个月,然后出来,之后一直没见着陛下,也是后宫里不起眼的人中一个。移宫时想要住进宜妃的偏殿,但是后宫里想要住进宜妃宫殿的人太多,她进不去,最后进了兰妃的宫里,兰妃的宫里多是小美人。
大家心里也是有小九九,对陛下还是有些期望,宜妃是最好的选择,恭妃就是最差的选择,有人铤而走险期盼郑妃复宠,郑妃也是热门。但是宁贵人心里和郑妃有着刻骨的仇恨,她之所以还在这宫里坚持,就是为了报仇。
她一直在等机会。
如今陛下明言无嫡立长,郑妃的心思落空,但这还不够,宁贵人在夜深无人的时候拥着被子想,只有在她心尖肉上拧一把,让她比自己受伤还痛苦,每每想起就痛不欲生,无处申告,才能解了她在冷宫,一日复一日的仇恨。
固安伯夫人进来跟陈太后讨要恩典,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在家里没个正经营生也不是个事,想让太后跟陛下提提,给安排个体面又轻松的差事使使。
“先头,武清侯府才吃了瓜落,这个时候去求恩典,不是平白找无趣。”陈太后说。
固安伯夫人有些讪讪,“武清侯犯了那么大的错,从侯到伯,不也又转回侯了吗?陛下总是心软多情,怜恤国舅。”
“那是陛下亲外家。”陈太后淡然说,“你别光看着武清侯又变回侯的爵位,他那几个儿子的虚职是不是都被薅了,现在也没说要起用,日后就是在家吃闲饭的。亲外家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名义上的。”
陈太后不能在家人面前露了怯,自己遭了陛下的厌恶,只有自己还是陛下尊敬的嫡母,宫外的娘家才会依然需要她,供着她,她才不会两手空空,孤立无援。
固安伯夫人就有些不得劲,扯着家常的时候就说道。“前些年,小六在赌坊救下了姓刘的一家人,安置在庄子里,但是世上难救烂赌鬼,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家男人又在赌坊里欠了帐,整日要打要杀的,庄子里人心惶惶。”
“要我说,这样的一家人就赶出去就是,原也跟咱们家没关系,但是小六不肯,说是也许对太后姑母还有用呢。”固安伯夫人看着她说。
“无关紧要的人就赶出去就是。”陈太后说,“武清侯府那边几个小的,应该也在卯着劲想在李太后面前表现呢。”
“嗯?”固安伯夫人不解。
陈太后也不再说,着人拿一匣子钱来,“给你虚的也用不着,这些拿回去,家里子孙多了,开销总要捉襟见拙。”
固安伯夫人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
回了家,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润润嗓,便让人去叫六少爷来,“你赶紧去把那家祸头子给送出去,送哪不管,越远越好,别在让庄头告状到我这来了。”
“别不服气,是你的太后姑母说的。”夫人说。
“太后还说了其他吗?”陈六问母亲。
“没说其他,我说武清侯府看着犯了大错,但陛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是简在帝心,但太后说陛下保全了武清侯的爵位,却把小一辈的都赶回家吃闲饭,心里也是生厌了,说现在武清侯的小一辈应该都在想办法去投李太后的好。”
陈六点头,“我知道了。”不就是把那家人透露给武清侯府,至于武清侯府想利用他们做些什么就不关他的事了。
“什么你又知道了,神神叨叨的。”夫人说,“诺。这些给你用,你常在外走动,手里可不能紧了。”给了儿子一个荷包,里头沉甸甸的。
“还是母亲最疼我。”陈六撒娇说。
“知道就好。”夫人说,“猴儿似的。”
王容与坐了双月才从长春宫搬到启祥宫,但也只在启祥宫待上半日,还有半日回长春宫陪着小公主,小公主是好是坏,还是没露面,外人还是不得知。
宜妃还是进长春宫看了一次小公主,“瞧着小胳膊小腿还挺有劲的。”宜妃说。
“这些天没日没夜的照顾,总算是好一些了。”王容与道,“也多亏了许杜仲和黄太医,在长春宫待了这么久,保住了她的命。”
“小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宜妃说道。
“先头一个月真的很凶险,我夜夜都不能安睡,一做梦就梦到人来告诉我,她没了,必要在她床头,整宿整宿的看着,心才能安定下来。”王容与说。“我这一生流的最多的眼泪,都在她身上了。”
“小公主体谅母亲的心,日后必定平平安安长大,再无波澜。”宜妃说。
“希望如此。”王容与说。
荣昌也来见了小公主,“母后,妹妹长的好小。”
“嗯。”王容与摸着她的头说,“你也是从这么点大一点点长到现在这样亭亭玉立的样子。”
“妹妹以后也会长的像我吗?”荣昌问。
“嗯。”王容与说。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陪妹妹玩?”荣昌问。
“妹妹比平常人少在母亲肚子里待了三个月,所以会比一般人更柔弱一些,会更容易生病,荣昌以后要好好保护妹妹,好不好?”王容与问。
荣昌点头,然后反身保住王容与,“我也要好好保护母后。”
王容与被荣昌这句话哄的眼眶立即红了。
便是晚上枕在朱翊钧手里,也说最近两年对荣昌多有疏忽,不知不觉中,女儿都长大了。
“女儿长大了还不好?”朱翊钧问。
“原本想要娇养女儿,让她无忧无虑,但是没想到,到是我让她受磨炼长大了。”王容与叹道。
“荣昌这样很好。”朱翊钧道,“牛牛以后也会像荣昌这样好。”
“牛牛洗三,满月都没做,百日还是给她庆贺一下。”王容与说,“三郎给牛牛取好封号了吗?”
“永寿,如何?”朱翊钧看着她说。
“牛牛的身体是我们两心里挂着的一颗石头,恐怕得我们都入了土,这颗石头才能落地。”王容与说,“永寿太大,便用常寿吧。”
“依你说的。”朱翊钧说。
王容与摸着他的脸,“三郎跟着我焦虑,这两个月也瘦了。”
“不然看着你们娘两消瘦,我一个人独肥,我还算有心吗?”朱翊钧道,“现在常寿的身体也渐渐好了,你我也要好吃好喝,多长些肉才是。”
王容与笑着更偎近他,在最惶惶无助的时候,朱翊钧给她的支持,让她熬了过来,不然她真的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也没有那么多的余裕,只担心孩子,不用担心其他。
“三郎,我好爱你的。”王容与在朱翊钧胸膛里喃喃道,比自己想的还要爱的多的多。
原本以为这么低的声音朱翊钧没听到的,但是朱翊钧原本闭着眼睛在她这么说以后睁开了,温柔的低头看她,在她头上落下一吻。
四公主百日那天,阴沉了许久的天,总算是洋洋洒洒落了初雪,朱翊钧在朝上公布了公主封号常寿,王容与在宫中置宴,庆贺公主百日。
已经百日的公主,也才像一般普通婴儿出生大小,参宴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要恭维几句。
公主只抱出来一下就又抱进去了。王容与说,“我们吃饭喝酒热闹,原就是借着她的名头闹一闹。”
“许久不见皇后娘娘,当真是想念的紧。”恭妃说。许是陛下在朝上说的那些话给了她勇气,从前这种场面上只做壁观的,如今也能第一个开口接话,看她话后接话的那些后妃,也是隐隐成拱卫之势。
王容与装作不知,只笑道,“我也想你们,今日不醉不归。”
朱翊钧开宴才来,此时酒已经过了三巡,王容与脸微红,眼波荡漾,让朱翊钧瞧着就移不开眼,“陛下喝酒。”王容与劝酒道。
朱翊钧抿一杯,“今日怎么喝的太湖醉,你平常不是喝的都是果酒吗?”说是果酒,跟果露也差不离。
“换酒了吗?”王容与问,“难怪我觉得今个儿这酒喝的有点上头。”
“可醉了?”朱翊钧关切的问。
王容与摇头,“还能再来三杯。”
余下宫妃看着头上陛下皇后旁若无人的恩爱,多半人嘴里都发苦,只少数几个人面色正常,淡然下箸。
宴散后,王容与是真的有些醉了,脸红红,走不了直线,被朱翊钧搂着走,还不老实,非要去接外头的鹅毛大雪。
伸着脖子,张着嘴。
朱翊钧觉得王容与之前压抑了许久,能让她借酒松快一下也好,便都由着她去,只是让宫人都散去,撞见皇后的酒后狂妄失态之举,到底不妥。
王容与在雪里转了几个圈,然后扑进朱翊钧怀里,眼神对焦不到朱翊钧脸上,还要伸着指头说,“你,信不信,我还能生。”
“信。我自然信。”朱翊钧搂着她的腰,不要摔倒。
“我一定会替三郎生个儿子的。”王容与打着酒嗝说,“都敢小看我,哼。”
“我是那么容易被小看的人吗?”
第二百六十章
喝醉的皇后娘娘缠着陛下要生小孩,胡闹了一夜,等到清晨起来,整个缩在被窝里,感觉腰酸背痛,还头晕恶心,朱翊钧占了便宜,还板着脸说,“下次不能再喝酒了,除了果酒,别的都不能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头疼。”王容与小猫叫一样。躺在床上怎么都不舒服,最后让朱翊钧又重新回到床上,让他抱着,睡到他怀里,才觉得身上各种痛有所好。
“解酒汤喝着没用吧?”朱翊钧笑问,“是不是还醉着呢,娘娘怎么这么黏人?”
“我好痛,不要跟我说话。”王容与说,“好好躺着。”
“我就是给你垫子用的呀。”朱翊钧道。
“嗯。”王容与说。
外头的大雪还在纷纷扬扬,殿室里烧的暖暖和和,王容与躺着不想动,让人把常寿公主的悠车搬到寝殿来。
朱翊钧看她,“把孩子搬到寝殿,这不合适吧?万一晚上听到什么?”
王容与白他一眼,“陛下昨夜过了瘾,之后便素几天吧。”
“我可是素了好几个月,昨夜那哪能叫过瘾,顶多算隔靴挠痒。”朱翊钧笑说。
“陛下要是不想素,便去找别人吧。”王容与说。
“哎,娘娘说素咱就素。”朱翊钧说,“谁叫娘娘最大。”
王容与枕在他的胸前,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背,好好搂着。
开始下雪就接连了下了好几天,水面开始结冰,等再冷上一段时间,冰面上就可以嬉戏。烟萝今年准备了一整个冰戏的舞队,还特意把节目单送进宫来让王容与过目。
“这是烟萝姑娘瞧着娘娘喜欢特意准备的,应该比上次的更好看。”顾言晞说。
“她也是有心了。”王容与说,知道因为早产的原因,她不松快,其他人也都提心吊胆,不敢放松,“让人去宫后苑冻上一块地,一起去看看吧。”
“好,奴婢这就去安排。”顾言晞高兴的说,既然娘娘想要看表演,心情应该是好了。长春宫和启祥宫的天,总算可以放晴了。
王容与泡在热水里,无病拿些花膏混在水里,“娘娘,不然去内侍监要些牛乳来拍拍,我记得娘娘从前在闺中,也会时不时泡上一次。”
“这个浴池和家里的浴桶能比吗?”王容与笑说,“我在家养上两头奶牛,就能兑一桶牛奶浴,这里怕是十几只奶牛都不够,太过豪奢,还是免了。”
“着尚造局送一个小一点的浴桶来就是。”无病说。
“那陛下问起来怎么办?”王容与笑说,“要说是舍不得牛奶,陛下还要笑我小家子气。”
无病便不在说。
王容与泡到身子变粉,叹气一声后才说,“你明日出宫一趟,去永年伯府看看,跟父亲兄长解释一下我的情况,不然还白白担着心。”
无病应是。
“王芙裳那里你也去看看,她在我这里滑胎,偏我因为早产,也没有多看顾她就送出去了,别让她心里多想。”王容与说。
“是。”无病说,她眼睛看着别处,有点犹豫,该不该跟娘娘说她的早产和三小姐脱不了干系。
“你怎么了?”王容与发现她的异常,“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也不确定,最后陛下和许杜仲过去的时候,我不在场,在场的宫人被陛下调到别处去了,问发生了什么也是再三摇头,不能说。”无病说。
“嗯?”王容与一愣,随后抱着肩膀没入水里,“那我去问陛下吧。”
朱翊钧在悠车边上逗常寿玩,王容与坐在梳妆台前卸钗环,待到换上睡衣,王容与让奶娘抱公主去喂奶,给无病一个颜色,无病便知道今天要公主睡在另外寝殿,今夜不来打扰娘娘和陛下。
“怎么?”朱翊钧笑着对王容与张开手,“娘娘今夜要伺候朕?”
王容与帮着朱翊钧换衣,“有事要问陛下?”
“这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朱翊钧笑,“但是你该知道,要是不让朕高兴了,朕可不会有问必答。”
“说正经的。”王容与娇嗔说。
“那天我早产前,我三妹也滑胎了,也没多照顾她就让她出宫了。”王容与看着朱翊钧的脸色说。
朱翊钧果然眉心一皱,很不开心的说,“你提她干什么?以后别让她进宫来给你请安,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生的,你就是不亲厚她,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三郎,我原以为我早产是因为看见她滑胎吓着了才导致的。”王容与说,“是不是里面还有别的原因?”
“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别问了。”朱翊钧道,“她和她背后的人以后再害你是不成了。”
“三郎跟我说说吧。”王容与说,“你不告诉我,我心里转着事,睡不着,吃不香,又要瘦了。”
“你真是个磨人精。”朱翊钧搂着她说,“非要知道干什么?”
在帷帐之下,朱翊钧把事情起末都跟王容与说了,只把他逼着王芙裳去杀母,然后王伟亲自杀妻一事给隐了,只说崔氏被王伟逼问事实后知道自己再无颜面对,撞柱死了。
王容与有些怔愣,“你说,崔氏告诉我父亲,我母亲的死与她有关?”
“你也别伤心,那人是天生的坏胚。”朱翊钧说。
王容与苦笑,“她真的好残忍。”
“我祖母瞒了我父亲一辈子,原本以为他永远不会知道的。”王容与说。“崔氏说爱他,但却毫不留情的说出来,她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父亲最痛。”
“你原来早就知道了吗?”朱翊钧问。
王容与点头,“祖母怕她去世后,我会受母亲辖制,便告诉了我。”
“你既知道,还能对崔氏,以及崔氏生的一双女儿这么礼遇有加?”朱翊钧问,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老好人了?没有原则的老好人?”王容与问。“我也不理解,我挣扎了许久,但是到最后,也只能把杀母之仇放在一边,崔氏是我父亲的继室,王芷溪,王芙裳是我父亲的女儿,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是母亲期盼许久的女儿,但我却不是母亲的好女儿。”王容与泪流满面的说,“我心疼父亲,心疼祖母,心疼兄长,却心疼不了在地底下冰冷不能说话的母亲。”
“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的。”朱翊钧心疼的给她拭泪,“是啊,你有什么办法呢,你要是把这仇恨记在心里,最后影响的也只会是你痛苦,无法解脱。那就不是你了。”
“父亲一定很难过。”王容与说,“陛下让我出宫去见一见父亲可好?”
朱翊钧第一反应是不准,但是看着王容与眼眶泛红,泪水长流的样子,到底是不忍,“你要真想去,我总不能拦着你不去。”
“但是容与,你父亲与崔氏,甚至和你母亲,都是他那一辈的事了,你不要太过介怀,你如今有我,有荣昌和常寿,你有自己的家。”朱翊钧说。“你不需要再为了谁委曲求全。”
王容与投入朱翊钧怀里,闷声哭泣,止不住的流眼泪。
她也可以不去顾念父亲的想法,不要去想她的兄长们,因为心疼母亲放肆的闹,崔氏进门她抵挡不了,但是她一岁后能说话,大可以说出来,说是做梦也好,说是被附身也好,父亲那样的人,一点疑点就足够他去探究,那之后,崔氏就会被休。然后呢,父亲肯定不会再娶,他对母亲的感情那样深厚,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说不定就一蹶不振,再也振作不起来。到时候,大哥还未成年娶亲,二哥三哥更少,她是一个稚儿,王芙裳那时候也出生了,又该怎么处理,而且那样,就是母亲期望的吗?
在崔氏上门到生产那段时间,她肯定也想过其他的解决办法,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死亡来保全她的爱人,她会希望父亲最后是这个场景吗?
曾经想到头疼的问题再一次折磨了自己,但是这次不是她一个人在苦苦挣扎,朱翊钧有力的臂弯环着她,温热的体温在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朱翊钧去上了朝,处理政事,直到用了午膳,把荣昌和昭宜叫来在启祥宫玩,朱翊钧和王容与换了衣服,悄悄的出了宫。
无病先一步出宫去安排了,在侧门等着他们,王厚德也站在那等候,见到朱翊钧,王厚德就要下跪行礼,“行了,朕不进去,皇后闻听崔氏一事后担心永年伯,一定要来看看。”
王容与带着帷帽下车,“大哥。”
“娘娘。”王厚德也要下跪行礼,被王容与拖住了。“在家门口,不要让人见了怀疑。”
“带我去看看爹吧。”
进了侧门,二哥三哥也站在那等着,原来是怕一起去门外等候眨眼,都在这等着呢。
“之前听闻娘娘早产,合家上下都很担忧,后来一接连事故更是应接不暇,三妹也不能进宫去看看娘娘情况,真是担心死了。”二哥王载物说。
“何必为了母亲特意回来一趟?”三哥王雅量皱眉说,“天寒地冻的,也不爱惜着自己。”
“我一切都好。”王容与说,“原本是想让无病回来看看的,最后还是放心不下父亲,所以要来看看。”
“父亲和崔氏伉俪情深。”王雅量在父亲因为崔氏死亡而病倒在床后,一直不太得劲,觉得父亲背叛了自己的母亲。
当日的事,只有王厚德知道,他也只知道后面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自然也不会跟弟弟们说,王载物是猜出事情不简单,王雅量是直肠子,自小身边人都说,父亲最爱的是他母亲,崔氏不能比,如今崔氏死了,父亲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样子,他觉得父亲和崔氏有感情了,背弃了早早死去的母亲,自个儿跟自个儿别扭上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王厚德让王容与进去时也说了一句,父亲有些伤心过头,你要有心理准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便是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等进到屋里,看到满头白发,消瘦躺在床上的人父亲,王容与还是不禁悲从心来,“爹~”
王伟昏沉中惊醒,望着声音的方向,“是谁?”
“我怎么听到宝儿的声音?”
“爹。”王容与扑到床榻边,“爹,你怎么一下老成这样了?”
王伟看她,“是宝儿吗?”
“是我。”王容与哭着抓着他的手,在她印象里,王伟一向是高大的,坚不可摧的,家庭顶梁柱一样的存在。没有见过他生病,没有见过他示弱,便是有了孙子,每日练武也不曾懈怠,身形保持的很好,就是同龄人中都显不出老来。
和如今虚弱躺在床上的男人简直是判若两人。面上消瘦无肉,皱纹横生,原本还是黑发多的,如今全是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在枕上膨着,一看就知道是许久没有打理过了。
“爹。”王容与流着泪说,“便是为着我们,也要爱惜身体啊。”
王伟抓着王容与的手,抓的很紧,他挣扎着起来,挥手让王厚德带着两个弟弟出去,“我跟你们妹妹说说话?”
王厚德虽然不解,还是带着他们两个出去,只王雅量还往后看,“有什么话非要单独和娘娘说。”
“爹肯定有他的用意,你怎么好奇?”王载物说。
“你不好奇啊?”王雅量说,“就是娘娘知道崔氏死了,着人来一趟就成了,怎么就担心的非要回来一趟?好像是担心父亲怎么样。”
“该你知道的时候就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瞎想什么?”王厚德说。
“宝儿。”王伟死死盯着王容与,“崔氏,崔氏说你祖母知道,你祖母既然知道,就不会瞒你,你是不是也知道,崔氏害死你母亲的事?”
王容与看着他,流着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是不是知道?”王伟问。
王容与在逼问下艰难的点点头。
王伟闭上眼睛,松开手,“你们都知道,你们都瞒着我,每年逢上芸娘的忌日那几日,我都要茶饭不思,她是我一生挚爱,我只恨情深缘浅,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芸娘是崔氏害死的。”
“我竟然和崔氏同床共枕了十几年,我和害死芸娘的人同床共枕了十几年,我还和她生儿育女,芸娘葬在老家的梨花树下,在冰冷的地方年复一年的等我,我还有什么面目,说死后要和她合葬。”王伟说。
“爹。”王容与哭着说道,“娘也不想你这样的。”
“我怪崔氏,但其中机要,我又如何不知。当初娶崔氏,是别人介绍,现在再回想一下,她的出现,和之前出现找到我的把柄威胁我的人,肯定没那么简单。但是当时你母亲的突然离世,我万念俱灰,家中小儿老母,外还有危机未解,有人介绍崔氏,你祖母说好,我就点头让她进门。”
“后来危机来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从前怎么也说不通的人,在我娶了崔氏后,突然同意用钱了断。”
“我早该知道这里面的蹊跷。”
“事情已经过去了。”王容与搓着他的手说,“爹,逝者如斯,我们活着的人,要往前看才是。”
“怎么往前看?”王伟摇头,“芸娘也是母亲看着长大的,成为母亲的儿媳妇,也是孝顺有加,但是母亲怎么能,怎么能如何知道当不知道,把崔氏当了十余年的儿媳妇。”
“祖母思虑很多。”王容与说,“我理解祖母,娘也会理解祖母的。”
“那谁去心疼你娘呢?”王伟悲叹。
“爹这样说,女儿只能一死去地下跟母亲赔罪,女儿知道崔氏的事,一直都知道,但是女儿还是叫了她这么久的母亲。”王容与哭着说,“是我不孝。”
“这是我的无能懦弱,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王伟摇头说。“对不起你娘的只有我,让我下去陪她好了。”
“爹现在这样自暴自弃,难道是让我在失去祖母后,还要失去爹吗?”王容与哭着说。“爹忍心让我这样接连失去亲人,痛不欲生吗?”
“不,我不会寻死,寻死对我来说太便宜我了。”王伟说,“等到给你祖母守孝后,我会自请去辽东,在苦寒之地,忏悔此生的罪孽。”
“爹。”王容与惊道。
“到时候你不要阻止,这是你爹的意愿。”王伟说。
“委屈你了。”王伟看着王容与说,“这么多年都委屈你了,你知道她和你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还要面上叫她母亲,便是大人都做不到你这样。你祖母把你养育的很好,懂事,大气,以后,爹希望你不要懂事大气,放纵一点,不要为了那么多人去委屈自己,宁愿让别人去委屈,不要委屈自己。”
“从前爹想着你是皇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找你错处,我知道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但还是希望你做的更好一点,谨言慎行。”
“但是现在爹不这么想了,你现在已经是皇后了,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尽可以让别人来迁就你,你不用考虑任何人,活的自由自在。”王伟说,“你已经是最好的皇后了。”
“爹。”王容与含泪道。
王伟已经不想再说,他敲着床栏,王厚德进来了。“送你妹妹回宫吧。”王伟说。
“爹。”王容与说,“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要。”
“我会的。”王伟笑说,“我会好好的养着,你不要担心。”
王厚德扶着王容与起来,王雅量自告奋勇的说,“我去送娘娘。大哥,你去请大夫来给爹看一看吧。”
“你和爹到底说什么呢,怎么哭成这样?”王雅量问。
王容与拿帕子按着眼角,“一句话说不清楚,你不知道也没事。”
“怎么还你和爹有了小秘密?”王雅量说,“大哥也是半遮半掩,最近家里的气氛真是憋闷。”
“给祖母守孝呢,你说憋闷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少不得你的苦头。”王容与说。
“就在你面前说。”王雅量说,“小公主怎么样?”
“还好。”王容与点头,“只是比正常身量还是小了点。”
“早产就是前期看着小,好好养着,等大了和足月生的是一样的。”王雅量说。
马车在偏门外等着,王容与带上帷帽,被王雅量送到马车上,王雅量低头对朱翊钧行礼,朱翊钧点头算是受了,接过王容与,没有再言语,启动马车回宫。
“看见你爹了吗?”朱翊钧问。
王容与点头。
“哭了?”朱翊钧问。
王容与也是点头。
“还伤心了?”朱翊钧问。
王容与又点头,“爹说,等祖母孝后,要自请去辽东。”
“你要是不想让他去,我不允他就是。”朱翊钧说。
“爹说,让我别拦着他。”王容与泣道。
“如果去辽东会让他心里好受一点,便随他去吧。”朱翊钧说,“李庭不也在那边吗,有儿婿照顾他,待上两三年再叫他回来就是。”
王容与靠在他怀里,“都是可怜人。”
“有我呢,你怎么会是可怜人。”朱翊钧道。
武清侯府,中间一度变成武清伯府,但是好在现在武清侯府的牌匾又挂了回去,这让这府里的人出入时瞧着心里舒坦了不少。但是府里的主子爷心里不太舒坦,老爷子的侯爷位置好好的,底下几兄弟可都窝在家里,闲的无聊,喝酒把玩美妾。
大爷气囔囔的回自己院子里,原本是几个兄弟凑在一起喝酒,但是说着说着,弟弟们就说,如果不是他非得把女儿送进宫,让太后不喜,现在太后也不会冷眼看着他们闲在家里不得劲。
大爷就气了,要是他女儿在宫得了圣宠,你们不也跟着享福啊,现在说这些。说不到几句,就不欢而散。带着一肚子气回了自己院子。
少花来迎接他,这院子里美妾来来去去,只有她始终得大爷的心,“爷,你回来了。”
“去去去。”大爷看见她,就想到她生的玉儿送进了宫,“瞧见你就是上火。”
“是不是二爷三爷又说起佳贵人的事了?”少花察言观色的说,她上了一盏凉茶给大爷,“爷别生气,就算眼下咱们受不了佳贵人的好,等到太后仙去,陛下少不得要恩封,等到陛下仙去,新帝也要恩封,到时候,咱家有个太妃,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那得等多久以后啊。”大爷气道,“眼下现在这困境如何能解。”
“爷,你安心好了。”少花劝道。“眼下说陛下和皇后感情好,太后一定不喜欢的,她要陛下不独宠皇后,自然要推别的妃嫔上来,那哪有自家人用着方便。”
“恭妃如果不是太后推了一把,怎么就她有那么大的福气生下陛下的长子。”
“眼下咱们在外也要帮得上太后娘娘,这样太后在宫里能想到佳贵人,太后推一把佳贵人,有了子嗣,日后爷就是亲王的外祖了。”
“太后如何会不喜陛下和娘娘相好?”
“你怎么知道太后一定会拆散陛下和娘娘?”
“爷,你就是不懂女人。”少花说,“你还记得你当初第一个妾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当初奶奶怀孕的时候,太太给的。”
“这当婆母的,都不喜欢儿子和媳妇感情太好,要不然,有了媳妇忘了娘。”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爷寻思了一下,觉得少花说的有道理,但是他现在怎么能帮得上太后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昨日我哥哥来,跟我说了一件事。”少花见大爷神情放缓,就依偎着过去,小酥手捏着肩。
“他不会又是欠了赌债问你来要钱来的吧。”大爷皱眉道。
“我哪有钱给他。”少花娇嗔着说道。“不过是他在赌坊见到一个稀奇人,问人借钱,说自己有个女儿是在皇后面前伺候的,很得娘娘喜爱,等到她出宫,就有钱还了。都知道娘娘对底下人大方的紧。”
“他说他有女儿在娘娘面前伺候,就在娘娘面前伺候啊?那赌坊里的人,为了借钱,天皇老子都敢说是自己亲戚。”大爷不以为意的说。
“借钱的也不傻啊,也不想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自然要去打听清楚,他们家倒真是有个女儿早早卖进了王家当值,据知情的人讲,确实是伺候大姑娘的。还有这人时常欠账,但偶尔还是有一笔钱来还,知情人说是他姑娘给他还钱呢。”少花说。
“这个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大爷有些不解,“咱要帮太后,知道皇后的婢女有什么用?”
“爷。”少花说,“有没有用,得太后说,你让娘进宫去跟太后说一声呗,又不掉块肉,万一得用,岂不是显得你贴心。”
“那我先去把那一家控制住。”大爷起身说,“你大哥呢?”
“让小厮去找一趟,让他领着爷去。”少花笑着说,“爷先用了饭,明日再去也不迟。”
寿安宫中,李太后身体不适,叫了太医来,没成想喝了药后身体反而更难受,还吐了血,宫人严厉的职责太医居心不良,杜子名跪在地下,不敢辩驳。
李太后这本来就不该是他这个级别的人来伺候的,但是寿安宫突然叫传太医,太医院的太医一时间都在外,留堂的他只能背着医箱匆匆而来,李太后原本也不严重,后宫女子常有的心慌气短,杜子名也就按照从前的医方,开了药单。
谁知道李太后服药后反而情况还变坏,杜子名嘴里发苦,跪在地上时,遗书都想好了,只求不要祸及家人。
寿安宫又去叫太医,这次来的是许杜仲,路过杜子名时看了他一眼,杜子名没敢抬头,师傅,徒弟给你丢人了。
许杜仲去给李太后把脉,脉象平稳,并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拿过脉案来看,开的药也没问题,但是李太后闭着眼,宫人挥舞着沾了血的帕子,义愤填膺,“如今太医院也敢这么糊弄太后,什么阿猫阿狗,披着着官皮就能敢来给太后诊脉,原先只是有些喘不上气,怎么吃了药反而吐血了。”
“从脉案上看,太后娘娘没有什么大碍。”许杜仲说。
“吐血了,都吐血了,这还是没什么大碍吗?”宫人说,“陛下要是知道,一定轻饶不了。”
“太后这病,怕是心病。”许杜仲看着太后说。也许今日杜子名来寿安宫,就是设计好的陷阱,他们师徒二人眼下已经是瓮中之鳖。
李太后睁开眼,气若游丝,“哀家近来每每想起,陛下将当日皇后一病这事归于哀家头上,就心慌气短,夜不能寐,久而久之,就是铁打的人都熬不住。”
“太后若有此忧虑,不如直接和陛下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娘娘是陛下亲母,陛下会听的。”许杜仲说。
“不会的。”李太后哀叹,“人证物证都倾向于皇后,陛下心里疑了哀家,除非有其他的证据,不然陛下不会再听哀家说。”
许杜仲低头不说话。
李太后说,“哀家就是再不喜欢皇后,如何会去要了皇后的命,哀家只是想让她小病一场,让陛下能脱开身,到后宫来雨露均沾。”
“这一点哀家后来也想了很多次,是哀家想左了,哀家想要分开陛下皇后,把皇后拘在寿安宫陪哀家就是,没必要让她生病。”李太后说,“谁知道皇后会病的那样重呢?”
“哀家怎么想都想不通。”李太后盯着许杜仲说,“后来哀家知道了,这皇后总不好,是药石罔效,真病了药石罔效那不就死了吗?但是皇后又活的好好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皇后的病啊,是装的。”
“崔尚宫看着是哀家的人,听哀家的命令行事,其实她早已经投了皇后的好。所以皇后一早就知道,崔云当时拿给皇后看的书是好的,哀家给她的书,她则藏在某处,适当的时候找出来,充当罪证。”
许杜仲没有接话,当初给皇后看病的人是他,检查那本书的也是他,如今太后说的和当初发生的事截然不同,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皇后是个聪明的。”李太后说,“她心里对爱家也颇为厌倦,但是哀家是母妃,碍于上下,她不能把哀家怎么样,如今哀家不慎,把把柄送到她手上,她自然要好好利用,操作得当,让陛下与哀家离心离德,她这个皇后,就是当之无愧的后宫第一人。”
许杜仲突然离座,跪在李太后榻前,“臣愚钝,不知道娘娘是何意思?”
“你知道。”李太后看着他说,“你徒弟就跪在外面。”
“你出生太医世家,本人也才华出众,天赋异禀,小小年纪进了太医院,入了陛下的眼,早早升为御医,太医院你独占鳌头。这么多年,这么多的太医想拜在你门下,但你都不允,却喝了他一杯拜师酒,想来他也是有特别之处。还没出师,就夭折了,也可惜了。”
许杜仲喉头动了一动,但还是沉稳的说,“杜太医虽和微臣有师徒之名,但是他技艺不精,微臣虽可惜,也没有办法。”
“许御医,这么小的年纪,这么硬的心肠,倒真是让人惊讶。”李太后说。
“这可不仅是许御医可惜就能解决的事。”李太后盯着许杜仲,“杜子名还没有出师,医方都该是你这个师傅过了眼才能开,皇后让你示意徒弟,想要害死哀家,以牙还牙。”
“你,杜子名,你家,杜子名家,一个都逃不了。”李太后说,“几十余口人命,许御医再好好想想。”
“陛下是明君,一定能明察秋毫的。”许杜仲说。
“许御医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见过了这么多阴私官司,难道还不明白,就算陛下能明察秋毫,你们这些刀啊枪啊,难逃一死。”李太后说。
“哀家是老了,许多人都忘了哀家曾经的杀伐果断了。”李太后叹道,“陛下,他再喜爱皇后,能坐看皇后要了哀家的命?”
“许御医今日若就这么离了寿安宫,哀家就会高热不起,和当初皇后的病状一模一样,许御医猜,这次能不能妙手仁心,治好哀家的病。”
许杜仲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最后只能放弃似说,“臣,听凭娘娘吩咐。”
“这样才好。”李太后笑说。
许杜仲从内室出来,却没有看见杜子名,宫人说杜太医就留在寿安宫,观察李太后的病情。
这就成了人质了。
等回了太医院,他的桌上,多了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头的纸上,写了杜家,他家,几十余口人的名字,连昨日才出生的小侄儿都没有落下。
许杜仲放下纸,那一日,就在案前待了许久许久。
王容与请后妃去宫后苑看冰戏,裹着今年新作的大氅,脸都埋在毛茸茸里,看着就暖和,后妃们围着火炉,喝着甜甜的热米酒,点心也是热乎乎的年糕,糯米团,四周围着玻璃窗儿,既不影响观景,又不透风,围坐在一起聊聊天,十分安逸。
舞台就是围住一块地,连夜浇水冻上了,要是不看了,再凿开就是,十分方便,王容与和宜妃,郑妃,恭妃,兰妃坐一桌,公主皇子坐一桌,就挨在附近,恭妃看着皇长子,细声细气的对皇后说,“娘娘,大皇子殿下如今年岁已经大了,再和庶母们共处一室怕是不妥。”
原来还兴致勃勃的朱常洛,听到母妃的话,也只能起身请辞。
“不碍事的,才多大的孩子啊。”王容与笑。
但是恭妃坚持,朱常洛也一再请辞,王容与笑说,“这要是本宫现在非要大皇子留在这,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大皇子既然不想看,那便自去吧。”王容与道。
等到皇长子走后,王容与对顾言晞说可以开始了,舞乐起,一对身着翠绿舞裙的曼妙少女滑着冰刀出场,衣袂飘飘,似天上仙人。
“这在地上跳舞看过,在冰上跳舞可没见过,这瞧着,倒挺新鲜,也挺好看的。”宜妃说。“怎么滑的这么好啊?要是我,恐怕在冰上是立都不立不起来。”
“我小时候在家,倒是去冰上玩过,让人拉着走,但也是穿着正常鞋子,这下面,是踩着冰刀吧,可真不容易。”兰妃说,“冰刀薄薄一片,要站稳得更费劲。”
“我去年想试试来着,但是陛下不允。”王容与说,“这冰上运动挺消耗的,用来减肥最好不过了。”
“娘娘这话难道是特意对我说的?”宜妃故意道。“我不过是入了冻,贪吃几次肉,虽然胖了些,但不至于胖到娘娘都看出来了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王容与仔细打量了一下,“你胖了?怕不是胖了一两,故意说来寒碜我们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满室哄笑,郑妃笑说,“要说胖,后宫里还真是胖了不少人,如今人都在西六宫,太后娘娘体恤,皇后娘娘也体恤,不用我们去请安,这冬日里每日窝在殿室里,除了吃就没有别的,可不得胖嘛。”
王容与像是没有听出郑妃的言下之意,依旧笑吟吟的说,“虽说减肥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偶尔运动确实能保持身体康健,容颜青春。”
“冰上运动相对比较危险和困难,舞蹈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王容与说。“即运动锻炼了身体,也打发了时间。人总要学会给自己找乐子。”
此时冰上的舞蹈队已经四散开来,不知何时,一个身着玫红色舞衣的女子上去,转圈,大跳,空中转圈,只看的人连连惊叹,聊天忘了。
“除了在娘娘这,哪里还能看到这样的表演。”一曲作罢,兰妃感叹道。
“本宫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可见是下了苦功夫,也不枉费本宫把你们都叫来。”王容与笑说。
“陛下驾到。”外头有人唱诺,王容与起身领着众人迎驾,其他人忙不迭的互相照看,可有不妥之处。
朱翊钧扶起王容与,两人坐到桌面桌下,才让人都各自落座,“聊什么这么开心,朕老远就听到欢声笑语。”
“陛下来的不巧。”王容与笑说,“冰戏最精彩的部分正好演过了。我们都说说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演在惊叹呢。”
“是吗?”朱翊钧,“如今就都演完了?”
王容与去看顾言晞,顾言晞道还有后面两场,“那是还没错过,来的真是时候,精彩的都在后面呢。”王容与笑说。
在暖场的间隙,朱翊钧叫来儿女,从荣昌开始逐一问了,从学习到生活,一时间父慈子孝,温情脉脉,恭妃这时候才觉得自己不该把大皇子叫开,虽然朱翊钧不曾问,但还是怯怯的开口,“大皇子原本也在的,臣妾思及大皇子如今年岁大了,再和庶母们共处一室不妥,就让他先回了。”
她期盼着陛下说无需大防如此,她好立马叫人去把大皇子叫来,但是陛下只随意的嗯了一下,并没说其他,大皇子在与不在,并没有什么差别。
恭妃难掩失落之情,郑妃看她一眼,眼神里满是讥宵,真把自己当回事,还拿上劲了。现在满后宫都见不着皇帝,能见一次都得谢天谢地,皇后组织的局,陛下有七八成会来,就这个节骨眼上还让儿子走,脑袋缺个弦。
郑妃笑吟吟的说让三皇子给陛下背一下新学的书,朱常洵规矩的背了,朱翊钧说好,还着人赏。
其余公主也是个个有赏,恭妃更是暗恨。
因着公主皇子在场,妃嫔们都保持端庄得体,只聊天,不献媚,朱翊钧倒是做到宴席最后,才和王容与一起离开。
小贵人捧着脸,“陛下龙章凤姿,这般威武又不失可亲。”心脏砰砰跳,完全陷入陛下的魅力当中,无法自拔。
“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再请我们看戏啊?”
“且等着吧。”同一宫的嫔位说,她是见识过从前陛下来后宫的盛景的,现在已经沦落到能见陛下一面就庆幸不已的局面。
“明日收拾一间宽敞屋子出来。”嫔对宫人道,“皇后娘娘既然说了,这跳舞就得练起来。”
王容与重赏了烟萝,还着人去教坊司也嘉奖了,另外嘱咐,冰刀不比平地,训练表演一定要安全为要,若是不小心受伤了也要妥善安置。教坊司自然要上下感念娘娘恩典。
实际上,这顶尖的最好的自然进宫给陛下娘娘表演,其余一般的,也不用急,这内城那么多的大户人家,很乐意想知道宫里流行什么样的乐舞,如今也乐意请教坊司上门,不像从前一样家里太太对教坊司是避讳不已。
如今就是有人来找教坊司要其他服务,都有扒拉半天,多半是不能动的,能动的自然也入不得人眼。教坊司的女子,多是命苦之人,都是罪犯家眷,从前也是好太太好小姐来着,一朝就成了贱籍,人人可欺,如今能有另外一条活路,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也有人说皇后此举,是对罪人多加优容。但是很快被其他人给按下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也许有朝一日就落了难,自己妻女都要发配到此处,是个干净的地方,总比脏的好。
做人何必赶尽杀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对此王容与一概不知,朱翊钧倒是知道,但是见那楞头被其余人拦下了也就当做不知,不过心里给人下了一个其心不正的论断,下次考成,给个乙等,让从京官调到偏远外地当官。
王容与曾经和朱翊钧讨论过罪臣之妻女下教坊司的事,羞辱意义大于惩罚意义,“但到底不太人道。”王蓉与说,“妻女在内宅一概不知,祸不及妻女才是。”
“贪官在外贪的钱财,妻女在内宅没有享受吗?”朱翊钧问,“犯了事该是什么样的责罚,不是等他犯事了才知道的,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还铤而走险,他自己不心疼自己妻女,难道还要别人去心疼?”
“便是抄家贬为庶民,已经是很重的责罚了。”王容与说,“从养尊处优的太太小姐,到一睁眼就要担心吃穿嚼用的百姓,家里也没了男人,日子不一定比在教坊司好过。”
“但到底给想干净活着的人一条生路。”王容与说,“教坊司养那么多女眷干什么?朝廷一边禁止官员嫖女支,一边让教坊司接客却是不含糊,感情是奉旨嫖女支啊。”
“严格说来,官员也不能去教坊司的。”朱翊钧说。
“陛下这话,陛下自己信吗?”王容与当时笑说。
朱翊钧思及此,又把礼部人叫来,“官员禁止去女支院,如何又能把教坊司去当女支院,日后在教坊司发现官员夜宿,按嫖女支算。”
“是。”礼部也不知道怎么陛下突然关心起这个事,但是陛下既然发了话,日后是不能明着去了。
时间回到现在,王容与觉着冰戏好,也让人去慈宁宫寿安宫给太后表演解闷,李太后闻听帝后和诸妃在宫后苑和乐融融,只是冷笑,“虚伪。”
“让人闻闻肉味,却进不了陛下的身,难道她以为这样,外人就不会传她独占陛下?”李太后说,“那什么冰戏,哀家不想看,不要到寿安宫来。”
王容与听闻了也不觉的意外,荣昌喜欢看,和王容与说过后,屁颠屁颠带着昭宜和三公主去了慈宁宫再看一场,陈太后看着公主们来也很是喜欢,忙让人去尚膳监拿公主喜欢的点心来。
荣昌使了个心眼,说了几个平常母后不常让她吃的点心,尚膳监听到慈宁宫来要这些从来没要过的点心觉得有些奇怪,等宫人说,今天三个公主也在慈宁宫看冰戏时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皇后娘娘对公主用这些点心管制很严,但是太后要,这管点心的人大手一挥,还是要上,不然这临时再去跟皇后娘娘请示,太后那边要知道了就该心里不得劲了。
等到慈宁宫的宫人端着点心走了,诶,再去启祥宫跟皇后娘娘请示。
果然王容与知道了也只点头,说他做的好。
荣昌在慈宁宫看见了喜欢的小点心,那个小嘴啊,跟涂了蜜似的,好话一句接一句往外说,哄的陈太后开心不已,慢慢的看了冰戏,还留三位公主在慈宁宫用了晚膳再回去。
王容与晚上与朱翊钧说起荣昌的小心思,“都学会暗度陈仓了。”
“聪明,像我。”朱翊钧道。片刻后看着烛火道,“母后,她应该也挺寂寞了,闲暇就让荣昌她们多去陪陪她吧。”
“那寿安宫去不去?”王容与问。
朱翊钧看她,“你又何必来问我,就是荣昌去了,母妃也不一定喜欢。”
“那可不成。”王容与说,“都是祖母,厚此薄彼就不好。”
“像今天这样慈宁宫有冰戏,公主们去凑个热闹,去也就去了,若是日后去慈宁宫成了定势,寿安宫不去就不像话。”
“不过好在,母妃虽然不喜我们两,对孙女儿倒不至于瞧不顺眼。”王容与说,“若说母后寂寞了,母妃的寂寞就不在母后之下,便让她们每次都去两家,也是一片孝心了。”
“她寂寞才怪,憋着心眼使坏呢。她就不能跟母后一样安分守己?”朱翊钧想到暗处报道来的消息,不满的皱眉说,等到王容与疑惑的望来,才笑问,“你不怕母妃抬爱三公主,给荣昌没脸?”
荣昌之盛宠,在所有皇子皇女中是独一份的,在哪都能显出这独一份来,要是在李太后个跟前,李太后处处提点三公主而冷落荣昌,荣昌该如何自处?
“我相信荣昌能处理好这些事情的。”王容与笑说,“她可不是小气的。”
过后荣昌果然带着公主们去了寿安宫给李太后请安,李太后对荣昌和昭宜都平平,独独对三公主,关爱有加,让三公主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偶尔问昭宜两句,就是到荣昌这,才说一句你母后自会都安排好你,就不用哀家操心问上一两句。
不过荣昌始终面带笑容,没有失态。
出了寿安宫,昭宜担心的牵着荣昌的手,荣昌笑说,“我没事,可别小看我。”
“大姐姐,我把圣母皇祖母送的东西送给你?”三公主怯怯的说。
“不用,祖母给你的你就收着,大姐姐那东西多着呢。”荣昌说,还主动牵着三公主的手,一起往公主所去。
朱翊钧当天就知道了,召荣昌来陪同他用晚膳,看着没心没肺的笑容,不像有事的样子,朱翊钧笑说,“祖母对三妹妹好,你不吃醋?”
“我已经是大姐姐了,不是小孩了。”荣昌说,“只有对常寿这样不放心的,我就是见了她的宫人也要问几句,常寿今天吃了几次,尿了几次,若是如今父皇母后还担心的问我这些问题,真是羞都羞死了。”
“狭促。”朱翊钧笑道,“这么看,你还是像你母后。”
王容与嗔怪的看他一眼,等到用膳后,王容与还是问了荣昌,没事吧。
荣昌摇头,“真没事。”
“我知道祖母此举是特意刺激我呢,因为对母后不喜。”荣昌说。“那我就老实受着呗,祖母心里解气,我能替母分忧,也是孝心。”
“你个小脑袋瓜还想的挺多。”王容与笑说,“是自己琢磨出的,还是宫人告诉你的。”
“我才不会让宫人嚼母后和祖母的八卦。”荣昌挑眉说,“看上几次就明白了,祖母对母后只是淡淡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自己看的开就好。”王容与说,“只不过我可不希望你这样为我分忧,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儿去受委屈,日后还是照从前的规矩去请安就好,不用多去。”
“母后对我最好了。”荣昌搂着王容与说。
第二百六十四章
等到常寿公主身体稳健,皇后娘娘也没有那么担心了,无病又出宫了一趟,也是受娘娘所托,要去永年伯府看看,还有她一直管着的娘娘皇庄,这临近年末,也要去转一圈,交代几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永年伯府王伟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老势不可逆,但是看着没有露着死气,他也不管事了,彻底把家交给王厚德。
无病在永年伯府没有久待,看了诸人情况,再把娘娘的嘱咐带到,就准备去皇庄。
但是半道上碰到沈立文在等她。
无病奇怪,但还是让他上了车。
“我让我父母带着儿子女儿回江南了。”沈立文第一句就是说这个。
无病看着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的父母兄弟,之前一直不知道踪迹,后来听说赌坊里有他们出现的痕迹,但是等我找过去的时候,已经被人带走,等我打听家里住址找过去,一家老小也找全部被人带走,说是武清侯府让人带走了。”
“你不是之前怀疑他们被固安伯府扣着吗?”无病怔愣问。
“但是六爷没个准话,我也调查不出来,只是猜测而已。”沈立文说,“按照这次找出来的地方,确实是窝在郊外的一个小地主庄里,但是据说一直在赌,如果没有人给他还赌债,应该早被我发现了才是,现在才发现,也有可能是后面的人不愿意再给他还赌债了。”
“也许是宫里有什么变故了?”沈立文看着无病。
无病没说话,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那豺狼一样的家人,她这一生所有苦痛的来源,“他们就是死了也和我没有关系。”无病是咬着牙说的。
“如果他们死了,和你是真没关系了,但是现在被人控制住,怕是冲着你来的。”沈立文担心的说。他们能有什么让人养着偿还赌债的地方,不就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无病无力的闭眼,“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偿还完他们生我的恩情,我做错了什么?我真希望没有被他们生出来。”
沈立文过来搂着她,“凡事不要往坏处想。”
“如果不是往坏处想,你如何会让你的父母把孩子带回去。”无病捂脸,你不知道,宫里,太后和皇后已经是势如水火,武清侯府要做什么,李太后要做什么?
她死不足惜,若是被利用来伤害娘娘,那如何是好。
“不行,我不去皇庄了,我这就回宫。”无病坚毅的说,“得让娘娘知道才行。”
“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除了多加防范,也没有其他办法。”沈立文说,“我现在担心的是你的安全。”
“哪里都不安全,我进宫还安全些。”无病说,她看向沈立文,“只你自己注意些。”
沈立文看着她,“我不走已经说明了我的立场,我将与你一起,生死与共。”
“就算有人拿你来威胁我,我也不会为了你去背叛娘娘,你知道吗?”无病说,就算这样,你也要和我生死与共吗?
“我知道。”沈立文微微一笑说。“我乐意。”
无病低头掩饰住自己的哽咽,“我不能和你保证什么,但是我保证,如果有一天你真出了意外,黄泉路上,我定不会让你孤单。”
“这样就够了。”沈立文说。
沈立文一直到宫门口才下车,第一次,无病离开沈立文时回头了,她从马车窗口往后望去,依依不舍。
心有焦虑,怕一别就是永别。
沈立文以为送无病进宫就没有关系了,只要她一直在娘娘身边,总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他不知道,马车入了宫门无病下马车过甬道时,被人捂着嘴带到了偏远的宫殿。
无病没有挣扎,没有慌乱,冷静的跟着走,到了废旧宫殿前,绑走她的人把她推了进去,然后把门关上,无病抬头,面前一个内监,是从来没见过的面像,看衣服也是个内监官了,四十岁的年纪,佝偻着背,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不愧是娘娘倚重的嬷嬷,这么沉得住气。”内监尖着嗓子说。
“我坐的马车已经进宫,等到娘娘来查,你们总逃不过去。”无病说。
“不用担心,咱家没准备对你做些什么。”内监说,他阴恻恻的笑着,推开扯开隔间的破布,灰尘簇簇下,里头竟然绑着手脚,绑着嘴有十余口人,男女老少都有,此刻都激动的看着无病,嘴里呜呜呜的叫唤着。
无病攥紧了拳头,那是她的家人,爹娘,大哥二哥三弟和她们的媳妇,还有一些小孩,不曾见过,该是他们的儿女。
“嬷嬷看着这些人觉得眼熟吗?”内监问。
无病掐着手心,“我不认识。”
内监上前摘了老妇人的口巾,老妇人恳切的看着无病,“槐花啊,你咋不认识你爹娘呢?我是你娘啊,你仔细看看。”
无病转身而立,“这些人我不认识,如果是因为他们才把我找来,是找错了。”
“槐花啊,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爹娘兄弟,还有侄子侄女去死啊。”老妇人哭泣道,“槐花啊,我真是你娘啊,我生你时难产,三天三夜才生的你,生下来没奶水,我背着你满村子去借奶,低三下四的去求,你奶奶给一个鸡蛋给你爹补身子,都被我偷偷拿来给你吃了,你四五岁就很机灵了,全村里小姑娘里就你最机灵,所以饥荒的时候,一起买的姑娘,你都比旁人家闺女多卖了一贯钱,槐花啊,牙人说你被卖进王府,是个锦衣卫千户,家底丰厚人又和善,后来,后来娘还去看你了。”
“你都不记得了吗槐花,你右胳膊上还有个红痣,你是我亲生的闺女,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可不能不认娘啊。”老妇人哀泣道。
无病轻抖身体,依旧回道,“这人我不认识,你若是要请我来看着悲情剧,我如今也看了,可以走了吗?”
“啧啧,这攀了皇后的高枝,连家人都不认,嬷嬷真是好硬的心肠。”内监啧啧道。“只是皇后娘娘知道你这样,还敢放心用你吗?对家人都毫无慈悲之心的人,她有良心吗?”
“公公要是好奇,不如直接去问娘娘。”无病说。“我倒不信娘娘会因为不相干的人怀疑我。”
“既然他们不是嬷嬷的亲人,那就是无用了。”内监阴狠的说,他身形一动,扼住最边上一个年轻妇人的脖子,一用力,咔擦,妇人一命归了天。
这立马引起骚动,忙不迭离的那内监更远,有胆小者,都尿了裤子,老妇人的声音越发尖利,“槐花,你真要看着你的血肉至亲在你面前被杀死吗?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无病也为内侍监的狠利吓到,手脚颤抖,“你,胆敢在宫中行凶?”
“过后也不过是一把火的事。”内监笑道,“这偏僻不住人的宫殿不小心走了火,在后宫,连个水花都不会有。”
“嬷嬷不要以为自己没事,你看见了我的行径,无论如何,是走不出这宫殿了。”内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多好,这伺候谁不是伺候呢?你说是不是?”
“槐花,你看,你不认我们也逃不了好,你就救救我们吧。”老妇人说,“你就看在我生你的份上,难道还抵不了王家姑娘差使劳役你的恩。”
“不要跟我说生恩,我被你生下来没错,我也被你卖了两次,你拢共养我也不过五年,这卖两次的钱足够抵消你的生恩,养恩,你如今还要我怎样报恩?”无病回头看她,激动的说,“我把命还给你,行吗?”
“槐花啊。”老妇人泪水涟涟,“我生的那么多,只你一个人有本事,寻了好去处,若不是当初把你卖了,你也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还有,你爹你兄弟,从前都是老实本分,种田的,没什么歪心眼,若不是你在王家的时候,把例银都送回来,你兄弟才去沾惹了赌博的坏习。”
“还有现在,现在这,这都是冲着你来的呀。”老妇人说,“你不答应他的要求,我们都的死,如今你弟妹已经死了,难道你希望下一个是我吗,我死在你面前,你亲眼看着你娘死了你满意了?”
无病紧紧攥着手,“你想我怎样?”这话却是对内侍监说的。
“嬷嬷是聪明人。”内监笑说,却是重新拿布封了老妇人的嘴,用破布往那一盖,然后领着无病去另外谈。
“嬷嬷什么都不要做,就这么回启祥宫去。”内监说,“启祥宫里有我的人,嬷嬷也别想着,一见到娘娘的面就什么都说出来,便是死也死个清清白白,你不认识我,你也不知道这是何处,就是等到皇后娘娘来查,没个四五日功夫也查不出来,更别说还想查出我的背后指使之人。嬷嬷是尽了忠心了,但那时,嬷嬷满门,当真要尸骨无存了。”
“放心,真有那天,嬷嬷父母的尸骸,咱家还是让人送给嬷嬷,让嬷嬷好好自责反省,人生一世,如何妄为人女。”内侍监说。
无病再被蒙眼带出来,又是长长的甬道上,空无一人,无病往前走两步,然后一个腿软就要摔倒在地,只能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天色阴沉,又要下雪了,无病先前不觉得冷,如今一阵一阵风吹来,只觉得透骨寒冷。
这背后人到底意外如何?
启祥宫谁是他的眼线?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无病回了启祥宫,除了脸色有些白,已经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小宫人来迎,“无病姐姐,今天回来有些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无病点头。
“那姐姐是直接去娘娘面前回复吗?”小宫人问。
“一路走来起了一身汗,我稍作修整再去娘娘面前,你去替我端一盆热水来。”无病说,回到她的小房间,把里衣脱下才发现已经湿透,换一身干爽的衣服,再用腮红在脸上扑上粉红来,整整头发,才提腿去主殿。
王容与看她进来,招手让她上前来给自己染指甲,无病深呼吸几下,走到王容与面前,稳稳拿起染料均匀的涂在娘娘的手指上。
王容与举起涂好的手指看,“不是我偏心,确实是你涂的比旁人都好看些。”
“无病姐姐手巧,也教我们些秘诀吧。”妍月说,她和妍青,是坤宁宫从前的宫人都被解散,新来启祥宫的第一批中出彩领头的,如今妍青被娘娘指到常寿公主身边伺候,她则还留在启祥宫。
无病探究的看她,妍月被无病眼神里的东西吓了一跳,“若是无病姐姐有什么秘诀不愿意说,也就是姐姐多累一会,怎么这么看我?”好像怀疑我要害你似的。
“没有。”无病很快发现自己的失态,知道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就略带歉意的一笑,“哪里有什么秘诀,只是娘娘第一次染指甲就是我染的,熟能生巧罢了。”
“还娇气上了。”王容与笑妍月,“回去琢磨着,那才是你的心得。你无病姐姐照顾我这么多年的心得,哦,你轻轻巧巧一句就想问了去,哪有那么好的事。”
妍月蹲膝,“是,那奴婢现在就回去琢磨着了。”
等到人走后,王容与才问无病,“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得在外待上三五日再回来吗?”
“从伯府出来,想起奴婢给娘娘煨的佛跳墙忘记跟她们交代,就寻思着先回来,皇庄明日再去。”
“就为这?”王容与问。
“娘娘昨天不是说了想喝汤,现在在宫里做一次佛跳墙比在家里还麻烦,尚膳监去拿食材都批了小十张条子,尚膳监还以为启祥宫又要置宴呢。”无病说,“娘娘觉得佛跳墙太豪奢,一个冬天也就吃上一两次,好不容易弄了一次,要是坏了火候,就不好了。”
“就你贴心,听到我说想喝汤,就知道我想吃佛跳墙。”王容与说,她从前以为佛跳墙历史悠久,厨子就会做,结果她一说,厨子满脸疑惑,不知道还能这样弄。王容与才恍惚,历史很悠久,明朝后还有清朝,还有近代民国。
佛跳墙还是她把有的食材说出来,最后怎么处理搭配的好吃,都是家里的厨子一点一点配出来的。
也是祖母偏宠王容与,舍得为孙女一口喜欢吃的折腾,好在最后结果还不错。
王容与如愿吃到这个菜,但是崔氏当时无意抱怨了几次,怎么不年不节,没生日也没宴请的,厨房用了那么多菜钱,王容与听见了就让无病去打听一下佛跳墙的造价,知道高昂,但是不知道会那么高昂,过后,就不常叫这道菜吃。
“爹和哥哥们都还好吗?”王容与问。
“伯爷身体好了许多,如今不用躺在床上,可以拄棍走,少爷们也都挺好。”无病说,“去余姚太太娘家报丧人回来,崔家来不少人,还带来一个年轻姑娘,说是本家的,要给伯爷做填房,伯爷不愿意,崔家人把姑娘留在这,把太太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回去了。”
“怎么还搬东西?这门亲戚到底是想留还是不想留?”王容与闻言拧眉道。时下,太太过世,老爷要再娶,是要知会一下老丈人,但这直接带人上门来说做填房的,还是少。这样迫切应该是很想留住这门亲家,但是为什么又拿崔氏的东西回去呢?
太太的东西,就是死了也自有子女,除非是没有子女,或是已经交恶,娘家才会把太太的嫁妆拉回去,那就是相当于断了这么亲戚,从此不相往来了。
崔氏的嫁妆,莫说她两个女儿已经嫁出去,就是较真起来,当年又有几个值钱的嫁妆。
“说是崔家人想要几件太太的旧物做念想,伯爷直接让他们去太太院子拿,结果他们就全搬空了。伯爷没说什么,就让他们这么走了。”无病说。
王容与点头,知道大概爹是不想见到崔氏相关了。
“那姑娘就这么扔在京城?”王容与问。
“崔家人说姑娘出来,家里人都知道嫁到京城来了,这么带回去只有沉塘一条路了,反正留在你们家,给伯爷做填房也好,给少爷们做妾也好,反正是不管了。”无病说。
“这家人做事也太不讲究了。”王容与拧眉。
“这女人是万万不能留在家的,但崔氏走的急,那姑娘又只会哭,你去问她,结果就要死要活的。大少奶奶正没办法的时候,最后还是三姑娘回来把她带走了。”无病说,“三姑娘说,她会看着给姑娘另外发嫁的。”
王容与点头,她有些迟疑,“三姑娘,她还好吗?”
“我没见着。”无病说,“大少奶奶说,人看着清瘦了些,但也是真沉稳了,和从前判若两人。”
“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也真是煎熬。”王容与说,“便是换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顶的住。”
“三姑娘要是经了这些事,长大了,日后把日子过的好,也是好事。”无病说。
“年节赏赐的时候,记得要加上她这一份。”王容与说,“等到年后寻一天,把她召进宫来见一见吧。”
“娘娘还愿意见三姑娘?”无病看着她问,“若不是三姑娘,娘娘就不会早产。”
“埋怨还是有一些的,如果常寿当时有个三长两短,我确实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她。”王容无奈笑说,“但是常寿有惊无险,我就有空想,她是无心的,也是无辜的,她自己滑胎,影响以后的生育,至亲母亲害她至此,却还来不及恨就要送走她,丈夫远赴辽东,前途未明,生死未知,她已经为她的疏忽付出太多代价。”
“多到我再责罚她都是在欺负她。”
“过去种种如同昨日死,父亲也说了,他们一代的恩怨到他为此,我和三妹,如果能挽救一下从来都没存在过的姐妹情,祖母要知道,应该很开心。”
“娘娘心善,老天保佑善人,所以娘娘是有老天保佑的,一定会逢凶化吉,顺遂平安。”无病说。一字一句都是她的心里话,有人要害娘娘,一定不会如愿的。
“还没过年就说起吉祥话,我眼下可没有红包给你。”王容与笑说。
正好遇上内侍监来说,陛下回来了,王容与起身去迎,让无病先去休息。
无病没有第一时间和王容与说起她的遭遇,也是一路百般思量后的决定,就像那个内监说的,她不知道他是谁,他现在也没有说让她做什么,到底会如何对付娘娘?还有幕后之人,启祥宫的眼线,她现在告诉娘娘,除了让娘娘白白操心外,这些问题还是一无所知。
就等她抓到眼线,知道幕后人到底想做什么,她在跟娘娘说好了。
无病回到房间后立马拿出纸笔,把启祥宫现在所有的宫人都列了出来,还有从前在娘娘身边伺候过但是后来调到别处去的。
还有荣昌公主,昭宜公主身边的宫人,因为两位公主常常来启祥宫,她们的宫人也和启祥宫的宫人相熟,私下聊天时也能带出些信息。
等到人名都列了出来,这里面还有娘娘选出来去伺候常寿公主的,然后尚宫局就又新送过来十个小宫人,供娘娘*使用。
这十个宫人如今还没有近娘娘的身,但是用来监督她,还是足够了。
无病叹息,只凭她一个人,想要找出眼线太难了。但是现在,还有谁,是她能完全信任的?
朱翊钧一进来就发现王容与的姿势有些不自然,仔细看过后才笑说,“既然娘娘已经夜捣守宫金凤芷,十尖尽换红鸭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为朕一曲鼓瑶琴,数点桃花汛流水?”
王容与刻意展示自己的指甲成功,也就恢复自然,笑着对朱翊钧说,“陛下是许久没有听我拉二胡,想听了是吧?”
“二胡是也很久没听了。”朱翊钧说,“你还欠我生日一场舞呢。”
“三郎记性这么好,莫不是拿纸笔偷偷记着呢?”王容与说。
“这还需要纸笔吗?”朱翊钧问,“你的事,都在这装着呢。”朱翊钧点点他的心。
王容与笑着挽着他的手,“那我得好好联系一下,不能让三郎失望。”
朱翊钧见王容与身边伺候的人没有无病,想到他接到的暗报,就不经意的问王容与,“无病去皇庄了?真想知道皇庄上的收成,好知道瀛台的收成是什么水平?”
“她今日没去,从伯府出来就回宫了,明日再去庄子上。”王容与说,“希望都种的好好的,然后明年就可以推广到全国各地。”
看来她是没有和王容与说,她想怎么做?“若是推广,就让户部出银子来买种子。”朱翊钧正色说起正事来,“你的皇庄是你的私产,不能以私充公。”
“我的就是三郎的,三郎就是天下的。”王容与说,“我倒不会舍不得这几个种子钱,只要百姓们种好这个,等到饥荒时能多救活一个人,就不枉费这些辛苦和远渡重洋而来的粮食。”
“话是这么说,但是事不是这么做。”朱翊钧说,“这天下是我的天下,但是国库和我的私库还是要分开来,不管是我拿国库的钱如同私库一般自然,还是朝廷习惯于从我的私库拿钱出来贴补国库,都是不对的。”
“皇后的皇庄发现利国利民的新粮食,这是娘娘的恩德,不是娘娘的义务。”朱翊钧说。
“恩。那我全听三郎的。”王容与笑说,“这样也好,让我也能赚一点小外快。”
第二百六十六章
“娘娘,那个无病,回了启祥宫什么都没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看来她还是更看重父母兄弟的性命。”那阴郁内监正在寿安宫中回话。
寂静的殿室里,李太后拨弄着佛珠,她身边换了人,从前使得得心应手的人都被赶出宫。
但李太后在宫中几十年的积累,真要办事,不至于无人可用。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连父母亲缘都不顾的人,那得有多可怕。”李太后出口道,“你看皇后是会*出这样可怕人的人吗?”
“皇后娘娘,如果不是天生的大善人,那皇后娘娘的表面功夫就太厉害了。”内监说。
“女人,天性就会表面功夫,只是有的人装着装着就露了马脚,有的人装着装着就成了真,成了一辈子。”李太后感叹道。
“哀家原以为也能端一辈子的。”
“太后娘娘慈心果断,女中豪杰,非常人能比,皇后娘娘更是不能比。”
“她也不用和哀家比,她的命比哀家好多了。”李太后笑说,“如今是陛下再给她撑面子呢。”
“太后娘娘生了陛下,这一点,皇后娘娘是如何都比不过。再说,这面子靠人撑着,什么时候撑着的人走了,就没面子了。”内监说。
李太后微微扬起嘴角,“若是她生了太子,霸道就霸道,自己生不出,还霸着陛下不让生,这哀家可不能纵着,不然怎么有脸面去见先帝。”
“娘娘一番苦心,必定能得偿所愿。”内监细着嗓子说。
“不急。”李太后说,“明日哀家会用原样的药把自己医倒,皇后体质特殊,久病不医不耐药,哀家的身体可正常着,若也久病不起,陛下就该怀疑,为什么哀家会久病不起?”
“等查出来许御医给哀家下了久睡不醒但是对身体无碍的药,就够了。”李太后说,“许杜仲在御前行走,陛下不会指使他来害哀家,那另一个有身份有能力指使他的人就呼之欲出了。”
“这个时候就是那个叫无病的人来翻供?”内监适时的接话。
“不。”李太后摇头,“陛下和王容与朝夕相处,对她身边的人也很是熟悉,无病是皇后自小伺候的人,若是她此刻翻供对皇后不利,反而惹人怀疑,到时候,你亲自去,让她自尽谢罪,到时皇后便辩无可辩了。”
“娘娘谋虑精细,奴婢佩服。”内监说。如今许杜仲的弟子,无病的家人都在掌握范围内,而让许杜仲和无病做的事,对他们而言,却不是很难,已经足够她的策划。
李太后设想的好好的,也按照计划吃了药,但是醒来却是在当天,比她预计的要早的多,她睁开眼看见陛下就坐在她床前,而所有宫人和许许杜仲都跪在地上。
“陛下,哀家这是怎么了?”李太后问。
“母妃没有什么大碍。”朱翊钧淡淡的说,“吃了一点昏睡的药,对身体没有大碍?”
李太后心里一凉,但依旧照原本设想的问,“哀家怎么会吃昏睡的药?”
“不是母后自己要吃的吗?怎么来问朕。”朱翊钧淡然说。
“陛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太后厉声问。
“许杜仲,你说,怎么回事?”朱翊钧问。
“太后娘娘让微臣备了一剂强力安神散。”许杜仲说。
“太后为什么要你给他配一剂强力安神散?而你又为什么要给她配这么一剂强力安神散?”朱翊钧问。
“微臣身为御医,御下不严,手下太医开常规方也出错,就这样还敢到寿安宫给娘娘看诊,还要连累家人。”许杜仲淡定的回答,他在看到写着自己家人的纸条时就让人去送给陛下了,如果他害怕太后会杀他的徒弟,他的家人,那么为什么不想相信陛下可以保护住他们。
许杜仲着人送来的条子,朱翊钧看着有些奇怪,但他知道许杜仲不会随便送东西过来,就让陈矩去查。
这很快。
因为寿安宫一直就在朱翊钧的监视下,很早以前就是。
陈矩来回报的时候,朱翊钧就气的扔了一个杯子,但是他还是让陈矩去盯着,看寿安宫到底想干什么。
李太后冷哼道。“许杜仲是陛下的亲信。”
“母妃何必说这样的话?”朱翊钧问,“你们说。”
然后从头一个跪着的宫人开始,每个人都说了李太后最近做了些什么,去叫了什么人,到最后一个跪着的内监,每个人都说了。
“你监视哀家?”李太后发怒的拍着床沿。
“若朕没有监视寿安宫,等到接到母妃长睡不醒的消息,朕瞧着母妃和皇后当年的病情一模一样,是不是会起疑,然后这个时候皇后的宫女畏罪自杀了。朕又要如何想,会不会怀疑皇后?会不会对母妃心怀歉疚?”
“你已经完全站在那个女人身边了。”李太后闭上眼说,“事已至此,哀家什么都不想说了,陛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哀家再无二话。”
“母妃何必这么说。”朱翊钧说,“母妃对朕做的事,再想想朕是如何对母妃的,真的有如母妃想的那么不孝吗?难道日后见了父皇,朕不能坦然面对母妃的指责?”
“你自己心里清楚。”李太后说,“哀家是你的生母。”
“她还是我的妻子。”朱翊钧说。
“母亲和妻子,哪个重要?”李太后逼问。
“都是至亲,朕帮理。”朱翊钧说,“皇后是母妃选的,母妃对皇后如何?皇后对母妃如何?母妃三番两次针对皇后,皇后都忍了,若朕还不能站在她这边,如何对得起她?”
“那陛下就对的起哀家吗?哀家还是生你养你的母亲。”李太后说。
“朕如何对不起母妃?”朱翊钧道,“母妃是皇太后,高高在上,还有什么不顺遂?”
“当个泥菩萨太后?哀家的话,连这个寿安宫都出不去。”李太后说,“陛下对哀家有几分真心,甚至是皇后,来寿安宫,是真心的吗?”
“哀家的儿子和媳妇,都是糊弄着哀家,还有谁会把哀家当回事!”李太后道,“先皇逝世,说到底哀家也只是个可怜的寡居人而已。”
“那母妃认为皇太后该如何?”朱翊钧道,“在后宫一言九鼎,所有宫务归于母妃,对,那当然不能够,母妃的野心从来不只在后宫,不如朕再把母妃迎回乾清宫,乾清宫年后也能修好住进去了。朕再在龙椅后面挂着一道珠帘,朕身体不虞,母妃临朝吧。”
李太后惊道,“陛下就是如此想哀家?”
“那母妃告诉我,母妃这三番两次的找事,是为了什么?”朱翊钧看着李太后说,“有些事朕没有当面说清,朕甚至,避讳着母妃,为的什么?就为的朕和母妃间这一纸薄薄的遮羞纸。”
许杜仲把头低的低低的,陛下没有叫走,只能跪着,但是这种天家母子秘幸,听多了不是好事,就当自己是个棒槌。其余人也是把头低的低低的,不肯抬头。
“陛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李太后看着朱翊钧。
“朕知道。”朱翊钧淡淡说,“所以朕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不喜皇后,或者说是不喜皇后对朕的影响,母妃希望,能影响朕的只有母妃一个。”
“朕早就看透,而母妃还在认为,朕所做的一切,全是被皇后迷了心窍,至亲娘于不顾。”朱翊钧说。
“哀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李太后恼羞成怒的说。
“是你在自己骗自己。”朱翊钧回道。
“从前母妃还可以辩驳说是无心,说是冲动,但是这次,从起意到谋划,环环相扣,步步惊心,母妃还能如何解释?”
“母妃想要对付皇后?有好的理由吗?就是有好的理由,皇太后想要对付皇后,什么光明正大不可以,要行如此小人行径?”
李太后往后倒去,显然为朱翊钧嘴里的话冲击到。
“寿安宫的宫人,朕从来没有要求她们主动来跟朕汇报,朕也要求她们一心一意伺候母妃,朕多希望永远用不到她们的另外一种身份。”朱翊钧心痛的说,“朕一边安排着一边期盼着不要派上用场,朕的心情有多复杂,母妃了解吗?”
“母妃给皇后下药,朕以为朕把朕的希望表现的清清楚楚,但是母妃毫不在意,也许发现了也没当回事,因为朕是母妃的儿子,母妃想着,朕怎么能为了别人去疏忽自己的母亲,等到朕有一天清楚了,自然会像知道冤枉母妃那时一样,跪在母妃面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再当回从前那个对母妃惟命是从的好儿子。”
“母妃如今知道了,母妃身边都是朕的人,母妃日后安心修佛,寿安宫一应供应都不会少,只是日后都不相见的好。”朱翊钧说完起身走人。
“陛下。”李太后失声喊道,“陛下此举,就不会后悔吗?”
朱翊钧立住,“朕,不会去修那条通往泉水的路。”
郑庄公与他母亲的失和,简直是流传千古,郑庄公和他母亲说过此生不复黄泉不相见,几年后后悔,他的臣子上言,修路到泉水口,就是意指黄泉,然后母子借梯子下来相见。
朱翊钧此言,却是说明自己的决心。
朱翊钧回了启祥宫,一身疲惫,王容与去迎他,察言观色道,“三郎为了什么,如此憔悴?”
朱翊钧没接话,在炕上做好后,王容与亲自拿热帕子来给他净手,朱翊钧隔着帕子握着王容与的手,“乾清宫修好了,你和我一起住进去?”
“乾清宫可不是我能住的地方。”王容与笑说。
“我住在坤宁宫,离乾清宫也很近不是吗?”
“近不过现在,一抬脚,一抬眼就能见到你。”朱翊钧说。
“陛下还没看够我?”王容与笑问,“朝夕相见还真担心三郎哪一日厌倦了我的脸。”
“怎么会厌倦?”朱翊钧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恨不得你住进我的眼睛里才好。”
“既然三郎嘴巴这么甜,我就暂且不追问三郎瞒着我不想说的事。”王容与笑说。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朱翊钧便是熟睡了,眉心依旧不安稳的皱着,王容与没睡,静静卧在他身边,看他的睡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翊钧心情不好,她能感觉的到,但是他现在不愿意说,她便是心里忧虑,也不能总是追问。
人总有秘密,总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在他不愿意说的去逼迫他,不过是以爱为名的伤害罢了。
王容与轻轻揉着朱翊钧的眉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让你连睡着也不能放松,如果我不知道,如何能替你分忧。
朱翊钧睡得不好,但还是一早起来去处理政务,王容与也跟着起来,朱翊钧回头让她多睡一下,王容与摇头笑说,“睡不着。”
“你不是最喜欢冬天在被窝里多赖一会吗?”朱翊钧笑问。
“被窝里没有三郎暖着,也没有让人留恋的理由了。”王容与笑说。
“那我再陪你躺回?”朱翊钧作势去解自己的衣服扣子。“都穿好衣服了,别折腾了。”王容与说,“我昨夜让无病做了好汤,正好用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再去上朝。”
王容与送走朱翊钧,才叫来昨日随侍朱翊钧的人,“陛下昨日除了去皇极殿,还去了哪?”王容与很少问随侍人员这样的问题,有的时候想问,就直接问朱翊钧了。
“陛下昨日除了去皇极殿,还去寿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内监说。
“在寿安宫待了多长时间?”王容与问,“是临时起意去的,还寿安宫那边来人请。”
“不像是临时起意。”内监回忆说,“陛下到皇极殿处理政务后,就直接说去寿安宫,之前并没有寿安宫的人来过皇极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王容与说,看来问题是出现在寿安宫,可以在如常在皇极殿处理了政务才去的寿安宫,也是说明寿安宫的事,并没有很突然,或者很严重。
陛下对去寿安宫会发生什么事是心知肚明。
但寿安宫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必须得去一趟了。
“言晞,准备步辇,我去公主所看看公主,从寿安宫那边走,顺道进去跟母妃唠嗑。”王容与说,“许久没去和母妃聊天了。”
寿安宫的寂静更甚于往昔,王容与一进宫门就察觉到了,她摆手,让宫人在殿外等候,她一人走了进去了。
进到寝殿,便能听到内室李太后的大叫,“去叫陛下来,哀家要见陛下,哀家要见陛下。”身嘶力竭,全然不如从前淡定自若。
奇怪的是,内室除了李太后的声音,没有其他人的声音,好像里面只有李太后一个人。
王容与跨过屏风,再经过两个隔间,进到内室,然后看到却是两个用力的嬷嬷抱住李太后,李太后头发上钗子都没有一个,被抱住显然也是担心她自伤,而其他宫人则跪在地上,任由太后喊叫。
十分诡异的场景。
“儿臣来给母妃请安了,母妃万福金安。”王容与福身道,仿佛仍然身处正常环境。
“你是来给哀家的笑话吧?”李太后冲着王容与喊着,“哀家现在落得这样狼狈,都是拜你所赐。”
“母妃所说,我不明白。”王容与说,“我只是见陛下昨日回来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想着母妃也许知道陛下是为了什么,所以来问问母妃。”
“他还有什么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李太后冷笑,“他派人监视他的母亲,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母妃做了什么竟然让陛下下令监察寿安宫?”王容与惊讶的问,“陛下可是连东西厂监督朝臣的力度都远低于先帝们的,陛下仁心远胜于常人。”
“难怪陛下那么伤心难过。”王容与说,“母妃把陛下逼至此地,难道就没有一点慈母心吗?”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腔作势。”李太后盯着王容与说,“我倒是真的没想到,看着姿色一般的你,也有狐媚子手段,把陛下哄的服服帖帖,让他偏听偏信你。”
“母妃和陛下相处的时间比我长的多的多,难道我能理解的陛下,母妃理解不了?”王容与问。“母妃难道不知道自己培养出的帝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害的母妃至此的,不是我,不是陛下,而是母妃自己。”王容与说,“母妃怕是许久没有扪心自问了吧?”
“你做的一切,都在挑战陛下。”王容与说,“母妃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陛下?”
“还不是因为你。”李太后瞪着她说。
“若是母妃觉得归罪与我会心里好受些,便这样想吧。”王容与说,她不用去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要知道结果就好,“我会遵从陛下的意愿,日和能见母妃的机会怕是不多,希望母妃,日后都万福金安。”
王容与离开的很果断。
“你站住,你这个妖妇。”李太后追着去喊,但是被捆抱住,无法去追。
曾经不可一世手握权柄的李太后,此刻在自己的宫殿,依旧华贵的宫殿,歇斯底里,状若癫狂。
只是对现实的不相信而已。
王容与知道陷入执拗的人一时不会轻易回头,尤其是聪明人。
但她现在也没有想去做个调解和缓的中间人的打算。
王容与还是去了公主所,昭宜和三公主都在重华宫里,三个人在温暖的室内玩陆博,如今乖乖立在一边接驾。
“玩你们的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们玩。”王容与笑说,“不要拘谨。”
“母后一起来玩吧。”荣昌邀请说。
王容与摇头,荣昌见她脸上有倦意,也不再问,只是小声的和妹妹们再玩起来,三公主对这种情境有有些不习惯,说不舒服就提前走了。
“三公主身体怎么样?”王容与问荣昌。
“三妹妹有些孱弱。”昭宜说。
“我觉得,就是三妹妹的奶娘不让三妹妹多吃,也不让三妹妹多动,三妹妹才身体不好的。”荣昌说,“你看昭宜,瞧着也是弱不禁风的样子的,但是其实身体好着呢。”
“是啊。”王容与笑说,“人要多吃饭,多运动,身体自然就会好。”
“身体好,才能多领会人生的美好。”
荣昌点头,“还好生孩子。”
昭宜惊讶的看着荣昌,都是半大的女孩子,怎么能直接说这个呢,怪让人害羞的。
“是的。”王容与没说她不能说这个问题,反正接过话说,“生孩子可以是体力活,身体不好,就要拿命去博。新生命的诞生总让人欣喜,不用弄得一命换一命这么悲壮。”
王容与在重华宫待了半个钟头,身心从寿安宫中带出的抑郁都消散了,才笑着和女儿们告别回启祥宫。
坐在步辇上,天又下雪了,王容与伸出手去接雪。
“真凉啊。”
朱翊钧知道了王容与去了寿安宫,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是王容与看到他时就微微笑,仿佛从来没有去过寿安宫,没有任何疑问。
朱翊钧看着她,一直看着,王容与笑着歪头,“陛下看我做什么?”
“你方才去哪了?”朱翊钧问。
“去公主所了。”王容与笑说,“三个小的还挺会玩,在暖阁里玩陆博,不知不觉就看了半个时辰。”
“对了,三公主性格有些文静,奶娘则有些太强势了,陛下去跟顺嫔说,让她另外选个贴心的嬷嬷去替岗吧。”王容与说。
“为什么还要我去说,你是皇后,直接换就是了。”朱翊钧说。
“我想给三公主换奶娘,是为了她好,但是这么生硬的一换,顺嫔和三公主不领情就算了,三公主由此对人产生排斥,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了。”王容与说。
“你给荣昌,宜妃给昭宜选的人都很好,怎么顺嫔连一个奶娘都选不好。”朱翊钧皱眉。
“陛下去吧。”王容与说,“都是陛下的孩子。”
“我还是先去看看我的常寿吧。”朱翊钧说。
王容与也不再劝,这情有轻重,是不可能平均的。她做到提醒的事,余下,就不强求了。
朱翊钧在王容与的提醒下还是去扮演了一下好父亲的形象,去关心了一下皇子,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问的学习,没有轻薄厚重,大皇子的赏赐比三皇子丰厚一点,也不至于触动朝臣敏感的点。
去公主所看看公主,三公主的奶娘不慎触犯天颜,让朱翊钧赶出宫了,让顺嫔另外去找奶娘给三公主。
三公主因为奶娘嘤嘤的哭泣,让朱翊钧不耐的皱眉,“你是公主,你得有公主气度。若是不知道公主气度是什么,就多跟你大姐姐,二姐姐学学,朱家的女儿,不要这样小家子气。”
三公主被父皇当面训诫,更加害怕,荣昌出列说,“三妹妹知道错了,父皇也要容她一段时间改改,等到父皇再来看三妹妹必然不是现在这样的。”
“你们是至亲姐妹,挨着住,彼此之间也相互了解,更甚于在别处的母后母妃,要是有下人逾矩的,就去跟母后说,不要瞒着纵着。”
“你们是公主,天潢贵胄,难道还能被下人骑在头上?”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杜子名走出宫殿,看到在外等候的许杜仲,面有羞愤之意,“师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先别说,回去再说。”许杜仲淡淡的制止了。
回到太医院,有小医童拿着柚子叶早早等候在那,见到两位大人回来,乖巧的上前去给杜子名用柚子叶扫扫全身,再拿去火盆里烧掉。
等进到室内,医童又奉上柚子茶,杜子名看着许杜仲,“师傅你还安排这么些,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我不信这些,是我没遇到过这些倒霉事。”许杜仲说。
杜子名突然起身冲许杜仲跪下了,一脸歉意,“师傅,我这次连累师傅了,实在愧对师傅,师傅把我逐出师门吧。”
“感情你以为许家的医门这么好进?”许杜仲慢条斯理的说,“当初你死乞白赖的要拜师,缠了我一年,我让你拜师。现在你说想离开师门就离开师门。那我成什么了”
“我,我这不是给师傅惹祸了吗?”杜子名委屈的说。“我也不想离开师傅,但是师傅的一世英明不能败在我的身上呀。”
“这事不是冲着你来的。”许杜仲叹气说,他起身扶起杜子明。“你这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是没办法,在宫里伺候,就是这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经此一事,你还想在宫里当值吗?”许杜仲问。
杜子明脸上泪痕未干,思虑后犹豫的摇头,十足一个吓破胆的小可怜。
许杜仲皱眉看他,“我收你为徒时就知道你资质一般,好在心性纯良,也听话。胆子小,不是坏事儿,但胆子太小,禁不住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我的徒弟,你满杏林去打听打听,想拜我为师的人有多少?我既然选择了你,虽然你在医术上有多少建树,我打不了包票。毕竟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就算你日后是个庸医,也不能是个软蛋吧。医术不精,没有人会责怪我这个师傅医术不精。但你为人如此不坚定,传出去才真的有坠师威。”
语气里不乏痛心。
杜子名委屈的看着师傅,“可是我现在都成了别人威胁师傅的理由,我再留在宫里,不就是给师傅留漏洞了吗?”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许杜仲说,“要威胁利用我,一个你可不够。”
“那我还留在太医院?”杜子名说。
“等我收到使唤顺手的二徒弟,你爱滚哪滚哪。”许杜仲说。
“师傅,你不能这么对我。”杜子名闻言赶紧去给许杜仲捶背捏肩的,“师傅,不管以后有二师弟三师弟几几师弟,我都不离开师傅,我要伺候师傅。”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知道怎么办了吧?”许杜仲闭眼享受一会后说,“以后这明摆着请君入瓮的局,不会再犯错了吧。”
“是,以后我要觉得不对,出门我就假装拐脚摔跤,把自己摔晕。”杜子名信誓旦旦的说。
许杜仲惊讶的回头,然后扶着额头摇头,“我错了,你既然自请出师门,我允了,赶紧滚吧。”
陈矩把无病叫到僻静处,“你的家人已经全部送出宫了,如今安置在宫外一个民房里,你随时可以去接他们。”
无病垂手,再一次感到无力,这棘手的问题又回到她手上。
陈矩那夜去找她说,她的事陛下已经知道,陛下会处理,她不用管,启祥宫里的眼线陛下也会处理掉,而且陈矩还告诉她,陛下不想让皇后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烦心,不该说的不要说。
陛下保护娘娘到如此细致的地步,好像也不需要她了。
在那之后,无病就没有多余活动,只是暗自警备,关于她的那些家人,她本能的逃避去想那些问题。
真的没有办法把他们当家人那样去敬爱,但是若他们毫发无伤的要她接手,她也没有办法去要他们的命。
无病的担忧成了现实,在跟王容与告假出宫时就带了些出来。
“有什么为难的事?”王容与问。
“我的爹娘兄弟回来了。”无病看着王容与说,“当初拿着卖我的钱去了别地生活,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还在找我。”
“他们还敢回来!”王容与拧眉说,“我真等着怎么教训他们呢?”
“你别告诉我你还想接济他们,和他们当家人好好相处着?”王容与生气的看着王容与,“他们可没把你当亲人,第一次算是逼不得已,这世上卖儿卖女的多了,多的是有苦衷,那第二次卖你就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你想想你被他们卖了之后受了多少苦?”
“多辛苦才回到我身边,才有现在的境况?”
“他们就是白眼狼,吸血虫,一旦黏上就摆脱不了。尤其要他们知道你嫁人还嫁了一个富商,更不会离开你,还要在你夫家摆岳父岳母的谱。”王容与越说越激动。
无病端了茶给王容与润喉,站在她身后给她顺背,“娘娘,你怎么比我还生气啊?”
“我替你生气。”王容与说,她反手握住无病的手,“你可千万不要愚孝。”
“父母子女是一世的缘分,却不是谁欠谁的。父慈子孝,父若不慈子也可以不孝。父养子大,子养父老,这才是正常因果。”
“他没养你分毫,便是生恩,害你两次也算还了生恩。”王容与说,“让他们走,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怕就怕有人想抓了他们做文章。”无病说,“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还是放松一点。”
“我不需要你为我委曲求全。”王容与正色说,“你要担心这个,我就把你敢出宫,你不在我身边伺候,别人就不会拿你不孝父母来编排我。”
“娘娘真是好狠的心,明知道我可离不开娘娘。”无病笑说,“放心吧,娘娘,难道我还能再让他们制住?”
“当初是没戒心,到底是家人,现在我只把他们当做一群有着家人名头的陌生人,甚至还有点仇。”无病笑说,“等我回来,告诉娘娘我是怎么处理的,保证娘娘听得过瘾。”
小民居里,“娘怎么我们还被困在这不能出去啊?我们不是安全了吗?”
无病的小弟问。
“别急。”老妇人说,“我猜啊咱们等在这就是为了等无病来接我。”
“娘,你又提那个丧门星干什么?”二哥拍桌道,“她不认我们的那个嘴脸你忘记了?”
“要不是她,我媳妇就不会死了。”二哥呜呜的哭起来。
“哭什么?”老妇人皱眉说,“大丈夫何患无妻,等你妹妹来接了我们,让她给你再挑个媳妇,挑个宫里出来的,让过去伺候皇帝的人伺候你,不比你糟心媳妇强?”
“槐花会愿意吗?”二哥怀疑的说。
“她不愿意也得愿意。谁叫我是她娘呢?当时那个情况她不认我们可以说她是忠心为主,现在没有特殊情况了,她若还不认爹娘,就不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她现在可不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千户府上小姐的婢女,她现在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她不讲究,娘娘还讲究呢。”老妇人眼里露出精光,“当初咱们没经过她允许就给她许了人家,她心里有恨,可现在,她二嫂因为她死了,也算是扯平。说不定她还心有迁就。”
其余人听得连连点头。
“娘,娘,我也想伺候过皇帝的人也伺候伺候我。”大哥一脸猥琐的笑说。
“急什么。”老妇人笑道,“这宫里要放出来多少宫女,到时候人人一个伺候的,咱们也过过老爷太太的日子。”
“谁知道王家大姑娘有这样的造化。”老头敲敲烟杆说,“当初得知大姑娘和二姑娘一起进宫选秀,都想着大姑娘选不上,就是选上了也不过在宫里做个小贵人,到时候在王家的槐花没有小姐姑爷可跟着去被乱配了人,与其这样不如我们接出来另外嫁人。”
“错了错了。”老头摇头,“大姑娘对下人一向大方,若是没急着卖,许了槐花,等到封后指令一来,咱们早就鸡犬升天了。”
“现在也不晚。”老太太说,“这么想,幸好被人拦住了,若是当初真离了京城,这么好的闺女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无病出宫,没先去民居而是回了沈府,沈立文是接了信从商行赶回来的,“今天不是你出宫的日子,你怎么回来了,还没让人提前给我信?”
“就是要突然回来,看你是不是你说的那么老实?”无病挑眉问。
沈立文鲜少见无病在他面前如此,很是心动,上前搂着她的药说,“那自然随时欢迎夫人回来查看。”
还在她脸上香了一下。
无病推他,“别贫嘴,有正事呢?”
“可是你父母的事发动了?”沈立文问。
“没来的及发动就让英明的陛下解决了。”无病说,她隐去自己被威胁的一幕,“但是陛下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又原样的还给我,如今正等着我去接他们呢?”
沈立文看她,“你准备怎么做?”
“要是你舍得,这样的人我有的是法子对付。”
“他在赌坊里叫嚣着他的女儿是皇后娘娘的宫人,指名道姓的,要放任他们在外面就是个危险。”无病说,“当初不知道他们被谁控制想要做什么,可焦虑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那样的焦虑。”
“那养着?”沈立文问。
“好好养着他们肯定顺杆爬,他们要知道女婿有钱,更加不得了,他们不要脸,你到时候应付起来可麻烦了。”
“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沈立文说。
“养是要养的,养的太轻快我不痛快,娘娘也不痛快。”无病说,“我去接人时,那边的守卫就会撤,你找一帮追债的人在这个空挡进去教训他们一顿,赌博的是男人,就教训他们,狠一点没关系,留着命就是。”
“然后我去把他们送到庄子上看着,基本吃喝有,享受就没有,要额外的就自己去劳作。若他们想出庄子,就让追债的人去打,我可不会帮他们还债。”无病说,“有几个侄儿,趁还被教坏,接了出来让商行的人带到南方去当个学徒培养吧,也算对的起给我的这身血脉。”
“妙招啊。”沈立文笑说,“出庄子就挨打,庄子里都是自己人,小孩还在我们控制中,他们便是撒泼也没用了。”
“怎么也得困上几年就老实。”无病说,“之前就要多辛劳你的人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和我见外了。”沈立文说,“什么你的我的。都是我们的。”
“那可不是。”无病笑道,“你的是我的,我的可还是我的。”
“要给去追债的人一点时间,我们趁这个机会,给大姑娘再填个弟弟妹妹吧。”沈立文安置妥当后,一把抱起无病说。
“大白天的你羞不羞?”无病笑着捶他,但没有拒绝。
小民居里憧憬着的一家人还不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也许只有在面对以后,才会明白,这天下没有永远无私的奉献。
第二百六十九章
陈太后逗弄着百灵鸟,这鸟还是荣昌送过来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荣昌喜欢养鸟,就是公主所的小花园里还养了两只孔雀。
荣昌过来请安时说觉得慈宁宫太寂静了,皇祖母一定嫌闷。就送了一对声音婉转的小白灵儿给太后解闷。
这可是陈太后最近的新宠。宫人在旁边伺候着,手里捧着鸟食。
陈太后看着鸟说,寿安宫那边最近两天怎么没动静?
“这可不是李氏的作风。”陈太后心有疑惑,无病的家人已经被武清侯府的人带走,她该有所行动的才是。
她可不是磨磨唧唧的性格。
“那奴婢去寿安宫打听打听?”宫人问。
“你不要去。”陈太后说,“现在的慈宁宫可承受不起陛下的怒火,不要轻易涉雷池。”
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寄希望与李氏沉不住气先犯错,她才能显出好来。
“找个人去请瑞安公主进宫请安,就说她母妃想她了。”陈太后说,寿安宫什么情况就看瑞安的了。
瑞安想进宫来给两宫太后陛下皇后请安,王容与看着折子只略一思索,便还是让她进来了。
瑞安先到启祥宫,还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面上一派祥和天真,她还带了一盆花进来,“娘娘喜欢花草,府上新得一个花匠培育的茶花,一株茶花上既有粉红,朱红,还要粉白,瞧着可爱又稀奇,便带进宫来送给娘娘。那匠人说是还能种出一株上有更多颜色的茶花,我也不知道真假,等到明年成了,再带进宫来奉给娘娘。”
“我也不懂,瞎种呗。”王容与笑说,“这么好的宝贝可不能只是我这里有。”
“母后和母妃那我也准备了。”瑞安笑说,“这可不敢忘、”
“是特意培育茶花的人吗?”王容与问。
“说是祖上都是养茶花的,从前有自己的花场,后来没有了,就出来给人家当花匠,只是现在后宅院上喜欢茶花的人少了,他也辗转了好几家,才被我留下了。”瑞安说。
“那可真是一个人才,要好好珍惜才是。”王容与笑说。
瑞安随后去了慈宁宫,最后去的寿安宫,瑞安进到寿安宫,本能的觉得不对,不是从前她来时的那股精气神,但是宫人淡定的领她进去,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太后娘娘最近有些身体不适,卧床养病呢。”宫人说。
瑞安进到内室,“母妃。”等到看清床上人影,大惊失色,疾步走到床前,“母妃,你怎么了?”
“女儿只是几天没进宫见母妃,母妃怎么突然老成这样了?”瑞安语带泣音的说,眼泪成串的流下来。
“瑞安。”李太后抓着瑞安的手。
“母妃,你怎么了?请太医了吗?”瑞安回握着李太后的手,“陛下知道了吗?娘娘知道了吗?”
李太后只是摇头,泣不成声。
“母妃,你说话啊。”瑞安摇着头问。
“我今日之下场,全拜王容与所赐。”李太后闭眼说,“你不要管,日后也不要再进宫来,就当母妃死了。”
“怎么会?”瑞安摇头说。
“你走吧。”李太后说,“回去让你姐姐们不要进宫,写信去给璐王,说他不要上折子说要回京给我请安。”
“走吧。”
瑞安抱着满腹不解被赶出寿安宫,她拧着手中帕子,心里充满着疑惑,去到启祥宫就带出来了,王容与看她,“可是母妃怎么了?”
“母妃很不好。”瑞安看着王容与,“娘娘知道吗?”
“我昨日去见过她。”王容与说,“母妃卧床不愿见我,不过我问了太医母妃的脉案,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脉象平稳?”瑞安摇头,“母妃老了许多,她受了怎样的煎熬?她。”
“不用这样看着我。”王容与抿嘴一笑,把茶盏推给她,“母妃难道跟你说是我害她如此?”
瑞安掉转头不和她直视,“瑞安,你是聪明人。”
“我知道。”王容与说,“你便是此刻怀疑,等回到了府上也会想明白的。”
“这宫里除了陛下,没有人会让母妃至此。”王容与说,“就是我,也不能。”
“不会的。”瑞安不自知的掉着眼泪,也许她心里知道,但她不愿意相信,“皇兄不会这样对母妃,陛下不会的。”
“我没有理由这么对母后,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少,足够你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会这样对母妃,就说明是母妃逼我至此。”王容与对瑞安说,“那么陛下为什么会这么对母妃的理由,也很清楚了不是吗?”
“那可是我们的亲母妃啊。”瑞安说。
“所以母亲做错了,也要无条件纵容吗?”王容与问。
“他怎么能为了女人去忤逆自己的母亲?老百姓都不会做的事,他是陛下,他是臣民表率,他怎么能做呢?”瑞安问。
“如果驸马的母亲要驸马此生不在近公主身,你会如何?”王容与问。
“母妃不会做这样的事。”瑞安摇头说。
“驸马的母亲要驸马此生不近公主的身,你是希望他跟母亲反抗,还是一言不合就听从母命,再不亲近公主。”王容与继续问。
“我是他的妻子,他母亲不问缘由让驸马不见我,这样的软蛋,不要也罢。”瑞安说。
“陛下也是如此。”王容与说,“我不是别的女人,我是他的妻子,母妃整治我,便是整治陛下的面子。”
“偏偏我们不是简单的丈夫,妻子,婆婆的关系,你该知道,当太后开始整治陛下的面子,那是多么严重的情况。”王容与说。
“母妃也许会让你做些什么,也许不会。”王容与说,“我不会劝你做什么,一切都全凭你自己的选择。”
瑞安进宫一趟又回去,脑子里塞满了信息,却不知道该如何做抉择,回了公主府,驸马拿出下午新作的画要她共赏。
瑞安看着驸马,这个驸马是陛下和娘娘选的,选了很久,还亲自去看过,身家清白,家庭关系简单,为人好读书作画,十分风雅,心地善良又不谙世事。
最适合公主了。
瑞安结婚后也是夫妻相处和谐,便是姐姐们也羡慕她,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如果你母亲突然要你不和我亲近,你会怎么做?”瑞安突然问他。
“母亲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我不亲近公主?”驸马好奇问,他的家人别府而居,但公主体谅他,选的府就在公主府附近,两下来往方便。
“假设,就是假设,你会怎么做?”瑞安仰着头问他。
“母亲不会这么做的,如果母亲突然要这么做,我自然要站到公主这边。”驸马笑说,“母亲和妻子,都是我的至亲,那我就只能帮理了。”
“帮理吗?”瑞安依进驸马怀抱里。
朱翊钧回了启祥宫,“今日瑞安进宫了?”
“恩,去见了母妃,不知道母妃说什么了,后来来启祥宫时脸色不太好看。”王容与说。
“还用想说了什么吗?”朱翊钧摇头说,“只看母妃会让瑞安替她做什么?”
“三郎担心吗?”王容与问。
“不担心,只是瑞安真按母妃说的在外发起朕苛待母妃的舆论,少不得要做几场戏。”
“要过年了,陛下要母慈子孝就是再好不过的机会。”王容与说,然后展颜一笑,“不过母妃能折腾,说明身体还是不错,我就放心了。”
“真是怕了她。”朱翊钧摇头,“我所见过的女人中,没有野心者更甚于她的。”
“若是普通人家还好。”
“人若能万事顺势如意,又有什么意思,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遭遇让人经历,让人成长。”王容与说,
不管怎么说,今年也是皇室添丁了,朱翊钧嘱意让人热闹过年,年前,陛下和娘娘会先搬进已经大修好的乾清宫,坤宁宫,而启祥宫作为曾经的陛下寝宫,将会封宫不再启用。起码是在朱翊钧在位的时候,不再作为其他宫用。
常寿和王容与先搬进坤宁宫。
朱翊钧之后搬进乾清宫。
朱翊钧在修好的乾清宫转了几圈,“朕还挺想念这地方了。”
“可不是吗。”张成说,“陛下自登基住进了乾清宫,那就是十几年从没离开过,这冷不得的离开几年可不得想念。”
朱翊钧话是这么说,但是也在想念的乾清宫坐了片刻不到,就起身去了坤宁宫。
“这坤宁宫也挺久不见,还真想念。”朱翊钧对王容与说。
“三郎对坤宁宫的改造也太大了。”王容与说,“这门拓宽如此,和从前大不一样,三郎还能看出想念来?”
“从前门太小,看着憋闷,这么一弄可不就敞亮了。”朱翊钧说,“我还把大树都挪走了,不然四方框里一个木可不就是困住了,弄的小花园子,你要侍弄花草也方便。”
“要还喜欢树,就用盆栽的树来点缀,不要太大。”
“多谢陛下,我很喜欢。”王容与对朱翊钧福身说。
“你喜欢就好。”朱翊钧说,“乾清宫坤宁宫总算修好,接下来就可以让工部加紧修建西山行宫,等到今天夏天,咱们就不用去瀛台,可以去西山行宫避暑了。”
“缓缓着来吧。”
“瀛台年年去的,猛的不去也甚是想念呢。”王容与笑说。
第二百七十章
新年刚过,春天的气息笼罩在大地时,常寿生了病,低烧,咳嗽,好不容易养点的肉,又掉了下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容与跟着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朱翊钧劝她,“常寿这个身体,这样生病日后恐怕会是常态,若你自己都顶不住了,如何好照顾她?”
“那么小的人儿。”王容与说不下去,“是我对不住她,没有给她一个好身体。”
“不要这么想。”朱翊钧劝,“既然把她带到这个世界,我们一定能把她养大的。”
王容与看着朱翊钧,“三郎不怪我吗?”
“当时那么突然及凶险,能母女均安,我已经是感谢上苍和列祖列宗,再无任何不满。”朱翊钧说。
“你也不要怪自己。”朱翊钧说,“你已经是个了不起的母亲了。”
王容与点头,抹抹脸,“我得振作起来,我心绪不宁,母女连心,也许常寿感受到我的不安,所以才总不好。”
“黄太医是儿科圣手,他有经验,你放宽心,不会有事的。”朱翊钧说。
常寿这一病,从二月一直到五月,断断续续,好在五月后就稳定下来,不再反复发作,也能好好喝奶,王容与才长吁一口气。
太医说常寿公主这身子,冷不得热不得,得精心照顾着,原是到七月才开始准备去避暑,也提前准备。
工部在五月份也结束了西山行宫的修缮重建,朱翊钧在位时头一次去,便大笔一挥,上到两宫太后,下到皇*女,中间的高位嫔妃,拉拉杂杂,大半个后宫的人都去。
王容与召来宜妃,郑妃,兰妃,恭妃,“这次去西山行宫的人可不少,不提前安排好了,到地少不得出乱子,扰了陛下的兴致。”
“娘娘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做,全凭娘娘吩咐。”宜妃说。
“之前因着本宫的身体,后来是因为常寿,这宫务啊,也多赖你们替本宫分担,所以啊这次去西山行宫也得你们帮忙才是。”
“除去各类常务,因为西山行宫颇大,陛下恩令不少官员,家眷随行,到时候少不得命妇入宫陪侍。一个人管不到所有方方面面,便还是分了范围,一人管一块,既不累人,也不至于疏忽。”
“宜妃依旧跟着本宫后面替本宫记着事,查漏补缺,郑妃主管随侍妃嫔,恭妃主管皇子公主,兰妃便主管内外命妇进行宫陪侍的事。”王容与说,“听说西山行宫好玩好看的地方多的是,咱们难得去一趟,一定要玩的尽心。”
“都是托娘娘的福。”兰妃说。
“是啊。”郑妃说,“西山行宫再大,大不过皇宫去,咱们姐妹跟着,好歹能离陛下近点。”
“宫殿也许没有皇宫大,但是地方可是比皇宫大多了,有山有林子,整个小内场,姐妹们也去骑骑马,放放风。”王容与笑道。“要玩就玩一把大的,玩些宫里没得玩的。”
五月十八,是好日子,宜出行,宫门大开,皇城戒严,浩浩荡荡的车队离了宫,离了京,去往西山行宫。
西山自金朝起,就是帝王及达官贵人兴建行院之处,绵延山势,郁郁葱葱,行进途中不时经过别院以及香火旺盛的寺庙。
行宫建立在山势最高处,往前望,山水古刹一览无遗,别院民居若星罗棋布,往后宫,散落宫殿如扇形拱卫主殿,再往后,绵延草甸,鲜花点缀,心旷神怡。
朱翊钧立在廊下,久久不愿进到内殿。
王容与走到他身边,去握他的手温,“三郎可觉得风大?”
“风大。”朱翊钧说,“可大的畅快。”
“容与看,这就是朕的大好江山。”朱翊钧挥手道,“登高望远,和宫中感受,完全不同。”
“三郎好在只是在西山登个顶,若是去了泰山,那一览众山小,三郎更加不愿进屋了。”王容与笑说。
“进去吧。”朱翊钧不好意思的说,“横竖在西山还得待两个月呢。”
“等到常寿年岁大些,我就带你去泰山,我还带你去南巡,你没去过又想去的地方,我通通带你去。”朱翊钧说。
王容与闻言浅笑,“那三郎得要全国各地把路修好才是,不然路上太颠簸,我可不愿意去。”
“嗯,转头就让他们修路。”朱翊钧道。
荣昌听说西山行宫有的是地方跑马,便把她的马儿带上,昭宜也有马,三公主却是没有的,她有些想玩,荣昌便让人把她放上马背,慢慢的牵着她走,走上三圈,再让她下来,看着她和昭宜骑马。
荣昌会骑马就算了,三公主心想,大姐姐胆量从小非凡,不是常人,但是等到看着文弱的二姐姐也翻身上马,利落的劲不输大姐姐,三公主不由问身边的宫人,“奶娘总说,便是公主也要贞静贤淑,让我向二姐姐学习,不要向大姐姐学,可是二姐姐也会骑马,为什么我不能学?”
宫人一时语塞,便说是顺嫔娘娘担心公主受伤,才不愿意公主去学呢。
“难道母后和宜母妃就不担心大姐姐和二姐姐吗?”三公主问。她看向远处,大姐姐和二姐姐比了个彩头,说谁先绕回来谁就赢,如今两人都扬鞭立马,快如闪电,全心全意比赛中,散发着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魅力。
三公主说不上来这种魅力是什么,但是这种魅力她没有,于是她格外向往。母妃总说,她是父皇的女儿,和大姐姐二姐姐一样的天潢贵胄,只是因着母亲,有些宠爱上的不同。
“所以你要乖,要讨母后父皇欢心,等到父皇也宠爱你时,你们就完全一样了。”
三公主摇头,她有些隐约明白,她和大姐姐二姐姐的不同,完全不是因为母亲,也不是因为父皇的宠爱,而是些别的什么东西。
大姐姐和二姐姐的马前后脚的冲到她面前,大姐姐笑靥如花,“我胜你半步,服是不服?”
“有什么不服的。”昭宜仰头,“大不了明日再来,总有我赢的时候。”
荣昌笑的畅快。
大皇子和三皇子也来跑马,荣昌就没急着走,在一边说看看他们的水平,三皇子气盛,说要和大皇子比试比试,大皇子有些不愿意,荣昌出来打圆场,“他比你大那么多,和你比赛不是以强凌弱吗?两个人随便跑跑熟悉地,第一来地都不熟就要比试,可是大忌。”
“大姐姐说的是。”大皇子说,他拉着马走开,三皇子嘴一撇,也拉着马走开,等到远离荣昌的视线,才又靠近大皇子。
“大哥,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怎么那么听大公主的话?”三皇子说。
“大公主说话自有她的道理。”大皇子说。
“哼。”三皇子哼道,“你不就是看她是母后的女儿,巴结着她呢,就像巴结母后一样。”
“等你有本事当着大公主的面说这番话时再来教训我吧。”大皇子说,手扬鞭走,一路绝尘,让三皇子吃了一嘴灰,接连的呸呸呸。
“软蛋,没用。”三皇子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不指名道姓,也不知道是在骂大皇子呢,还是在说自己。
之后每天荣昌她们都来此地跑马,朱翊钧和王容与有时也来,但过后,朱翊钧又带着王容与去另外的地方骑马了,也不来和皇子公主们抢地方。
王容与也会带着妃嫔们去学骑马。
一时之间,骑马之风在西山行宫蔚然成风。
两宫太后来到西山行宫,也不过是换个地方静修,并不喜人打扰,王容与给她们留足了活动的地方,还有娱乐安排,其余也不用去管,心宽如陈太后,召伯府家人随侍,小戏点着,日日是逍遥自在,计较如李太后,便是三位公主都来西山行宫了,也是硬邦邦的一句不见,让三位公主放宽心在行宫游玩都不行。
瑞安自那回出宫后,除了过年,也不再进宫,她见过母妃的样子,也不曾和两个姐姐说过,只是在王容与面前吐露两句,“母妃如今不见我,恐怕是怪我不曾听她的话。”
“有所听,有所不听。”王容与说,“你也不用介怀,若你听母妃的话,惹的陛下更不快,母妃的日子恐怕更要难过一点。”
“我是为了母妃好吗?”瑞安有些疑惑。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是她没有勇气去对抗陛下,母妃都如此,何况是她。
她只是不愿意面对自私怯懦的自己,因为担心自己所以才没有为母妃仗义执言,所以来王容与这找救命绳索了。
“是的。”王容与肯定说,她知道瑞安所想,于是干脆给她想要的答案,“等陛下心结解了自然会和母妃重修旧好,之前就不要再做任何刺激陛下的事,不要让陛下离母妃越来越远。”
顺嫔提心吊胆耳提面命的说让三公主在在边上看着,不能上马,“这马可不认人,万一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死了摔残了摔破相了,你可让母妃怎么活?”
大有一个三公主要学骑马,她就立时水漫金山,哭给她看。三公主只能闷闷的做个看客,荣昌担心她无聊,说她可以不跟着来的。
“我看着姐姐们骑马也开心呢。”三公主说。
荣昌兴起时也要和皇子们比赛赛马,赛况五五分吧,不过朱翊钧问起,荣昌总说,“弟弟们让着我们呢,哪能较真跟女孩子比赛马呢?”
“我瞧着这几天在外野的,黑了不少,陛下看是不是?”王容与看着荣昌的脸说。
“没黑。”朱翊钧信誓旦旦的说,“多精神啊。还有昭宜,看着小脸红扑扑的,多健康,从前看着脸总是白的,朕每次见她都要担心她的身体如何。”
“父皇,那是我扑的粉呢。”昭宜不好意思的说。
“昭宜也晒黑了。”王容与说,“我之前让妃嫔命妇们来骑马,一天二天还呼者众,等到后来,来的人就越来越少,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推辞不来,我先前还奇怪呢,等到妙容给我换了新的粉,才知道是自己晒黑了,得用更白一号的粉来遮盖,这才知道她们不来的理由。”
“荣昌和昭宜也让我忽略了。”王容与笑说,“这么大的太阳,跑马的地方一点遮荫的地方都没有,真要纵着她们这么玩下去,等到回宫就是两个黑脸包公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三公主来给顺嫔请安,顺嫔问她荣昌和昭宜哪去了,“大姐姐和二姐姐被母后叫去一起泡温泉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怎么又落下你一个。”顺嫔急了,她让三公主出去住,就是为了不让三公主和荣昌昭宜生份太多,陛下娘娘有事都只想着荣昌昭宜,落了三公主。
“你说你,我让你紧紧贴着荣昌和昭宜,怎么还能被落下呢,难道皇后娘娘还特意说,只让荣昌和昭宜去,点名不让你去?”顺嫔有些语急的说。
三公主还委屈呢,“母后说大姐姐和二姐姐骑马会晒黑,所以等大姐姐二姐姐骑完马后,就让她们一起去泡温泉护肤,我又没骑马,又没晒着太阳,我跟着去干什么?”
“你是不是傻呀,女孩子要护肤,你就是跟着去也可以。”顺嫔说,“你懂不懂母妃的这片苦心。”
“你若是这么希望我是母后的女儿,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三公主生气的说道,然后起身走了。
顺嫔颓势的坐在位上,“三公主。”
“娘娘,三公主还小,不懂事,等到她懂事了,会明白娘娘的苦心。”宫人劝道。
“我的心肝啊。”顺嫔泪流满面,“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娘娘千万不要这么想。”宫人劝说。
恭妃那边对公主跑马也颇有微词,“公主比皇子还野,这满山遍野的跑,让人照看起来多麻烦,稍有一个不慎,倒是我的失误。”
“娘娘,皇子们每天也跑马呢。”宁贵人劝说道。
“就是因为公主也在跑马,皇子们才每天都去,不然让陛下或者众臣说,公主每天都在骑马,皇子们反而在守闺女,这话怎么入耳?”恭妃说,“还有三皇子也是,每天念叨着要比试,比试,跟他娘一样,不让人省心。”
“娘娘喝茶,别动气。”宁贵人说道,“现在陛下每天都去看他们骑马,这一切陛下都看在眼里呢。”
“就是因为陛下每天都去。”恭妃说,所以碍眼的人才多了些,只有大皇子和陛下相处就够了。
“不过骑马确实马虎不得。”宁贵人说,“这马具每天都要检查,马匹要是,要是摔伤了,真不是小事。”
“是啊,所以我也不喜欢大皇子经常去骑马。”恭妃担忧的说,“他身份不同,可不能摔着。”
“娘娘派了太多的人去检查,仔仔细细的,一定出不了问题。”宁贵人笑说,恭妃是很担心大皇子,所以大皇子的马具马匹是一点错都出不了,其他的就松懈的多,但是也是荣昌和昭宜的马具马都有专人看着,不经人手也出不了错。三公主不上马,三皇子,郑妃的威名在外,都以为没人敢动手。
但是啊,事情总有意外。
总有人就有那个胆,敢在老虎脸上拔须。
宁贵人隐下自己的笑容,真心的恭维着郑妃,
三皇子专门在朱翊钧在场的时候说要和大皇子比试,说的多了,朱翊钧就笑说,“常洵这么想比,常洛就跟比一会。”
“既然是比试,就得有彩头。”朱翊钧笑说。他从身上解下一个玉佩。“就拿朕的这个玉佩做彩头。”
“父皇的这个彩头,归我了。”三皇子信誓旦旦的说。
大皇子看他,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该赢还是不能赢,他不由看向荣昌,想看她有什么意见给自己,但是荣昌正和昭宜说话,没看向他。
“尽力而为,不管谁输谁赢,都是好汉,都是朕的好儿子。”朱翊钧说。
比赛开始,内监挥舞着旗子,两匹马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四周军士鼓舞着劲叫好,也不说具体给谁叫好,就是叫好,营造出氛围。
两匹马一开始都是不分伯仲,等跑到对面山上,挥舞旗子的人时转圈,大皇子就略有些领先,三皇子便急了,接连抽了几鞭子,马跑的更急。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终于马鞍和马匹上的间隙越来越大,最后,在惊呼声中,三皇子整个人都甩了出去。
“三皇子。”众人喊叫道,三皇子的内监心都要跳出来了,一路小跑着过去。
大皇子紧急着勒马,他离的比较近,但是看到三皇子状况时,他有些怕了,只敢喊着三皇弟,却不敢靠近。
朱常洵倒地的姿势非常别扭,头偏在一边,还在往外吐血。
“快,去叫许杜仲过来。”朱翊钧在见到三皇子从马上飞出去的时候就说,等到人过去,“别乱动他,等太医来。”
“其余人不要乱动。”朱翊钧说,他冲陈矩使个眼色,陈矩知机,会把一切的因素都控制起来,慢慢排查,看是意外,还是**。
许杜仲到的时候郑妃也听到信来了,看到担架上的三皇子,惊呼一声我的儿,就晕了过去,一片兵荒马乱。
荣昌和昭宜回自己宫待着,这个时候不出去就是不裹乱了。
“三皇弟不会有事吧。”昭宜担心的说。
“希望他福大命大。”荣昌叹气说,“可是遭罪肯定免不了,那么快的速度摔下来,想着都疼。”
“等到他安定了,我们再去看他吧。”荣昌说。
王容与听到信也是匆匆去了,为了避免过度移动,三皇子被安置在离草场最近的宫殿里,这里并没有安排贵人居住,有些简陋,离主宫殿也颇远。
王容与进殿,见朱翊钧在外等候,就问,“三皇子没有大碍吧?”
“现在还不知道。”朱翊钧摇头,“许杜仲在里面呢。”
“怎么会突然从马上摔下来?”王容与忧心的问。
“也是我思虑不周,常洵说要比试,我就让他们比试,后来越跑越快,就出了意外。”朱翊钧说。
王容与走到朱翊钧身后,扶着他的背,“出了意外谁也不想的,但愿三皇子能吉人天相,大难不死。”
“陛下,娘娘,郑妃娘娘清醒了。”宫人来报。
“让她进来吧。”王容与说,“可怜见的,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郑妃帕子捂脸的进来,一进来就殷殷切切的哭道,“陛下,陛下给妾做主,给三皇子做主啊。”
“做什么主?”朱翊钧说,“这只是意外,你让朕给你做什么主?”
郑妃跪倒在地,“皇子公主天天都骑马,没有谁出有意外,怎么独独就三皇子出了意外,若是意外,大皇子的马同样跑的那么快,怎么就没出意外?”
“你这是盼着大皇子出意外?”朱翊钧反问。
“妾不敢。”郑妃说,“可是我可怜的三皇子,他又能碍着谁的眼呢?”
“妾知道,妾从前冲动莽撞,得罪了许多妹妹,若是她们有恨,尽可以冲着妾来,只是不要伤害妾的三皇子。”
“现在一切都在调查,你就口口声声有人对付三皇子,那你说是谁?”朱翊钧语气不好。
“陛下。”王容与劝道,她扶起郑妃,“郑妃也是一番慈母心切,关心则乱。”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三皇子怎么样了。”
“其余事自然也要查,若这背后真有手脚,陛下和我,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王容与说。
“娘娘。”郑妃握着王容与的手,“都是当娘的,臣妾这心,娘娘该懂的。”
“我懂。”王容与说。
又等了半个时辰,许杜仲才从内室出来,“许御医,三皇子如何?”郑妃心里焦急,竟然是越过朱翊钧王容与,率先发问。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许杜仲说,“只是三皇子此次摔断身体多处骨头,伤筋动骨,需要长时间卧床休养外,日后的身体少不得也要受此影响。”
“三皇子以后会如何?”朱翊钧问。
“少不得要精心呵护着。”许杜仲说,“也会比常人身子更虚弱些,容易受风邪。”
“皇子本就都是精心呵护着。”王容与说,“虽然伤了骨头,但是三皇子眼下还小,骨头会好好长好的吧?”
“其实三皇子这样的年纪更难看顾。”许杜仲说,“等再大一点,他知道后果严重,反而会好好养伤,臣担心三皇子因为身体疼痛难忍,挣扎,导致骨头错位,留下记来。”
“留下记来是什么意思?”郑妃颤抖着问。
许杜仲看着他说,“腿骨移位就会走路不平。”
“那意思就是说,三皇子会变成一个瘸子?”郑妃颤抖着问。
“现在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只要三皇子不闹不乱动,臣还是能保证,把这种可能降低到最低。”许杜仲说。
“那你尽管去治,尽量不要留下记来。”朱翊钧说。
“小孩子经不起痛,适当时候,许御医可以采取非臣常规办法让他安静下来。”王容与说,“一定不要让他留下记来。”
郑妃已经身子一软,再一次晕了过去。
她是个聪明又好强的女人,一路来也算顺风顺水,身居高位,纵使现在没了陛下的宠爱,但是她身居高位,又有皇子傍身,已经胜过后宫女子无数。
而且她从来没有认命,她在等陛下对皇后生厌的那天,陛下也是男人,男人喜新厌旧是天性,虽然那时候也许还会有别的新人,但是她比皇后年轻就够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调查三皇子坠马一事自然不能在这宫殿进行,确认三皇子无事后,朱翊钧就起驾回寝宫——临仙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容与本来准备留下来安抚郑妃,朱翊钧阻止她,“让她痛苦哭一场,你在这,哭的不尽心。”
“那就听陛下的。”王容与说,她嘱咐宫人,等到许御医说能动的时候,再把三皇子挪到郑妃宫里去,好方便郑妃就近照顾。其余这殿里要有什么缺的,尽管去问宜妃要,第一要满足这里的需要。
等坐到朱翊钧的辇车上,王容与才叹气,“难怪我今早起来就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胸闷,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果然应验了。”
朱翊钧拍拍王容与的手,“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只是巧合而已,不要太担心。”
“三皇子这次真是要受苦了,三郎要多加抚慰才是。”王容与说。
“希望只是单纯的事故。”朱翊钧想到如果这是一场阴谋,背后会接踵而来的麻烦就闭眼说道,“是不是女人就学不会消停?”
“这话我不好接。”王容与说,“我也是女人啊。”
“若是人人都像你就好了。”朱翊钧感慨道。
“若人人都像我,这样无趣的女人才得不到三郎的心。”王容与说,“得是又娇又作,才能得到三郎的心。”
“你一点都不无趣。”朱翊钧说。“我不喜欢愚笨,只仗着几分姿色就又娇又作,拿捏不住分寸的人。”
“三郎明明之前很喜欢的。”王容与说。
“这个时候就不要跟我算旧账了。”朱翊钧无奈说。
“我也是想让三郎放宽心些,横竖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面对了。”王容与说。
“带的人多,反而玩的不尽心,以后还是就咱们来吧。”朱翊钧说,“横竖我们不在宫里,她们在宫里也落得轻松自在。”
“先把这年过去了再说以后吧。”王容与说。
回了临仙殿,这其实是王容与的寝宫,朱翊钧在前还有垂拱殿是为天子寝宫及处理政务接见朝臣的地方。
如今朱翊钧是单纯把垂拱殿作为政事堂来用,日常起卧俱都在临仙殿。
恭妃和宁贵人早已在殿外等候,“娘娘,臣妾听说三皇子骑马出了事故,心下难安,特来向娘娘请罪。”等到一进到殿内,恭妃就和宁贵人匆匆跪下请罪。
王容与正要说你何罪之有时,朱翊钧皱眉道,“你要真的心下难安,也不见你去看三皇子一眼,只在这等着,你这心下不安,是怕自己受责罚吧。”
“都是妾身不好。”宁贵人膝行出列说,“恭妃娘娘负责管理皇子公主事务,因为皇子公主都喜欢跑马,所有马具马匹伺候的人,都是每天早晚过问,臣妾见恭妃娘娘辛苦,就揽下这个活,没承想还是出了纰漏,都是臣妾的错,陛下和娘娘要责罚就责罚臣妾吧。”
“都起来吧,跪着像什么样子。”王容与说,“这里头的事陛下自然要查清楚,若没你们的事,用不着你们这么请罪,若这里头真有你们的事,便是请罪也免不了责罚。”
王容与见朱翊钧神色不好,便让她们先出去,“三皇子那,你们还是要去一下,若是郑妃有说什么不好听的,你们见一眼就回来,别和她起冲突。”
“伤在儿身,痛在母心,郑妃言语过激之处,你们便多体谅些。”王容与说。
“是。”两人收了眼泪出去。
等出了临仙殿,宁贵人对恭妃说,“娘娘,我和郑妃颇有些恩怨,若是这个关口让她见了我,真要疯狗一样咬着不放了,三皇子那,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啊。”恭妃说,让她一个人面对郑妃,她还真不敢。而且她现在也摸不准,这三皇子坠马一事,有没有她的过错,她自己是没有主观意愿要害三皇子的,但是,但是,真要是照顾不周出的差错,最后总会算到她头上。
虽然听闻三皇子重伤,她还是心中暗喜,毕竟这样大皇子就更稳靠了。
“娘娘,宜妃和兰妃,应该要要过去看望三皇子,娘娘和她们一起去吧。”宁贵人说,“郑妃看着她们在,也不会对娘娘说什么难听的话。”
“是这个理。”恭妃说,“那我赶紧去和她们汇合去,你先回去吧。刚才在陛下面前多谢你了。”
“我如今住在娘娘宫里,和娘娘是一条船上的人呢。”宁贵人说。她在宫里是住在兰妃宫里,但是来西山行宫,却是和恭妃住在一块,日常起居都在一起。
“我宫里就没有你这样贴心的人。”恭妃说,“我都想跟兰妃说,等回宫,你搬到我宫里,我们日常说说话,互相作伴解闷岂不是很好。”
“这个不用娘娘去说,等回宫了,我去跟兰妃娘娘说。”宁贵人笑道。
但是目送恭妃远走后,宁贵人却是晒然,虽然恭妃有皇子傍身,却实在不是一个聪明人,反正大仇得报,日后在兰妃宫里,悠然度老吧。
陈矩回来复命,朱翊钧问,“查实了,没有人在这里头搞手脚?朕可是受够了反转。”
“奴才惶恐。”陈矩说,“因为皇子和公主们每天都要去骑马跑上几轮,陛下也时常去,伺候的人不敢轻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奴才反复盘查了,应该错不了。”
“应该?”朱翊钧道。
“肯定错不了。”陈矩说。
“这么说,完全是意外。”朱翊钧说。
“虽然是意外,但原本是可控的意外。”陈矩说,“检查马具的人在检查大皇子处非常用心,而检查三皇子时就颇有应付,所以没有及时发现马具的不妥,在快速跑马时才会发生意外。”
“哼,永远指望不了她们能理解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朱翊钧说,“即是意外,就这么结了吧。”
“恭妃监管失察,减六个月俸禄,小惩大诫。”
王容与此时才过来说,“只怕这一分不察,到郑妃那要放大成百倍,少不得要闹了。”
“她还有脸闹,恭妃只顾着大皇子,对三皇子不甚上心,虽自私,但也是人之本性,她这个亲娘,对三皇子不上心,去怪谁呢?马具都是三皇子身边的人亲自打理的,哦,恭妃少过问一句,他们就不尽心检查了?”朱翊钧说。“三皇子的人可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那恭妃的人对荣昌和昭宜的检查也很马虎,但是两个公主身边的人却不会出在这样的篓子。”朱翊钧道。
朱翊钧让人去把这个结果告诉郑妃,之前三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全部拿下,要要怎么处置,让郑妃自己去处置。
“陛下让我处置几个下人?”郑妃不敢置信的说,“罪魁祸首,只是罚俸六个月而已,让我处置几个惫懒的奴才有什么用?”
“陛下不曾见过三皇子躺在这人事不省吗?三皇子遭这么大的罪,好坏未知,陛下就一点不心疼吗?”
“难道大皇子是陛下的儿子,三皇子就不是?”
“陛下之前说过,若中宫无子,立长为嗣,三皇子再也威胁不了大皇子什么,为什么恭妃还要赶尽杀绝!”郑妃嘶吼道。
“娘娘,这事与恭妃娘娘并无关系。恭妃娘娘最多就是有一点,监管不严。”内监说。
“她的监管不严就会害了我的儿子。”郑妃身嘶力竭的说,“我要见娘娘,我要请娘娘给我做主。”
“郑妃娘娘有这个功夫,还是安心照顾三皇子吧,陛下下旨的时候,娘娘就在身边。”内监说,“陛下不想让这件事变成蓄谋,在前朝引起议论纷纷,所以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娘娘要体谅陛下的这番苦心才是。”
“谁来体谅我的心啊?”郑妃捧着胸口热泪盈眶的说。陛下
“娘娘。”内监劝道,“娘娘只能自己排解,说句不好听的,三殿下现在这样,陛下还余几分心疼,若是娘娘不识大体,召了陛下的厌弃,三殿下以后如何,可真不好说啊。”
内监说完走了,留下郑妃,这次是真的意识到大势已去,再无任何指望。顿坐在地,涕泪长流。
然后朱翊钧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皇子坠马,前朝的人敏锐察觉到其中关系,上言道,陛下膝下不过两子,先有大皇子槌击,后有三皇子坠马,追究其根本,是因为陛下没有早早立定太子之故,还请陛下为正超纲,为定人心,早早确立太子。
朱翊钧把这些上书的折子都留中不发,不管不看不听,当不存在。
为了怕王容与知晓,还特意在她面前轻松逗乐,插科打诨,到处引她出去玩,但是王容与不知怎地,最近心情不好,没什么兴致。
也是竭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配合朱翊钧。所以没有看出朱翊钧的欲盖拟彰。
明明两人都心情不太好,都在为了彼此假装,看起来就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朱翊钧这么无视奏本并不是办法,阁臣们来试探过朱翊钧的想法,朱翊钧说,“朕说了朕会立大皇子,为什么逼的朕现在就要立太子,难道逼着朕立了太子,朕就可以去死了?”
阁臣跪地口称不敢。
便是朱翊钧这么说了,也不过再拖延几天,朝臣们请立太子的势头不减,最后越演越烈,难得上一次大朝,本本要奏,都是请立太子。
朱翊钧额角微跳,在竭力忍耐。
“中宫年长,若陛下仍寄托与中宫嫡子,这,这,虚无缥缈啊。”朝臣苦口婆心的说。
朱翊钧闻言就拍桌,站起来准备斥责他。
“陛下,陛下,中宫大喜,中宫大喜。”剑拔弩张之时,陈矩高喊而来,跪倒在众臣之间,“陛下,皇后娘娘在今早的平安脉中,诊出已有一个月身孕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朱翊钧匆匆到临仙殿,王容与被人团团围住,躺在床上,双目合上,朱翊钧走上前,“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容与这才睁开眼看他,有些疲惫的笑着,“最近只觉得烦躁从生,还以为是天气原因,也没当回事,没想到是怀上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翊钧转头问许杜仲,“皇后身体可有大碍?”
许杜仲摇头,“娘娘身体没有不妥,只要按部就班照着方子养胎,一切无虞。”
“你去把安胎的事宜都写下来,朕要亲自过目。”朱翊钧说,等到人走后,才看向王容与,拉着他的手,“你心情不好,我都没有发现。”
“三郎不是最近有烦心事吗。”王容与说,“我也没想到这一胎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也许是他知道父皇的纠结,知道这个时候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朱翊钧说。他看向王容与腹部的眼神十分温柔。
王容与不解的看他,朱翊钧说,“朝上又在催我立太子。”
王容与了解后无奈笑,“三郎对嫡子继位有那么强的执念吗?”
“我不是对嫡子继位执着。”朱翊钧说,“我只是希望由你我之子承继我的身份事业,这样,你我之间才是完美,没有遗憾。”
“卫子夫也是生了三个公主后才有的太子。”朱翊钧说,“虽然每次见你生产,都担忧害怕不已,但还是希望你能再给我生一个儿子。”
“又没有做措施,有了就生呗。”王容与说,“能不能生儿子当太子,以后当皇帝,我没有很执着,有荣昌和常寿,也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当然,如果有就更好,儿女双全,再好不过的福气了。”
“你我之间,有无太子并不是完美,要白头到老,这一世恩爱才完美。”
“你去年才生的常寿,又是早产,这次会不会有影响。”朱翊钧说道身体想起来后怕,他希望王容与生下太子,但是他更希望王容与陪他白头到老。
“许御医说没有妨碍。”王容与说,“去年坐了双月,认真的休养好,身体底子好,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又怀上了。”
朱翊钧想到他们来了西山行宫后种种放松放纵之处,看着王容与的笑就带出了几分,王容与被他笑的不好意思。
“只是常寿还没周岁,这一胎又来了,我担心会对常寿疏于照顾。”王容与担心的说。
“常寿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你亲自选的,每日过问,想来不会有什么疏忽之处。”朱翊钧说,“荣昌也大了,如今可以正经让她帮你处理一些事物了。”
“再说,还有我呢。”朱翊钧说。
“常寿每日要做抚触,父母做效果最佳,若是我日后精力不济时,三郎就要记得。”王容与说。
“知道。”朱翊钧说,“我看你做过的。”
王容与会给常寿每天从头到脚的摸一遍,活动筋骨,和她说笑,这是亲子间的独享时刻,朱翊钧无法理解,但是王容与说这样对常寿好,他便也学着做。
皇后有孕,让朝臣们停下了劝诫立太子的行为,左右不过再等十个月,等到瓜熟落地,就能见分晓。
若是皇后这胎是太子,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这胎还是公主,想来陛下也不会再心存侥幸,绝了想要嫡子承继之心。
后院女眷则在议论皇后盛宠一事,“娘娘大婚入宫也有十五年了,如今还能怀有龙嗣,看来陛下真的很喜爱娘娘。”
“娘娘去年才早产生的常寿公主,今年又怀上了,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损害?”
“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哪里有没有损害的地方,多少夫人成亲十年十五年后都不愿意伺候老爷,宁愿把老爷往小妾房里推,不就是不想再怀孕吗?”
“小妾一个一个的生孩子也是让人头疼。”
“娘娘生荣昌公主多年后都没有孕息,还以为是不会再有。没成想到这个年纪了,还能三年抱两。”
“这是娘娘为人和善的福报呢。”
“不知道这次娘娘怀孕,陛下会不会广采秀女进宫。”
“陛下敬重爱重娘娘,老爷们朝廷为官也要迎合上意,倒是一股好风气。”
对于这些,朱翊钧和王容与自然是毫不关心,皇后有孕,如今是重中之重,内外命妇只第一次进殿庆贺后,朱翊钧就下令不让她们再来打扰娘娘养胎,又让宜妃为头,带着后妃,奉两宫太后回宫。
偌大的西山行宫,很快便只留了朱翊钧和王容与,四位公主,两位皇子并郑妃在,当初朱翊钧是要让皇子们也一起回宫的,只是当时三皇子在床上只躺了二十天,郑妃去跟朱翊钧说,想让三皇子留在西山行宫等到骨头长的再结实一点再回宫。
“若是回宫,自有太医日日盯着,留在行宫,行宫的太医只为皇后准备,反而对他有所疏忽。”朱翊钧说,“你若要真的留下也行,只是要从你现在的宫殿搬到更偏远一点的宫殿里,日常也不要出来走动。”
郑妃自己想了好一会,还是想等三皇子骨头长的再好一点再回宫,朱翊钧也不强迫她,便让她们母子移宫别住。
三皇子既然留在行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朱翊钧便让大皇子依旧留在行宫,给他划定了活动范围,再请老师来给他讲课学习,并无妨碍。
朱翊钧把荣昌叫到身前,“知道父皇叫你来有什么事吗?”朱翊钧笑问。
“父皇是想让女儿替母后打下手,管理西山行宫的事物吗?”荣昌问。
“真是冰雪聪明。”朱翊钧说,“从前是你宜母妃在帮着你母后处理事物,但是你宜母妃要先回宫,这西山行宫能替你母后分忧的人就没有了,父皇想着你也长到可以给父母分忧的年纪了,所以就想让你替你母后管起这繁琐的杂物。”
“父皇既然相信我,荣昌定不辱使命。”荣昌说。
“父皇相信你。”朱翊钧说。
朱翊钧只是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句,但是荣昌和昭宜到王容与面前时,王容与就交代的仔细的多。
“顾言晞这段时间会是你们的老师,告诉你们该做哪些,该怎么做,同样,她也会把你们的表现如实告诉我。”王容与说,“管事不论大小,都是肩负起一份责任,要认真对待。既然你们父皇嘱意你们开始学习,那就不能把你们在当小孩一样看待。”
“没有纵容,没有包容,所以凡事都要再三思量,小心谨慎。”
“谨遵母后教诲。”荣昌和昭宜起身说。
“如今西山行宫有几个重点,你们工作的安排就要着重处理,不能有任何闪失。”王容与说,“现在西山行宫的正经主子也没剩几个,倒是方便你们操作。”
“你们的父皇自然是重中之重,其次就是受伤的三皇子和体弱的常寿,这两处的药食都不能马虎,要日日过问,其次郑妃是唯一留在西山行宫的后妃,她的要求在她的那个份例内的都要满足她,大皇子,三公主,这两处也不能疏忽。”
“还有母后。”荣昌说,“母后是父皇心中之重,更是重中之重了。”
“我如今身体精力还好,倒用不上你们天天守着。”王容与笑说。“我和陛下同意你们便是信任你们,所以不要害怕,放手去办吧。”
荣昌板着脸还挺有样子,顾言晞第一次陪同她去理事堂时,荣昌端坐高位,喜怒不行于色,昭宜公主坐在下首位,并不言声,第一次去按班就部的询问,并无额外交代就散了。
从理事堂去临仙殿和王容与汇报今天的情况时,荣昌才又恢复小女孩的样子,问顾言晞和昭宜,“我刚才表现的好吗?”
“好。”昭宜说。
荣昌看着顾言晞,昭宜只会说她好,不好也是好。
“公主殿下刚才的表现非常好。”顾言晞笑说,“不动声色,让人摸不准底自然就会老实观望。若是殿下喜怒让人看穿,就容易被引导,被胁裹,反而处处捉襟见肘。”
“这底下的奴才会如此胆大?”昭宜问,“竟然要操控主子的行为吗?”
顾言晞只笑,却不说话。
王容与旁观了两日,见荣昌掌宫先像模像样的,连常寿那,也如她一般,照顾周到。也就真安心下来也养胎,西山行宫开阔,景色优美,王容与每日早晚都要在山林间漫步半个时常,通常都是朱翊钧陪着,两人手牵手的走着。
再加上西山有好水,还有就地取材的山珍。
王容与的养胎生活十分滋润。
只好日子过的快,西山比京城凉快许多,便是秋天也来的更早些,等到早晚有萧瑟寒意,朱翊钧便说要回宫,王容与在西山养胎很是惬意,都不想回宫。
“便是你嫌宫中不清净,那便去瀛台吧。”朱翊钧说,“西山越来越冷,不是个养胎的好地方。”
“那还是回宫吧。”
“免得说我是不想回宫。”
“宫中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