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心情迫切
待儿子和女儿一家离去之后，我又开始惦记起“寿具”的事情来，于是就将众人叫到身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在已经不早了，如果现在去的话，那么转上一圈，可能天就黑了。”老婆有些担忧地说道。
“怕什么？现在都是电瓶车。天黑了，难道不好将头灯给打开吗？”我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婆闻言赶紧解释说，“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
听了老婆的关心之词，我心中很是感动。不过，我预感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因此还是狠下心来说道：“担心个什么？你没见我这几天精神特别好吗！放心，我一个人能够应付得来。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的话，那么只需要现在预先将堂屋的电灯打开就可以了。”
老婆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微蹙着眉头说道：“可是，现在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某某（木匠同学小名的代称）是不是有空？毕竟，某某（木匠同学老婆小名的代称）刚手术没多久，还需要人照顾。”
我知道老婆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一人在家，不过她的担忧也并无道理，我不能只顾着自己，也得替老同学着想着想。于是，我对着老同学问道：“某某（木匠同学小名的代称），你现在有空去么？”
“有空，当然有空！”老同学毫不犹豫地回道。
“可是，如果回来晚了，那某某（木匠同学老婆小名的代称）怎么办？总不见得不吃晚饭吧？”我有些担忧地继续问道。
“没事。她一顿也吃不了多少。医生说了，要少吃多餐。今天下午我做的已经足够她吃好些天的了。她饿了的时候，只需要从中舀出少许，然后放到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可以了。当然，过了今天，即便是没吃完也不能让她吃了。医生说过了，她一定要吃新鲜的。”
听后，我直感动得眼眶湿润。因为，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寿具”的事儿才故意这么说的。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让眼泪流出来。“可是，可是她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
“放心。她能行的！从南京回来之后，基本就都是她自己用微波炉热着吃了！”老同学听后就赶紧安慰道。
“嗯，某某（木匠同学老婆小名的代称）还真是厉害。我们家某某（我小名的代称）就是到现在，还要我们将盛好的碗端到他手上才行。”老婆戏谑道。
“什么？我连粥（用电饭锅）都自己烧过，怎么就不如人家了？”闻言，我有些不满地替自己辩解道。
“好，好，好，你厉害，还不行吗！”老婆见状赶紧应和我说。
老同学和二舅子闻言，不禁相视一笑。见我越发尴尬起来，他们居然戏谑地笑出声来。到了现在这个田地，我哪里还发得起火来。于是，在众人戏谑的笑声之中，我也随着笑了起来。在戏谑的笑声中，老婆与老同学以及二舅子踏上了寻觅“十二段”的行程。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感觉到稍许的失落。现在的我，很有一种聊个尽兴的冲动。也许是因为觉着自己时日无多，因此，心中就隐隐地产生出一种“现在不聊以后将不再有机会聊天”的感觉。只不过与“聊个尽兴”的愿望相比，在闭眼之前看一看“寿具”的愿望更为强烈罢了。
在没人聊天的情况下，我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第一个想到的自然还是“寿具”。因为在村上棺材铺购置的失败，所以我心中多少有些担心。我很怕他们这次的选购依然会以失败而告终。毕竟，“回光返照”之后的我，可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只要稍许那么一拖，我很可能就永远也无法看到了。你说，我能不担心吗？在我暗暗祈祷他们能够成功的同时，心中又难以自制地充满着期待。毕竟，棺材铺可不止一家，而且就自己所知，附近的几个镇上就有不少规模不小的铺子。按常理来说，不大可能每个棺材铺都恰巧凑不出打造“十二段”的十二根巨型原木来。只要多跑个几家，想来肯定就能够找出一两个能够定做“十二段”的大铺子。正是由于很有希望成功，所以我才充满了期待。毕竟，我非常看重“寿具”，因为，这可是关系到闭眼后阴间生活的大事。但也正是因为自己非常期待，所以才进一步加剧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在患得患失之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由于他们在去之前就已经将堂屋中的电灯给打开了，所以对比着屋内的亮堂，外面就显得更加的黑暗了起来。
这越是心中焦急，就越是感觉时间推移的缓慢。世人常说“度日如年”，我那时却几乎是“度分如年”，甚至“度秒如年”！也许，他们去了还没多长时间，但在我感觉之中，他们已经前往选购好长一段时间了。
“唉，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没回来呢？”
“不会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吧？”
“应该是不顺利。如果顺利的话，那么他们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不会那么多家铺子，居然连一个能做‘十二段’的都找不到吧？”
……
越想，我就越担心；越担心，我就越想……渐渐地，我的心情就变得焦躁了起来。那时，如果不是身体欠佳的话，那么我肯定会来回在屋内走动，甚至会急得自己外出寻他们去。
“怎么还不回来？估计这‘十二段’的事情有些悬了。”那时，我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因为，自己对“寿具”实在是太看重了，所以就非常担心并恐惧失败。但，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心态，所以自己才难以遏制的往坏处想着。
见苍穹已经完全被黑暗所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我就开始在心中哀叹了开来：“唉，难道我前辈子造了孽不成。要不，老天为什么会不让我实现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愿望呢？如果这愿望真无法实现也就罢了，可是我的愿望本就应该很容易实现才对的啊！”渐渐地，我就从自怨自艾开始向怨天尤人这个方向发展着。
017 怎能不急
在期待和担忧的交杂心境之下，我感觉自己有些被煎熬得喘不过气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就在我快要忍不住骂天咒地之时，他们终于回来了。
自他们出现在灯光之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大为紧张地不断留意起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来。我很怕看到的就是他们那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在，三人自回来之后，脸上似乎有意无意地透露着愉悦之情。看来，事情应该并不像自己预料的那般糟糕。
老同学丢给我一句“明天再来”，然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对此，我是十分理解的，因为，毕竟他家中还有病人需要照料。
二舅子见状，也吵着要回去。我和老婆说，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今天就住在这边。但他就是不肯。最终，在我们的万般挽留之下，他才答应吃过晚饭再回去。
“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自己弄些东西吃？”老婆关心地问道。
“没有！”我如实地回答。
“为什么？”老婆有些心疼、有些不解地问。
“唉，你们没回来，我哪里有心情吃东西呢？”我无奈地叹息道。
收拾完了饭桌，老婆就没再多说什么。没等老婆呼唤，我就有些吃力地站起，并蹒跚着走到桌旁坐下，然后端起老婆早就为我盛好的稀饭喝起来。
“野兔肉还吃不吃？我去用微波炉热一下。”老婆一边问就一边站起身来，准备往冰箱那边走去。
“不用了！”我果断地回答说。
“为什么？中午，你不是说‘很好吃’的吗！”老婆住了脚，然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是！不过，现在我又不想吃了！”我略显烦躁地回答说。
老婆听后，没说什么就坐下来接着吃晚饭了。
吃完后，习惯性的擦了擦嘴。因为医生嘱托过，刚吃完后不能立即躺下来，否则胃中食物就会返流食道，那样很容易会使得术后不久的食道接口感染，所以，我就背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稍事休息。只是，由于心中那迫切的愿望，所以我再也忍受不住，终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闷的饭局。
“这‘寿具’的事情，你们查探了怎么样了？”我对着老婆问道。
“还别说，这‘十二段’的，还真难找。我们跑了好多家，都说没有。”老婆一边吃一边不经意地回答道。
闻言，我感觉心中猛地“咯噔”了那么一下，然后有些紧张地再次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去了这么长时间，最终却是一无所获了？”
那时，我哪顾得了自己的措辞，好在，老婆还是听懂了我话中的意思。“那倒不是（听到这句话，我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最后，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家找到。那老板说，他们虽然没有现成的，但材料却有，可以随时开工赶制。”
在老婆的叙述中，我心中的期待逐渐占据了优势，但却未能完全战胜担忧。“那，老板有没有说，赶制一个‘十二段’，大概需要多长时间？”现在，我最缺的就是时间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因此就不无担忧地问道。
“说了。照老板那话的意思，他们请的可都是熟练工，因此最多一天就能完工。”老婆似乎并未发觉到我心情剧烈的变化，所以依然一边吃一边波澜不惊地说着。
“那，那是不是明天就赶工？”老婆的话就如同黑暗之中的一线曙光，让我看到了希望，因此听后就有些激动地问道。
“那老板也说了，只要我们决定在他们铺子定制，那么明天就可以开工。”老婆不急不慢地回道。
听老婆这么说，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因此试探着问道：“那么你们是不是因为想与别家的比较比较，所以才没决定在那家铺子定做？”
“不是，不是！”老婆一边摇头，一边语气坚定地否决道。
“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快说啊！想急死人么？”我有些气结地喝道。
“那老板与某某（木匠同学小名的代称）是熟人。人家倒也客气，给的价格也算公道。比我们村的那家铺子给出的建议价格还要便宜。而且，人家还保证，绝不偷工减料，可以允许某某（木匠同学小名的代称）全程监控……”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耐不住地急道：“那还犹豫个什么？直接让人家明天开工不就行了？”
老婆吃饭的速度很慢，在吃饭的时候，她那脾气似乎也受到了吃饭速度的影响，变得慢了起来。“你急什么啊！难道还在乎这一天两天的时间吗？”老婆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然后不满地呵斥道。
急什么？我现在可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人了，能不急吗？当然，我心中的抱怨并未宣之出口。因为，我不想家人为自己担心。
老婆见我并未出言反驳，这才继续不急不慢地说道：“某某（木匠同学小名的代称）跟那老板说了，如果定做的话，那么肯定会在他们家。随后，某某（木匠同学小名的代称）又跟老板道歉说，这事情并非他一人所能决定的。因此，他还得先回去征求一下主家的意见……”
“征求个屁主家的意见啊！”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我又一次急躁地打断了老婆的话，“你不就是代表主家的吗？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的心思吗？为什么不当场就应承了下来，这样人家也好尽快开工啊！”
老婆自然听出了我话语中的急切，这次，她倒没有呵斥，而是继续不急不忙地说道：“我能完全代表你，完全代表儿子吗？某某（木匠同学小名的代称）的话说得不错！就是你不问，我也会跟你说这事的。你自己到底是个啥意思，是定做呢？还是买个现成的？这方面，我可不好替你拿决定。”
“现成的，我也想啊！可是，这也得要有才行！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定做的，就在那家做好了。”我很是无奈地回答说。
“这其实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你拿定主意之后，我们还得征求一下儿子的意见。毕竟，这定做的钱还要儿子来出。”老婆接着说道。
018 黑暗徘徊
听后，我立即就有一种骂娘的冲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什么定做的钱要儿子出？我不早就跟你说过了吗！这‘寿具’的钱有我自己来出！”不过，这样责备的话语，我最终还是克制着没说出口来。毕竟，征求一下意见，以示对儿子的尊重，那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在自己闭眼之后，这个家的重担还得要儿子来挑。因此，想了想，我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好吧。”
看到我情绪十分低落，老婆就赶紧出言安慰道：“你也别担心，绝不会拖多长时间的。某某（木匠同学小名的代称）说了，他明天一早就过来。到时候，我们打个电话问一问儿子，如果儿子同意，那么他就会立即去那家铺子定做。”
闻言，我顿觉眼前一亮。不错，如此一来，不就跟今天定做是一样了吗？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那，为什么不现在就打个电话问一问呢？”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也得看看时间啊！现在几点了？估计孩子（指孙女）都已经睡了。现在打电话，那不吵着孩子了吗？孩子明天可是要上学的！”老婆嗔怪道。
看来，我真是有些心急了！心中暗叹一声，然后说道：“那好吧，就明天上午再打个电话问一问。”
我当然没有预料到，正是因为这一拖延，自己就永远失去了打这个电话的机会。
晚上，我依然跟前两日一样，精神处于极度亢奋之中。过世先人们的声音照旧在耳边响起。为了让自己能够感觉好受一些，我还是采用电视声干扰的方法。不过，这次，效果似乎已经不如先前那般好了。我总是隐隐地听到先人们的嘀咕声。他们好像在急切地提醒着什么。只是，我并不想知道他们到底都念叨了些啥，再加上电视声的严重干扰，所以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也没怎么听清他们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感觉中，先人们似乎是在提醒自己要“早做交代”啥的。
虽然已经三晚没睡了，但第二天清晨，我依然感觉精神抖擞。精神十足地洗漱之后，吃了一大碗粥，然后就躺到堂屋中的小床上休息。
老婆在将我安顿完毕，见我并未有任何异状之后，就打算到二楼将未干的花生弄到外面去晒。
“去吧！别担心我！你没见我精神好着呢！”我很是爽快地同意了。
可是，在老婆上楼还没多久，我就感觉身体极度不适了起来。喉咙口渐渐涌出一股腥味。“不好！看来又要吐血了！”我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因为，上次吐血的时候，起初也就是这样的感觉。只是，这次的腥味似乎变得更加浓重了些。我赶紧艰难地坐起身来，然后将头探到床外。因为，我并不想把血吐得满床皆是。
果然！在我将头刚刚伸出床外的那一刻，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这次似乎与上次不同，在狂吐“鲜血”（那时的自己也不大搞得清楚，自己所吐的到底是鲜血还是污血）的同时，还伴随着阵阵眩晕之感。虽然极力控制着，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似乎正在逐渐丧失。不知道那时自己还在不在吐血，反正感觉大脑一沉，然后，一个倒栽葱就从床上翻了下去。在“轰嗵”（脑袋碰地的声音）一声闷响之后，自己就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感觉全身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一股深深的倦意不断席卷而来，我真想就次一睡不醒。也许，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永远地闭上眼睛，将是一种深深地解脱，而且对于自己的亲人们来说，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从此之后，他们将摆脱我这要死不活的的病号的牵制。那时，我真有种就此长“睡”不起的冲动。
可是，我真的能这么做吗？不，还不能！最起码，暂时不能！我希冀的“十二段”还没有打造出来。如果真长“睡”不醒了，那么岂不是就将永远也无法看到梦寐以求的“十二段”了？即便是不为了“十二段”，我也不能这么做。倘若真的就此“长眠”下去，那么子女们岂不是连我最后一面都没看到？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会抱憾终身？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那也不能不替子女们着想吧？
想到这里，正在黑暗之中不断沉沦的自己，猛然间心中一惊。立刻以无比的毅力重新振奋起精神来。收拢起快要涣散的意念，强自集中起已然疲惫不堪的精神。费了好大的劲，才让感觉逐渐复苏。虽然身体开始恢复了知觉，但感觉全身上下无处不重，就连抬一抬手指头都感觉无比困难。最终，我放弃了想坐立而起的那种非常不现实的打算。
我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双眼之上，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睁开双眼了。可是，感觉沉重的不但但是手脚，还包括双眼的眼皮。人们常说某某“重于泰山”，现在，自己的眼皮就感觉“重于泰山”。我尝试了好多次，都无法抬起那如同泰山般沉重的眼皮。好在，在知觉恢复之后，透过眼皮，能够隐隐感觉出屋外的那片明亮。此时此刻，我才觉察出那平时毫不起眼的太阳光线的可爱来。为了再亲眼看一看那可爱的太阳光线，我终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谢天谢地，我终于睁开了双眼！再次见到光明的感觉，真好！此刻，我感觉全身脱力，就连保持“双眼睁开”的姿态，都变得无比费力了起来。我发现，自己现在并不是躺在地上，而是再次回到了小床上。我看到周围围了好些人，都是左邻右舍的。只是，我已经失去前两日的旺盛精力，因此，现在根本就不想动口说话。当然，就是想，也未必就能开得了口。因为，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说话”也将是一件无比费力的事情。看样子，前两日的反常兴奋的确是“回光返照”了！唉，没想到，自己真的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虽然前两日也已经感觉出了不对，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心中多少还存有一丝侥幸。现在，连那一份侥幸也被完全打破了。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无与伦比的的悲怆。
019 胡思乱想
我费力地抬着眼皮，往四周望了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左邻右舍的熟面孔直接被我忽略，突然，我的视线被一个身影所吸引。那是我们村的一位赤脚医生。我看到他一边摇头一边合上了刚开到一半的药箱，然后对老婆使了个眼色就背上药箱走出了大门。见老婆紧随其后，我就知道有些不妙。他们肯定是有话要谈，但却偏偏要背着我，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心生警惕，但由于精神实在欠佳，因此我不得不收起那跟随着赤脚医生的眼神，并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就那么浑身乏力地躺在小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当然，就是想动一动，那也得使得出力气才行。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就只剩下了一口气。我看不到自己，但估摸着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吓人。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尽量地保持着灵台的最后一片清明，力保能坚持到子女们回来见上自己最后一面。
赤脚医生过来之后，连药箱都未曾打开，那么估计他会对老婆讲明“自己快要不行的”残酷现实。我可以想见，在得知这一噩耗后的老婆将会被打击成何等模样。就老婆那脆弱的神经，一定会为此而哭得稀里哗啦。不过，即便是这样，以为我还未知道真相的老婆，肯定还在想着如何如何的瞒着我。因此，哭成“熊猫眼”的她，在短期内肯定是不敢进家门了。
唉，此刻，老婆一定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我真是无能，在这关键时刻却不能帮上老婆一把。不过，也正是由于赤脚医生的实话以及老婆悲痛欲绝的哭泣，所以围观的左邻右舍势必能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此，在老婆哭泣的同时，左邻右舍的肯定会劝慰并帮着出谋划策。想来，在左邻右舍的提醒之下，老婆应该会在他人的帮助之下拨打电话通知儿子和女儿。想来，以儿女们的才智，在接到电话之后势必会不顾一切地赶回来。
虽然儿子掩饰得很好，但从其昨天所偶尔流露而出的焦虑神情来看，他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情况的反常。仔细想想，在我昨日谈及“回光返照”的时候，儿子看着我的眼神很是有些古怪。想必，儿子在昨天应该就觉得自己精神的异常亢奋属于“回光返照”了。
虽然市区离这里有些距离，但想来开着摩托车回来的话，应该不会有太长的时间，估摸着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了。现在，自己的精神面貌虽然相当糟糕，但想来，坚持上一两个小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想到这里，心中的焦虑不免就淡化了几分。
不对！正是由于儿子在昨天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所以今天在接到老婆的电话之后，很可能会出现情绪激荡的情况。万一，他们为了能够见我最后一面而急于回来……这摩托车速度一快，那可是容易……呸，呸，呸！乌鸦嘴！不会的，他们一定不会出事的！可是，虽然自己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但心中那份担忧却丝毫未能淡化。
也许是因为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也许是因为自己一直闭着双眼，也许是因为自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所以才会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那时，我的心中很是紊乱、很是矛盾。为了能见上子女们最后一面，我希望他们能够立刻就出现在自己身边；由于担心子女们在路上会出现交通事故，我又希望他们能够保持足够的冷静，尽量不要过快行驶。一会儿，见子女最后一面的强烈愿望占据上风，因此希望他们能够尽快赶回来；一会儿，子女们的安全占据了上风，因此希望他们不要那么快赶回来。这种相互纠结的矛盾心态搞得我很乱很乱。
我狠狠地甩了甩头，也许只不过是在自己的意念中甩了甩，因为，那时的自己，想做任何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是那么的困难。试图将那种摧残心灵的矛盾心态甩出脑外。但，似乎效果并不十分明显。于是，我不得不尝试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不能尽想着子女们来不来得及赶回来。倘若，子女们回来了……还别说，这分散注意力的方法，效果要比甩头好上了许多。如果我没坚持得住，那么回来之后的他们一定会悲痛欲绝。然后，他们将会感觉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昨天在意识到形势不妙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坚持待在家中。否则，也就不会连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不行！我绝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而后悔终身。因此，我一定要坚持！无论如何都得坚持到他们回来才行！
如果我坚持住了，那么他们回来之后，看到我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那将是一番什么样的感受？虽然他们已经预料到这一天早晚会来，但真的来到了，估计他们依然很难接受。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哪斗得过天呢？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根本就无法改变。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就是我的命数啊！可是，估计不信鬼神的子女们肯定不会这么想。他们看到我这幅生命垂危的状况，在心中悲痛的同时，肯定还会竭尽所能地与命运相抗争。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将我弄到医院去急救！
抢救？有用么？倘若真有用的话，那么我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但，到时候我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子女们的那份好意呢？其实，抢救也不过就是多浪费一些金钱，其它什么作用也不会发生。但，我真的能够拒绝吗？如果经过一番抢救，最终自己没能挺过来，那么最起码，子女们心中会少一份自责和遗憾。唉，算了，就随他们折腾去吧。
渐渐地，自己的心情就逐渐平复了下来。然后，以往所经历的种种就如同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如此异象进一步表明，自己恐怕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020 情不能露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摩托车的“突突”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知道，自己无比期盼的人回来了。我异常费力地睁开双眼，往门外望去，果然，儿子和女儿急切地从摩托车上走了下来。
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来到近前，我才再次费力地睁开双眼。
儿子和女儿见我望过去，就几乎异口同声地唤了一声“爸”。
我的精神已经相当疲乏，因此只是很虚弱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缓缓地再次闭上双眼。儿子和女儿的及时归来，无疑给自己已经几近枯竭的精神重新注入了一丝活力。但，即便是如此，我也未能挤出哪怕一丝笑容来表达一下那一刻自己的心境。呵呵，我终于坚持到了儿子和女儿的归来！我终于没有给儿子和女子造成终生遗憾！其时，我的心情实则是无比愉悦的。但，可悲的是，已经油尽灯枯的我，在那一刻却偏偏无法将自己心中的那份愉悦给表露出来。那一刻，自己脸上的肌肉仿佛已经僵化，一点也不受自己的控制。因此，子女们所看的，应该是自己那一副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不带一丝表情的骇人脸庞。虽然儿子的表情掩饰得很好，但从那匆匆一瞥之中，我还是察觉出了些许凝重和担忧。
没多长时间，儿子和女儿的脚步声就渐渐远去。很显然，他们是找寻老婆查问情况去了。当然，即便是老婆在家，他们也会示意其走远些。这样，他们才可以毫无顾忌地交谈。虽然他们这是出于护住我心理防线的好意，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派，却恰恰让我意识到了自己问题的严重性。只不过，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不得不故作不知（自己的病情）罢了。
不久，门外就再次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我费力地睁开双眼，看到一辆崭新的电动三轮车已经停放到了大门之外。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家人借来将我装到医院去急救用的。果然不出所料！不到最后，儿子和女儿是绝不会放弃的。虽然全身软趴趴的，使不出一点力气，但那时，我却感觉一股暖流流入心田。在亲情的滋润之下，全身的不适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我看到老婆和一双子女在不断地忙碌着。他们先是将三轮电瓶车的车厢给清理干净。他们比较了解我的习性，“爱干净”。于是，在打扫干净之后，他们还在车厢内垫上一张草席。接下来，才将干净的棉絮铺到干净的草席之上。我知道他们铺棉絮的目的，是为了减轻我身体的疼痛。这段时间，因为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脊椎之上，所以我的后背只要稍许碰触到一点硬硬的东西，就会感到无比的疼痛。
在他们七手八脚地将车厢整理妥当之时，二舅子正好到了。我知道，这一定是儿子打电话请其过来帮忙的。二舅子的到来，让我进一步明确自己情况的恶劣。儿子和二舅子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之下，相当费力的将我从小床上给搬到了垫好的三轮电瓶车车厢之内。请你不要怀疑用“搬”这个词是否贴切。那时的我，其实已经与货物无异。因为体力和精神力的枯竭，我根本就一点也不能配合众人。不是我不想配合，而是有心无力。其时，我心中是相当苦恼的。在此之前，去乡镇医院，我都是自己坐在二轮电瓶车后座上的。不到万不得已，就以自己的个性，又怎肯“任人鱼肉”呢？在我看来，被人搬迁并躺着前往医院，绝对是无比丢人的一件事情。
车厢的靠背也是硬邦邦的，而且没办法用棉絮垫上。因此，在我快要被搬到车厢之时，老婆就背靠着车厢双腿叉开先行坐好。然后待我进入车厢之中，再将我斜靠着搂入怀中。感触着老婆那柔软的身躯以及其上所传来的阵阵体温，我不禁大为感动了起来。唉，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啊！只是，我那僵硬的面庞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种感动表露出来。
正待三轮车开动之际，老婆突然惊呼一声“帽子”！于是，儿子赶紧回家将我常戴的帽子取了出来并将其戴到我的头上。自出院之后，无论气温如何，我只要出门，都会戴上一顶帽子。这就如同女人生孩子之后的“坐月子”，切不可吹风、着凉，否则将会落下病根。因此，在出门之时，无时无刻不将我放在心上的老婆才会想起还未替我戴上“帽子”。闻言，我深情地侧头看了老婆一眼。虽然，老婆已经极力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但我还是从其红红的眼睛之上瞧出了弊端。看来，刚才那段时间，老婆应该哭得不轻。估计，不是儿子劝说其切不可在我面前露出破绽，估摸着这会儿她还在泪流满面吧？唉，自己这一去，可就苦了她了！
虽然不住感慨，但我还是没能忘了自己的颜面。虽然自己不能动弹，但却让老婆帮我将帽檐往下拉了拉，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脸庞遮挡住。也许，这可能有点“兔子将头埋在草堆里躲藏”的做派，但不管怎么说，如此一来，我会感觉心中好受一些。
将要开动之时，老婆的侄女“恰巧”赶到。据他们说是“恰巧”，但我总有些怀疑是儿子他们特地通知的。这让我不禁更为自己的情况担忧了起来。
为了不麻烦别人，开电瓶车的是二舅子。不是儿子或者女儿不想亲自驾驶，而是因为他们不会。二舅子可能是上了年纪，已经将近七十，所以这电瓶三轮车开得就不甚稳当。或快或慢，还左右摇摆。这让本就大感不适的我感觉更为不舒服了起来。
开着摩托车紧随其后的儿子见状，就大为担忧地提醒起二舅子来。只是，二舅子并不是不想开得稳当些，而是没有那份本事。因此，跟在一旁的老婆侄女就自告奋勇地代替了二舅子的角色。还别说，年轻人就是不一样。由她开着三轮电瓶车，那感觉的确好了许多。
021 馨忧交战
终于来到了镇上医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车一停下来，正待儿子和女儿准备找寻主治医生之际，主治医生却正好走了出来。见我这种模样，主治医生自然心中有数。在家人将我今晨的意外情况（吐血并昏迷）阐述一遍之后，主治医生就立刻表示：需要验下血。儿子和女儿当然不会不同意了。
在等待主治医生所说的马上就过来取血的护士之时，老婆说内急，于是儿子就赶紧跳上车来，替换老婆成了我后背处的“肉垫”。等待是无聊的，耐不住寂寞的老婆的侄女居然破天荒地与我开起玩笑来。原本，这位侄女看到我的时候，几乎全都是战战兢兢得连一句话也不敢说的。唉，看样子自己应该已经虚弱到“任人鱼肉”的地步了！在心中哀叹的同时，我不禁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侄女见状，就有些感慨地道：“姑父，我觉得你变了。如若换做以前，那么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做的。一看到你那严肃的面庞，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心生畏惧，当然也就谈不上与你开开玩笑了。”
听到侄女这么说，身后的儿子似乎比我反应还强烈。只觉得抱着我的双手紧了紧。那样子，似乎害怕会立刻失去了我一般。从儿子双手之上所传来的阵阵亲情瞬间就流遍我全身，让我感觉出阵阵的温馨。只是，从儿子这一无意中所露出的情绪之中，我也察觉出了丝丝异样。倘若不是自己身体情况已然糟糕透顶，那么估摸着儿子应该不会出现如此紧张的情绪的才对。
很快，老婆就过来替换下了儿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医生所说的护士也赶了过来。仅仅是在我指头上戳了一下，只取出几滴鲜血，然后就拿去化验了。儿子和女儿明显不怎么放心，当然也或者是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开口的事情，因此，在护士离开后不久，他们也就进入到了医院之中。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儿子就走了出来。虽然他的表情掩饰得很好，但我还是从中捕捉到了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凝重。
“爸，医生说了，没什么大事！只要输点血就行了！”儿子尽可能地用轻快地语气安慰我道，“本来是想就在这边输血的。但医生说了，他们这是小医院，没有库存的血，因此还得要到人民医院才行。”儿子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爸，你别担心，我已经打过120了，他们说，车子很快就能到达！”
我能够看出，儿子的轻松是故意装出来的。当然，考虑到亲人们的心情，我只能故作不知。再者说，那时的我，已经虚弱到了做不出任何情绪反应的地步。不过，我的思绪却是相当活络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心中不禁开始疑惑了起来。难道吐血之后真需要输血？也许补充点鲜血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但这肯定是治标不治本的。难不成，输点血就能将癌细胞给驱逐了不成？不行，当然不行！那儿子为什么会强调“输点血就行了”呢？难道儿子就只是抓住医生的只鳞片爪来安慰我不成？应该没这么简单。医生估计也建议要输血了。但儿子应该是不放心将我放在这么一个小医院之中抢救，因此才会以“没有库存的血”为由，让我安心到人民医院去接受治疗。唉，为了我，儿子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想到这里，心中就不禁感觉出一阵温馨。顿时，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不断滋润着我那快要干涸的躯壳。我想，如果不是亲情的力量在不断地支撑着自己，那么恐怕在早晨晕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到阎王那边报道去了。
不过，我也从儿子的精心设计的安慰之词中，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否则，儿子也不会想方设法地将我弄到市人民医院去抢救。唉，只是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是不是已经严重到了随时都可能一口气接不上来的地步？如果不是的话，那么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长时间？想着想着，自己的心情就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痛苦的是，自己还不能将心中的疑惑给问出来？即便是自己不顾一切的问出这样的问题，想来，亲人们也会竭尽所能地掩盖事情真相。我知道，越是情况糟糕，他们就越不会将残酷的事实告诉自己。因此，我就只能不断地疑惑着、痛苦着。而且，我还不能将自己心中的痛苦流露出来。当然，在自己身躯几乎已经完全僵硬的情况之下，想做出痛苦的表情也并非什么容易的事情。
在温馨和痛苦交相会战之时，耳边响起了120救护车的警笛声。很快，我就看到两人推着急救推车从医院临时性的大门缓缓地走了进来。不是他们不想速度快点，而是这路实在有些崎岖。因为，最近镇上的这所医院正在重建门诊大楼，所以连通这临时性大门的道路就显得十分难走。不仅狭小，还有些坑洼不平。要不，120救护车就会直接开到我所躺的三轮电瓶车旁边来了。
在医护人员的指挥和帮助下，亲人们将我从三轮电瓶车给搬到了急救推车之上。然后两个医护人员就开始推动起小车来。虽然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了，但由于道路实在是不怎么好走，因此下推车还是剧烈地颠簸了起来。这让本就身体羸弱的我感觉更加难受了起来。好在，这段距离并不是很长。
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小推车终于被推到了120救护车上。小推车的两侧皆有狭长的座位，应该是专门为患者家属准备的。紧随着赶过来的儿子，将刚刚在医院检查的所有的单子都接给已经坐到车上的女儿手上。老婆见儿子过来，就赶紧嘱咐其回去将日常生活所需拿上，并带到市人民医院去。看样子，老婆已经做好了长期在医院服侍我的心理准备。不知道儿子有没有瞒着老婆。如果没有的话，那么照这种情况来看，我应该还能坚持个几天！
022 忽喜忽忧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别说是多坚持个一两天，就是多坚持一两个小时，那也是无比幸福的一件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此，想到这里，我不禁大感宽慰。待儿子离去后，120救护车也就开动了起来。躺在床铺一般的推车上，虽然依然感觉有些摇晃，但总算比躺在电瓶三轮车上要舒服了许多。
记得以前，自己坐车，只要稍许那么一晃荡，瞌睡就会汹涌而来。然后，自己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发出雷鸣般的鼾声。车上的人自然厌恶，因此马上就会有人将自己推醒。只是，没多长时间，自己就会再次鼾声如雷……
按道理来说，躺着应该比坐着舒服，因此躺着也应该更容易睡着才对。可是，正躺着的我却偏偏没能睡着。让人感觉更加奇怪的是，以往，那可是在身体健康、精神饱满的时候鼾声如雷的；现在，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可谓疲惫到了极点，就算是没有汽车的颠簸，只要躺着也应该很快就会睡着了才对。在整个路途之中，虽然我闭着双眼，但神智却十分清楚。已经三天三夜没睡了，感觉十分困乏，但我就是无法入睡。
不过，经过一路的闭目养神，我觉着自己的精神似乎已经恢复了不少。在自己所躺的小推车被再次推动之时，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无比熟悉的大楼。我知道，人民医院到了。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对此地自是再熟悉不过了，因此进了大门之后，我就被他们径直推进了急救等候室。我被从推车上搬到了急救等候室的病床之上。
也许是因为一路上的折腾，也许是因为身体的僵硬感逐渐消失，也许是因为上天可怜而想多给我点时间……在自己躺到病床上，被戴上氧气罩和打起点滴之后，折磨人的疼痛之感就开始重新出现了。已经安静了好一阵的肺部也开始折腾了起来，于是乎，消失了好久的剧烈咳嗽就再次强势回归。倘若只是咳嗽还要好些，可是每次咳嗽之后，都会从喉咙处喷出大量痰液。我不得不不时地将氧气罩拿开，然后吐出那让人窒息的痰液。当然，这个时候，守在一旁的老婆就会及时用面纸帮我擦拭。虽然感觉痛苦，但最起码让我找回了“回光返照”之前那段时间的感觉。似乎，只一会儿的功夫，早晨几近流光的生命力就全部再次返回到了身体之中。这让我对老婆“准备在医院奋战上几日”的言语开始深信不疑了起来。在我想来，虽然现在身体十分痛苦，但与早晨那机体僵硬的情况相比，应该算是一种喜人的转变吧。此时此刻，那之前折磨得自己死去活来的疼痛居然显得可爱了起来。因为，最起码那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
虽然不时地被剧烈的咳嗽折腾着，但精神却变得清明了起来。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看到女儿拿着单子走了出去。我知道，女儿应该是为自己办理各种手续去了。唉，如果现在自己能够跟上去就好了，那样一来，我也就能够知道一些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了。不，还是别跟着的好。因为，一旦自己跟上去，那么女儿说话难免就会有所顾忌，如此一来，医生就很难了解到自己的真实病情。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医生即便是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难道还能有什么挽救的办法不成？
正在我痛苦并快乐着的时候，儿子终于急匆匆地赶到了。看着他那气喘吁吁的模样，我就感觉有些心疼。这段时间，子女们为了我确实吃了不少的苦。唉，或许，自己的离去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想到这里，因为自己还活着的愉悦心情就立刻被一扫而空。
儿子将大包小包的杂物放到床下之后，就立即取代了老婆的地位，细心而温柔地为我擦拭起不断喷涌而出的痰液来。唉，得子如此，我也能安心离去了。儿子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想对我尽到身为人子的责任；另一方面是因为心疼他的母亲。在儿子的提醒下，老婆坐到床边暂作休息。
“唉，老婆，这些天来可苦了你了！”我一边歉然地看着一脸疲惫的老婆，一边在内心歉然地感慨一声。
“这讨厌的癌症！”我心中不禁怒骂道。如果不是这食道癌，那么我又怎会沦落至此！最主要的是，如果不是这该死的癌症，那么家人们也就无需跟着自己受苦！关键是，这样的付出能有个回报也就罢了。唉，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大家的辛苦还能有什么意义？早知如此，当时我就应该拒绝接受治疗。这样，也好让亲人们少受些苦。
正在我心神激荡之时，女儿已经将一切手续都给办妥当了。然后，就有工作人员过来，推着病床往对应的科室而去。自从进入市人民医院以来，我就一直睁着双眼。从沿路的景物来判断，这次要去的地方应该跟上次自己手术住院的地方不同。
出了门诊大楼，在室外强烈的光线刺激之下，我不得不微闭上双眼。颠簸了一阵，我们来到了另外一幢大楼。一看，我就知道，这是市人民医院的老住院部。唉，辞旧迎新！看来，我已经成了即将被辞掉的旧人了！
工作人员可不管我是何种心态，他们径直将病床推进旧大楼，然后来到电梯旁。这个地方明显比新大楼冷寂了许多，因此没等多长时间，我就被推进了电梯。这个旧住院大楼可要比新住院大楼矮了不少，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十七、八、九层的，因此几乎只是瞬间，我就又被推出了电梯。经过狭长的通道，再拐个弯，然后我就被工作人员推进了一间病房。
四下打量一番，感觉这个地方要比先前自己住的病房破旧、简陋得多了。而且，感觉上，空间也要小上许多。
此时，虽然身体疼痛，但感觉体力似乎恢复了不少。因此，这一次，我是在医护工作者的帮助下自己挪到病房之中的病床之上的。我的这一举动，无疑让正处于无比焦虑之中的亲人们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023 事有不顺
我刚躺了一会儿，护士就过来了，依然是例行抽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对此，我是十分反感的。记得动手术住院那会儿，因为脓胸而办理了出院和住院手续。我还没出病房大门，但就因为儿子重新办了个住院，所以护士就不厌其烦地又进行了一系列的常规检查，其中当然就包括抽血。我跟他们说，我又没真出院，一直都住在这边，就用不着再抽血化验了吧。但，那些个死脑筋的护士，就是死活不肯。估计，在他们看来，用针头戳个人，就跟戳只鸡没啥区别吧。
虽然反感，但我却并未就此而多说什么，只是很配合地让护士将血给抽了去。一方面是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弱，根本就没力气去争辩什么；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深知这些护士的固执，连自己医院的检查都能不认可，那就更别说其它乡镇医院的检查结果了。唉，只是可怜了我的手，在镇上医院刚被戳了，现在又要被无情地戳那么一下了。而且，这次，可不是几滴那么简单，而是大半试管。唉，我可怜的血啊！
不待继续感慨，那剧烈的咳嗽就再次袭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那痛彻骨髓的伤疤，每一次咳嗽都会有大量痰液的涌出，每一次咳嗽老婆都会关切而温柔地替我擦拭……
余光扫视，发现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又一次走了过来。虽然在咳嗽着、在疼痛着，但心中还是不禁疑惑起来。刚才不是已经抽过血了吗？怎么还来？当我看到护士将各种工具拿出之时，方才明白，原来这次护士并非是过来抽血的，而是过来替我输液的。但，不管怎么说，我这可怜的手臂又得受苦了！唉，……
正待护士下针之时，站立一旁的儿子赶紧说道：“护士小姐，换个手臂吧。这边刚刚抽过血的。”
护士闻言，立即会意，于是绕到床的另一侧，然后在我的另一个手臂上狠狠地戳了下去。很快，那白色晶莹的液体就开始一滴一滴地缓缓而来。在流入身体的那一刹那，感觉到一股冰凉之意。不过，这种入侵的冰凉也并非全是坏事，最起码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身体之上的疼痛。
在我不知道是该厌恶还是该感激那入侵的冰凉之时，护士又搬来了两台仪器。这两台仪器看上去很有些眼熟。哦，想起来了，在重症监护室里，自己用过。然后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数据线连到了自己的手腕和胸前。瞬间，我就仿佛变成了一个被无数数据线包扎而成的肉粽子。那样子，估计看上去忒怪异。不过，到了医院，哪还能由得你呢？
接下来，护士似乎就不再有什么新举措了。直到这个时候，儿子和女婿才有闲情交谈了起来。
“这个病房实在是太小了，如果加个床的话，那么别人恐怕就不好走路了。”儿子有些担忧地说道。
“说的也是。可是，如果不加床的话，那么你们晚上睡哪儿？”
“姐夫，难道你忘了……”儿子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个打地铺的手势。
“哦，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用泡沫打地铺？”女婿听后立即恍然大悟地回道，在儿子点了点头之后，女婿就接着说道，“我这就回去将拼图泡沫和被子拿来。”
看到女婿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因为被护士折腾而变得烦躁的心情终于渐渐舒缓了下来。因为，从儿子和女婿那准备长期在此陪同的打算来看，自己似乎还能坚持上几天。说句实话，在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之时，我心中还是十分恐惧的。虽然有些羞愧，但我还是不得不为自己争辩两句：“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呢？”“这个世界上，有谁是真不怕死的呢？”毕竟，“死亡”可是个单程车，绝对是有去无回的！谁在这个世界上没一点牵挂？一旦双眼一闭，就将永远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们了？难道，这还能让人不感觉到恐惧不成？其实，我倒并不是贪图这个世界的荣华富贵。事实上，自己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无法享受到荣华富贵。我无法舍弃的乃是亲情。我舍不得老婆，舍不得子女，舍不得孙女和外孙……同时，我还有些放心不下的事情。
记得，在“回光返照”的那几日，趁着自己精神矍铄，我特定将自家一半的农田让了出去。我对那人说：“这些田是让给你家种的。田里的收成全部归你，我们不要你哪怕一两粮食。但，有一点必须明确，这农田的所有权依然归我家。这农田上的农业补贴以及以后征用时的国家补偿，可全是我家的。”那人本就是我家族的一个晚辈，自是不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我之所以这么做，主要就是因为不放心老婆。就她那小农意识，为了一亩三分地绝对可以做到舍弃一切。因此，我只有将田地给让出去。她在没田可种的情况下，才可能全心全意地帮着子女们照看孩子。儿子和女儿一家可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如果没有个老人帮着接送孩子，那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够忙得过来。可是，老婆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田地重要呢，还是子女们的前途重要？为此，我不知道与她争辩了多少次。可是，在老婆的心目中，那农田就如同她的命根子一般，无论我怎么说，都无法改变她那根深蒂固的思想。实在没办法，我才想出了这“釜底抽薪”的解决方法。只是，可惜的是，还有一半的田地没来得及处理。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痛恨起今晨的吐血和眩晕来。如果这“吐血和眩晕”能够晚来一天，那就好了！这样一来，我不仅能够彻底处理完田地的问题，同时还能催促着老同学赶紧将“十二段”的问题给解决了。按照他们所说，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完工。那么，最多到今天傍晚时分，我就能亲眼目睹一番那期盼已久的“十二段”了！该死的“吐血和眩晕”，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晚来一天呢？
024 忧心连绵
心下之所以会如此抱怨，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这一来医院，就注定无法再活着回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或许，自己会幸运地多坚持几日，但最终的结局却是注定的——抢救无效！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能够多坚持一分钟也是好的，因为每多坚持一分钟，我就能多与家人团聚一分钟。在抱怨的同时，我也无比珍惜着自己生命中最后这段宝贵的时光。
我在时刻关注着亲人们的一举一动。我知道，对于自己来说，这种看着亲人的温馨已经不能持续太长的时间了。现在，不断看着亲人们的熟悉身影，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享受。我每时每刻都盯着亲人们的身影并倾听着亲人们的交谈之音。
在这般享受之中，我居然连另一只手被戳针输液都未能察觉得到痛。好家伙，看来，这次医生是要动真格的了！否则，也不会两边一起输液了。记得，还是自己上次住院的时候，才两边同时输液的。不过，当时也只是在重症监护室以及从其中出来之后的两天才如此的，后来就只在一边输液了。
不久，一位女医生过来向我询问情况。女医生倒是一直面带微笑，但我绝不会被这样的假象所迷惑。这些医生可是最会骗人的了。再者说，对于因病而亡的事情，他们可是司空见惯的，所以这些医生绝不会因为我病情的恶劣而流露出丝毫担心之情。
也不知道这验血的结果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但从儿子和女儿被医生神秘兮兮地叫走后，我心中就不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果检查结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那么医生应该不会背着我与儿子、女儿交谈。但愿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儿子才返回病房。虽然儿子极力掩饰，但我还是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少许的担忧。唉，我真的很想问一问儿子，他刚才在医生那边是不是做出了什么艰难却毫无把握的决定。因为，我知道，医院是个最喜欢推卸责任的地方。一般，有什么重大医疗举措的时候，医生都会让病人家属签字。如此一来，出了什么事故，医院也就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了。不过，最终，我还是忍住了内心的这种冲动。因为，我不想让儿子为难。如果情况不严重的话，那么根本不需要我的询问，儿子自然会如实相告。
也许是因为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也许是因为身体状态越发糟糕，接下来，我的咳嗽就变得剧烈了起来。坐在一旁的儿子见状，就赶紧拿出抽纸帮我擦拭痰液。从偶尔一瞥之中，我发现自己的痰液之中满是血丝。唉，不会又要吐血了吧？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之后，咳嗽也就变得更加剧烈了起来。
看来，今天将要用去不少的面纸了！一边咳嗽，我一边心下感慨。因为儿子带过来的抽纸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刚刚在儿子回到病房之时，老婆就出去买面纸去了。还别说，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孝顺得没话说。为我擦拭带血痰液的时候，一点也不怕脏。虽然用了面纸，但被从面纸之中渗漏而出的痰液粘到手上却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每一次擦拭，儿子都是那么的毫不犹豫，都是那么的仔细，都是那么的轻柔……我感觉，儿子的擦拭要比老婆好上了许多。
唉，得子如此，父复何求？可惜，自己没那享福的命！如果自己能够多活个十年八年的，那么在儿子的照料之下，我一定能够度过一个美满幸福的晚年。
没多长时间，医生就再次过来了，虽然不情愿，但儿子却不得不紧随医生而去。好在，女儿还在。于是，女儿就接替了儿子的工作，细心地帮我擦拭着不断咳嗽而出的红色痰液来。从女儿的神色之中，我能察觉出她的心疼。我知道，女儿是因为我不断咳嗽的痛苦而心疼。唉，女儿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很快，儿子就过来了。这次，儿子主动将情况相告，并询问我医疗保险卡放在何处。在我言语的提示下，儿子拿着我的农村医疗保险卡走了出去。唉，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上次与医生交谈的情况，儿子只字未提，那就肯定是有意识地对我隐瞒了些什么。就现在自己的这种状况，隐瞒的还能是什么好事？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了起来。
儿子离开不久，老婆就提着方便袋回来了。老婆一回来之后，就赶紧替换下了动作生疏的女儿。
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我就知道是儿子回来了。儿子在将医保卡放回原处之后，就再次走了出去。这次，并非是因为医生的呼喊，所以我倒没担心什么。在我想来，儿子多半是出去上个厕所啥的。
可是，儿子这一去，似乎时间还不短。因此，渐渐的，我又开始焦躁了起来。我有些担心，儿子会再次背着我与医生达成某某让人恐怖的协议。
当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不禁感觉一阵心惊肉跳。不过，这次，儿子却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爸，是叔叔的电话！”儿子一进门，就有些焦急地提醒说。
那时，我心中很是激动。毕竟，那可是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啊！所谓血浓于水，在自己即将走到生命尽头之时，自是很想听一听他的声音。按照我的本意，是要伸手接过儿子的手机的，可惜，我的双手要么缠绕着数据线，要么插着输液的针管。
儿子自然留意到了这样的问题，他并没有将手机递出，而是俯下身来，将手机轻轻地放到我的耳边。
那果然是弟弟的声音。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我与他势同水火，但现在，听着他的声音，却感到格外的亲切。那粗豪的嗓音，听在我的耳中，却如同天籁之音一般。我感觉自己都有些深深地迷醉其中了。此时，听着亲人们那亲切的话音，已经成了让我最最享受的一件事情。
025 揣测真相
弟弟先是安慰了我几句，然后就询问我今天是个什么情况？其时，由于身体虚弱，所以我不怎么愿意说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那可是自己阔别永久的弟弟啊！而且很可能这就是自己与之交流的最后机会。因此，我不得不强打精神回答道：“今天早晨吐了不少的血，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倒了……”
那时，对于自己声音的大小，我已经不怎么能够控制得准了。就连自己听在耳中都感觉如同吼叫一般。因此，正好在此换液的护士听后就赶紧出言阻止道：“多休息，少说话！”
闻言，不待我做出反应，儿子就有些歉然地将手机拿了开去。我心中其实挺急的，因为我还想再听会儿弟弟那亲切的话音。可是，那时的自己毕竟十分虚弱，反应自然就有些迟钝，因此还不待自己提出要求，我就已然发现儿子已经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虽然心中大为失望，但却无可奈何。在心中哀叹一声之后，我就不得不认命地继续在病床上“默默”地躺着。当然，那时不时的咳嗽却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在失望和无奈之时，我老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呢？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问题呢？哦，对了，原来是儿子这次的出去似乎有些异常。原本，我以为他是出去上厕所啥的。但，由于时间似乎长了点，所以我才会感觉有些恐惧。因为，我怕儿子会背着我与医生签订什么恐怖的协议。可是，看来，我刚刚的猜测都是错的。儿子出去原来就只是为了打电话。
儿子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叔叔呢？难道就只是将我现在的情况如实相告？难道就只是为了让我跟自己的弟弟通个电话？应该不至于。原来，我也吐过血。那时，儿子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叔叔？为什么不让我跟自己的弟弟说说话？如果不是这些原因，那么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倒不是我疑神疑鬼，而是细细想来，这事情确实有些反常。况且，在将电话拿开之后，儿子为什么又立即走了出去呢？那只能说明，儿子和他叔叔接下来所谈论的内容并不方便让我听到。他们试图瞒着我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儿子的这个电话，是在与医生交谈之后才打的。也就是说，儿子应该从刚才的检查结果以及医生的话语中得出了什么结论。然后，根据这样的结论，儿子才决定打了这个电话。弟弟远在东北，所以儿子才会选择首先打电话给他。很可能，儿子是怕弟弟赶不及回来见上自己最后一面。从东北回来，即便是坐飞机，应该也要两到三天的时间。难道说，我已经坚持不过两到三天的时间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感觉心中一惊。毕竟，我心中对自己的亲人充满了不舍，因此我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人世。
当然，这些毕竟都是自己的推测和怀疑，也未必就是真的。我不断在脑海中咀嚼着自己刚才的推论，觉得很是合情合理，因此心中紧张的情绪就渐渐地浓厚了起来。紧张归紧张，但我还是不断关注着儿子的踪迹。可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儿子都没回到病房。
以我对儿子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跟自己的叔叔聊太长的时间。别说是与不太熟悉的叔叔，就算是跟我这个与他关系最最亲近的父亲，他一般也不会有太多话好聊，因为儿子继承了自己少言寡语的内向性格。也就是说，儿子在出了病房之后，应该没多长时间就挂断了电话，但，为什么，儿子这么长时间还没返回呢？
先打电话给他叔叔，那是因为他叔叔离得最远，最有可能来不及。那么接下来，儿子很可能会打电话给其他的亲朋好友，否则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过来了。但，儿子为什么要通知其他亲朋好友呢？绝大部分亲朋好友几乎都是可以在一两个小时之内就能赶到的啊！如果医生说，我最起码还有两三天的时间，那么儿子有必要现在就急于通知他们吗？
没有，绝对没有这个必要！那么，反过来说，我能够坚持两三天应该是最好的情况了！那最糟糕的呢？虽然这个问题有些沉重，但我就是难以遏制地思考着。很明显，最糟糕的可能性就是自己随时都可能死亡。“死亡！”“死亡！”“死亡！”……顿时，那令人心神俱颤字眼就挥之不去地在脑海中不断盘绕着。
过了好久，儿子才回到了病房。那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因此儿子就让女儿先带着老婆的侄女出去吃午饭。儿子坐到了床边，并关切地说道：“妈，你去睡会儿吧，这里有我呢。”于是，儿子就取代了老婆的位置，尽心尽责地守候在我身旁。
儿子一边替我擦拭着带血的痰液，一边不住地劝说我闭眼休息一会儿。我知道，这是儿子在关心我呢！但，已经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我，又怎么敢睡觉呢？就自己现在的这种身体状况，很可能一睡就永远也无法醒过来了。因此，虽然那时我已经身心俱疲，但却还是竭力支撑着，怎么着也不肯让自己睡过去。
没多久，儿子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这一次，儿子并没有避开我。我听得出，是有人前来探视。挂断电话，儿子说是我外甥来看望我了，只是因为不知道病房在哪里，所以才打电话过来询问的。
听后，我虽然竭力保持神色的正常，但，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我外甥怎会前来？毫无疑问，是儿子刚才通知的。看来，自己刚才的猜测果然不错。儿子那么急匆匆的打电话一一通知，就是不想给亲朋好友以及我留下遗憾。儿子是想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尽量让亲朋好友们见上我最后一面。看来，我真的随时都可能“死亡”了！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大脑猛然间“轰隆”一声巨响，如遭雷击。整个人顿时陷入到短暂的眩晕之中。
026 亲人探视
但转而一想，又变得高兴了起来，毕竟在“临死”之前，能够亲眼看一看自己的亲外甥，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自己有些恐惧、有些欣喜的复杂心情之下，外甥走了进来。看着外甥拎着的大包小包，我就微笑着嗔怪道：“每次过来，干吗都要带东西呢？下次别这样了，家里人家送的东西都积压着，还没能吃得掉呢！”
外甥可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我虽然表面责怪但实则内心欢喜，因此就笑着回了一句：“这是应该的！”
此刻，已经过了正常的饭点，其实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咕噜直叫了，只是，医生和护士都万千叮嘱过：“除了稍许喝点水之外，其它就什么都不能吃了！切记，什么都不能吃！”因此，我就只能一直忍受着饥饿。好在，与全身的难受劲儿相比，这饥饿的感觉并不十分明显。但，我还是在这不是十分明显的饥饿之感的提醒下关切地问了外甥一声：“某某（外甥小名的代称），吃过午饭了没有？”
儿子被我这么一提醒，立即会过意来，于是赶紧接着我的话道：“走，我们到外面吃饭去！”
“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过了没有？”外甥一向感情丰富，因此在回答之后，还不忘关切地反问了一句。
儿子和老婆听后，几乎同一时间摇了摇头。
“这样吧，我在这里看着大舅舅。表兄（指儿子），你带着舅妈赶紧吃饭去。”外甥见状立即果决地说道。
“不用了，姐姐（指女儿）呆会儿会将午饭带过来。你还是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听了儿子的回答，我不禁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强打起精神来跟外甥聊起天来。没办法，因为我已经到了不得不珍惜生命中那所剩无几的每一分每一秒的地步。
可能儿子在通知的时候，已经将我这几天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的情况如实相告了，因此，在我谈性正浓之际，外甥就与儿子一道态度坚决地劝我休息。哎，他们哪里知道，在这个时间，我最怕的就是“睡觉”了。因为，我很怕自己会“一睡不醒”！不过，外甥和儿子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所以，我只得无奈地收起自己那强烈地聊天**。
虽然不说话了，但我也没遵照外甥和儿子的意思闭目睡觉。我努力地睁着双眼，我努力地驱除着脑海中那越来越浓郁的睡意。好在，全身不断传来的阵阵不适之感，对于不想入睡我来说倒是一大强有力的臂助。
没多长时间，我就看到女儿带着快餐走了进来。这个病房的空间实在是太过狭小了，因此很难找到一个可以吃饭之所。好在，三张病床中还有一张空着，于是儿子和老婆就将就着坐到空病床上狼吞虎咽了起来。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现在早就过了饭点。唉，今日，为了我，他们可是饿得够呛！
在我心中生起点点歉意和心疼的同时，居然不禁产生出了一种垂涎欲滴的感觉。“人”就是奇怪啊！以往，每到吃饭之时，自己总觉得如同受刑般痛苦。因为身体的痛苦，我吃什么都如同嚼蜡。好长一段时间，对于常人来说是一种享受的“吃饭”，到了我这里，却变成一种无比的折磨。所以，前段时间，我真的很怕“吃饭”！如果不是为了能够坚持下来，如果不是为了战胜病魔，如果不是因为亲人们那殷切的希望……那么我还真有一种摒弃一切饮食的冲动。按道理来说，现在医生和护的“什么都不能吃”的要求，对我来说，应该会成为自己摆脱“饮食”痛苦的福音。但，事实上，在自己“什么都不能吃”的时间，我却偏偏渴望起吃食来。看着儿子和老婆那满口生津的幸福模样，我真有一种上去与他们一起大快朵颐的冲动。如果我真那么做了，那么也许这将会成为自己一生之中的最后一顿午餐。可惜，我不能。
唉，好一顿美餐啊！可惜了，可惜了！这最后一顿，我却享受不到了！
正在我不住暗自惋惜之际，护士走了进来。她们说，这个病床上的病人马上就要过来了。于是，儿子和老婆就不得不收拾起饭盒并重新寻找起新的吃饭之所来。
哼，这些该死的护士！为什么就不能晚些过来！我心中暗骂一声。然后，就只能无奈而心疼地看着儿子和老婆那忙碌中的身影。唉，美梦终归是美梦！倘若，我真的过去吃上两口，那么，估计这会儿也已经被护士们给喝止了。
这狭窄的病房之中，终究是找寻不到一丝闲余空间，于是，儿子和老婆不得不到病房外面走廊处空着的加床的床头柜上将就一下了。也许你会发问，为什么不在我病床的床头柜上吃呢？唉，我双手和胸口缠绕着各种各样的数据线，这些数据线连接着两台体积不小的仪器。因此，非但我的床头柜被一台仪器给占满了，连同隔壁床上的床头柜也被我霸占了一个。
为了照顾我，儿子和老婆都吃得非常快。一阵囫囵吞枣之后，他们就再次来到了我身旁。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不待我有所反应，儿子就眼疾手快地接过电话。儿子将电话放到我的耳边。那是我的表弟媳打来的，她说，她已经到了市区，马上就来医院，因此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我的病房在哪里。儿子不想让我多费神说话，因此就拿过电话，然后用简洁明了的语言说出了我们所在的方位。
表弟媳怎会过来？毫无疑问是儿子通知的。想到这点，刚刚因为见到亲外甥而带来的那一点愉悦之意就被一扫而空。生命垂危的紧迫感又一次席上心头。
从电话中，我能够听出表弟媳赶路的匆忙，也许是因为时间紧迫，因此表弟媳倒没像外甥那般带着东西。表弟媳，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过了！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时，看到这样的亲人，我自然显得格外地高兴。这心情一好，谈话的**也就变得强烈了起来。
027 为情而忍
可是，只要我一开口说话，众人就立即会出言劝说：“少说话，多休息！”
唉，我心中那个急啊！你们又不知道，如果我现在不说的话，那么恐怕就将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当然，这样的抱怨，我只能放在心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我知道，他们都是出于好意。因此，心中抱怨归抱怨，但每当他们劝说之际，我都是非常配合地赶紧闭口不言。只是，那与人交谈的**实在是太强烈了，因此，没多长时间，我就又会忍不住插上一句。然后，在众人“少说话，多休息”的劝说中再次闭上嘴巴。于是乎，整个交谈的过程之中，我就陷入到了一个再插言，再劝说，再插言，再劝说的循环怪圈之中。
表弟媳是个十分细心的人，她在交谈的过程之中，还不断地注视着我病床两边仪器上的各项数据。只要一发现有不对之处，表弟媳就会第一时间到护士站喊护士过来查看。对此，我心中很是感动。这，就是亲情所带来的温馨啊！
当然，有时候确实是出了问题。比如，有一次，我感觉要小便。老婆说我身上插得如同蜘蛛网一般，不如就在床上解决吧。我可是讲究惯了的人，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又怎肯在床上解决这等生理问题呢？最终，老婆执拗不过，只得搀扶着我往病房中的卫生间而去。可能是即将“归位”，所以这身体的感应就不十分准确。好不容易到了卫生间，但我却几乎没小出什么来。当我再次回到病床上之后，儿子就不得不有些拿不大准地将各种数据线重新连接到我身上。于是，问题就出现了。很快，心跳、脉搏什么的就不再显示了。那一次，护士过来也是吓了一跳，但看到我并不像垂死的模样，才想到检查一下各种数据线的连接。原来，是儿子没将数据线连接到正确的位置。
不过，绝大部分时候，护士看了之后，都说无需紧张，因为各项数据都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波动着。但这可控的区间到底在哪里，表弟媳又怎会知道呢？于是，只要发现哪怕一个数据开始往低处走，只要听到仪器发出滴答滴答的警报声，表弟媳就会赶紧去拉护士过来查看。终于，护士们感觉不厌其烦了起来，于是这一次，她们就直接将数据变化的可控数值区间给说了出来。然后强调，如果是在这个数值区间内的波动，那么就说明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因此也就不需要再喊她们过来看了。在表弟媳表示明白之后，护士们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与老婆叙了一阵旧之后，表弟媳就转而对我道起歉来。表弟媳说，家离这里较远，一来一去实在是不怎么方便，因此，她就作为我一众表兄弟家的全权代表了。言下之意，就是，我表兄弟家那边将不再有人过来探望了。对此，我当然表示理解，连说“没关系，没关系”。表弟媳又说，照道理来说，我的一众表兄弟们是应该过来的。但，为了谋生，他们现在全都在外面打工，一时半会儿是赶不及回来了。她的意思我明白，我仅存的几个舅舅、舅妈是因为路途遥远，所以没来探望。但，我的表兄弟们如果在家的话，那无论如何都是一定要过来的。奈何，他们远在他乡打工。从她的话语中，我又进一步明确了自己病情的恶劣，毕竟，没到最后一步，表弟媳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从她的话语中，感觉出了那因兄弟间没见上最后一面而产生出的深深遗憾之意。虽然心情有些沉重，但我还是连说“没关系，没关系”。
为了让我能够好好地休息，自此之后，表弟媳就没再主动与我说过话。
终于，工作人员将血给送来过来。共有两袋，一袋是鲜红的颜色，应该是血；还有一袋微微泛黄，感觉不太像血。护士拿到之后，就将颜色淡些的那袋放到了我的被窝之中。我穿着厚厚长裤的大腿刚一与之接触，就察觉出其上传来的阵阵寒意。看样子，这两袋十有**是冷藏的。
护士每过一点时间就过来触摸一下，应该是在感觉其中的温度。待护士觉得温度适合之后，方才将之取出。终于，输血的过程开始了。我能够感觉出，儿子对这所谓的“输血”充满了期待之意。见此，我内心的紧张之情就不禁舒缓了下来。看来，到人民医院所谓的“急救”，最主要的应该就是这“输血”了。现在，自己真有些害怕再被那些医生胡乱划上几刀。唉，自己是被上次的手术给吓怕了。无比的疼痛折磨也就算了，但最后自己却仍然未能逃脱死神的魔掌。这苦吃得就没有一点价值。现在，自己已经到了随时随地都可能离世的危险地步，又何苦再遭受那非人的磨呢？
但愿，这输血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让自己多坚持个一两日吧！正在我不断祈祷和自我安慰之时，一股强烈地不舒服的感觉猛然席上心头。起初，我还忍耐着，因为我对这输血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可是，渐渐地，内心烦躁的情绪就越发地浓郁了起来。
“某某（儿子小名的代称），不如将这输血的东西拔掉吧？我感觉难受。”我终于忍耐不住，于是用商量的语气对儿子说道。
“可是，爸，你现在身体里的血量偏低，不输血补充又怎么能行呢？”儿子闻言，很是为难地回答道。
我当然明白儿子的意思，他是为了挽救我的生命才决定输血的。现在，输血几乎已经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因此儿子并不想放弃这样的努力和尝试。我能说什么？儿子的好意，我说什么也无法拒绝。所以，虽然感觉非常难受，但我却只能无声地忍受着。
也许是因为看到我的脸色有些不对，所以细心的表弟媳立即将护士给喊了过来。护士过来看了看仪器上的各类数据，居然说一切正常！护士认为，我的不舒服的感觉应该是刚开始输血时不适应的正常表现。护士说，再坚持一会儿，等适应之后，这种不良的反应应该就会消失了。
唉，我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忍着呗！
028 彻底失联
可是，这难受的劲儿实在是太强烈了，就如同一波又一波的巨浪那般不断地冲击着我那本就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精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心中在不断地提醒并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能睡，否则，很可能就将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因为对亲人们的强烈不舍，所以我还在苦苦支撑着。
渐渐的，我感觉自己的意志之力似乎变得越来越薄弱了。同时，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不断响起。“该见过的亲人都已经见过了！”“中午，就连孙女和外孙都来过了，难道还有什么遗憾不成？”确实，中午，趁着两个孩子放学之际，儿媳妇将孙女和外孙带到了医院。虽然两个孩子并未逗留太久，但看到他们的音容笑貌，我心中的那个舒服和满足劲儿就别提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乎，意识就变得模糊了一些。
不对！还有表兄弟和外甥没来看我呢？中午，过来的那个外甥是我最小的妹妹家的儿子。我大姐和二妹家的孩子还未赶过来。因为这样的疑惑，我的精神似乎又变得好了一些。可惜，紧接着，另外一个声音就再次响起。别坚持了，能来的还不早就来了？你就是再坚持，那些远在外地的亲人也是来不及赶回来了，不如就睡吧。睡吧，睡吧……睡了之后，就什么痛苦也没有了！那声音就如同催眠曲一般，终于摧毁了我那已经薄弱到了极点的意念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于是，大脑一松，就陷入到了无边的睡眠之中。
在入睡前的那一刹那，我确感觉到身体中所传来的一切痛苦和不适都瞬间消失了。那种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让我不禁生出一种从此不愿再醒来的荒唐想法。
痛苦消失了，意识也消失了，我彻彻底底地沉沦于睡眠之中。世界上一切的繁杂和苦恼皆离我而去。也许是非常渴望这种难得的感觉，所以我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警惕之心，全身心地投入到那彻彻底底地睡眠之中。因此，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对我来说，就成了完完全全的空白。那一段，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我是一点也不知晓。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股强烈的吸力野蛮地将我的意念从深度的沉睡之中给拉了出来。在一阵懵懂之后，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醒了。
睡醒之后，第一个要做的事情自然是睁开双眼。因此，在习惯使然之下，我同样如是做了。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无法睁开双眼？对于这个奇怪的现象，起初我还没怎么太在意。在意念之中，我狠狠地甩了甩头，力图将自己甩得清醒一些。然后，我就再次尝试着去睁开双眼。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是不行？不对，不是我无法睁开双眼，而是感觉中，似乎自己的意念已经与双眼失去了联系。这一发现，不禁让我感觉有些恐慌了起来。于是，我急速地开启意念之中的所有知觉。顿时，一种无比舒爽的感觉传遍意念。这样的感觉让我舒服得直想*。
奇怪！原先身体中的剧痛和不适怎么完全消散了呢？难道，经过抢救，我的癌症已经完全被治愈了？这种失去身体中的剧痛和不适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美妙得我很想沉醉于其中。
如此喜讯，我又怎么可能会独享呢？于是，我努力地从陶醉之中挣脱了出来，然后大声呼喊道：“我的癌症好了！”
不对，我怎么说不了话？嗯，不是说不了话，而是感觉不到嘴的存在了！奇怪啊！刚才是感觉不到眼睛，现在是感觉不到了嘴巴。难道，难道……想到这里，我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当然，这只是一种心理感觉。因为现在，我根本就无法察觉出自己身体是否出了冷汗。我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与身体彻底地失去了联系。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情绪失控地大骂一声。可惜，现在我根本就发不出哪怕一点声音。我不死心！想来，不管换成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不会死心的！我努力地集中起自己强大的意念，然后拼命地发出有生以来对身体所能发出的最最强烈地信号。“左手，抬！”我大喝一声。可是，事与愿违，左手依然没一丝反应。而且，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左手到底有没有动上一动。因为，我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左手的存在。
难不成，自己的“左手”已经废了？在心中对左手失去信心的同时，我又向右手发出了同样的命令。可惜，悲剧的是，右手同样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我中风了？嗯，很有这种可能性！要不，自己的双手为什么无法动弹呢？只是，不知道自己中风中到了何种程度？在几经尝试之后，我心中不禁揣测了起来。也许只是上半身吧？因为，之前身体上的疼痛主要就是上半身传过来的，现在这种疼痛消失了，我就难免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为了求证，我还是尝试着向下半身发出各种运动的强烈信号。
他妈的！不会这么悲催吧？我睡一觉居然睡得全身中风了？在发现自己全身都无法动弹之后，我不禁火冒三丈了起来。
也许，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中风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为了平息心中的怒火，我不禁自我安慰了起来。最起码，这折磨人的疼痛完全消失了。起初的时候，自己不是还为这种感觉迷醉吗！
可是，这身体一动也不能动，那跟“死了”还有什么差别？他妈的！这样的活死人做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想着想着，那被压抑着火气顿时就腾的一下冲了上来。现在，我哪管得了什么话好说，什么话不好说。顿时，满口子的粗话“脱口而出”。那个指天骂地啊！好在，那时的自己已经完全与“口”失却了联系。因此，我的唾骂之词也就只有自己能够听到。否则，自己铁定会在自己的子女们面前大失形象。唉，那个汗（颜）啊！
029 我还没死
在发泄了一通之后，我努力地控制住自己那澎湃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我的印象之中，这“中风”一般只是会出现身体不能动弹、口不能言的情况，倒没听说过“中风”会中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事情！即便是“中风”中成了白痴，但眼睛总应该能够睁得开吧？带着这样的疑惑，我开始不断尝试着去睁开双眼。可惜的是，每一次尝试都已失败而告终。
据说，除非一“击”毙命，否则这“中风”无论有多么严重，这耳朵都是能够听见的。所以，“中风”之后，那些全身不能动的老人的子女们通常都会采用单方面说话的方式来与之进行交流。比如说，喝不喝水。子女预先跟老人讲清楚，如果是肯定的答复那就请眨巴眨巴眼睛。因此，看到老人不断地眨眼睛，一旁的子女就知道，老人是想喝水了。想到这里，我就带着最后一线希望，将所有的意念力全部集中到了自己的双耳之上。
让人失望的是，我同样没能感觉到耳朵的存在。那一刻，我有些恐惧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与身体彻底地失去了联系。
这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是“中风”，也不至于会出现如此怪异的情形吧？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应该不会啊！如果真“死”了的吧，按照现在流行的无神论推断，自己应该彻底消失了才对。就算是过去的封建迷信思想，那也是强调人死之后会化身成鬼。据我所知，鬼也是能够行动自如的，同时还能如同常人那般看到外界之物并能够听到各种声音。据自己所知的各种常识来判断，自己肯定还没“死”！
那，我为什么会彻底与身体失去联系了呢？也许是自己刚才所发出的强大意念产生了一定的作用，因此正在我大感困惑之时，突然间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之上所传来的各种感觉。
哈哈……我果然没“死”！在大为幸福地狂吼一句之后，我就全力地开动起自己的意念来。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强大的接收器，正在贪婪地接受着身体所传递而来的各种信息。那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我能够通过身体各个部位的触觉，判断出自己依然躺在睡觉之前所躺的那张病床上。
也许是被无休无止的身体上的疼痛给折磨得怕了，所以我最先想到的就是感知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哈哈……那无休止的疼痛居然奇迹般地彻底消失了！这实在是太好了！这种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可是，还不待我沉醉于那种美妙的感觉之中，一嚎啕大哭声就突兀地响起。嗯，那声音怎么如此地熟悉！咦，怎么像是老婆的声音。不对，就是老婆！她为何会哭得如此凄惨？在不明所以之下，我带着疑惑地心情细细听起老婆的哭声来。那不是典型的数哭吗？根据老婆所数哭的内容，我有些好笑地发现，她哭的居然是我！
唉，这傻娘们，怎么没弄清楚状况，就这般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呢？为了不让老婆继续出丑，我急切地大声呵斥了起来：“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咦，奇怪了，为什么我还是发不出声音来呢？在我想来，现在既然已经能够通过身体去感知外界的一切了，那么自己就应该已经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可是，事实上却偏偏不是如此。
会不会因为知觉刚刚恢复，自己还有些不适应，所以才没能发出声音？嗯，很有可能。想到这里，我就再次准备呵斥了起来。只是，这一次，自己明显比上次要谨慎了许多。我先是无限聚集着自己那强大的意念，然后才开始向身体发出最为强烈的说话信号。
让人沮丧的是，这次，自己依然失败了！难不成，自己刚才对外界的感知仅仅是一种错觉？我凝神倾听。不错，那就是老婆的哭声啊！我对老婆的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了，绝对错不了！
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能开口说话呢？难道只是恢复了听力？正是由于产生了这样的疑惑，所以我就再次全力感知起自己的身体来。这错不了啊！我确实能够感觉出自己是躺在病床上。这说明自己的触觉肯定是恢复了！可是，我为什么看到一点亮光呢？就算是到了晚上，病房里也应该是明亮的啊！因为，到了晚上，病房里的电灯肯定是会打开的。想到这里，我就努力地睁起双眼来。不行啊！我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眼睛的存在！难道，自己已经彻底失明了？
这啥狗屁的“中风”？也忒邪门了一点吧！哼，我偏不信这个邪！于是，我又再次开始向身体发出各种运动的指令。遗憾的是，我又一次彻底失败了！
还真有些邪门啊！人家“中风”最多是全身无法动弹。可，轮到自己，怎么就变成全身不能动弹还外加眼不能见、口不能言了呢？如此一来，我不就成了被完全囚禁于无边黑暗之中的囚犯了吗？而且，更为可怕的是，自己还彻底失去了向外界传递信息的所有途径！
顿时，一股冰冷透骨的寒意汹涌袭来。天啊！难道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不成？为什么老天爷会如此折磨于我？像这样根本就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地干耗着，那我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相比较而言，原先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的可恶刀疤，反倒显得可爱了起来。毕竟，那种疼痛的刺激，最起码能够让我感觉到自己还真正地活着。可现在的这种局面，那绝对是比“死”了还要让人感到难受。
正在我郁闷得欲哭无泪之时，耳边响起了儿子那熟悉的声音。听上去他应该是在打电话。“某某么……”“我爸他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连儿子也以为我已经“死”了不成？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我还没死！”我声嘶力竭地大吼了起来。可惜，现在我根本就联系不到自己的口，因此这样的“吼叫”，除了我之外，其他就没人能听得到了！
030 被困躯体 无奈着急
现在，我惊恐地发现，自己除了眼不能见之外，外界的一切我都能够清晰地感知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我却根本无法支配自己的躯体，因此也就没办法向外界传递出任何信息。我心中那个急啊！因为，我是多么想将自己还没“死”的消息告诉老婆和孩子啊！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做出了各种尝试，但最后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这个悲催的啊！难道，我居然已经被困在了自己的躯体之中？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意识明明完完整整地存在着，但就是无法将意念传递出自己的身体之外。现在，自己的身体就宛如一个完美无瑕的牢笼，将自个儿的意识给一丝不漏地囚禁了起来。自己将自己给囚禁了起来！这事如若传出去，势必会笑掉人的大牙。可是，如此离奇古怪的事情却偏偏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在疑惑、恐惧、尝试、自嘲以及无奈之后，我就逐渐冷静了下来。唉，反正现在自己不管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身体的禁锢，那倒不如安下心来感觉一下，现在的亲人们到底在忙些什么。想到这里，我便开始凝神倾听了起来。
“你们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只是这么一味的悲伤，也不算是个事儿。”这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不过，我能够判断得出，这个人定是在跟儿子说话。
真是奇怪了啊！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呢？带着这样的疑惑，我就更加仔细地凝听了起来。
“唉，我爸的辞世实在有些突然，加之我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因此除了伤心之外，倒真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前的困境才好。”我听得出来，儿子的话语中充满了求助的意味。
“小兄弟，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兄弟我就多个嘴。”那人听后，赶紧接口说道。我能够听出其中的兴奋之意。
“这位大哥客气了。如若能得您指点一二，小弟不胜感激。”儿子，你怎么傻了啊！这个人的热情明显是带有目的的啊！从刚才儿子与那人的交谈之中，我能够判断出，儿子与那人根本就不相识。唉，可能是在错得了我“死亡”的噩耗之后，儿子心神已乱的缘故吧？儿子，你可千万要冷静下来，切不可上了陌生人的当啊！
正在我无比焦急之时，那个陌生人的话音就再次响起。“我觉得，当务之急，就是先替老人家换上寿衣。您别怪我说话难听。现在老人家身体还有余热，换衣服要好办一些。如若再拖上一会儿，待身体僵硬之后，就是想换，恐怕都有些困难了。不是我危言耸听，我们在这里见得多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我靠！你小子会这么好心！我看你是奔着钱来着的吧！还说没有“危言耸听”？我明明还没死呢！为什么要急着替我换衣服？“某某（儿子名字的代称），他是个大骗子，千万别相信他！”我情不自禁地呼喊了起来。发现众人没有一丝反应，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了。这讨厌的癌症！把自己直接弄死也就行了！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变成这种空有意识的活死人呢？唉，真是急死人了！
可惜，我再急也没用。因为，儿子根本就听不到我的提醒。听了那人的忽悠之后，儿子就有些为难地接口道：“对，您说得有道理。可是，我爸他走得实在是有些突然了点，我们还没来得及为他添置寿衣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地买啊！”从那陌生之人焦急的催促话语之中，我就不难判断出此时他那满眼放光的丑恶嘴脸，“这位小兄弟，你也别急，我看这样。这换衣之前是需要净身的。不如，我们两个先替老人家擦拭身体，与此同时，你赶快想办法买来一套寿衣……”我靠，太坏了啊！居然来了招欲擒故纵。可能也只有被悲伤打击得心力交瘁的儿子听不出。你小子明显就是希望我儿子从你那里买寿衣，可嘴上却偏偏不说，只是故意催促着别人赶紧将寿衣给买回来。我儿子根本没有准备，一时之间哪里去买？到时候，还不是再次向你们寻求帮助？到了那时，你小子非但赚了钱不说，还落了个“助人”的美名！太无耻了！真是太无耻了！
“是不是最好向你们购买？”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儿子居然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那人的话，有些冷冷地反问道。哈哈，儿子，你真棒！我情不自禁地大声夸赞道。太好了，儿子他终于从悲痛之中清醒过来了！
“这也不是不可以。”那人本能地回答，但随即感觉到儿子话语之中那份明显的冷意，因此赶紧转口道，“当然，这完全取决于你。如果你没空的话，那么我只要打个电话，保证马上就能送到。而且，你竟可以到外面去打听，绝对不会比外面卖得贵。”呵呵，你个白痴！我儿子已经识破了你的阴谋，居然还在痴心妄想地玩欺骗。立时，我就对那人嗤之以鼻了起来。
“那，一套寿衣大概要多少钱？”听了儿子那异常平静的回答，我立时就急了起来。儿子，你不是发烧了吧？要不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呢？你刚才明明已经识别了那人的不良企图，干吗还要将身子凑过去让人家宰呢？没道理，没道理的啊！儿子刚才的话语明明相当冷静的啊！一点也不似先前那种不知所措、逢人求助的心态啊！可是，为什么儿子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呢？
在我有些着急、有些疑惑的时候，那个陌生人略带兴奋的话语就响了起来：“两百。”我知道这小子为何会兴奋。因为，在他看来，这次的买卖十有**是跑不掉的了！
“某某（儿子小名的代称），千万别答应他！一定要自己去买！自己去买肯定比这便宜！而且质量还比这要好！”急切之下，我又一次大声呼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