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善鬼拯救
也许，愣愣地想着的神情与被吓呆的神情也没啥两样，因此，四周虎视眈眈的一众恶鬼们似乎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我心中大为疑惑之际，可怜鬼已经化为一道鬼气急冲了过来。与之前的无头鬼接触到我身体时的感觉一样，我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入体，然后在恍惚之间，就发觉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我看到前方有一处地方特别的亮。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围着亮光忙碌着。我好奇地瞪大眼睛凝视着。终于，我明白了过来，这是一个手术室。眼前的那些医疗工作者们正在进行手术。从空气中所弥漫的血腥气息，我就能判断出这个手术似乎不大顺利。
自己也曾经手术过，只不过那时的我已经被麻醉了，因此在整个手术的过程中，我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一方面是出于好奇，很想看一看真正的手术全过程；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同为病患者的关心，我想知道如此浓重的血腥气味到底是如何造成的，会不会危及到患者的生命。我蹑手蹑脚地凑了上去，因为我并不想影响到医疗工作者们的心神。
走近了，也终于看清了。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的喉部被开了个大窟窿。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可怜鬼。也许，这并非什么大手术。但，可惜的是，医生在手术的时候恰巧不小心碰到了大动脉，因此患者的喉部就一直血流不止。难怪，整个手术室会被如此浓重的血腥气味所充满。
“你所看到的，就是夺走我生命的那次手术的全过程。”蓦然间，我脑海中响起了可怜鬼的声音。
“你，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恐怖的场景来吓唬我？”我有些担忧地问道。
“哼，如果我真想吓唬你的话，那现在又何必出言提醒呢？”可怜鬼的话语中掺杂着少许的恼怒。
“那，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干什么？”我并未因为可怜鬼的反问而放松警惕。
“如果我看得不错的话，那么你得的应该是食道癌吧？”可怜鬼不答反问。
“是又怎么样？”我充满敌意地回道。
可怜鬼听后，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就继续悠悠地说道：“唉，不管怎么说，你总比我要幸运一些。我可是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这些人民医院的医生还真是不负责任，一个小小的喉部开孔，居然能将人的性命给开没了！”
听了可怜鬼的抱怨，我不禁深有同感地接口道：“不错。这人民医院的医生不但水平低、态度差，而且心还特别的黑！唉，现在想想，倒真有些后悔当初没听儿女们的建议。倘若那时我直接到南京就医的话，恐怕也就不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好恨啊！恨这些拿人命当儿戏的混账医生，恨这个纵容医生犯错的混账医院。我被这些可恨的医生们给折腾死了，但这个该死的医院居然判定为正常的医疗风险。最后，那些医生居然不负任何医疗责任。也就是说，我被他们给弄死了，居然就只是‘白死’！正是由于我心中那强烈的恨意，所以我才会一直留在这里！我要报复！我要报复那些混账的医生，我要报复这个可恨的医院！”
虽然可怜鬼说得咬牙切齿、说得面目狰狞，但有着共同感受的我，却觉得可怜鬼渐渐变得亲切、可爱了起来。我很想出言宽慰可怜鬼两句，只是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半响，那可怜鬼就继续说道：“我只恨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医生，我只恨这个包庇纵容的医院。而你却只不过是这些可恨医生们的受害者罢了。因此，对于你，我就只有同情……”
从可怜鬼的神情之中，我看得出，他说得是那么的情真意切。听着听着，我不禁心中一动，于是插口道：“难道你那句‘桀桀，这个白痴，居然会怕鬼’，是故意说出来的不成？”
“不错！当时，如果不是我的提醒，那么现在你十有**已经成了那些恶鬼们的补品了！”可怜鬼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补品？不会是食物的意思吧？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娘的，这些家伙还真不愧是“恶鬼”，居然敢拿活人做食物！难道，就没什么神灵来治治他们吗？估计会有吧？否则，整个医院还不被这些恶鬼们给掀翻了才怪！可是，我以前似乎从未听说过人民医院出现过什么“恶鬼食人”之类的恐怖事件啊！唉，没想到，我居然会如此倒霉地遇到众鬼捕食的恐怖情况。估计神灵也不是万能的，瞧样子，如果不是这位可怜鬼的仗义援手，那么我恐怕真就倒霉地被一众恶鬼们给分而食之了。唉，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念及于此，我就在不住地颤抖之中大为感动地对着可怜鬼道起谢来。
“可是，你又为什么要请求他们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并将我带到这个手术室中来呢？”冷静下来之后，我就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一方面乃是情势所迫，当时如果我不如此说的话，那么就立即会成为众矢之的；另一方面就是为你了，所谓送佛送到西，我既然已经帮了你一把，那么就不希望你再被众鬼所食，否则当初我又是何苦来哉呢？反之，如果我不出来，那么也必然会有其他恶鬼出来对付你。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之下，你很可能会再次着了道，从而面临魂飞魄散的危险！”可怜鬼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可是，你挺身出来了，但却没有对付我。难道，你就不怕被他们发现吗？”听了可怜鬼的解释，我却更加疑惑了起来。
“暂时无需担心，在我鬼念所形成的临时鬼蜮之中，那些恶鬼们是无法察觉我们的意念波动的。”可怜鬼听后，有些自豪地回答说。
“暂时？也就是说，你这所谓的鬼蜮并不能一直维持下去了？”闻言，我就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不错！最多维持个几分钟！”可怜鬼直言不讳地回答道。
046 大义凛然
“那，那，岂不是说，我们很快就要再次回到众恶鬼们的包围之中了？”我很是担忧地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这鬼蜮之中的时间跟外界是完全不同的。这里过去一日，在外界实际上才只是一分钟。因此，在我的鬼蜮之中，我们还有几天的缓冲时间。”可怜鬼听后，就有些得意地安慰道。
闻言，我不禁暗松一口气，但随即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因此忍不住问道：“可是，这几天过去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可怜鬼无奈地回答道。
“什么？不知道？你怎能不知道呢？”想到几天后，就会再次面临众恶鬼围攻，我不禁心中发寒，因此就不顾形象地大声责问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唉，现在是能拖一天算一天。”可怜鬼情绪低落地说道。
“可是，这么拖也不是办法啊！我们迟早会露陷的！……怎么办？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一时之间，我竟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估计是我的不断来回晃悠，晃得可怜鬼心烦意乱了起来。终于，可怜鬼很是不耐烦地喝道：“你担心个啥？那些恶鬼们发现真相之后，首先要对付的可是我！”
闻言，我不禁心中一震。不错，那些恶鬼们可是说了，如果可怜鬼这次任务失败，那么恶鬼们就要拿他来弥补损失。可怜鬼为了救我，可是冒着魂飞魄散的巨大危险！但，此时此刻，我居然就只是想着自身的安全！真是太自私、太不应该了！
“唉，既然没什么好的应对方法，那么你不如就按照与众恶鬼们的约定对我动手吧！”突然一股英勇的气概涌上心头，于是，我大义凛然地对可怜鬼说道。
“为什么？”对于我的突然转变，可怜鬼明显有些回不过神来，因此有些迷惑地问道。
“我问你，即便你不动手对付我，那么等会儿，那些恶鬼们能否放过我？”我不答反问。
可怜鬼还是有些不明白，因此听了我的问题之后，只是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既然我怎么着都无法逃脱得了被众恶鬼分而食之的悲惨命运，那么到底是由你来动手还是由其他恶鬼来动手，其结局又有何不同呢？”我继续问道。
“你的结局是没什么不同，但是，我却下不去这个手来！虽然我已经化身成鬼，但却还没沦落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可怜鬼虽然认同我的看法，但却还是委婉地拒绝了我的建议。
“你能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帮助于我，我心中已然很是感激！”我突然情绪激动地似是不着边际地说道。
可怜鬼有些弄不清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淡然地回道：“你不必如此，其实，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能真正帮助到你。”
可怜鬼的意思我明白，他是让我待其真正挽救了自己之后再道谢不迟。可怜鬼的大义不禁让我心中更是感激。也正是因此，才让我最终下定决心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地保住可怜鬼。“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动手的话，那么待我们出了鬼蜮，其结局将是如何？”
“在我出言提醒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到时候，很可能我会招致那些恶鬼们的围攻，而你，在失去我保护的情况下，十有**会逃脱不了被灭的命运。”可怜鬼神色平淡地回道。看他那处变不惊的模样，我真的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个可怜鬼就是曾经卑躬屈膝、奴颜讨饶的那位。也许，当时他只不过是为了救我才故意那么做的吧。
“也就是说，如果你不出手的话，那么非但帮不了我，反过来还会搭上你自己的一条命……”
“哼，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可怜鬼打断我的话并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一听就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唉，惯性思维害死人啊！人家现在都已经是鬼了，又哪来的命呢？“正是因为你已经死过了，所以才要更懂得珍惜。毕竟，现在你依然有思想、有记忆，倘若真的魂飞魄散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次我的话似乎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可怜鬼听后，神色明显变得犹豫了起来，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态度坚决了。
见状，我就赶紧趁热打铁道：“反正，你动不动手，我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倘若你不动手的话，那么我俩都得玩完；倘若你动手的话，那么最起码能够保全到你。你可以仔细想一想，到底哪种选择更加划算。”为了打动善良、大义的可怜鬼，我不得不极尽蛊惑之能事。
可怜鬼没有立即回话，他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很显然，此刻，可怜鬼心中真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见此情景，我心中也有些忐忑了起来。我有些担心这个可怜鬼死脑筋，只认死理而不知变通，如此一来，岂不就白白塔上他那个可怜的魂魄了吗？
“不行，不行！”终于，可怜鬼再次开口了，“如果我真这么做了，那么必将一直心里难安。也许，我将会一辈子游荡在这个可恨的医院之内。这鬼魂与人不同，只要不魂飞魄散，就能够一直存在下去。一直愧疚着算个什么事？还不如现在就魂飞魄散来得痛快。哈哈，这也算是一了百了吧！”
我这一辈子就没佩服过什么人，但没想到，现在居然遇到了一个有如此气魄的鬼！就是不想佩服都不行！可怜鬼，是我这一生第一个佩服的人！哦，不对，第一个佩服的“鬼”！
正在我心中感慨之际，突然，可怜鬼面色一变，随即惊呼道：“不好，外面有变！看来，我这个鬼蜮要提前崩溃了！”
“怎么了？出现了什么变故？难道，你的行为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不成？”我有些担心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倒不是！我发现外面的鬼气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看来，外面的那些恶鬼们像是遇到了什么克星。”可怜鬼一边感应一边解释道。
047 变故突起
渐渐地，可怜鬼的面色就变得越发凝重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好！外面的那群恶鬼似乎快要撑不住了。”
闻言，我却是心中一喜，然后就有些不解地说道：“那不是更好。他们全都逃掉了，也就没空闲来对付我们了。”
“唉，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合众人之力都有些撑不住，那就更不要说我了。所以，在如此变故之下，我们所在的鬼蜮也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再者说，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他们又怎会甘心空手而归呢？因此，我担心他们会在逃离之前不顾一切地给予我们最为疯狂的反扑。”可怜鬼一边摇头一边苦笑着说道。
“啊！”听后，我不禁惊呼一声，“那可如何是好？不如，你还是对我出手好了！省得到时候那些恶鬼们也对你出手。”
可怜鬼似乎没听到我的话语一般，他突然大喝一声“凝”，然后就急促地说道：“鬼蜮马上就要崩溃了。下面我所说的话你一定要牢记心中。离开鬼蜮之后，不管遇到多么可怕的事情，你都势必要紧守心神，切不可出现一丝畏惧心态。只要能坦然面对一切，那么外面的那些恶鬼也将拿你没有任何办法！”
虽然可怜鬼在努力维持，但我们四周的一切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得虚幻了起来。终于，我再次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我知道，自己即将再次进入到众恶鬼们的包围圈中。现在，我很有些担心那个善良的可怜鬼。
也许是看到了我的担忧之色，因此，在彻底脱离鬼蜮的那一刹那，可怜鬼的声音就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别担心，在我刚成亡魂的时候，这些恶鬼们都未能奈何得了我，那就更不用说现在了。”
这可能是可怜鬼的故意安慰之词，但不管怎么说，听了之后，我心中多少感觉好受了一些。当再次回到那片黑乎乎的空间之时，我看到了众恶鬼那一双双快要喷出火来的愤怒目光。
“诸位，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可怜鬼的事等以后再说。现在，也别管什么效果不效果了，我们还是赶紧一起全力出手，将那动弹不得的家伙给分食了吧！”
在头领的明智呼吁之下，众恶鬼们一个个纷纷响应，全都摇身一变，化成临死之前那最最恐怖吓人的模样，然后张牙舞爪地对我扑来。
此刻，我谨记可怜鬼的嘱托，尽量保持着心中的那一份平静，极力不让自己陷入到恐慌之中。可怜鬼的提醒果然十分有效，虽然众鬼一起恐吓，威势比先前强盛了百倍不止，但我却没有出现先前那种灵魂被撕扯的恐怖感觉。
众恶鬼见我居然不为所动，一个个在失望之中动作就不禁迟缓了下来。“都不要停！继续往前冲！实在不行，就强行分离！”在头领高声呵斥之下，众恶鬼们就再次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顿时，一股股阴寒之气透体而入。在不同阴寒之气的侵袭之下，那种难受的感觉就别提了。但，这才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那一道道阴寒之气，很快就仿佛在我体内化作了一个个倒钩，然后狠狠地倒钩于我身体之中。顿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就如同惊涛骇浪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我的神智。不过，最最恐怖的事情还未正式开始。接下来，那些钩入我身体之内的倒钩居然猛地朝四面八方狠命地拉扯了起来。瞧那架势，这些恶鬼们竟然是想将我分割成一块块碎得不能再碎的碎肉。
此时，我首先感觉到的并非是他们的残忍，而是那来自灵魂的让人绝对无法忍受的痛苦。我想大喊，我想惨呼，可惜，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处在倒钩的残忍拉扯之中，因此，我根本就发不出哪怕一丝声响。
与我现在的痛苦相比，也许，古代那让人谈之色变的车裂酷刑也不过尔尔吧！面对众恶鬼们的强势围攻，我根本就无力反抗。“别了，我的亲人们！”我只得在心中呼喊着。真是没想到，我没丧命于癌症之手，最终却居然被一群恶鬼们给分尸了！我无奈地哀叹道。然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就瞬间席上心头。
我已经认命了！唉，不认命又能怎么样？可是，这个世界就是那么奇妙，正在我彻底绝望之时，变故突起！
“啊！”一声声惨嚎突兀地响起。然后，深入我体内的那一股股倒钩状的寒气就仿佛遇到烈阳的冰雪一般纷纷消融瓦解了。
“阳气！该死的，这家伙灵魂之内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阳气！”那是恶鬼头领的咆哮。在这咆哮声中，还充满着绝对的不可思议。
“舒服，真是太舒服了！”在侵入身体的那一股股寒气瞬间消失之后，我就情不自禁地高呼一声。这种冰火两重天一般的强大感官刺激，还真他妈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得了的。待我略微适应了一下身体之中的舒适之后，我就十分好奇地迫不及待地四下打量了起来。
我看到了相当神奇的一幕。自己所处的那一片黑乎乎的空间的四面八方，正有一道道璀璨的光华不断闪耀。那光华正好与阴森冰冷的黑暗完全相反，它看上去是如此的明亮和温馨。在那美丽光华的照射之下，与之截然相反的阴森冰冷的黑暗空间正在迅速地消融瓦解着。很快，璀璨的光华就射向了那一个个躲藏于黑暗之中的恶鬼们。
“妈的，居然是内外夹击！难道，这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不成？”恶鬼头领惊恐地怒骂着，但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就赶紧咆哮道，“快，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动手撕裂空间。否则，一个也别想跑得了！”
在恶鬼头领的提醒下，正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恶鬼们终于暂时稳定下身形。在恶鬼头领的指挥之下，众人，不，众鬼一起朝着同一方向发起了猛烈地攻击。终于，一个如同漩涡一般的黑色通道出现了。众恶鬼见状，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窜了过去。只是，在那璀璨光华的强势扫射之下，已经有超过一半的恶鬼们灰飞烟灭了。
048 鬼气克星
面临生死存亡的危及关头，这些恶鬼们的肮脏本质也就完全暴露了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此时此刻，他们谁也不认识谁了。为了抢先一步逃离出去，这些恶鬼们不惜对着刚刚还非常要好的同伴大打出手。正是由于他们的自私自利，反而导致众鬼逃离的速度大大降低。因此，在相当混乱不堪的局势下，又有不少恶鬼在璀璨的光辉之中化成了飞灰。
对于那些想分食自己的恶鬼们，我自然没有一丝好感。我所关心的就只有可怜鬼。我不断在纷乱的鬼影中寻找着。似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似乎，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早早地进入到了黑色通道之中……但是，我真的有些不确定。毕竟，众鬼影实在是太相似了，混杂其中的可怜鬼实在是很难被分辨出来。我紧张地瞪着双眼；我不知疲惫地搜索着……没有，我没有再看到可怜鬼的身影。也许，可怜鬼真的已经逃离了吧。但愿可怜鬼真的已经逃离；但愿可怜鬼能够躲避恶鬼们的追杀；但愿那些有实力的恶鬼们皆在此变故之中化作了灰灰；但愿此后不再有恶鬼能够威胁到他……
黑暗终于被彻底驱散，但我所期待的光明却并未出现。被璀璨光华晃得我一阵头晕目眩，于是，我不得不暂时闭上双眼。可是，待我想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我已经再次与自己的身体失去了联系。我根本就无法感知到自己眼睛的存在。我看不到光明、也看不到黑暗。我彻底失去了自己的视力，因此也就无法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些什么。似乎，自己就只是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包裹着自己的就只有虚无。
好在，自己的听力似乎并未失去。撇开自己那纷乱的心情，我仔细地分辨起外界的响声来。那，那是自己相当熟悉的脚步声。儿子！是儿子过来了！想来，应该是那死老头的黑车（贵得离谱，所以称之为“黑车”）到了。看样子，儿子过来是准备将我弄到车上去。
“嗯，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感觉到有股强烈的阴寒之气？”也许是因为其它感觉的丧失，所以此刻我的听力似乎显得格外灵敏，儿子那几不可查的低声呢喃声却被我给捕捉到了。闻言，我心中就是好一阵担忧。因为，我有些弄不清楚，儿子在那些恶鬼们可怕的阴森鬼气的侵袭之下到底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不过，奇怪的是，在我精神略有振奋之后，那让人难受的阴寒却瞬间消失了。难道，刚才只不过是我的错觉？”儿子有些疑惑地继续低声自言自语道。
什么？“精神振奋”？难道，刚才那圣洁的璀璨光华是儿子“精神振奋”的成果？什么时候儿子变得这么厉害了？这可能吗？
虽然心中很是疑惑，但除了从儿子的话中，我就很难再找寻到一点与那“璀璨光华”相关的蛛丝马迹。原本，在我的猜想之中，那应该是个什么法力深厚的道人或者高僧的杰作。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这位出手拯救我的高人应该在事后亮一亮相才对。最起码，这位高人也得要过来查看一下自己的法术成果吧。可是事实上，除了儿子和几个帮忙的之外，我就没发现其他人了。
嗯，说不定，那催促光华还真是儿子“精神振奋”的成果。毕竟我与他乃是父子，那可是血脉相连的。肯定是刚才，儿子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我所面临的危险，所以才会及时出现，所以才会来个“精神振奋”。刚才，在众恶鬼们逃离之时，似乎听到有人提及什么“阳气”来着。嗯，肯定是这样了。我儿子，那可是纯爷们。身上的“阳气”自是非同小可！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有些小得意。毕竟，儿子再厉害，那也得益于自己那优良基因的遗传。呵呵，有点无耻了。夸儿子，实际上也就是在夸耀自己。不过，此时，我可一点也感觉不到“王婆卖瓜”的无耻。此时此刻，我更多的就是沾沾自喜。
哈哈，真是我的好儿子啊！这一下“阳气”大爆发，就将人民医院中积累经年的恶鬼们给除去了七七八八。这绝对是为民除害了！儿子，我为你骄傲，我为你自豪！
实际上，在察觉到自己再次失去视力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自己又一次被困在了自己的躯体之内。说不郁闷，不难受，那肯定是骗人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可没谁愿意做个活死人。不过，在将“璀璨光华”与儿子的“精神振奋”联系到一起之后，我心中的郁闷和难受就已经完全被因为儿子骄傲和自豪而带来的喜悦所掩盖。在这一刻，我就只是在全心全意地骄傲着、自豪着、喜悦着。
似乎在面临璀璨光华的净化之时，那些恶鬼们还想最后反扑来着。刚一思及于此，我就被当时众鬼撕扯灵魂的痛苦给惊得全身一颤。后怕！真的很后怕！毕竟，那种被无数倒钩在身体之内撕扯所产生的痛苦实在是太可怕了！那样的痛苦绝对超越了世间的任何一种酷刑。原本，在那些恶鬼们的疯狂反扑之下，我应该魂飞魄散的。但是，紧急关头，恶鬼头领却惊恐地嚎叫了起来，“阳气！该死的，这家伙灵魂之内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阳气！”。
现在想来，自己之所以能够脱困，似乎并非全是儿子的功劳，好像自己体内的那“强大的阳气”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哈哈，那群白痴鬼！以为老子跟他们一样是失去了生命的亡魂吗？妈的，也不搞搞清楚！老子可还没死呢，体内当然会有异常强大的阳气了！想到这里，我就不自禁地更加得意了起来。在自己看来，儿子那“璀璨光华”的发出，绝对是得益于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强大阳气”的优良遗传。呵呵，你们这些贪婪、无知的恶鬼们，这次算是见识到厉害了吧？哼，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再袭击“活人”！
049 归途思绪
随即想想，这些恶鬼们害怕阳气倒也算是正常，否则，任其肆无忌惮地袭击下去，那活人岂能有活路？呵呵，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途”，“道”“途”不同，自是无法相互干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在我不住感慨之时，两双异常熟悉的大手就触碰了过来。还是如同先前那般的剧痛，只不过经过种种磨砺之后，我对这样的剧痛已经具备了很强的免疫力，因此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疼得死去活来了。我的意识依然相当清晰，我能感觉到，那两个搬动我身体的就是先前替我擦洗、换寿衣的两人。
嗯，他们俩为什么会这么热心地过来帮忙？呸，他们会热心才怪？这两家伙绝对是唯利是图之辈。没利益，他们绝不至如此！看来，原先自己那“他们与老头是一伙的”猜测果然是真的！如果这两家伙不能从那老头那里拿到提成，那么就他们那秉性，肯定早就跑得没影了，哪还会这么好心地前来相助？
唉，不知道儿子现在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别人的圈套？待恢复行动能力之后，我一定要好好提点提点一下儿子，也好让他认识到世道的险恶。
我被那俩家伙粗暴地扔到了推车之上。在钻心的疼痛刺激下，我不禁怒骂道：“混蛋！能不能轻点？”如果我真的能够骂出声来的话，那么这俩混蛋铁定会被吓得魂飞天外。哈哈……想象着那俩家伙惊慌失措、面无人色的模样，我就不禁觉得又是好笑又是解气。这俩家伙忒不是东西，肯定是见我儿子和老婆正忙着整理东西没注意到他们，所以才会如此粗暴的。
“咯吱、咯吱”，小推车动了起来。没多长时间，后面就传来了一阵局促的脚步声。那一定是整理完东西后匆忙赶来的儿子和老婆。我能够感觉到身体的摇晃，很舒服。摇啊摇的，我就感觉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但，我知道自己肯定是睡不着的。自从被困于躯体之后，我可不单单是失去了正常人言行的能力，同时失去的还有晕厥和睡觉等等。虽然睡不着，但那种要睡不睡的迷糊感觉，似乎还挺让人享受的。
穿过幽深的长廊，通过电梯下到一楼，跨过大门前的阶梯，最终来到了昂贵的临时灵车旁。倾斜，颤动，我知道小推车正在被推上灵车。终于平稳并静止了，看来小推车是完全被推到了车上。然后就是一阵“咚咚”“咚咚”的响声，那应该是儿子和老婆将所整理的物事放置于车厢之中时所发出的声音。
通过他们的交谈，我知道，最终就只有儿子一人留在车厢之内陪伴着自己。我当然知道自己并未真的死亡，但是亲人们不知道啊！也许是为了指路，也许是因为害怕，反正老婆和女婿都非常果决地坐到了前面。这车厢与前面的几个座位是完全隔绝开来的。因此，现在，我所能听到的就只有儿子的呼吸声。
发动机响了，身躯开始摇晃了。唉，可悲啊！在还未真正死亡之时，自己却被当做死尸给拉了回去。倘若自己再次“活转”了过来，那我就不知道该如何跟父老乡亲们相处了。唉，到时候，他们会不会将自己视为诈尸呢？万一将谁给吓出个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万一他们在恐惧之中，拼了命地对我发起攻击，那我岂不是危险了？算了算了，这些还是等自己真正恢复之后再操心吧。
嗯，儿子怎么一直不出声呢？不会因为单独跟我同处一地而心生恐惧了吧？想到这里，我就不禁替儿子担忧了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是不想他因为自己而被吓坏了。唉，这老婆子（指老婆），干吗跑到前面去呢？指路，有女婿一个就完全足够了！倘若你坐到后面来，多一个人陪着儿子，那么儿子也就不至于被惊吓得一声也不敢出了。
我知道，现在自己再怎么发牢骚也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因此就不得不无奈地倾听起儿子的呼吸声来。不对！儿子此刻的呼吸相当平缓，完全不似恐惧之极的模样。因为，我知道，人一旦恐惧，那呼吸肯定会变得急促起来。呵呵，看样子倒是自己多虑了！思及于此，我的心情就不禁变得轻松了起来。
那儿子为什么一直保持着沉默呢？呵呵，儿子已经将我当做了死人，难不成他还会跟个死人喋喋不休？也不对啊！就算是不想跟我这个“死鬼”老爸说话，但他总应该想到打电话报丧吧？我就不相信，在那么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就已经将我“死亡”的消息全部通知到所有的亲朋好友了？按道理来说，他这个时候不应该总是一直沉默不语！
以我对老婆的了解，在医生宣告自己死亡之后，她立即就会六神无主、方寸大乱。那时的她，知道的肯定就只是哭。如果那时的儿子也只知道哭的话，那么现在的我就只能还是躺在病房之内的病床上了。虽然当时的情景我是一无所知，但据我推测，那时的儿子肯定是强压下心中的悲伤，然后不断思虑着该如何处理好善后事宜。嗯，那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有自己的优良做派，能够做到处变不惊。虽然儿子的及时应对给自己带来了酷刑难及的痛楚，但我还是想对儿子夸赞一句：“好，儿子，你做得好！”
想必，那时的儿子根本就顾不上悲伤。但，经过好一阵忙碌之后，儿子终于获得了片刻的清闲，并且儿子就坐在我的身侧。近距离看着已经被认为死亡的自己的父亲，那种感觉我完全可以想象。从难以置信到不得不接受那残酷的事实，那样的心理转变绝对是无比痛苦的。也许，那一刻儿子已经傻了、愣了！转而，儿子就势必会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悲伤之中。儿子是男人，我经常对儿子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因此，儿子绝不会像老婆那般嚎啕大哭。但，那种无言的悲伤却绝对比嚎啕大哭更加伤人！
050 黑幕再现
此刻，我真想大声告诉儿子一声：“用不着伤心，你老爸我还没死呢！”可惜，我现在根本就无法说话，当然，即便是可以说话，那我也绝不敢在此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为，我怕那样会吓坏自己的儿子！现在，我是多么希望儿子能够从极度的悲伤中就那么轻松地走出来啊！但是，我知道，儿子跟自己一样认死理，一旦真正悲伤起来，那可就很难从中走出来了。
正在我为儿子大大担忧之时，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喂……”
“某某（儿子小名的代称），你们什么时候能到家？”我一听就知道此刻说话的是那曾被自己带到建筑行业的本族远房侄子。
“现在，车已经出了市区，估计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了。”儿子声音低沉地回道。
“哦……放心，家里的一切基本都已经准备好了……”听侄子如此说，我心中多少有些感动。唉，这段时间多亏了这个侄子的帮忙。否则，只凭儿子一人，很多事情真未必能够忙得过来。
“谢谢！”
侄子稍许愣了一下，然后就不以为然地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现在，好没好去接他们（女儿、儿媳妇和两个孩子）呢？”
“哥，不用了。某某（儿媳妇名字的代称）说，你在家里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他们会自己打车回去。”
“好，如果打不到车的话，那么让她打电话给我。”
侄子的言下之意是，如果实在打不到车的话，那么他会立即开车到市区去接。儿子当然能够明白侄子话中的意思，因此立即回答说：“嗯，我会跟她说的。”
估计是侄子的电话给儿子提了个醒，让儿子想起还有一些亲戚尚未能通知到。思虑片刻，儿子就先拨了个电话给举家迁徙到外地的我大妹子家。毕竟与我是亲兄妹关系，因此在收到这样的噩耗之后，大妹子自然非常悲伤。正是由于自己的悲伤，所以大妹子才会想到安慰儿子两句。只是，大妹子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却反而勾起了儿子心中那一直被压抑着的无限悲伤。
儿子的声音哽咽了，我可以想见儿子那泪流满面的情景，但儿子并没有如同他母亲那般嚎啕大哭。儿子只是在无声地哭泣。
大妹子一听就发觉到了不对，于是不住地劝慰着。但儿子就如同一点也没听到一般，根本就不回一句，只是不断地抽泣着。似乎，儿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语无伦次地哽咽着说了句结束语，然后就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车厢之内似乎就再次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是，时不时的传出一声“噼啪”之音。我虽然看不到，但却能肯定，那必定是儿子簌簌而下的眼泪掉落地面所发出的声响。听着一声声“噼啪”之音，我不禁觉得心头阵阵绞痛。俗话说，子女就是父母的心头肉。听得儿子如此悲伤欲绝，我的心里能够好受那才是怪事！
时间不大，在呼啸声中，灵车就驶出市区、越过郊区，从而来到了略显空旷的乡下车道。也许市区和郊区的人气相对来说较为旺盛，因此起初的时候我并未感觉有何不妥。但，走着走着，在我因为儿子的悲伤而心痛的时候，突然感觉车厢中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了许多。这种阴寒的气息，让我产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哦，对了，那似乎应该称之为“鬼气”才更加合适。
鬼，鬼气！天啊！怎么会有鬼气的呢？顿时，我就感觉心里一阵发毛。在人民医院病床上遭受到众鬼围攻的恐怖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绝不愿意再经历一次那种几乎快要被吓得心胆俱裂的劫难。虽然最终我并未被众恶鬼分而食之，但现在想想都觉得很是后怕。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没谁愿意与那些鬼气森森的家伙们打交道。
难不成是那些人民医院的恶鬼们追过来了？不大可能。在他们被“璀璨光华”击退之后，我在人民医院可是逗留了好一阵时间。如果他们要报复的话，那么应该早就出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再说了，在“璀璨光华”的突然袭击之下，那些恶鬼们差点就被全歼。那些恶鬼们似乎非常害怕自己会“魂飞魄散”，因此，我谅那些现在还心有余悸的恶鬼们没这个胆子敢卷土重来。毕竟，他们并不清楚那“璀璨光华”是因何出现的。再者说，我体内还有让他们畏之如虎的强大“阳气”呢！
不可能，应该不可能是人民医院那些残余的恶鬼们。那这些阴寒之气到底是哪里来的呢？正在我大为疑惑之际，猛然间感觉到意识出现一阵剧烈的震荡，在短暂的眩晕之后，奇异的一幕就出现了。
黑暗，极度的黑暗！这让我想起了在人民医院病床上所见到的那片黑乎乎的空间。虽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非常奇怪的是，我却能看到不少东西。哈哈，不会我的视力已经开始恢复了吧？想到这里，我就不禁兴奋了起来。我虽然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但却好像能够控制自己的视角。我环顾一圈，发觉自己所处的黑幕比上次人民医院中的那黑乎乎的空间要广阔不少。不过奇怪的是，我并未看到自己身旁的儿子，也没有看到疾驰中的灵车。
不可能！既然视力恢复了，那么为什么我会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儿子？我急了！真急了！虽然感觉不到双眼的存在，但我却还是在意念之中拼命地睁大眼睛。我竭尽所能地四下“张望”着！没有，我就是没有看到儿子！不过，也正是由于这一次的“张望”，我似乎感觉自己看到了些什么。
影影绰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好像是河流，好像是桥梁……咦！那河边怎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从河水里似乎爬出了一些什么浑身湿漉漉的东西？不，那不是东西，而是人！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个全身冒着森寒鬼气的人影！
051 年货馒头
看似缓慢，实则速度奇快无比，那一个个人影刚一离开水面，就以半包围之势包抄了过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离得近了，我终于看清了那一个个人影的脸部轮廓。不管男女，皆是披头散发，一个个脸色苍白得吓人。与在医院所见到的那些恶鬼不同，这些人影身体各个部位皆与常人一般无异，绝没有什么缺胳膊少腿的恐怖存在。只是，我感觉这些人影，全身都是湿漉漉的。从发梢到脚尖的每一个部位都在不断地往下滴水。因此，他们所经过的地方皆留下了一汪一汪明显的水渍。
见到如此情形，说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但，因为经历过了上次恶鬼围攻的恐怖事件，所以此次我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紧张了。在浑身打颤的同时，我脑海中却在不断搜索着与淹死鬼相关的一些信息。闲暇的时候，我喜欢看看书籍以作消遣。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见识到的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比如说“征兆”。起先，我是不大相信的。但我时常会听到周围有人将与“征兆”相关的事情说得玄乎玄乎的。渐渐地，我也就对所谓的“征兆”将信将疑了起来。当然，我这个人还是相当固执的，事不亲历，就绝不轻易相信！
那一年年底，我恰巧在家。那时的我，还是建筑工地的重要负责人，因此，一般情况下，我都是在工地上度过新年的。因为父亲的偏心，那时，我已经跟他彻底闹翻了。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对他的一举一动，我还是相当关注的。俗话说：“人逾七十古来稀”。但，那时的父亲依然精神矍铄。看到父亲帮人家杀猪（那时到年底，人们会将家养的肥猪宰掉以置办年肉）时的矫健身姿，我心里就情不自禁地感觉愉悦。不管父亲对自己如何，但我还是希望他老人家能够长命百岁。
那时，我已经跟父亲闹到了互不说话的地步。只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我才会登门叫他一声“爸”！远远地看了一次又一次，我终于完全放下心来。然后就安心地为自家的过年忙活了开来。我们这里有个风俗，在年底每家每户都会做带馅的馒头。当然，我们家也不会例外。
记得那一年是左邻右舍的好几家合在一处做馒头的。为什么要如此呢？很简单，为了相互帮助。因为，做馒头是个相当繁琐的活儿。要和面、发酵、拌馅、掐面、包馅、进笼、烧火、计时、出笼、翻身、收起等等程序。在众多程序之中，掐面、包馅以及翻身是最最浪费人力的。所谓掐面，就是将发酵成功的面团掐出一个个刚好够做一个馒头那么大的小面团。这掐面可是需要经验的。面团太大了，做出的馒头就会变成巨无霸，不但影响到美观和食欲，而且也会造成饮食负担。因为馒头太大了，吃一个嫌少，吃两个嫌多，那岂不麻烦？面团太小了，就很难包住馅儿。因此，所掐的面团必须不大也不小。倘若是经验十足的，那么自可一个顶十个，只一人就可以轻松供应**人包馅的需求了。与掐面相比，这包馅就显得费时费力了。先得将掐好的面团捏成中空的半椭圆状，然后将适量的馅儿放置于中空处，然后再将开口慢慢捏合到一处，最后再将面团做成美观的半椭圆形。水平高的，能够做到皮薄馅多，在不破皮的情况下还能做到美观。
这掐面和包馅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因为，他们必须要赶得上。你可能会地问：必须得赶得上什么？当然是要赶得上装笼了！过年所用的蒸笼，与自家平时小打小闹所用的蒸笼绝不可同日而语。因为，那是相当巨型的蒸笼。相信《西游记》大家都看过吧，就是妖怪用来蒸唐僧、猪八戒的那种特大号的蒸笼。上下有五六层之多。你想想，这一次得装多少馒头啊！当然，也正是因为蒸笼很大、层数很多，所以在蒸的时候，需要的时间也就会相对长一些。平常用小蒸笼，一般10到15分钟就可以了。但用如此巨大的蒸笼，在水烧开之后还得等上30到40分钟才行。也就是说，那些掐面和包馅的人，必须得赶在30到40分钟的时间内将蒸笼所需要的馒头全部做出来才行。这，没点速度可是万万来不及的哦！
何谓翻身？那是指出笼之后的事情。在蒸馒头之前，得先准备盛放热馒头的容器。负责出笼的人，在馒头蒸好之后，只是将巨型笼屉上的所有馒头一股脑儿的倒入到容器之内。因此，涌入容器之内的一众馒头必然是杂乱无章的。一个个紧挨在一起的馒头，在冷却之后肯定就会粘合到一处。难不成，将来吃馒头的时候像吃糖葫芦那般？不行，这肯定是不行的！因此，在出笼的那一刻，就必须要有专门的人手将容器中的馒头趁热一个个分开并平摊到到容器之中。待馒头完全冷却、表皮发硬之后，再将这一个个的新鲜馒头装入到预先准备好的干净袋子之中。当然，这些都需赶在下一批馒头出笼之前完成。在此过程之中，众多小孩就会趁热拿起馒头狂啃一通。那时的条件可没现在这么好，对于小孩来说，这刚出笼的馒头，绝对是难得的美味。因此，那时的孩子们在做馒头的众多环节之中，最最喜欢的恐怕就数“出笼”了。
这掌锅、掐面、包馅、出笼、翻身，有哪个环节不需要人手？但但靠哪一家子，能够忙得过来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此，一般在年底做馒头的时候，通常都是好多家合于一处，这样方才能够相互协作，方才能够顺利地将不可或缺的年货——馒头给鼓捣出来。
这馒头是年年做，每年我家的馒头也都做得顺顺当当。可是，这一年却是出了意外。同样的人、同样的方法、同样的容器、同样的时间……但，偏偏我们家做馒头的面没有发酵！我是个不信邪的人，在那经验十足的“和面专家”彻底绝望之时，我自己出手了！
052 怪事怪事
按照自己经年积累的经验再结合“和面专家”的合理建议，我仔细认真地一步一步地调和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确信没有任何一丝纰漏之后，才将活好的面蒙起来发酵。之所以要蒙起来，那是因为放置于面团之中的酵母厌氧。为了确保一次性成功，这次我可是特地拆了一袋新酵母粉，同时还往其中加入了用传统方式保存的酵母。
现在条件好了，一般人家在发酵面粉的时候都是直接买袋装的酵母粉。但，过去人家可没这东西，因此在发酵面粉成功之后，会切下一小部分保存。在这面团的表皮干了之后，自然将内部的面团与外界完全隔绝了开来。这样，在无氧的环境下，酵母菌就可以长久地生存下来。当然，这个表皮完全干燥变硬的小面团只能放置于干燥处保存。一旦被潮气沾染得太严重，那么这个面团之内的酵母菌一般也就会失去活力。
待到下次需要发酵面粉的时候，再将这个成功保存的内藏酵母菌的小面团取出来，将其捣碎，然后用清水侵泡。于是，潜伏在面团内部的酵母菌就进入到了清水之内。这个溶解了含有酵母的面团的水，就被称为“酵水”。然后，在和面的时候，将这“酵水”洒入其中，经过不断的捶打、揉搓，最终，酵母菌就会非常完美地渗透到面团的各个部位。因此，面团发酵能不能成功，有两个环节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就是用来和面的“酵水”，这酵水必须得是货真价实的。所谓货真价实，就是指酵水内必须真真切切地含有酵母菌。否则，和出来的面就必然很难发酵或者发酵很不彻底。第二个就是和面的过程了。即便是“酵水”是货真价实的，但如果和面的时候偷工减料，那么面团的发酵也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和面的活儿，实际上是很不轻松的。加点酵水，然后就是死命地揉搓；然后再加点酵水，继续死命地揉搓；再加酵水，再揉搓……待所有的面粉都被揉搓成面团之后，就不能只是简单地揉搓了。其时，你得用双拳不断捶打面团，待其被锤扁之后，再将面团揉搓成圆球状；然后再捶打，再揉搓……如是不断反复多次，方才能使得酵水渗透到整个面团的每个旮旯里去。因此，一次之后，和面之人就必然会累得气喘吁吁甚至汗流浃背。
其实，第一次和面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和面专家”给每户人家和面，皆是双管齐下的。所谓双管齐下，就是既使用传统的“酵水”，又使用最新出来的袋装“酵母粉”。倘若说“酵水”或者“酵母粉”有问题的话，那何故其他人家的面团都发酵得非常成功呢？因此，我就有些怀疑是“和面专家”在跟我家和面的时候有些偷工减料了。当然，说句心里话，其实我觉得那“和面专家”在与我家和面的时候，还是相当卖力的。只是，既然我家的面团发酵失败了，那总得找出一些原因来吧！
因此，这一次，和面的时候我就亲自动手了。为了杜绝酵母过少或者缺失的问题，这一次，我可是尽量多使用了一些“酵水”，并特地拆开了一袋全新的“酵母粉”。因为不信邪，所以，这次我可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给用了出来。别看我个头不高，但其实我的力气却是很大的。这也算是家族遗传了，现在，我那七十高龄的父亲依然能独自一人宰活猪呢！不是我吹，全村青壮劳动力，能有我力气大的还真没几个。可，那一次和面，我愣是和到没一丝力气方才罢手。由此可见，这面和得有多么厉害了！
面和好之后，我就亲自将面团放入容器之内，然后仔仔细细地用塑料纸将坛口蒙紧扎好。即便是这样我还依然有些不放心，因此又在上面再用布蒙上一层，最后还在上面压上厚厚的一叠衣服。可以说，这一次，我绝对做到了万无一失。
擦了擦额头密集的汗珠，我就心下感慨道：“嘿嘿！这次如果再不成功，那可就真没天理了！”
对于这一次发酵，我可是信心十足的。但，也正因为上次发酵的失败，所以我家做馒头的顺序被压到了最后。不过，这也无所谓，只要最后能成功做出漂亮的年货——馒头，那就行了！我如是安慰着自己。
那一晚，我睡得十分踏实。第二日，我早早就起床了。说心里话，那时，我心中只有期待和激动，绝不存在一丝一毫的紧张和不安。可是，在坛口被掀开的那一刹那，我就彻底傻眼了！因为，我小心谨慎、费尽心力、一丝不苟调地和出来的面团依然呈现原来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动身”（方言，即没有发酵的意思）。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心中在咆哮着。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就算是我没有放酵水，没有放酵母粉，但在被封得如此严严实实的环境之中，这面团多少总要涨上那么一点吧？更何况，我还放了如此之多的酵水，洒了那么多的酵母粉呢？奇怪，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现在，我终于理解当时“和面专家”的心情了。上次“和面专家”在见到如此情况之时，也是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不过，“和面专家”紧接着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再注入酵水，再洒上酵母粉，再使劲地捶打、揉搓，然后再放到密闭的容器中重新发酵。但是，再次打开容器的时候，那面团依然固执地不“涨”一分。“这是我十几年来见过的最最奇怪的的事情！”这是“和面专家”在无奈之中所得出的最终结论。
在我第二次和面的时候，整个过程都在众人的围观和监督之下完成的，但是一众见多识广的人们愣是没人找出失败的真正原因。“不可能！”“没道理！”这就是大家的一致认识！“怪事！真是怪事！”这是大家的共同感慨！
053 所谓征兆
感慨之后，自然要寻找失败的原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既然整个和面的过程中没有任何纰漏，那么面团不发酵就必然是其它什么原因了。到底是啥原因呢？其实有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只是，绝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跟我提及。一方面是因为我辈分较高，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我脾气不怎么好，他们怕说出之后会遭到我无情的责骂。但总算是有个胆大的，那人有些隐晦地对我说道：“这真的很没道理。每一个步骤，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但，为什么最后，这面就是没涨呢？反常！绝对的反常！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啊！”
我看得出那人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在看到我情绪并没有多大剧烈波动之后，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感觉这事情很是奇怪，只是，我倒没有将之联想到所谓的“征兆”。听了那人的提醒，我就皱眉问道：“那么，依你看，这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征兆呢？”
听我这么一问，那人就再次紧张了起来。“可别怪我说话难听。”
“不会，我知道你是好意。”我第一时间就出言安慰道。
“一般，这种事情出现都预示着你家里某人的身体出现了异常。而且，是那种……，你懂的。”虽然有了我的安慰，但他还是说得非常谨慎。
那人没有说出来的内容，我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认为，这种反常的本该发酵的面团却没有发酵的异常情况，就是一种相当恶劣的“征兆”。照他话中的意思，就是我家中最近将会有人会辞世。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在农村几乎就没什么机动车。因此，出现交通意外的可能性应该不大。那么足以危及到生命的就应该是疾病了。可是，最近我家中没有人的身体出现异常啊！两个孩子活泼健康，绝不可能会得什么危及生命的怪病。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清楚，已经棒得不能再棒了。难不成是老婆？不可能，这些天来，老婆为过年做准备，那可是绝对的精力十足。如果家中有老人，那么这样的预兆还是有些道理的。不对，我父亲尚还健在呢！虽然分家之后，他一直跟着弟弟过，但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应该算是家里人了。难道，这征兆指向的是父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两天，他老人家还天天忙活着替别家宰猪办年货呢！如果身体出了问题，哪还能有如此体力去帮人家杀猪？想到这里，我就底气十足地回道：“不可能！我家里所有人的身体都是棒棒的。就算是身体出了问题，那也该有所异常才对。我可以保证，最近这些天来，我们家没一人的身体有任何异常！”
“没有才好！难不成我还希望你家有人出问题？其实，我只是将最有可能的征兆说与你听，你可别怪我多嘴。”那人还是有些怕我生气，因此再次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不会，不会！”我很是大度的回道。
这只不过是个小插曲。不管有没有发酵，但这面团既然都已经调和好了，那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将之给用上了。毕竟那时的生活条件还不算富足，这么多的面，可没有谁家能够忍心就那么浪费掉。馒头做好了，还多到不少的面，于是就做了没馅儿的卷子。只是，今年，由于面团没有发酵，所以我家的馒头就比别家小上不少。难看其实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在于难吃。没有发酵的面团做出的馒头，那可是实打实的，咬在嘴里坚硬得几乎如同铁块。
看着那丑劣不堪还异常难吃的年货——馒头，我心里能舒服那才怪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不顺的缘故，还是因为所谓恶劣“征兆”的缘故，自此之后，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难不成真有什么恶事要发生了？思来想去，我总觉得上了年岁的父亲出事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虽然已经不说话了，但出于对老人家的关切，我还是有事无事地往父亲那里凑。
父亲依然是那么的生龙活虎，从其干活的矫健程度来看，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也很少有人能抵得上。事无巨细地观察了两日，丝毫没觉察出父亲身体的任何异常。因此，我也就彻底放下心来。看来这所谓的“征兆”也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年底，需要准备的事情特别多。只荒废了两日，我就已经遭致老婆的强烈抱怨了。所以，接下来，我就安心地投入到繁琐的过年准备活动中去了。
忙活了一天，我终于带着年货归来。刚进了村子，我就发现人们看我的眼光有些怪异，这让我心中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离家近了，终于有一人对我说道：“某某（我小名的代称），不好了，四爷爷（我父亲排行老四，加之辈分很高，因此当时村里人不管辈分高低，都将父亲统称为‘四爷爷’。其实，很多人要叫太太、祖宗之类的。）出事了！”
闻言，我只觉得自己心中猛地“咯噔”了那么一下，然后就非常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四爷爷今早帮人家卸木头，在扛着一大原木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下一滑……”
那人的话就如同巨雷一般，直接在我的脑海中深处炸响。“什么！这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去帮人家抗木头？”我心中那个急啊！“那现在，我爸他，他怎么样了？”我很是紧张地问道。
“闪了腰。”那人也知道我此刻心中很急，因此就简洁明了地回答说。
听后，我紧张的心情立即就放松了下来。毕竟，闪了腰并非什么大事。我自己所预想中的被砸成重伤的恶劣情况并没有出现。
那人见我表情放松了下来，就显得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忐忑地继续说道：“可是，这之后，四爷爷就一直说腰疼难忍。所以，所以就到医院检查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说完之后，那人不待我反应，就一溜烟地跑了。
054 两种可能
对于那人的反常举动我感觉很是奇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仔细思量了一番，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估计父亲的检查情况不怎么好，否则早上就去医院检查了，为什么拖到现在还未见回来呢？想到这里，我原本放松下来的心情顿时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回到家中，将办理的年货随便放置一处，然后就即刻赶往镇上医院去了。找寻了半天，愣是没见到父亲的身影。难道当场就住院了？不管是还是不是，总得先去看下。于是，我就急急地往医院住院部而去。医院的工作人员中有位熟人，看到我行色匆匆的模样，就好奇地询问。听说我是来寻找父亲的。这位熟人就热心地提醒说：“四爷爷并未前来，我听说，他们好像去某某（另一乡镇的名字）医院了。”道谢一声之后，我就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医院。
我将自行车骑得飞快，同时心中还在不断思考着。某某医院，那不是小妹家所在乡镇的那所医院吗？估摸着，父亲是因为小妹家在医院中有些熟人，所以才会选择在那所医院检查的。虽然离得不算太远，但父亲却是难得到小妹家去玩。也就是说，在检查完毕之后，父亲很可能会在小妹家逗留个一两日。毕竟，小妹可是父亲的女儿。到了自己的女儿家，哪有不小住几日的道理呢？
想着想着，我骑车的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就慢了下来。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既然父亲是到小妹家那边的医院检查，那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十有**是想在小妹家玩上几日。也就说，父亲并非像自己和旁人所揣测的那样得了什么无法治愈的绝症。不过，这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那我还要不要去小妹家打探打探情况呢？
也许，你会发出这样的疑问：“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不行，当然不行！因为，那时农村还没有通有线电话，当然就更不用说手机了。如果有电话，那么小妹估计立即就会将父亲的检查结果通知我了，如此一来，我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倘若父亲真没什么大问题，那么我去了小妹家，与父亲“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岂不尴尬？倘若父亲真得了什么不可治愈的绝症，那么估计小妹会想方设法地先暂时瞒着父亲。如果我就那么冒冒失失地闯过去，那么会不会引起父亲的怀疑呢？一旦被父亲瞧出什么端倪来，那么遭受到巨大心理打击的父亲的病情会不会进一步恶化呢？
自行车已经完全停止不前了。我就靠在路边，脑海中不断权衡着利弊得失。其时，我心中很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是继续前行好呢，还是打道回府好。
虽然已经与父亲闹得不可开交，但毕竟血浓于水，关系再怎么僵化，我也难以抛弃那份难以割舍的父子之情。其实，我很想立刻就冲到小妹家中，亲口询问一下父亲的检查结果。只有亲耳听到小妹说，父亲并没有什么大碍，我方才能够彻底安下心来。否则，自己的心就只会一直那么悬着。可是，自己真的很怕父亲真如“征兆”所示，这次会逃脱不了阎王的追捕。虽然那时我并不太相信什么“征兆”，但所谓关心则乱，正是由于“征兆”的存在，所以现在我的心中才会感到如此恐惧。我恐惧“预兆”成真，我恐惧自己从小妹口中听到的是“父亲患了难以治愈的绝症”这样糟糕的结果，我恐惧自己知道父亲将不久于人世……一向坚强的自己，现在居然有些胆怯了。我想回避，那时的自己居然就那么突兀地冒出“晚一天知道真相也好”的懦弱想法。
当然，这个世界上绝没有谁会愿意承认自己懦弱。那时的我也不例外。其实我不是怕自己知道残酷的真相，我只是不想引起父亲的怀疑。我不去，也不过是为父亲着想罢了。一旦父亲知道了残酷的真相，那么吓就会被吓死了。我如是自欺欺人地想着。
反正，无非就是两种可能性。如果父亲真没什么大问题，那么我现在去小妹家也没多大意义。如果父亲被查出患了绝症，那么一直关系很僵的我就这么冒然地闯过去探望，即便是是傻子也会意识到自己身体肯定出了什么大问题。（其实，这只是当时我钻了牛角尖的想法。我完全可以装作是到小妹家办其他事情的。也许是因为恐惧，所以才下意识地一定这么想吧。）再者说，如果真有什么大问题的话，那么小妹无论如何也会想方设法地尽快将检查的结果通知我和弟弟。也就是说，即便我不到小妹家询问，那么估计明天最迟后天也就会知道父亲的病情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又何必现在就赶过去呢？
终于，我还是在半途改变了方向，往自家而去。虽然有着两种可能性，父亲未必就一定在劫难逃，但我还是因为紧张而一直心神不宁。
第二日，我早早地就来到了大路上，不断地远远眺望。那时我的心情是矛盾的，既希望又不希望尽快见到父亲的身影。那种心理不断被煎熬着的感觉，可没人会喜欢。因此不管结果如何，但知道后心里总会踏实一些。从这点来说，我希望能够尽快见到父亲。但是，我又不希望父亲真的会患上绝症。倘若没什么大问题，那么父亲很可能会在小妹家多逗留两日。但如果情况非常糟糕的话，那么小妹就绝不敢多留父亲了。因为小妹毕竟只是女儿，出了这样的大事，她自然要尽快让父亲的两个儿子——我和弟弟知道。也就说，如果父亲今天一早真就被送回来了，那么馒头所预示的“征兆”就很可能会成真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并不希望尽快见到父亲的身影。在矛盾中煎熬，我的情绪渐渐变得烦躁了起来。在眺望的空隙，我就心烦意乱地于路边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055 等来噩耗
在期待和担忧的矛盾心理的不断纠缠之中，妹婿那熟悉而强壮的身影就映入了我的眼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起初，只是依稀可辨，但，不过瞬间功夫，妹婿的人影就变得高大清晰了起来。然后，我就看到了妹婿那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模样。顿时，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就在心中急速升起。虽然妹婿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从其拼命骑车的反常之举，我就已经意识到了父亲情况的不妙。妹婿可是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的，但即便是这样，在不算是很远的路途之中，居然就能累成这幅模样。由此就不难看出妹婿赶路心情之急切了。倘若没什么重大事情，妹婿又何必如此急切呢？
靠得近了，我才看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父亲。原本的矍铄已然完全消失。虽然脸色和身体并未出现太过明显的变化，但我能明显察觉出父亲精神的萎靡之态。蓦然，心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恐慌。娘的！这所谓的“征兆”不会真他妈成真了吧？不会的，不会的！其实，我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毕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毕竟，我还未亲耳听到妹婿说及父亲的检查结果。也许，一切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糟糕。
我快步跟在妹婿的自行车后，来到了弟弟家门口。娘的，这父子之间会有真正的仇恨吗？所有以往的所谓过节全都去他妈的吧！我紧走一步，然后就脱口而出：“爸！”
“嗯……”平时声若洪钟的父亲，此刻应答我的声音却几不可闻。但，我还是从父亲那萎靡的脸庞上嗅出了少许欣慰之意。毕竟，自从我与父亲彻底闹翻之后，除了大年初一拜年之时，就几乎没有主动与父亲打过招呼。当然，一般情况下我也长年累月呆在外面。
车子停稳了，不待妹婿下车，我就赶紧上前一步搀扶着父亲下了后座。陡然感觉双手一沉，我下意识地双手用力，然后将父亲搭在左肩上，半扶半拖地将父亲往弟弟家中送去。每走一步，我的心就不禁下沉一分。这，这还是我那以往精力十足的父亲吗？这还是我那以往力大无穷的父亲吗？这还是我那以往健步如飞的父亲吗？……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夜之间，父亲竟然就衰败如斯呢？此刻，我的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不解？
我使劲地搀扶着父亲，来到床边，小心的将父亲放下。在与父亲正面相对的时候，我瞬间压下心中所有的纷乱和担忧，换上一副轻松自然的神情。
“爸，舟途劳累，你就暂且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吧？”我出言安慰道。
“嗯……”父亲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瞧那模样，似乎已经虚弱到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父亲如此颓废状，我心中就愈发地担忧了起来。只是，在父亲面前，我却不能有丝毫流露。替父亲整理好床单和被子，我就语气平淡地说道：“爸，不打扰你休息，我先回去了。”
闻言，父亲脸色陡然一变，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与我的不良关系，于是就有些愤愤地挥了挥手，如同赶苍蝇一般。
我知道，如果父亲身体正常的话，那么此刻一定会咆哮如雷。可是，此刻，即便是发怒，父亲似乎也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将心中的愤恨表露出来了。此刻，我心中有的就只是心痛，自然想不到与父亲斗气。顺着父亲的手势，我乖乖地退出了卧室。
在我眼神的示意之下，妹婿立即跟了过来。我领着妹婿来到自家中，所有的客套全部被我抛之脑后。“某某（妹婿小名的代称），我爸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有些急切、有些忐忑地问道。
“爸（我们这里女婿对丈人显示亲密的一种称呼）他一到我家，我们就通用了各种关系张罗着替他检查……”一到我家，妹婿那原本平静的脸庞就立刻被愁云所笼罩，妹婿用有些颤抖的语气支支吾吾地说着。
“废话就不用说了，直接告诉我检查结果就行了！”我相当粗鲁地打断了妹婿的支吾之言。
没有心理准备的妹婿立即就被我的吼声给吓了一跳，愣了愣，神情变幻，应该是在进行着剧烈地思想斗争，然后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回道：“肝癌！”
“轰”！我感觉自己似乎瞬间就被天雷给击中了。一时间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这不是真的！我在心中怒吼着。当时，医疗条件相当有限，得了“肝癌”实则上就相当于被宣判了“死刑”。否则，我的心情也就不会立即变得如此糟糕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爸他前两天还帮人家杀猪来着！”我咆哮着、怒吼着！好在，我家离弟弟家颇有段距离，否则，听我这一声怒吼，父亲还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妹婿当然能理解此刻我的心情，因此自不会与我一般见识。他没有反吼，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但从其神情就不难看出，此刻妹婿的心情也很是糟糕。
我狠狠地甩了甩脑袋，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就有些不甘地问道：“会不会是医院查错了？”那可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因此，即便是陡然间被如此噩耗将心灵击打得千疮百孔，但我还是存有着那一份虚无缥缈的侥幸心理。
“不会！那医生可是我们家亲戚，因此这检查结果绝对可信！”妹婿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实情相告。
闻言，我就立即很是烦躁地来回走动了起来。我在极力地寻找着破绽。我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父亲突然间就病入膏肓了。“你们那医院也不过就是个乡镇小医院！小医院能有什么先进仪器？他们怎么会完全查得准确？去市人民医院，对，明天就去！”我面部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起来。据妹婿后来讲，那时的我看上去非常恐怖！
056 悲伤担忧
妹婿脸上出现挣扎之色，但最终还是咬咬牙说道：“不错，我们那里的医院设备是差了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医生说了，爸的癌症已经到了绝对的晚期。医生说，爸的肝已经腐烂得很厉害了，即便是再差的仪器也能够非常轻松地查出来。因此，我觉得，再到人民医院去检查，似乎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闻言，我的心脏就如同被重锤给砸中了一般，好疼，好疼！我就那么呆愣愣地站立当场。据妹婿后来讲，那时的我看上去比面部表情扭曲的那一刻还要可怕。我似乎已经被这完全确实了的噩耗给震傻了。
好像是受到我的影响，妹婿感觉四周的空气都仿佛渐渐凝固了起来。终于，妹婿不堪忍受如此压抑而凝重的气氛，于是大为不安地呼喊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妹婿的关切之语让我终于回过神来。“哦，没什么，没什么。”我有些口不对心地连忙回道，然后，略微想了想，就很是紧张地问道，“那爸他自己知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吧。”妹婿有些不肯定地回答说。
“那为什么爸的精神看上去那么低落呢？”我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可能，可能是因为疼痛的缘故吧。”妹婿闻言，即刻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一见妹婿的神情，我就知道他是会错意了。其实，我倒不是想追究谁的责任，只是想弄清楚父亲现在到底处于一种什么状态。“我觉得不像。我爸他性格一向刚硬，就是再疼估计也影响不到他的精神。否则，也不会直到晚期，而且是在闪了腰之后才喊疼了。你们是不是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什么破绽？……”
“不会，不会！哪能呢！”不待我将话说完，妹婿就紧张而焦急地当即否认了起来，“医生在告知我们结果的时候，可是千叮万嘱，切不可让本人知道检查结果！这两天，我们可是注意了又注意。绝不可能会露出什么破绽！”
虽然看到了妹婿那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但我为了弄清楚父亲现在的真正心理状态，还是不得不接着问道：“爸有没有向你们查探检查的结果？”
“当然问了。”妹婿见我转移了话题，便稍许放下了心来。
“那你们是如何回答的？”所谓“知父莫若子”，从父亲回来的异常神情，我就能够判断出他内心的恐慌。我知道，如果不仔细询问一番，那么自己就不可能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我们对爸说，你身体好着呢！没什么大问题！”妹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爸听后，有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我感觉问话的时候，自己的心已经开始紧张了起来。
“爸起初有些不信，就反问我们：‘那为什么我的腰会这么疼呢？’”妹婿似乎已经察觉出了不对，但还是继续回答说。
“你们是怎么回答的？”此刻，我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变得更为紧张了。
“我们回道，当时我们也这样问医生了。医生说，这腰疼是因为扛原木的时候闪了腰、兑了血（兌血，本地方言，指软组织受伤时出现充血的一种生理反应）。没事，过些时候，自然就会好了。接着，我们还这么安慰了一下爸。”妹婿一点也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如果过段时间还不见好，那爸他岂不是又要怀疑了？”我听后，就有些气愤地反问道。
我的反应似乎早就在妹婿的预料之中，因此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说：“无妨。医生说了，如同爸这么严重的病情，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
刚说完，妹婿似乎就意识到了不对。只是，还不待他有什么反应，我就已经咆哮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不超过一个月？”我很是失态地紧紧抓住妹婿的双臂。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怎么刚刚发现，就只剩不到一个月的寿命了？就算是洪荒猛兽也没这般厉害吧！我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用满含期待地眼神看着妹婿。我真的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哥，你要撑住。你可是长子！这所有的事情都得要你来安排啊！真的，这是真的！医生言之凿凿地强调，爸剩下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个月了。”妹婿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坚持将刚才的意思再次重复了一遍。毕竟，到了现在，隐瞒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真的！这居然是真的！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回想起之前与父亲的种种。父亲是偏心兼且没多大本事。自己刚一成年，就勇敢地代替父亲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虽然自己代替无能的父亲操办了一件又一件家庭大事，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没有他，就没有我。母亲早早就过世了，没有父亲的养育，我也不可能长大成人。以前父子之间再怎么闹腾，但毕竟自己从外地回来之后，总还能见到他那固执的身影。现在想来，原本有些厌恶的身影却变得格外亲切了起来。想到一月之后，自己就将永远不能再见到那熟悉而亲切的身影了，我心中就难以遏制地恐慌了起来。唉，不就是偏心吗！自己之前为什么就不能忍忍呢？想着想着，我就不禁泪流满面。现在，我真的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就不能珍惜那段与父亲相处的美好时光？为什么当初我偏偏要怄气不主动与父亲说话？……到得后来，刚刚扶父亲下自行车所见到的他那精神颓废无比的眼神就浮现在自己眼前，久久无法散去。
见到我泪流满面、一声不吭的模样，妹婿就有些慌神了。无奈之下，妹婿不得不鼓足勇气安慰道：“哥，你别这样！这种事情，谁也不希望看到。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也就无法改变。所以，现在，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所需要也是所能够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地尽量让爸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内能够过得舒舒服服……”
057 宽慰倒置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很是颓败地突然插口说道。
见我应和他的想法，妹婿那紧张、慌乱的心情就不禁放松了许多。“在得知这个噩耗后，虽然没有告诉爸，但我们却当即向爸查问他最想吃的都有哪些。接下来的三顿，我们可是变化着花样做给爸吃。腰子汤、骨头汤，今早还特地为父亲买来了豆浆、包子和油条。唉，不过爸现在的胃口似乎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好了。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能够感觉到，爸他吃得很香、很幸福。”
“什么？”起初我还没意识到不对，但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紧张地问道，“你们居然当面问爸‘最想吃什么’？而且还一连三顿不惜代价（那时的生活条件还不富足，一年到头都难得见荤腥，平常就更不用说买腰子啊、排骨啊之类的了）地买好吃的？”
“嗯，怎么了？这，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妹婿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安地反问道。
“有什么不对？”我没好气地回道，“你们这么做，即便是白痴，也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了大问题！”
“不，不至于吧？”妹婿闻言，脸色立刻变了，就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起来。
“哼！什么不至于？你们一方面说检查下来爸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另一方面却变着法子地做好吃的给爸吃。你说，他老人家能不怀疑吗？”依着我的脾气，我当即就要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但，反过来一想，又觉得小妹他们如此做，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因此，我就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骂人的冲动。只是，虽然没有骂人，但这解释之词可也用不出什么好语气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妹婿听后，就彻底慌神了。
“难怪，爸一回来，我就发觉他神色异常、精神颓败。唉，看来，我爸他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不妙。只怕，在如此精神压力之下，爸坚持的时间恐怕会更少了。”我很是担忧地如同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其实，我并非是在责怪妹婿。可是，妹婿听了，当即就感觉心中不是滋味。“啪”的一声脆响，妹婿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都怪我！都怪我！事先没思虑周全。爸，我可不是诚心想害你的啊！怎么办？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妹婿语气凄厉地忏悔着。
见此情景，我就感觉有些于心不忍了起来，于是赶紧出言安慰道：“你别这样！其实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最起码，现在爸他仅仅是猜测自己病情严重。至于严重到什么程度，他肯定还没底。否则，一旦知道自己只不过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那爸他不当场吓瘫了才怪！”
妹婿听后，觉得有理，因此心中的愧疚感就减弱了许多，于是，神智也就渐渐恢复了正常。“我们是不是该想个法子挽救一番。比如说向爸他解释解释？”妹婿用征询地口气对我说道。
我想了想，就语气坚定地回答说：“不行！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这种事情，你越是解释，爸他就越是怀疑。”这种越描越黑的事情，我当然是绝不会干的！
“那怎么办？现在爸他可是心事重重。精神包袱太重，可不是一件好事！”妹婿有些着急地说道。
“你也不用太着急，即便是没你们这档子事，那么爸他意识到不对，也只不过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如果我预料不错的话，那么爸的身体状态将会一天不如一天。爸他可是个精明人，从这种反常的现象中肯定能够揣测出些什么东西来。”见妹婿的着急状，我就不得不进一步安慰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什么也不做？”妹婿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错！现在爸他肯定还没判断出自己的病情到底恶化到了什么程度。而且，我们并没明说，所有的一切也只不过是爸的猜测。因此，爸心中多少还是会存在一丝侥幸心理的。现在，爸虽然有精神负担，但想来应该不会太重。所以，现如今，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拖，直到实在无法再拖延的时候，方才可以将实情相告。”我耐着性子解释道。
“嗯，是不能让爸知道实情。想想，如果我知道自己得了肝癌，并且还剩不到一个月时间的话，那么吓就要被吓死了。”妹婿很是赞同我的观点。事实上，在得知自己得了癌症之后，很多人都是直接被吓死的。
在成功安慰了妹婿之后，我心中就开始盘算了起来。今后，我们该如何对待父亲呢？其实妹婿说得不错，父亲已经时日无多，我们是应该尽可能让他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过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可是，怎么做才能让父亲舒服、开心呢？就父亲现在那种精神压力很大的情况，能够舒服得起、开心得起来吗？想来，过不了多长时间，父亲就会感觉越来越疼痛了！面对死亡的威胁，同时还得忍受身体的剧痛，估计任谁也舒服不起来、快乐不起来吧？难不成，我们就什么也不做了？按常理来说，反正父亲也舒服不起来、快乐不起来了，那不如就什么也不做。行不行？当然不行！
那我到底该该如何做呢？也如同小妹那般做些好吃的给父亲吃？其实，这也未尝不可。反正，小妹已经这样做了，父亲也已经开始怀疑了，所以再继续做些好吃的，估计情况也不至于会恶化到哪里去。毕竟，父亲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能够最大限度地被满足一下口舌之欲，也就不算是白到这个世界走一遭了。想到这里，我就暗自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满足父亲所有的吃的方面的要求。
可是，就父亲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即便是真吃遍了天下美味，难道就能快乐起来了吗？不能！当然不能！随着病情的进一步恶化，父亲势必会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病情的严重性，因此精神负担也必将越来越重。再加上越来越明显的疼痛。想来，在正常人眼中的美食，到了父亲口中，也会变成味同嚼蜡了吧。
058 追问真相
不过，即便是味同嚼蜡，但看到子女们能够不惜代价地弄来各种美味，想必，父亲心中应该会感到欣慰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欣慰”？“欣慰”？
对了！虽然父亲必然会忍受**上那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但从超越**的精神层面来说，难道就一定也是痛苦的吗？因为病情的不断恶化，父亲可能会越来越绝望，父亲的精神负担也会越来越重。但这却并不能说明，父亲就不能获得精神上的愉悦。
我想到了这些年来与父亲之间所发生的各种冲突。毫无疑问，这样的冲突极大地破坏了父子之间的深厚感情。虽然这样的冲突，父亲也要负上一些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想来，从内心深处来看，父亲并不希望如此局面的出现。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跟自己的子女们和睦相处呢？不过，父亲毕竟是父亲，即便是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之处，也很难低下头来跟后辈认错。就算是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但就父亲那犟脾气，绝不可能会主动与我说一句服软的话。难道，我们父子之间就注定要横亘着一道永远也解不开的仇怨了不成？
不！他做父亲的可以不服软，难道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可以服软吗？其实，我跟父亲之间根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我只要不计较父亲一切不公正的举措，那就完全可以主动示好，也就完全可以在短期内修复那快要破碎的父子亲情。
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从现在开始，将不惜一切代价地修复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我希望父亲最终能够不带任何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也许，这就是现在，我所能为父亲做到的唯一一件事情吧。
妹婿心情沉重地离开了。我即刻让老婆去菜场买好吃的，而自己则赶紧来到弟弟家。从这一刻开始，我几乎就寸步不离地服侍于父亲左右。弟弟和弟媳回来之后，我趁着父亲睡觉的机会，将父亲的病情如实相告。弟弟和弟媳听后，表现得很是震惊和悲痛。事到如今，弟弟和弟媳也不好意思继续跟我这个做哥哥的较劲，只得默许我继续留在他们家照顾父亲。也许，对于我这个愚蠢的举动，弟弟和弟媳背后只会偷着乐吧。因为，依照我们兄弟二人与父亲的关系来看，这最后照顾父亲的重任理应会落到弟弟和弟媳身上才对。可是，这肝癌与别的癌症不同，那可是极具传染的一种疾病。因此，当时我们那里的人们几乎全都是“谈肝癌色变”的。见到肝癌病人，那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可能，当时的弟弟和弟媳也多少存有这样的心思，因此对于我主动承担起照顾父亲的重任一事，自然就乐于成全了。当然，也不排除当时弟弟和弟媳有成全我尽一片孝心的想法。
在父亲生命垂危之时，我哪里有闲心去做过多思量，只要弟弟和弟媳不像对待仇人一般将我无情地赶出家门，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紧紧地守候在父亲榻前。弟弟和弟媳每天也会离得老远地与父亲打声招呼。我能够感觉出父亲身体上的痛苦日甚一日。终于，父亲决定不再装傻充愣下去。
“某某（我小名的代称），你跟我说实话，我到底得的是啥病？”父亲一脸痛苦、一脸期待地问道。
突然听父亲这么一问，我心中就不禁有些慌乱了起来，但最终我还是决定对父亲隐瞒真相。“某某（小妹小名的代称）不是跟你说了吗，只不过是闪了腰。”
“闪了腰？你蒙谁呢？闪了腰会一天比一天更疼？”父亲不满地反问道。
“爸，你都多大年纪了？跟年轻人自然不同。也许，你这次闪得厉害了点？”为了父亲，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辩解道。
“唉，你们还真当我是傻子不成？”父亲有些气愤地大声吼了一声，但也正是因为用力太大而牵动了身体，所以立即就疼得冷汗直冒，于是不得不放低声音继续说道，“其实，检查的那天，我就已经觉察出了不对。按道理来说，如果真没什么的话，那么某某（小妹小名的代称）应该立即将检查的单子拿给我看。可是，某某（小妹小名的代称）非但没这么做，反而即刻给我做好吃的。这是为什么？无非就是怕我现在不吃，很快就将再也没有机会吃了呗！”
我一听就知道不妙，不过，还是挣扎似地继续劝慰道：“爸，你这完全是多心了。既然没什么大问题，那么说不定某某（小妹小名的代称）自己都没想到拿检查的单子。至于做好吃的，那完全就是应该的啊！你是某某（小妹小名的代称）的亲爸，是某某（妹婿小名的代称）的岳父，难得到他们家去一次，他们又怎么能不弄些好吃的给你吃呢？”
“哼，你个臭小子就糊弄我吧。你当我是第一次去？以前怎么没见他们那么热情？再说了，我虽然是你亲爸。但，这些年来，我们却是闹得很不愉快。根本就不用别人说，我自己都知道，我们虽然是父子，但实际上却是形同陌路。但，自我从某某（小妹小名的代称）家回来之后，你就几乎形影不离地陪伴着我。说心里话，我心里真的好开心。但同时，我也意识到了不对。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么平常一般只有到大年初一的那天，你才会主动过来叫我一声。可是，现在还没过年呢？你为什么会主动过来？并且一直不肯离去？”
“这，这……”父亲算是问到关键处，对于这样的问题，在一时之间我还真的很难想出比较合理的解释之词。
“你们的想法我理解。你们是怕我知道真相之后，会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不想做个糊涂鬼。你们最近的举动如此反常，我又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呢？我知道，你这些天来这么做，是因为珍惜与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的最后相处的宝贵时光。可是，如果你真替我着想，真不想让我带着遗憾离开的话，那么最好现在就将真相告诉我！”父亲的话说得很是坚决。
059 父子交心
父亲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难道我还能继续隐瞒不成？可是，我当时真的不忍心将这残酷的真相告诉父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是，是肝，肝病……”犹豫、挣扎之后，我最终还是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说。
“肝病？”父亲有些不快地打断我的话，“哼，我看是‘肝癌’才对吧？”
我虽然知道已然隐瞒不住，但在最后关头却还是没有勇气将那个极为敏感的字眼“癌”字说出口来，因此不得不用“病”来代替。可是，谁曾想，父亲一下子就给听了出来。在父亲那瘆人目光的注视下，我不得不羞愧地点了点头。
父亲见状，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表情呆滞。虽然父亲早有预料，但在未确实之前，他心中多少还有那么一丝侥幸。可，现在自己的猜测已经被儿子所证实，那么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就完全破灭了。并且，实际结果竟然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严重（在当时我们那里人们的普遍认识中，“肝癌”可是癌症之中最最可怕的一种，非但无治愈的一丝可能，而且来势汹汹，能够在极短时间之内就夺取一个人的生命）。因此，一时之间，父亲居然有些难以接受。
点头之后，我就立即意识到了不妙。我非常紧张地盯着面前的父亲。看到父亲那呆滞的表情，我就感觉心中一痛。但我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父亲，因为我知道呆滞结束之后父亲的反应才是最最关键的。此刻，我心中感觉非常恐惧。我恐惧父亲会因为接受不了如此残酷的现实而精神崩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估计父亲就没几天好活了。真的，那时候的我，心中满是恐惧！
现在，我已经想不起父亲到底呆滞了多长时间，在我印象中，那是很久很久的。久得让恐惧之中的我，几乎都快要崩溃了。
终于，父亲回过了神来。好在，最最让我害怕的一幕并未出现。父亲的表情变化并不是很大，看上去几乎跟知道真相之前没什么差别。顿时，我就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父亲没有继续追问。如果父亲知道自己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寿命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如此冷静。
正在我暗自庆幸之时，父亲却开口了：“唉，之前我还一直奇怪。既然我这病情不妙，那么为什么却少有人过来探望呢？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他们这是因为害怕传染啊！唉，什么癌症不好得，却偏偏要得这‘肝癌’呢？”
我能够理解父亲此时的心情，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谁不希望能够与子女们好好团聚一番。可是，虽然现在是在年底，无论是远亲还是近邻大多在家，但真的有胆量过来看看父亲的却是微乎其微。此刻，父亲的心中定然满是凄凉。“爸，这不是还有我陪伴在你身边吗？”在这个时候，我不得不出言安慰父亲道。当然，我也就只能如此说了。因为，就连我的两个孩子，也被自己明令不得靠近。而我自己，则是因为没有办法。传染就传染吧！无论如何，我也看不得父亲临了了也没个人照料。
父亲似乎未听到我的安慰一般，他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其实，旁人不来也就算了。可是居然连我的小儿子和小儿媳都不怎么过来。这就不得不让我感觉奇怪了！这些年来，我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帮着他们啊！我这个做爹的可是连心窝子都掏给他们了。难道，到我病危之际，就不值当他们过来服侍一阵？想不通，我想不通啊！”
见父亲越说居然情绪越激动，我就赶紧出言安慰道：“爸，你别这样。其实，每天早晨弟弟和弟媳都会过来探望你的。只是，或许他们离得远了，或许那时你在睡觉，所以就没发觉。况且，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要忙的事情可多着呢？怪不得他们，怪不得他们！”
听了我的话，父亲的情绪似乎慢慢平静了下来。“这要说忙，难道你家中就没事情可忙吗？（这其中其实已经多少包含了些怨气）不过，我却不怪他们！自我知道自己得的居然是‘肝癌’之后，我就再也不会怪他们了！唉，谁让我得的是‘肝癌’呢？他们不是没有孝心，只是怕被传染罢了。我理解，真的，我理解……”说着说着，父亲的声音之中就渐渐多出了些许哽咽。
见状，我不得不再次宽慰道：“爸，你理解就好。其实，你说得不错。如果不是怕传染，那么估计弟弟他们两口子就会跟我一样守在你床前了。”
父亲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继续说道：“唉，这些年来我一味偏帮着老二，可是苦了你这个做老大的了。”
听到父亲的感慨，我就连忙回道“不苦，不苦！爸，你也看到了，现在，我家连楼房都盖起来了！这可是全村第一幢楼房！还苦什么？”
“唉，记得刚分家的时候，我可硬是将在你手中新建的四间青砖大瓦房要给了你弟弟。那时，你分得的却是破旧的三间祖屋。每逢大雨倾盆，就要从家里往外舀水……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定没少怨恨过我这个偏心的老家伙！”
看样子，刚才自己的宽慰似乎并未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会怨恨自己的老爸呢？不可能，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我赶紧出言否认道。
“不！你应该怨恨！你不怨恨，我心中反而不好受！”
听着父亲那坚决的话语，看着父亲那古怪的眼神，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顿时，场面就陷入到前所未有的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父亲似乎在等着我回复，而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见我不开口，父亲似乎也就不肯开口。父子二人就那么默默地对视着，彼此之间就只能听到对方那“咚咚”的急剧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