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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大宋超级学霸txt下载     大宋超级学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林欲静而风不止

    范宁住的客栈叫做文渊阁客栈,客栈门口种着一棵百年枯瘦大树,俨如站岗的巨人,凝视着对面的县学大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客栈的掌柜姓胡,据说县学第一代教谕的后人,年代已久,难以考据,但肥硕的身体却顽固地遗传着先祖的基因。

    文渊阁客栈就在县学大门正对面,占地约五亩地。

    准确地说,它是县学的一部分,它的建筑风格和县学一致,青砖黑瓦,高墙深院,却和周围的民宅格格不入,俨如鹤立鸡群。

    这次神童比赛,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住在这里,刘院主还特地包了一座五间屋的大独院。

    朱佩不住这里,徐绩晚上也不住这里,院子就变成了三名学生各住一间屋,两名助教住一间,刘院主独住一间。

    吃饭是客栈包饭,饭菜来自于县学,物美价廉,品种繁多,丰俭由己,客人随时可以去用餐。

    房间里,众人坐在一起,听刘院主介绍比赛的情况。

    朱佩身体有点倦怠,先回家了,范宁则独自坐在最东面,三名中舍生则坐在最西面。

    几名参赛选手俨如仇家一般,令刘院主伤透了脑筋,却又无可奈何。

    作为院主,他对外需要维护学堂团结一致的形象,不可能让他们各住一地,对内,他也要极力调解两方矛盾。

    即使矛盾无法调解,刘院主也要让他们最大限度的少见面,但像今天这样的规则说明会,双方都必须参加。

    范宁和三名中舍生见了面依旧不说话,就像彼此不认识一样,范宁甚至不会看徐绩一眼,而徐绩却时不时瞥向范宁,目光中透出一丝深刻的敌意。

    目前学堂的一些传闻已经被证实,徐绩参加完这次比赛后,不管有没有被选上县士,他都将离开延英学堂,前往县学读书。

    用竹林七贤的话说,既然某人不愿向徐绩公开道歉,那么徐绩就没必要在延英学堂继续呆下去了。

    三个中舍生不时窃窃私语,嘲讽的目光偶然会投向范宁,显然,这次范宁作为替补参赛,令他们十分不屑。

    三人不专心引起了刘院主的不满,他敲了敲桌子,提高了声音。

    “这次神童比赛一共有二十四支参赛队伍,七十名学生,除了我们延英学堂外,其他三大学堂也都是分成两支队伍参赛。

    按照今年的新规则,将分为甲乙两个区各自比试,最后将是甲区的前三名和乙区的第一名进入最后决赛。

    现在还没有进行分区抽签,但我希望我们延英学堂的两支队伍,能在最后四强赛中会师。”

    范宁举手问道:“请问刘院主,比赛是用什么方式举行,是笔试还是什么?”

    刘院主一怔,“你事先没有研究过吗?”

    范宁看了看手中的规则说明,“上面说得比较简单,只是说每四支队同时进行比赛,积分最高者获胜,具体怎么比却没有说。”

    刘院主微微笑道:“比赛方式其实很简单,很像斗经,只不过四个队一起斗,分数最高者胜出,然后进行下一轮。”

    刘院主说到斗经,范宁顿时想起了上元夜的事情,他迅速瞥了徐绩一眼,恰好徐绩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触,徐绩的目光中闪烁着刻骨仇恨。

    经过上元夜一战,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难以化解,以至于两人无法呆在一个屋檐下。

    范宁心中冷哼一声,举手笑道:“院主能不能举个简单的例子?”

    刘院主点点头,“就拿乙区的比赛来说,大概会有十二支队伍角逐,时间就是明天,十二支队伍将分成三组比赛,每组第一名进入下一轮。

    第二轮在后天举行,三支第一轮的获胜队伍再进行角逐,胜者将作为乙区第一名参加最后的四强决赛,至于具体怎么斗经,晚上我再和你详谈。”

    说到这,刘院主问助教裴光,“现在什么时候了?”

    “快到午时了!”

    刘院主便对众人道:“我现在要去抽签,你们去吃饭,下午可以出去走走,但最好就在附近,不要走远了。”

    刘院主匆匆走出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又折回来,目光严厉地对众人道:“我警告你们,不准再起内讧,不准饮酒,不准惹事生非,否则我严惩不贷!”

    刘院主走了,吴健忽然笑着问裴光,“裴助教,朱小官人呢,怎么不见她?”

    裴光笑了笑,“她祖父好像有安排吧!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陆有为也笑道:“对呀!人家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和我们这些书香子弟、渔夫的儿子住在一起?”

    三人看了范宁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徐绩笑道:“我请客,咱们中午出去吃,尝一尝吴县最有名的罗家肺汤。”

    三人扬长而去,裴光有些忧心忡忡对范宁道:“这三人是在故意激怒你,你可千万别上当!”

    范宁淡淡一笑,“某种东西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再咬回去吧!”

    裴光赞许地竖起大拇指,又笑道:“走吧!我带你去吃饭,这家客栈的饭菜品种很丰富,味道也真的不错。”

    两人起身向前面的饭堂走去。

    .......

    徐绩三人走出客栈,徐绩阴沉着脸冷冷道:“没想到这个混蛋居然也来参赛了。”

    吴健连忙道:“他是走了狗屎运,若不是朱大官人一心想让孙女参赛,说服县令改变规则,哪里轮到他!”

    徐绩咬牙很道:“可一看见他,我心中就怒火难抑,最好能想个什么办法把他干掉,让他失去参赛资格。”

    吴健阴阴一笑,低声道:“我认识几个街头无赖,要不找机会打断他的手,他就无法参赛了。”

    徐绩半响叹口气,“我倒是很想这样干,只是风险很大,一旦官府抓到无赖,我们就危险了,还是得换一种办法。”

    陆有为很了解徐绩,既然他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办法了。

    陆有为便笑道:“老徐,你的锦囊妙计说给我们听听。”

    徐绩得意一笑,“我这一计叫做釜底抽薪之计,明天一早让那混蛋欲哭无泪,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就去施计!”

    .........

    吃罢午饭,范宁独自一人在附近的大街上闲逛。

    他信步来到文庙广场,上元夜晚上,范宁就是在这里和徐绩斗经,那时广场上挤满了看灯和看热闹的百姓,喧闹异常。

    而现在广场上却十分安静,温暖的午后阳光照在人身上,让人觉得格外的悠闲自在。

    广场两边分布着五六家店铺,两家书店和三家文房店,另外还有一家瓷器店。

    店铺规模都颇大,差不多都占地一亩左右,店铺飞檐画栋,造型美观古朴,和气势庄严肃穆的文庙融为一体。

    午后时分,几家店里的客人都不多,伙计和掌柜都在享受午后阳光,一个个打不起精神。

    范宁走进一家书铺,却听见鼾声如雷,一探头,只见店主人躺在柜台后,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睡得正香甜。

    一名伙计上前竖起指头‘嘘!’一声,小声道:“小官人随便看,看中什么书叫我一声就是了。”

    书铺的格局和后世差不多,中间是几张并在一起的大桌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叠叠新书,四面墙上都是木架,木架上是密密麻麻的各种书籍。

    举目望去,基本都是以各类科举书籍为主,历年省试试卷和点评,甲榜名文,以及各主要州府的解试题卷。

    然后就是五经和诸子百家的著作,还有唐朝诗人刊印的诗集,还有各类笔记小说。

    范宁走到大木桌前,上面堆满了书,这些卖的应该都是最流行最火爆的书籍。

    这时,正在午睡的书铺主人已经醒来,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皮肤白皙,颌下有三缕黑须,体态稍胖,笑容十分温和。

    他慢慢走到范宁面前笑道:“小官人,好久不见了!”

    范宁也觉得他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哪里见过他。

    “我应该见过前辈,但就是想不起来。”

    “你当然见过我!”

    中年男子笑眯眯道:“上元夜,你不就在我摆的彩棚里和徐小官人斗经吗?我替你们抽的题签。”

    范宁顿时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斗经主持人,范宁连忙行礼,“晚辈一时没有记住,请前辈勿怪!”

    “无妨!无妨!小官人是来参加县士选拔赛的吧!”

    “正是,晚辈是木堵镇延英学堂学生,晚辈姓范。”

    中年男子点点头,“我姓董,这家小店就是我的产业,惨淡经营吧!”

    “前辈太谦虚了。”

    范宁心里明白,能摆得起五经填字彩棚,绝对是大户人家,否则光彩头他就负担不起,只能说这座书铺是他的产业之一。

    中年男子将一本书递给他,“小官人,这是刚刚印出来的,十天前的县学入学考试题,如果有兴趣可以买一本。”

    “我离县学还早呢!”

    范宁需要在学堂里读五年,距离县学还很遥远。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如果你选中县士,那就里县学不远了,能将两支上绝签都答出的人,县学对你而言,只是征途的起点。”

    “谢谢前辈夸赞!”

    范宁翻了翻手中的书,他对县学的入学题不感兴趣,便随手拿起旁边一本薄书。

    这是庆历七年平江府解试题集,也就是去年秋天的解试题,四叔范铜钟就在这场解试中落榜。

    这时,范宁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陌生的名字,他想了想问道:“去年的解元叫做杨颐吗?”

    “正是!来自吴江县学的杨颐。”

    范宁一怔,他又试探着问道:“第二名叫张文晋,第三名叫何远志。”

    中年男子笑着点点头,“小官人说得一点没错,他们正是去年解试的前三名。”

    范宁愣住了,半晌他又问道:“去年的解试题是不是《论江南运河之利》?”

    中年男子捋须微笑:“这道题是去年解试策论题,看来小官人已经看过了。”

    范宁连忙翻开手中的试题集,找到了解试策论题,赫然正是《论江南运河之利》。

    范宁彻底呆住了,他当然没有看过,可是....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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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会加更一章】

第六十一章 釜底抽薪

    范宁的前世曾经背诵过很多东西,包括四书五经,各种流传下来的名家经典,但他可以肯定,他绝不会去关心庆历七年平江府的解试情况,况且也无从知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么,自己怎么会知道解试前三名的名单?怎么会知道解试题考什么?

    午后的几缕阳光透过屋顶明瓦射入,落在范宁脸上,给他尚带稚嫩的面孔抹上一层光泽,使他脸上增添了一分神秘感。

    中年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这位陷入沉思的少年。

    上元夜的斗经居然能答上两支上绝签,其中一支还是断肠签,这是他摆彩棚十年从未遇到的情况。

    这么精彩的事情,他当然分享给自己居上位者的兄弟,若不是政务繁忙,他兄弟早已跑来见一见这个神童少年。

    范宁已经思考了一炷香时间,他搜肠刮肚,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名单和试题。

    他几乎可以肯定,他从没有接触这方面的内容。

    范宁又换一个角度问道:“大叔,除了印刷出来的试题书籍,哪里还会介绍去年解试情况,比如只列出前三名。”

    “应该很多吧!榜单哪里都能看到。”

    “不!不!”

    范宁连忙摆手,“大叔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说全部榜单,而是只列前三名,后面不提。”

    “这样啊!”

    中年男子想了想,“要不然就是《平江府志》了,一般《平江府志》都会提到解试,但不会说得太多,按照惯例只列前三名。”

    范宁急忙问道:“那去年的《平江府志》有没有出来?”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没那么快,最快也要到五六月份,有时候甚至要很多年后才会编。”

    范宁略有点失望,只得告辞离开了书铺。

    但范宁刚走没多远,忽然又跑回来问道:“那三年的《平江府志》有没有?”

    他刚刚才想起,上一届解试的前三名他也知道,

    “好像有,你稍等等!”

    中年男子去阁楼翻了半天,才找出来一本布满灰尘的书,递给范宁笑道:“这种府志一般没人会买,也就是各个学校会买一本,你想要就送给你了。”

    “谢谢大叔!”

    范宁走出书铺慢慢翻阅这本庆历四年的《平江府志》,他完全呆住了,这本《平江府志》他竟然看过,里面的内容清晰印在他的脑海里。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绝对没有读过这本地方志,那自己怎么会记得里面的内容?而且居然能够倒背如流。

    范宁有点懵了。

    其实这种异常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京城欧阳修府中背《春秋》时他就有点奇怪,似乎他没有读过《春秋》。

    当时他以为是记忆出了差错,便没有深究。

    在延英入学考试时,也发生了这种异常,他记得自己并没有读过《管子》,那时他怎么能倒背如流?

    但不管《春秋》还是《管子》,都毕竟是古代的经典经文,范宁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读过?

    但《平江府志》却是一个无法解释的异状,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读过。

    这种异状此时就像一座大山一般矗立在他眼前,让他无法回避,不得不面对。

    范宁呆立良久,他习惯性的挠了挠后脑勺,手忽然在后脑勺的某个部位停住了,一个念头从他头脑里电光石火般的划过。

    难道是.......

    怎么可能?范宁立刻否定自己的荒唐念头,这可是范呆呆的身体,它怎么能穿越千年!

    可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切?

    ........

    朱佩住在吴县东城一座园林似的豪宅内,这是她姨母的家,她姨夫任池州知事,家世显赫。

    姨夫姓徐,还有一个堂弟,目前在京城为官,这个堂弟正是徐绩的父亲。

    朱佩的姨母实际上就是徐绩的堂婶,平江府的豪门都会有一点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这也算是门当户对联姻的必然结果。

    朱佩祖父在县城内当然也有自己的大宅,只是姨母早就让她过来住几天,她便借县士选拔赛的机会,住进姨母家中。

    朱佩穿了一件宽大的绣着金丝银边的绿罗裙,上身穿一件襦衣,外套一件鹿皮紧身小袄。

    她很喜欢穿宽大的裙子,似乎这样能将她显得年岁大一点,成熟一点。

    但往往吸引别人的,并不是她穿什么衣裙,而是她那张白嫩如瓷般的小脸和精致得如同书画大师精心描绘的五官。

    当然,让延英堂同窗彻底记住她的,却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暴打范疆时的强悍。

    朱佩此时很舒服地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看书,墙角的火盆烧得正旺,房间里十分温暖。

    小丫鬟翠儿蹲在火盆边烧茶,但她耳朵却竖起,听剑护卫向小主人汇报情况。

    剑护卫就是大宝剑女侠,她俗家姓什么已经不知道,道号叫做剑梅子,府中的丫鬟们都叫她拣梅子,个儿最高,当然拣的梅子最多。

    她奉朱佩的命令前去保护范宁,范宁在安全方面有点大大咧咧,但朱佩却心细如发,她知道有人对范宁恨之入骨,搞不好会趁机对他下手。

    范宁已经返回客栈,剑护卫便赶回来向朱佩汇报。

    “小官人,范少郎今天午后一个人去了文庙广场,他进了一家书铺,很巧,书铺主人就是那个斗经主持人,他们交谈片刻,书铺主人送给范少郎一本书,好像是《平江府志》,他就回客栈了,事情不多,但他举止有点异常。”

    朱佩对书铺主人不感兴趣,她听到范宁举止异常,便放下书,好奇地问道:“举止哪里异常?”

    剑梅子忍住笑道:“他站在书铺里发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后来又坐在迎春河边,望着水中发呆近半个时辰,后来又仰头对天大喊。”

    “他喊什么?”朱佩眼中的兴趣更浓了。

    “他在喊,‘我明白了,肯定就是这个原因!’”

    小丫鬟翠儿小声笑道:“他还真是个呆子!”

    朱佩俏脸一沉,不高兴地呵斥道:“不准你叫他呆子!”

    翠儿吓得站起身,低下头委屈道:“小娘子不是总叫他阿呆吗?”

    “我喜欢叫他阿呆是我的事,但轮不到你叫他呆子,他在延英堂年考第一,他会是呆子?”

    “可徐小官人说他是作弊考第一的!”翠儿小声嘟囔道。

    “徐绩什么时候给你说的?”

    朱佩是何等聪明,她一下子便发现了丫鬟话语的问题。

    她一直跟着自己,徐绩什么时候告诉她,自己居然不知道?

    她逼视着翠儿,目光十分凌厉,“快说!”

    翠儿吓得脸色大变,半响才小声道:“上次我在学堂门口等小娘子的时候,他从学堂里出来,和我说了几句。”

    “他说什么?”

    “他就抱怨,说范宁明明是作弊考第一,小娘子还帮着范宁说话,说一点不顾及他的面子。”

    “你有没有拿他的好处?”朱佩追问道。

    “他给我一两银子,让我拿去买花儿,我不敢要。”

    “哼!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怕小娘子生气。”翠儿低下头不敢说话。

    “我先警告你!”

    朱佩极为恼火地训斥她道:“以后你再胳膊肘朝外拐,若被我发现你拿了别人的好处,你就滚回家去,我不要你了!”

    翠儿跟了朱佩两年,还从未被她这样怒骂,翠儿顿时眼睛红了,背过身去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这时,进来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她一眼看见哭得伤心的翠儿,便笑道:“是谁欺负我们翠儿了,哭成了小泪人。”

    朱佩心烦意乱地挥挥手,“要哭到外面哭去,别在这里烦我!”

    剑梅子连忙拉着翠儿出去了。

    妇人正是朱佩的姨母,姓王,她姐妹两个,她是大姐,嫁给徐家,生下一儿一女,长子叫徐寿春,去年考过解试,年初已经进京赶考去了。

    范宁在茶馆命名碧螺春时,徐寿春也在场,是个十七八岁的英俊士子,知书懂礼,范宁对他印象颇好。

    王氏的妹妹就是朱佩的母亲。

    王氏瞥了朱佩一眼,笑道:“在姨母面前还摆脸色?”

    朱佩恨恨道:“这个小丫头越来越不懂尊卑,自以为是的胡乱插口,好好骂她几句,让她懂懂规矩。”

    王氏在外甥女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笑道:“其实是你的心情不好,要不,我让阿珠儿陪你出去走走,散一下心?”

    阿珠儿便是王氏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已经定亲,在家苦练女红,准备嫁人。

    “算了吧!珠姐哪有时间出门?”朱佩悻悻道。

    “那就让绩儿陪你出去走走。”

    朱佩眉头一皱,“徐绩过来了?”

    王氏连忙道:“我昨儿让他今天中午过来吃饭,结果他没时间,说明天就要比赛了。”

    朱佩哼了一声,“我说嘛!他们明天就遇到劲敌余庆堂队,他现在哪有时间过来!”

    “哟!你的消息蛮灵通的嘛!中午才抽签结束,你就知道结果了。”

    朱佩却一怔,她姨母从来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怎么知道今天中午抽签,自己可没有告诉过她。

    心中有了疑心,朱佩便试探着问道:“姨母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氏柔声道:“姨母是来劝劝你,你母亲本来对你进学堂读书就不高兴,你现在还要参加什么县士比赛,公开抛头露面,我担心你母亲会一怒之下不准你再进学堂读书了。

    佩儿,现在大家都在议论你,对你名声不利,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朱佩又不露声色问道:“那姨母觉得我该怎么做,才算谨慎呢?”

    “不要参加这次县士比赛了,然后姨母写封信给你母亲,我替你担保,你可以继续在学堂读书。”

    朱佩沉默片刻道:“如果不参加县士比赛,至少要给刘院主说一声才行。”

    王氏大喜,连忙道:“我去帮你说,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

    “不行!我会自己处理好,姨母千万不要多事,会让祖父为难的。”

    王氏深深看了外甥女一眼,便点点头道:“好吧!你自己处理,我就不管了。”

    王氏起身走了,朱佩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她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起身走出院子,见翠儿还在抹泪,她心中顿时火起,眼睛一瞪,“你到底有完没完?”

    翠儿吓得不敢再哭,胆怯怯上前。

    “赶紧给我收拾行李,我要搬回别宅去住,这里不安全!”

    朱佩又阴沉着脸对剑梅子道:“你去打听一下,今天中午左右,徐绩有没有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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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有了借口

    下午,范宁睡醒了午觉,他长长伸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头脑异常清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已经从中午的莫名纠结中走出来。

    也懒得再去追根查底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这时,他忽然发现门边有一张纸条。

    他上前拾起纸条,字写得歪歪扭扭,和他当初的字有一拼,不过能看出是女性的字迹。

    上面只有一句话,“有人想阻止朱佩明天参赛!”

    范宁笑了起来,这个拣梅子写的字也够烂的。

    居然打算阻止朱佩参赛,不用想范宁也知道是谁干的,只有徐绩才有这个条件动员家人阻止朱佩参赛。

    范宁当然知道这个徐绩在打什么主意,朱佩不参赛,自己就没有了搭档,只能跟随着弃赛。

    徐绩想得倒是很美,就是太愚蠢了,朱佩是什么人,连她父母都说服不了她,她还会受七大姑,八大姨的摆布?

    上次徐家在背后踩自己的事情,自己还没有找他算帐,他倒好,主动把脸凑过来了。

    ‘徐绩,是你小子自己找死,就别怪范爷手狠!’

    .......

    范宁来到客栈饭堂,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吃饭的张助教,这次延英学堂跟来两个助教,主要是跑腿并安排学生起居。

    裴光负责跟随范宁和朱佩,这个张助教就负责照顾另外三人。

    范宁用漆盘端了几个菜和一碗饭,做到张助教的对面,笑问道:“怎么只有张助教一人,他们三个呢?”

    “他们在外面吃饭,家里条件优越,这里的伙食他们看不上。”

    “他们在哪里吃饭?听说几个学堂居心叵测,可别大意了。”范宁不露声色试探道。

    “应该问题不大,他们说就在聚仙酒楼,离客栈很近。”

    .......

    聚仙酒楼就在敬贤桥南面,是距离县学最近的一座酒楼,在吴县也颇有名气。

    天刚擦黑,徐绩三人便从酒楼走了出来。

    徐绩已得到婶娘的消息,朱佩已答应明天不参赛,这让他喜出望外。

    心中长长出口恶气,他便多喝了几杯,不免有了几分醉意。

    “喝得不尽兴,等比赛完,咱们再喝个一醉方休!”

    徐绩喝了酒,说话也变得格外豪爽。

    三人刚出酒楼,一抬头,却范宁就站在他们对面。

    徐绩笑了起来,走上前歪着头打量范宁,“你这个乡下小瘪三,这是你来的地方吗?”

    旁边吴健和陆有为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他二人比徐绩清醒一点,两人立刻意识到,恐怕来者不善,吴健怒道:“范宁,你想干什么?”

    范宁笑眯眯道:“哥哥我特地给三位衙内准备了一桶醒酒汤,三位小衙内,这边请!”

    他转身向酒楼背后走去,陆有为胆子比较小,他有点怕范宁,便道:“我们别理他,回客栈吧!”

    “你怕个屁啊!”

    徐绩怒视他一眼,“我们三个打一个,还打不过他?”

    吴健也十分好勇斗狠,他早就想收拾范宁了,今天正好有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老三,你害怕的话,自己回去好了。”

    “我...我怕什么,要去一起去,我虽然不会打架,等你们按倒他,我也踢他两脚就是了。”

    陆有为借酒壮胆,跟着二人向酒楼后面走去。

    只见范宁站在月光下,等着他们三人。

    “拿出来吧!你的醒酒汤在哪里?”徐绩活动活动手腕,一脸轻蔑地望着范宁。

    “你这么急?怕抢不过他们?”

    范宁依旧笑眯眯道:"放心吧!醒酒汤量很足,够你们三个喝的."

    徐绩不明白范宁为什么找自己?一转念,他忽然明白过来。

    一定是朱佩家人通报了刘院主,朱佩明天不能参赛。

    想到这,徐绩顿时仰天大笑起来,“简直太让我高兴了,小瘪三,你也有今天?让你狂,得罪了我徐绩,这下傻眼了吧!前途和科举统统做梦去吧!”

    “恐怕是你在做梦吧!”

    范宁慢慢拾起地上一根木棍,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吴健,吴健早就盯着范宁,见他去拾棍子,吴健大吼一声,冲上去便向狠狠一脚踢去。

    吴健体格强壮魁梧,也练过几天武艺,这一脚直踢范宁的头部,下手心狠手毒。

    但他的脚还没有踢到范宁,小腿忽然一阵剧痛,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却越来越痛,他扑通一下跪倒,捂着小腿惨叫。

    范宁心中有点奇怪,这家伙莫非羊癫疯犯了?

    他索性扔掉棍子,看准了方向,闪电般冲上去,用膝盖狠狠顶在徐绩肚子上,徐绩惨叫一声,腾腾后退十几步,后背重重撞倒了泔水桶,泔水桶倒下,半人高的满满一桶泔水将徐绩从头到脚浇个透。

    吴健吓得起身便逃,却被范宁一把抓住衣服.

    “哟!还没喝就逃席,这怎么行,来!来!来!先罚酒三杯!”

    范宁用力将他拖进泔水中,一脚将泔水桶踢到他身上。

    "怎么样,醒酒汤的滋味还不错吧!"

    回头再看陆有为,他早已吓得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范宁拍了拍手,回头看了一眼黑暗处,他向黑暗处抱拳行一礼,转身便扬长而去。

    徐绩和吴健**地爬起身,强烈的恶臭使两人心中羞愤难当,忍不住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

    回到客栈,范宁洗了一把脸,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是谁?”

    “是我裴光,院主请你过去。”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范宁洗了脸,便来了到刘院主的房间。

    “范宁,坐下说话。”

    刘院主表情有点凝重,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了范宁,便故作轻快地笑道:“今天中午运气不太好,抽了一支下下签。”

    范宁点点头,“我听裴助教说了,明天我们和余庆学堂的副队为一组。”

    “如果只是乙区遇到他们,也就罢了,偏偏这一次,甲区也遇到了他们!”

    刘院主苦笑一声,“甲区和乙区,明天我们都将遭遇余庆学堂!”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院主不用太紧张。”范宁安慰院主道。

    旁边裴光道:“小官人有所不知,我们延英学堂和余庆学堂是冤家对头,上两届我们都是在第二轮被余庆学堂淘汰,没想到这一次,正副队居然在第一轮就遇到对方。”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刘院主摆摆手,“现在只能面对现实,争取明天发挥出色,将他们淘汰。”

    刘院主又对范宁道:“比赛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轮流答题,每个学堂都要答满五道基本题,每题得分为五等,具体题型现场抽签,反正什么题都会遇到,去年还有学堂抽到了灯谜题。”

    “如果答完五题后,大家得分一致怎么办?”范宁又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

    刘院主笑道:“这就和你斗经时抽上绝签一样了,如果五题后出现平局,双方就可以选题回答,下品、中品、上品,甚至上绝题,随便选一题,获胜者就能进入下一轮。”

    范宁完全明白了,这就是后来风靡一时的智力竞赛一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门,“院主!不好了!”

    是另一名张助教的声音,刘院主连忙起身,打开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三个喝醉酒,被人扔到臭水沟里去了。”

    “什么!”

    刘院主勃然大怒,厉声吼道:“他们人在哪里?”

    “已经被人送回客栈,现在就在大门外。”

    刘院主快要气疯了,自己再三叮嘱,不准喝酒,不准惹事生非,他们可好,十一二岁的少年,不仅喝醉酒,还被人扔进臭水沟。

    简直有辱斯文啊!

    刘院主怒气冲冲出去了,范宁笑了笑,也跟了出去。

    裴光低声道:“极可能是余庆学堂干的,他们院主人品卑劣,一向不择手段。”

    “或许是吧!咱们也看看去!”

    范宁也跟着刘院主向客栈外面走去。

    客栈外围满了看热闹的少年学子们,众人议论纷纷,目光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呵呵!还延英三杰,我看是延英三鼠,钻臭水沟的鼠辈!”

    “那个瘦高个就是徐绩,府学徐大儒的孙子,徐大儒的老脸都被他丢尽了。”

    ......

第六十三章 居然病倒了

    几名伙计扶住着狼狈不堪的三名士子,三人冻得浑身发抖,衣服和头发都已经湿透,散发着阵阵泔水的恶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范宁有点奇怪,陆有为不是跑掉了吗?怎么他也落入泔水中。

    心念一转,他便明白了,拣梅子又调皮了。

    客栈掌柜一脸嫌厌地望着三名士子,他还在等刘院主的指示,如果刘院主要把他们送走,那就没必要再进客栈了。

    这时,刘院主怒气冲冲走出来,但看见三人恶心狼狈的模样,他心中再是滔天怒火,在众目睽睽下他只能强行忍住。

    他回头问掌柜,“能否借一间洗浴房给我,让他们洗洗!”

    “这个.....好吧!”

    掌柜还是给刘院主面子,吩咐伙计道:“带他们去洗浴房!”

    伙计扶着三名士子向客栈内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可怜的孩子们,还不知明天能不能参赛?”

    刘院主回头怒视,只见人群中站着一名瘦高的中年男子,脸上挂一根特大的鹰钩鼻,脸上洋溢着嘲讽和得意的笑容。

    此人正是余庆学堂院主程著,他迎视着刘院主,眉毛一挑道:“三个中舍生居然在聚仙楼喝得大醉,延英学堂的学风不错嘛!”

    刘院主上前一步,怒视他道:“你竟然还知道他们在哪里喝酒?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件事和程院主有关。”

    程著呵呵冷笑起来,“我很关注自己的对手,不像刘院主,连自己的学生都管不住,不错,我们两家一直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不过这一次我还真没有把你们放在心上,我会光明正大把你们击败,他们被人踢进臭水沟的丑闻就不要栽在我头上了。”

    刘院主冷冷道:“看来你知道得很清楚!”

    “当然很清楚!”

    程著得意洋洋道:“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喝酒,也知道是谁把他们踢进臭水沟,是一个刘院主绝对想不到的人,需要我说出来吗?”

    “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没有会人相信你的话!”

    刘院主担心三个学生,懒得再理睬他,丢下一句话便走。

    程著望着周围一双双渴求真相的目光,他一阵仰头大笑,又缓缓对刘院主背影道:“放心吧!我会给刘院主留点面子,有时候真相不说出来反而比说出来更有趣,刘院主,是不是?”

    刘院主停住脚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走了。

    程著从范宁身边走过,从头到尾,他始终没有看范宁一眼,范宁忍住笑望着他,这个程著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在这里故弄玄虚。

    ........

    人群也慢慢散去,整个客栈内都在议论此事,在大赛即将开幕的前夜,发生了如此精彩一幕,必将在后来的神童比赛中流传下去。

    刘院主出乎意料地没有找三个学生算帐,他只是让助教安排他们早早休息,注意保暖,并安慰他们不要被此事影响情绪,明天轻松上阵。

    但刘院主自己却气得一夜未睡,程著一番讥讽的话语像刀一样反反复复在他心中捅刺。

    刘院主自问延英学堂规矩严厉,学风良好,徐绩这几人在学堂也表现优秀,从不饮酒。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循规蹈矩,勤奋自律的学生,在背后却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延英学堂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刘院主苦苦思索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

    次日清晨,一个不妙的消息传来,徐绩、吴健和陆有为三人因为昨晚事件受寒,都感冒了。

    刘院主心急如焚,急忙让店伙计熬姜汤,又派助教去请医师。

    房间里,三个人裹着厚厚的被子,一个接着一个打喷嚏,吴健和陆有为对徐绩都十分不满。

    好好的,非要去喝什么庆功酒,庆祝范宁无法参赛。

    导致他们被范宁欺辱,偏偏他们又不敢说出来,大家信不信还是一回事,关键说出来太丢脸,除了丢脸之外,如果朱佩出来对质,他们人品就会被贴上卑劣无耻的标签。

    两人不断埋怨徐绩,徐绩低头不语。

    他心中一样懊悔万分,学堂赛的得分可是要计入到个人赛中。

    如果他在学堂赛中名落孙山,个人赛就算发挥得再好,恐怕也很难有机会最后入选县士。

    无法入选县士,就没有机会参加童子试了。

    它对每个学生的前途都至关重要。

    刘院主见三人脸色都很糟糕,便叹口气道:“实在不行,今天就放弃吧!”

    徐绩顿时吓了一跳,延英学堂是否垫底,他不关心,他此时更关心自己的前途。

    徐绩生怕刘院主弃权,连忙道:“请院主放心,我们今天就算爬,也会爬到比赛场上去。”

    吴健和陆有为也连忙表态,他们只是小小感恙,完全不影响参赛。

    刘院主心中重重哼了一声,此时他心中再不满也得忍住。

    他矢口不提昨晚的事情,又对三人柔声道:“先喝完姜汤,再让医师给你们扎几针,把身体里的寒气排出来,应该就会好一点。”

    这时,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后面跟着一名年逾古稀的老医师,长得鹤发童颜,红光满脸,他叫虞鲁,是宫廷退职回家的老御医,在平江府名气极大,请他出诊一次,至少要准备三十两银子的诊金。

    刘院主为了让三人参赛,不惜重金将他请来。

    这时,范宁出现在门口,对刘院主道:“院主,那我就先过去了。”

    徐绩三人的目光刷地盯住了范宁,他们目光异常仇恨,徐绩眼中除了仇恨外,还闪过一丝狞笑,他可以想象朱佩不来,范宁那欲哭无泪的样子。

    吴健愤恨难掩,他咬牙切齿道:“范宁,一个人做得太过分,是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范宁微微一笑,“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报应是指什么?”

    “比如被人打断手脚之类!”

    范宁淡淡道:“那吴兄不妨试一试!”

    陆有为心中害怕,他连忙轻轻拉了一下吴健。

    吴健见范宁神情淡然,他心中也有一点发虚,只得硬着头皮干笑两声,“是吗?那我们就走着瞧!”

    刘院主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狠狠瞪了几人一眼,“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范宁笑道:“院主,吴师兄被人打了闷棍,他无处发泄,便迁怒于我!”

    “我现在非常希望你们三个都考上县士,以后就别呆在延英学堂了,让我看见就烦!”

    刘院主狠狠瞪了三人一眼,便将拉着范宁向房间外走去。

    范宁回头对三人笑道:“祝你们比赛顺利,再进一步!”

    “和他们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刘院主没有听出范宁话语中的讥讽,将范宁拉出房间。

    刘院主对他和裴光道:“你们先去县学,朱佩自己会过去,你们可在县学门口汇合,我得把三个不争气的混蛋安排好,就暂时顾不上你们。”

    范宁笑道:“这次比赛关系到他们个人前途,相信他们会拼命的,院主就不用再给他们鼓舞士气。”

    刘院主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去吧!今天就靠你自己了。”

    范宁抱拳行一礼,转身便跟随裴光快步离去了。

    刘院主望着范宁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这孩子能和徐绩配合比赛,那今年的魁首非延英学堂莫属了。

    只可惜,两人竟然反目为仇。

第六十四章 热情洋溢的发言

    在县学广场上,七十名参加县士选拔赛的学生列队而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前方木台上站在几名官员和十几名县学教授。

    县令李云正在做比赛前的动员,他声音高亢,穿透力很强,每个学生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仅关系到自身学堂的排名,也关系到你们个人的前途命运,相信我们中间就站着一名甚至几名未来的进士,这个进士很可能就是你,只要你发奋努力,万般皆有可能。

    我是庆历二年的进士,当年我也和你们一样站着昆山县学的广场上,听取教谕的训话,当时,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我能考上进士。

    回首我的求学生涯,就是一个字‘苦!’

    想当年.......”

    范宁最受不了开会时的长篇大论,尤其像这位李县令毫不掩饰的自我吹嘘,简直就是在背一本《进士是怎样炼成的》小说。

    还别说,书铺里还真有一本这样的书,不过不是小说,而是一本考进士的指南。

    反正看了那本书,你就会觉得自己也能轻而易举考上进士,然后再心甘情愿地把钱掏出来买走这本书。

    “那个时候我生活艰苦啊!我小时候家里.......”

    进士奋斗史演变成了苦难家史,催人昏昏欲睡。

    范宁又开始走神了,目光向南面大门望去。

    广场对面便是县学大门,门房似乎已经挡不住县士选拔赛拉拉队员们的热情,两百多人拥了进来。

    里里外外站了数百名围观的百姓、士绅和商贾,以及平江府各大豪门派来打听消息的家仆。

    另外还有各乡镇代表,范宁昨天听裴光说,有二十几名木堵籍的员外,主动上门愿意提供后勤服务。

    比如住宿、吃饭、牛车,还有就是奖励。

    刘院主将员外们的一切好意都婉拒了,不过木堵镇学办学堂听说接受了不少好处,至少每个学生都换了一身新衣,晚上也有了点心当夜宵。

    如果他们能突破第一轮,每个学生还有十贯钱的奖励。

    轻轻松松就拿十贯钱,这种好事谁不想要?

    不过范宁此时心中的另一个好奇已经超过了十贯钱的奖励。

    “朱佩,那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商人?”

    不仅是商人,还有很多衣着华丽的士绅。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范宁好奇地问道。

    朱佩就站在范宁身后,她头也不回头,脸上带着一丝嘲讽戏谑的表情。

    “看见最左面那个大胖子了吗?就像两个灯笼垒在一起那个!”

    范宁目光左移动,他看到了,一个头圆肚子圆的大胖子,他不得不佩服朱佩用词之精确,两个圆灯笼垒在一起,可不就是嘛?

    这个胖员外长得小鼻子小眼,头戴幞头,身穿白色缎面大袍,连腰带都没有,长长的袍子垂下,下面露出两根小短腿。

    范宁点点头,“看起来应该是富商,他是谁?”

    “你连他都不认识?”

    朱佩眼中嘲讽的笑意更浓了,“他不就是你未来的岳父大人吗?”

    “胡说!”

    范宁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最前面的刘院主回头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还好,上面县令陷入深情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两边的官员和教授都陪着假笑,与他一同在深情的回忆中苦苦挣扎。

    要是朝廷突然下旨将县令罢免为民,相信一定会有无数只脚一起将他踢下台去。

    范宁连忙捏着喉咙小声道:“凭什么会是我的岳丈?”

    “你没见他正在选女婿吗?每个人估计他都没有放过。”

    范宁这才明白朱佩的意思,原来这些士绅富商是来挑选女婿的,不过这可是县士选拔赛,不是非诚勿扰。

    朱佩也捂着嘴笑嘻嘻道:“我觉得那个胖子和你有着强烈的共同之处,都比较呆,所以我觉得他一定会选中你,他女儿估计长得美貌端庄,一定会让你满意。”

    不知为什么,范宁脑海里却不争气地跳出了四婶的模样。

    “阿呆,要不要本衙内给你牵牵线?”

    朱佩越说越起劲了。

    好在李县令的忆苦饭快要吃完了。

    “我预祝这次县士选拔赛圆满成功;预祝每个神童都能创造最好的佳绩;预祝每一个考官都能选拔出优秀的苗子;预祝每一个院主都能取得自己理想的名次;预祝我们县士能够在未来的科举中挺进京城,预祝官府能够......”

    我去!到底有完没完?

    “好了,以上就是我简短的发言,比赛结束时,我会稍微多说几句。”‘砰!’

    似乎是人倒地的声音,有人大喊:“马教授晕倒了!”

    “我宣布.....平江府吴县第六届县士选拔赛暨学院竞优赛,正式开始!”

    下面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学生们都欢呼起来。

    “谢谢!谢谢大家!”

    李县令激动得连连拱手,他的每次讲话都有这么好的效果,受人欢迎啊!

    .........

    范宁他们被安排在乙区第一考场,考场是一间宽敞的大屋,两边都有窗户,光线明亮。

    范宁第一眼看见这间大屋内的布置,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不就是后来的智力竞赛吗?

    四张大桌子呈半圆弧摆放,正前面是长长的考官台,坐了三名考官,他们都是县学教授。

    “你们两个可是延英学堂的参赛队员?”一名教授问道。

    “正是!”范宁连忙点头。

    “快去坐好,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范宁和朱佩来到他们的桌前坐好,他们是第一张桌子,上面有牌子,写着延英学堂。

    朱佩有点嫌椅子太高,她的脚放不到地上,而且没有靠背,也没有扶手,就是一张高凳子,有点像后世的吧台坐椅,这让她坐得很不习惯。

    “阿呆,等会儿我们想法子把椅子换一换!”

    范宁也深有同感,这椅子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勉强还可以,但朱佩身材娇小,凳子就显得高了。

    “脚可以放在这里!”

    范宁发现前面桌子中正好一根木杆,适合放脚。

    朱佩也把脚放在木杆上,这才稍微稳定住了身体。

    这时,范宁忽然感到一种刺眼的挑衅目光,他一抬头,只见对面第四张桌子,两名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充满敌意地望着自己。

    他们两人的衣服都一样,身穿绿衫,头戴纱帽,腰束黑色革带。

    “余庆学堂的中舍生,一个姓肖,一个姓杨,是他们联考的第二名和第三名。”朱佩低声对范宁道。

    范宁知道对方是余庆学堂,昨天见过他们的衣着,但朱佩怎么会知道他们姓什么?还居然知道他们联考名次。

    范宁疑惑地看了朱佩一眼。

    朱佩撇撇嘴,“只有你那种呆子才会无所事事去逛书店,买本府志回去,本衙内运筹帷幄,早已派探子把敌人的老底摸个清楚。”

    “等等!”

    范宁瞪大了眼睛,“你昨天下午也派人跟踪我了?”

    “没有!我可没有那种闲心跟踪你,你自己不是说去逛石头店了吗?我跟踪的是另一个逛书店的家伙。”

    说完,朱佩眼中带着嘲讽的笑意望向范宁。

    范宁挠挠头,打个哈哈道:“我好像记错了,是前天逛石头店的。”

    朱佩恨得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身体却一下子失去平衡,险些摔下凳子,她连忙一把扶住范宁的胳膊。

    “都怪你,差点让我丢丑了!”朱佩气得小声娇嗔道。

    范宁连忙低头看一眼,还好,下面有挡板,周围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令他松了口气。

    他嘿嘿一笑,嘴角向第二和第三张桌子一努,“他们两队是哪个学堂?”

    “我不知道,这种小学堂我才不关心!”

    这时,浑厚的钟声敲响,比赛时间到了。

    为首教授站起身笑道:“在坐各位都是各大学堂派出的佼佼者,你们中间会有人代表吴县参加三年后的童子试科举,目前都是少年英才,多余的话我就不讲了,下面进入正题,我念一遍比赛方法和规则,然后比赛正式开始。”

    这位教授便朗声读了十条规则和具体的比赛方法,同时又介绍了参赛的四个队。

    范宁这才知道,第二张桌子坐的是虎丘学堂,也是一家私人学堂,第三张桌子是官办藏书镇学堂。

    范宁和朱佩作为延英学堂的副队参赛,而正对面的余庆学堂也是副队,但他们却不是下舍生,而是两名十一岁的中舍生。

    “下面是第一题,请各队抽题!”

    一名小童走上前,他拿着题签筒,每个队各抽一支签。

    真和斗经完全一样,只是由两人斗经变成了四个团体斗经。

    “我来!”

    朱佩对抽签极有兴趣,她挑了半天,就像挑中一件满意的首饰,伸出细嫩的手指抽了一支签,笑嘻嘻递给范宁。

    题签上有编号,第二百二十一题。

    范宁打开题签,朱佩抽到的是五经填字。

    题目上只有一句话:‘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

    朱佩凑上前看了一会儿,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阿呆,这出自哪里?”

第六十五章 两强相争(上)

    范宁笑道:“这是出自《孙子兵法》的势篇!”

    朱佩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紧张,居然是孙子兵法,这个题目太冷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你会背吗?”

    朱佩问得有气无力,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露出一丝沮丧,她今天手气太糟糕,居然抽到了这么冷僻的题目,这可是上品题啊!

    范宁看了看题目要求,先说出此句话的出处,并背诵全篇。

    背诵全篇当然不是指《孙子兵法》全篇,而是背诵所在的小节。

    范宁感觉到朱佩的沮丧,他笑着拍了拍胸脯,“既然是师弟抽出的题目,我若不会背,岂不是太让师弟失望?”

    朱佩眼中的沮丧顿时一扫而空,一双美眸也变得神采飞扬,极为灵动,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小粉拳轻轻给范宁一下,“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旁边几个学堂的学子都偷偷地看着她,他们早就发现朱佩是小娘子,精致的容貌和雪白晶莹的肌肤不用说了,光是她闪烁着宝石般神采的美眸就将他们迷住了。

    朱佩却没有发现他们在偷视自己,她沉浸在第一题成功的喜悦之中。

    只要阿呆能背下来,这道题至少就能拿到‘上中’,如果能背得一字不错,那得分就是上上了。

    答题顺序并不是按照座位顺序,而是由主考官临时抽签决定。

    这时,主考官抽出一支黄签,便笑道:“虎丘学堂答第一题!”

    范宁他们对应的颜色是蓝色,而对面余庆学堂对应的颜色是绿色。

    余庆学堂两人笑容得意,他们也显得胸有成竹。

    虎丘学堂出师不利,他们抽到作诗题,要求以迎春河为题,赋诗一首,三名学生拼凑出一首诗,评价一般,三名考官同时给他们‘上下’评分。

    主考官又抽出一支签,这一次却是绿签,由余庆学堂答题。

    余庆学堂也抽到了五经填字,他们抽到了《孟子》,运气很不错,如果在彩棚竞答五经填字,这支签就属于下品题签。

    “怎么会这么简单?”范宁凑过去低声问道。

    “你离我远一点,嘴巴臭死了!”朱佩用力推开范宁,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范宁用手捂住嘴,哈了一口气,还好吧!一点都不臭,自己早上有刷牙的。

    “那你说说看,他们怎么会抽到这样简单的题?”

    “说明你准备得一点不充份,连最起码的规则都不懂。”

    “我这不是在虚心请教你老人家嘛!”

    朱佩见他态度不错,心中又高兴起来,这才对他道:“那题签筒里下品、中品和上品都有,就看抽签运气。”

    ‘那你怎么就抽到一支上品签?’

    这句话范宁不敢说出来,以他对朱佩的了解,他敢若说出来,朱佩当场就会和他翻脸。

    这时,余庆学堂准确地答出了第一题,得分‘上上’。

    大堂内顿时响起鼓掌声,第一个上上分出现了。

    两名余庆学堂学生击掌一下,几乎是同时用一种挑衅的目光望向范宁。

    “下一个答题,延英学堂!”

    主考官抽出了一支蓝签。

    范宁站起身道:“我们抽到的题号是二百二十一题。”

    主考官翻了翻考题索引目录,笑道:“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你回答吧!它出典何处?”

    范宁不慌不忙回答道:“这句话出典于《孙子兵法.势篇》。”

    主考官点点头,“答得不错,请背诵全篇!”

    范宁当即朗声背道:“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

    范宁语速放得很慢,尽量把每一个字都读清楚,不多时,他背完最后一句,三个教授都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他得到了三个‘上上’分,令朱佩眉开眼笑,她破天荒的打开手袋,取出一包蜜饯塞给范宁,算是对他的奖励。

    “吃两颗蜜饯,嘴巴就会变甜一点!”

    范宁捏着手上的蜜饯,真有点哭笑不得,刚才宣布的规则中就有不准吃零食,她就塞给自己一包蜜饯,这不是把自己往坑里推吗?

    ........

    甲乙两个区的考场同时进行着六场比赛,其中甲区的比赛更加令人紧张,甲区只有一轮比赛,一轮比赛结束后,三场比赛的第一名将直接进入四强赛。

    刘院主就坐在甲区考场外,神情异常凝重,他此时心中格外紧张,也格外绝望,比赛时间已经过大半,延英学堂得分并不理想,只得了两个上上,两个上中,而余庆学堂却得了三个上上,一个上中。

    接下来最后一题,延英学堂必须获得上上,而余庆学堂获得上中,两队的积分才会一样,再进行加时赛。

    或者余庆学堂获得更低的分数,延英学堂也能获胜,但这种情况可能性不大。

    程著就坐在刘院主的对面,他一脸得意笑道:“刘院主,如果你这次失败,也不要怨天尤人,只能说你在准备上远远没有我充分,我从去年春天就开始选拔人才了,每个月都有三次模拟比赛,最后才选出五名优秀人才。

    你只是最后才进行联考比赛,据说还出现了诸多矛盾,也无法处理。

    这次我带来五名助教,每个助教盯一名学生,不准他们出去饮酒,甚至不准外出,而你却放任学生,导致今天学生带病上场。

    刘院主,你真的不如我啊!”

    刘院主冷冷哼了一声,他心中恼怒万分,却又被程著说得哑口无言,自己昨天确实失策了,他本意是让学生出去放松,却没想到......

    这时,考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声,程著听出是自己学生欢呼,他连忙推开门,顿时激动得跳了起来。

    最后一轮,余庆学堂第一个出场,却拿到一个上中,令他们满脸沮丧。

    这个时候只要延英学堂发挥出色,再拿到一个上上,两家都打平了。

    偏偏在最后关头,徐绩头脑一阵发昏,居然背错了一句话,导致他们也得了一个上中。

    这样一来,延英学堂就比余庆学堂少一个上上,惨遭淘汰。

    三名余庆学堂的学生抱在一起,激动得又蹦又跳。

    而徐绩、吴健和陆有为三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瘫坐在椅子上,三人都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绝望。

    第一轮就被淘汰,基础分为中,那就意味着他们基本上与童子试无缘了。

    刘院主心痛如刀绞,他既可怜自己的三个学生,但又恨他们不争气。

    不过,此时他却没有时间顾及三人了,他吩咐助教几句,自己便急匆匆向乙区赶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刘院主快步来到乙区,走到大门口,正好看见助教裴光在紧张地来回踱步。

    他连忙上前问道:“情况怎么样?”

    裴光道:“已经进行了四轮,双方比分咬得很紧,都是四个上上分,不分上下,现在马上要进行最后一轮。”

    刘院主心中松了口气,范宁没有让他失望。

    “那其他两队呢?”。

    “他们基本上已经被淘汰,虎丘学堂得了两个中,藏书学堂得了一个差。”

    “院主,甲区那边比赛如何?”裴光又小心翼翼问道。

    刘院主脸色顿时变黑下来,半晌摇了摇头,“别提了!”

    裴光不敢再问,这时,只见程著远远的笑呵呵走来,刘院主连忙对裴光道:“你缠住他,我去别处。”

    刘院主三步并作两步向侧院里走去,那边从窗户也能看到房内的比赛情况。

    房间内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虎丘学堂和官办藏书学堂都已经熄火,两队虽然尚未完成比赛,但已经事实上被淘汰,他们索性也变成看客。

    双方已战罢四轮,两支队伍发挥得十分出色,算起来余庆学堂的运气很不错,抽到四道题,居然两道下品题、一道中品题和一道上品题。

    而延英学堂却运气不太好,四道题中居然有三道上品题和一道中品题,好在范宁发挥出色,全部准确答对。

    令三名考官十分惊叹,他们不知道余庆学堂的真实水平,但他们都承认,今天延英学堂完全是高水平发挥。

    这时,朱佩脸色苍白,她显得十分紧张,已经没有刚开始轻松自如,比赛的强大压力使她有点承受不住了。

    “不要紧张,要对我有信心,相信我们一定会获胜,就算加赛我们也会赢,上元夜我们可没输!”

    范宁低声安慰着朱佩,给她鼓劲,他强大的气场渐渐使朱佩有了信心,她轻轻咬一下嘴唇,点了点头,“阿呆,你专心答题,我好多了!”

    “第五题了”

    主考官对众人道:“我需要提醒一下,这是基础比赛的最后一题,目前延英学堂和余庆学堂都是四个上上,并列领先。”

    主考官让童子上去送签,第五题都必须答上品题,这次上品签一共十道题,他们可以任选一道。

    朱佩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阿呆,这题你抽吧!我今天手气不太好。”

    范宁笑道:“谁说你手气不好,你抽的题我不是都答上来了吗?”

    这句话使朱佩脸上绽开了桃花绽放般的笑容。

    她伸手抽出一支签递给了范宁。

    “阿呆,最后一题就看你的了。”

第六十六章 两强相争(下)

    范宁慢慢展开题签,居然是填词一首,词牌不限,韵律不限,但内容要求是以社日为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范宁低头沉思,这道题其实不是很难,不限词牌和韵律,这就给他很大的机会,如果是上绝签,词牌和韵律都要限了。

    这时,范宁对朱佩笑道:“这题需要我们联手了。”

    朱佩撅着小嘴道:“写词是我的弱项,你可别指望我。”

    “不要你写词,你写字就行了。”

    朱佩俏目一亮,“好呀!我负责写字。”

    范宁提笔写下一首词。

    《青玉案.春社》

    年年社日停针线。怎忍见、双飞燕。今日吴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朱佩读了两遍,竖起大拇指赞道:“看不出你还有这个本事!”

    范宁得意洋洋道:“那是,神童嘛!总要与众不同。”

    朱佩白了他一眼,“你的与众不同就是呆,范呆呆!”

    稍稍开几句玩笑,她心中轻快了很多,便提起笔,用她漂亮的行书写下了这首词。

    这时,对面的余庆学堂也放下了笔,他们抽到的是《史记》中的《货殖列传》中的一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要求说出出典,并至少默原文一千字。

    这道题虽然是上品题,但其实并不难,主要是学堂的最后一年都要学这篇文章。

    童子收了题签和卷子,一并交给三名考官,主考官接过延英学堂的试卷。

    主考官看了看题目,低声对旁边一名考官笑道:“张教授,他们居然抽到了春社题!”

    这道春社题是今天临时添加的一道应景题,今天正好是春社,众考官一致同意,在题目中加一道春社诗或者春社词。

    没想到朱佩居然抽到了这道应景题。

    不过应景题并没有加分的好处,只是比较惹人注目。

    “给我也看一看!”

    另一名考官连忙凑上前,主考官索性和他换了位子。

    主考官看了看余庆学堂的答题,点了点头,读了两遍后,确定无误,书法也很好,他给了一个上上分。

    给分时,主考官有点犹豫,明显今天余庆学堂的题目要比延英学堂简单得多,如果因此淘汰了延英学堂,这就显得很不公平。

    不过规则就是规则,虽然有点不公平,但主考官还是给了余庆学堂一个高分。

    他又笑问道:“怎么样,分给出来了吗?”

    两名考官都点头笑道:“这首词符合题意,立意不错,写得很好,书法也流畅优美,我们一致同意给上上分。”

    主考官也同样给了延英学堂上上分。

    “真是激烈啊!”

    主考官叹息一声,缓缓道:“经过五轮比赛,你们两队同拿五个上上分,到目前难分上下,看来你们要加赛了。”

    大堂上一片哗然,正在窗外看比赛的刘院主一把揪住头发,居然要加赛,他的心紧张得都快要跳出来了。

    加赛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主考官令人去把两个学堂的领队请来。

    ........

    县士选拔赛自从十五年前开始举办以来,一共只出现过三场加赛。

    加赛的规则很有意思,选题可以任选难度,一旦选定以后就不能再变更。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智慧和勇气的较量。

    因为加赛比分是要考虑难度系数的。

    举个例子说,如果一方选上绝签,答不上来,得分差,而另一方哪怕选的是下品签,就算得一个中,那也是下品签获得胜利。

    获得差分,不管在哪里都是完败。

    相反,如果选上绝签得分是上下,那对方至少要选上品签,而且得分上上,才算是和上绝签打成平手,再进行第二轮加赛。

    这就是上绝签的魅力。

    两个学堂各在一间屋里磋商。

    刘院主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甲区的失利对他打击太大,扰乱了他的思路,各种可能性都混杂在一起,使他思绪比较混乱。

    想了半天,他着实难以决定,便停住脚步,回头问范宁道:“范宁,你的想法呢?”

    范宁刚刚穿上一件羊皮短比甲,身体暖和了很多,此时,他半躺在一张宽大椅子上,椅子上还铺着软垫,他浑身放松,双手枕在脑后,眯着眼享受这片刻的闲暇。

    范宁的大脑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漂浮的小舟,搏击了一个上午,现在终于驶入港湾,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任何一个问题都懒得再想。

    刘院主的话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他便懒洋洋道:“三军决战,都是主帅问军师,问我这个冲锋陷阵的大将做什么?”

    范宁懒散的模样若是平时被刘院主看见,他一定会将范宁揪起来,罚他围着学堂跑三圈,但现在,范宁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得小心翼翼呵护好才行。

    刘院主哭笑不得道:“你这个小滑头,这里哪有军师?”

    范宁向旁边朱佩努了一下嘴,意思是,那不就是一位吗?

    朱佩正在另一面寻找一张合适的椅子,她抬头正好看见范宁向自己努嘴,她顿时跳起来,叉着小蛮腰怒视范宁。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不上阵打仗吗?最后一题的书法是谁写的?你那个鸡脚叉的字写上去,谁会给你上上分?”

    朱佩的激烈的反应在范宁的意料之中,朱佩比较紧张,最后一战,他也需要开个玩笑给朱佩减减压。

    他笑眯眯道:“你想得太多了,我是在夸你足智多谋,堪比军师。”

    “是吗?那我就要行使军师职责!”

    朱佩狡黠一笑,对刘院主道:“院主,他不是让我这个军师来决定吗?我决定了,我们就选上绝签!”

    刘院主双手撑在桌上,双目发呆,他有点犹豫,上绝签太难,一旦答不出来,得一个差,那对方不管选什么题,都稳赢了。

    甲区那边已经输了,乙区这边是他最后的希望,他还是想求稳。

    朱佩这时终于找到一把舒适的椅子,她坐了一下,很适合自己。

    她见刘院主有点犹豫,便笑道:“院主可能不知道上元夜的斗经,阿呆可是连答两道上绝题,其中一道还是断肠题,可不要小看他哦!”

    “朱佩,你是在怂恿院主把我送上断头台呢!”范宁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道。

    “那是你太谦虚了!”

    朱佩嘻嘻一笑,又道:“院主,决定吧!舍不得范宁这个孩子,套不到余庆堂程院主那头狼!”

    范宁的头上出现三条黑线,“朱佩,你太狠了!”

    虽然朱佩是揶揄范宁,但刘院主真被她说动了。

    刘院主想到上元夜范宁答对过两支上绝签,信心终于占据了上风。

    “就这么决定了!”

    他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与其猜测对方选什么签,还不如自己奋力攀高,好吧!我也同意选上绝签!”

    旁边裴光暗暗叹息一声,“这两个小家伙太让人惊叹了,范宁才华横溢,学识广博,没想到朱佩也是思路敏锐,聪明过人,这两个人真是绝配啊!”

    .........

    两名院主同时将自己签名的选题卡交给了主考官,双方都不知道对方选什么题,就看谁的判断更加准确。

    程著得意道:“刘院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选的是上绝签。”

    “何以见得?”主考官不解地问道。

    “原因很简单,延英学堂在甲区已经输给我们,他没有退路了。”

    刘院主淡淡道:“选什么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临场发挥。”

    程著慢慢眯起眼,眼中闪过一道毒蛇般的冷芒,他冷哼一声道:“但我要告诉你,我选的是上品题,只要我们拿到上上,你就被动了,哈!哈!哈!”

    说到最后,程著忍不住放声大笑。

    刘院主却冷脸相对,朱佩还真说对了,舍不得范宁这个孩子,就套不到程著这头狼。

    战火重新点燃,考场上只剩下延英学堂和余庆学堂两队,另外两家学堂已经被淘汰。

    “加赛规则想必两位领队都已给你们说过,我就不多说了,下面我拆开你们的选择。”

    主考官拆开了两位领队封好的选择,朗声道:“延英学堂选择上绝签,余庆学堂选择上品签,按照规则,易者先答,余庆学堂准备抽签。”

    小童将上品题的签筒递给余庆学堂两名学生,他们犹豫一下,小心翼翼抽出一支签。

    “做诗一首,题为秋分!”

    当主考官宣布了题目,两名余庆学堂的学生顿时激动得拥抱起来。

    在门外观战的程著也同样激动得捏紧了拳头,这首诗他们去年准备过。

    他早就发现了,神童赛的诗词题偏向于时令和节日,他为此精心准备,在关键时刻真被他押中了。

    让他怎么能不激动万分。

    果然,两名学生交上秋分诗,得了上上分。

    这就真把延英学堂推入绝境,除非延英学堂的上绝签得分上中,才能击败对手。

    但可那是上绝签啊!

    “刘院主,我真的很同情你!”

    程著假惺惺对一旁的刘院主道:“我也很同情延英学堂,发挥这么好还是被淘汰,但规则就是规则,我也无能为力。”

    刘院主冷冷道:“程院主庆祝得太早了吧!”

    程著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连你我都无法答出的上绝签,你指望一个孩子能答出来?”

    “那可不一定!”

    程著呵呵一笑,“既然刘院主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

    考场上,小童将装有五支上绝签的题筒递给延英学堂,朱佩犹豫良久,最终从签筒中抽出一支上绝题签。

    范宁展开题签,顿时笑了起来,“是你喜欢的题!”

    朱佩连忙凑上前,居然是道对联题,不过没有上联,而是让他们写一幅对联,题目是劝学,内容必须来源于《论语》或者《孟子》。

    朱佩的小脸立刻苦了下来,这道题的前半部分属于上品题,可一旦限定内容,那就是上绝题了。

    范宁也有点挠头,劝学的对联很多,他信手便可以拈来,像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等等。

    但限定内容必须来源于《论语》或者《孟子》,这就有点难度了。

    想了半天,范宁写下一幅对联。

    君子笑而喜颜回。

    小人忍则宽子路。

    他随即摇摇头,这幅对联好是好,但不切题,最多只得得分上下。

    要拿上上分,不仅要切题,更要有说服力。

    范宁一连想了几幅,都被他否定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门口观战的刘院主急得满头大汗,他的心已提到嗓子眼上。

    旁边裴光更是急得直揪头发,程著却笑吟吟望着他们二人,时间马上就到了,做不出来,得分就是差。

    真是可笑,居然给学生选上绝签,还以为自己的学生真的是神童?

    这时,主考官友情提醒范宁,“时间快到了!”

    朱佩也有点急了,“阿呆,你到底想出来没有?”

    范宁有点为难道:“想出来两幅,有点为难,不知该用哪一幅好?”

    朱佩气得就想给他几拳,“你真是个大呆子,把两幅都写下来,不就行了!”

    “对哦!”

    范宁拍拍脑门,他真有点钻牛角尖了。

    他当即提笔写了两幅对联,朱佩一把抢过来,重新抄了一遍。

    “时间到!”

    主考官喊了一声,朱佩举起了答案,“我们答出来了!”

    刘院主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无力地靠在墙上。

    程著也有点紧张起来,他紧紧盯着三名考官的评分。

    考官拿到了两幅对联,一幅是: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今而后吾知免夫。

    主考官欣然捋须点头,“对联很不错,都出自《论语》,上联是里仁篇,下联出自泰伯篇,完全符合题意。”

    “孟教授,你看这幅对联才精彩。”旁边一名考官兴奋道。

    主考官连忙凑上前细看,只见对联写道:

    若有恒,何必三更眠,五更起;

    最无益,莫过一日曝,十日寒。

    -------出自《孟子.告子上》

    主考官顿时一拍桌子,“好!好一幅劝学对联,要把它挂在县学主楼门前。”

    三人当即同时给了分数,“上上!”

    朱佩激动得尖叫一声,一把抱住范宁,喜悦的泪水涌了出来,“阿呆,我们赢了!”

    范宁却措手不及,被她一把抱住,朱佩头上一股桂花油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心中自嘀咕,这死丫头忘记自己身份了吧!

    朱佩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松开范宁,一张小脸臊得通红,范宁挠头嘿嘿直笑,这次可不怪自己。

    “你真是只呆头鹅!”朱佩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对面两名余庆堂的学生却真的呆若木鸡,他们已准备庆贺胜利,不料却从山巅上摔落了。

    这时,只听见门外裴光大喊:“院主,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范宁吓了一跳,连忙奔了出去,只见刘院主倒在地上,竟然激动得晕了过去,而旁边的程院主却失魂落魄,双眼发直,像发现一只妖怪似的紧紧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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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贵客来访

    东方不亮西方亮,延英学堂正队在甲区惨败,第一轮就被淘汰,但副队在乙区却以全优的成绩获胜,战胜了余庆学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让刘院主喜出望外,虽然前面还有巨大的挑战,但战胜了余庆学堂,便给刘院主狠狠出了一口胸中恶气。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甲区的格局已明朗化,县学附属学堂、长青学堂、余庆学堂分别获得各组第一,进军四强。

    四强赛的另一个名额将从乙区中产生。

    乙区第一轮战罢,四大学堂的副队均表现不俗,除了余庆学堂副队被淘汰外,其他三家学堂的副队将进入第二轮角逐。

    第二轮获胜者将获得最后一张进军四强赛的入场,最后花落谁家,已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

    离开县学时,徐绩加快步伐,从后面重重撞了一下范宁的肩膀,他连忙扶住范宁,“不好意思!是我走路太快。”

    他嘴上道歉,却在扶范宁之时,在他耳边低声道:“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你会落到我中,那时我再好好收拾你!”

    范宁冷冷一笑,回敬他道:“彼此彼此,不过那时我会把你一脚踢下粪坑,让你臭一辈子!”

    “你!”徐绩顿时勃然大怒,捏紧了拳头。

    这时,后面的刘院主忽然发现不对,怒喝道:“徐绩,你在做什么?”

    徐绩松开拳头,他回头无比怨毒地看了一眼刘院主,又对范宁道:“小子,我们走着瞧!”

    他丢下一句话,便加快步伐离开了县学。

    刘院主走上前,轻轻扶住范宁的肩膀,望着徐绩的背影道:“我以前很看重他,但现在我才看透他的人品,心术不正,无容人之量,最多得一点父祖之荫,将来做不了大事。”

    范宁笑嘻嘻道:“院主,我心术倒是蛮正的,容人之量也大,就是最近手头紧了点,这次比赛若拿到名次,有没有什么重奖啊?”

    “去!你这个小财迷,拿到名次再说!”

    范宁哪里肯放过他,又伸手讨钱,“军中无重赏,战士无斗志,要想马儿跑得快,必须马儿吃得饱,我知道院主一向比较节俭,但就算画个饼也行啊!”

    刘院主被他缠得不行,只得苦笑道:“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学生,这样吧!如果这次你能给我夺得第一,作为奖励,你爹爹就在益生堂的租金就免了!”

    范宁愣住了,“益生堂也是您老爷子的产业?”

    刘院主拍拍自己胸脯笑道:“难道我不像开药铺的人吗?”

    范宁翻个白眼,“我倒觉得你像开当铺的,专门剥削我这个可怜的学生娃!”

    “你这个臭小子!”刘院主气得胡子都歪了。

    ........

    徐绩三人被淘汰后便各自回了家,徐绩的家也在吴县,他回家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

    如果自己昨晚没有被范宁下手,那他早上就不会生病,比赛也就不会发挥失常,最后一定能战胜余庆学堂。

    可惜一场无妄之灾将自己的机会剥夺了,而导致自己生病的根源就是范宁那个混蛋。

    想到自己的前途就这样毁在范宁的手上,徐绩便一阵咬牙切齿,如果给他一把刀,他就恨不得杀了范宁而后快。

    这时,他的房间‘砰!砰!’地敲响了,徐绩极为不耐烦道:“我说过不要打扰我!”

    “是我!”外面传来他祖父严厉的声音。

    徐绩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开门,祖父徐重走了进来,他目光十分严厉,像刀一样盯着徐绩。

    徐绩心中十分恐慌,他被祖父的目光吓得浑身冰冷,似乎连血液都要冻住了。

    “比赛结束了,怎么不去聚仙楼喝几杯,庆祝庆祝?”徐重冷冷地说道。

    “孙儿知错!”徐绩低下头小声道。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管你太严,平时不给你喝酒,导致你比赛前夜喝得大醉,是我错了!”

    徐重语气很平淡,但他眼中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

    徐绩太了解自己祖父,他语气越是平淡,就越意味着他心中的滔天怒火。

    他宁可祖父暴风骤雨般的责骂,也不希望听到祖父这样轻描淡写的指责。

    徐绩‘扑通!’跪下,悔恨的泪水涌出,悲悲切切哭了起来。

    “是孙儿不对,孙儿做错了事,悔之晚矣!”

    徐重冷冷地望着孙子,指望孙子的哭泣能打动他,那就错了。

    “家规第三条,自责吧!”

    徐绩举起手掌,狠狠打在自己脸上,左手又是一掌。

    每一掌重重打下,脸上都见清淤,这是徐家的家法,自掌嘴三十,必须掌掌打实,若敢轻打一掌,那就由马夫来重新施罚。

    一连打了三十掌,原本英俊的脸庞消失了,变成一张青紫的肥猪脸,嘴角也出现了血痕。

    徐重这才坐下来问道:“听说你们被人暗算,是谁干的?”

    徐绩不敢说范宁,那只会让祖父更加瞧不起自己。

    “是.....是朱佩那个高个子护卫。”

    其实也没有错,陆有为就是被那个女护卫抓住,扔了回来。

    徐重眉头一皱,护卫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袭击人,这必然是朱佩指使。

    “那小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绩不敢隐瞒,只得小声道:“她和那个渔夫的儿子组队比赛,孙儿心中忿然不平,便恳请婶娘劝她不要参赛,或许被她猜到是孙儿的意思,把她惹恼了。”

    徐重何等老辣,他立刻明白了,孙子真正的目标恐怕是那个渔夫的儿子,半晌他哼了一声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自取其辱,你真的让我失望啊!”

    徐绩连忙争辩道:“吴健原本想花钱买通几个无赖狠狠揍他一顿,让他第二天起不了床,但孙儿不同意。”

    “荒唐!”

    徐重气得重重一拍桌子,怒斥道:“他若报官,一旦县令抓到几个无赖,把你们供出来,你们这辈子都不要参加科举了,这个吴健没有脑子,以后少和他在一起。”

    “祖父,孙儿现在怎么办?”

    徐绩抱住祖父的腿大哭起来,“孙儿已被淘汰,无法参加童子试,孙儿的前途毁了。”

    徐重冷冷哼了一声,“你现在知道急了,既然知道科举前途重要,那还为什么要去喝酒?”

    徐绩心中悔恨万分,他就恨不得再抽自己三十记耳光。

    徐重望着孙子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庞,他心中顿时怒火万丈。

    ‘刘彦通,你真当我孙子是面团,想捏就捏?’

    ........

    夜幕悄然降临,范宁独自坐在房间里看书,他换了一身白色的细麻长衫,头上依旧戴着士子巾。

    他看书入了迷,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了房间。

    “在看什么书?这么入迷!”有人笑眯眯问道。

    范宁抬起头,顿时吓了他一跳,居然是赵学政来了。

    他连忙站起身行礼,“学生范宁,参见学政!”

    “不必客气,范宁,李县令特地来看望你!”

    赵修文身后正是县令李云,正负手笑眯眯地望着范宁。

    范宁一阵头大,若这县令再给自己讲一通道理,自己今晚还要不要睡觉了?

    但此时不容他多想,他连忙躬身行礼,“学生参见县君大人!”

    他是以学生身份拜见县令,不下跪也不算失礼,如果是乡下老农,那就一定要下跪行大礼。

    李云在吴县已经做了四年县令,正好到了一个仕途的转折点。

    正因为是仕途的关键时刻,他格外重视一些有利于他形象和口碑的事情,比如这次神童选拔赛。

    吴县的神童选拔赛举办已经有十五年,实践证明它的效果很不错,已经连续出现三个赐同进士出身的少年神童。

    神通选拔赛在平江府的影响很大,甚至被朝廷礼部所关注。

    今天是神童赛第一天,李云当然要来视察。

    他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常服,腰束革带,但头上依然戴着官帽,笑容和蔼可亲,他微微笑道:“我们坐下说话!”

    范宁连忙请县令坐下,李云瞥了一眼他看的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居然是《大宋历届省试名文集录》,这本书他当年也视为神书一样供奉起来。

    “这本书是范少郎的吗?”

    李云指了指书笑道:“现在书铺里已经很难买到,不过汴京还能买到,平江府三年前就卖光了。”

    范宁轻轻抚摸书的封面,他很喜欢这本书,心中确实有点不舍,但明天得还给裴光。

    “这不是学生的书,是我们一个助教借给学生,在客栈无聊,看书打发时间。”

    李云微微一笑,“这本书我有,回头我送一本。”

    范宁大喜过望,连忙起身感谢,“谢谢县君厚爱!”

    李云呵呵笑了起来,“听赵学政说,今天范少郎又答了一道上绝题,写了一幅颇有劝学意义的对联,范少郎能不能给我也写一幅对联?”

    范宁连忙谦虚道:“学生才疏学浅,怎敢在进士面前班门弄斧,县君莫要开学生玩笑。”

    “我可没开你的玩笑,随便你写一幅,只要别写老畜生出蹄那样的对联就行了。”

    范宁浑身一震,惊讶地望着这位李县令,他居然知道自己去年秋天在京城的事情。

    李云似笑非笑地看着范宁,他只是点到为止,却不说破。

    李云是不久前才从岳父的来信中才知道这件事,只是岳父在信中再三叮嘱他,此事关系到国丈张尧佐的颜面,不可传出去。

    既然有这层关系,范宁也不再谦虚,他笑道:“县君不嫌学生学识低下,学生愿献丑写一幅。”

    他铺开一张纸,想了想,便提笔在纸上写道:

    处世无奇唯忠唯恕;

    治家有道克勤克俭。

    “好!”

    李云竖起大拇指赞道:“处世无奇唯忠唯恕,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

    他拿起对联又读了两遍,越读越喜欢,这幅对联回头找名家书写,裱糊好送给岳父当寿礼,岳父一定喜欢。

    旁边赵修文也心痒难耐,他也想请范宁写一幅对联,不愧是老范家的神童,写对联确实很厉害。

    不过当着县令的面,他不好开这个口,以后找到机会再请范宁写联。

    赵修文便小声提醒道:“县君,时间已经不早,还要去探望别的学堂。”

    李云点点头,小心地收起对联,笑道:“早点休息,祝你明天继续发挥出色,杀进四强赛!”

    “多谢县君鼓励,学生一定会尽全力拼搏!”

    两人又鼓励范宁几句,这才离开了房间。

    这两个官员一走,范宁捏了捏自己笑得有点发酸的脸庞。

    这时,他肚子忽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顿觉饥饿难忍,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呢!

第六十八章 乙区第二轮

    清晨,城门刚刚开启,两名身穿绣金外袍的骑士从远处骑马疾奔而来,他们一路纵马疾奔,手中摇着铃铛,急促的叮当声数里外清晰可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这是急脚令赶来送递紧急文书。

    外袍后背上有商家铺号,这两人是京城有名的王快脚递铺的送信人,大宋的快递业务十分发达,光京城的递铺就有二十余家。

    平江府本地也有五家递铺,像木堵镇的杨记急脚递便是吴县最大的递铺,寄信送物,异常便利。

    递铺一般分为步递、船递和马递。

    步递主要递送慢件,船递偏重于货运,而马递则是紧急递送。

    既然这两人是马递,显然他们是来送紧急信件。

    最紧急的快递叫做金字牌急脚令,专门送天子紧急诏书等等,私营递铺也承接这种业务,要求是日行五百里。

    而普遍马递则要求日行三百里,一路需要在各地分店换马奔行。

    宋朝动用到马匹的快递,收费一般都很昂贵,量大会稍微便宜一些。

    象这趟专门从京城骑马奔来平江府送一封信,至少要十贯钱。

    如果是步递就便宜了,最多几百文钱。

    两名送信骑士奔进吴县县城,一直来到县衙前,他们翻身下马,奔上台阶对衙役道:“速告诉你们县令,京城紧急快信!”

    ........

    次日一早,朱佩的华丽大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

    当即在参赛士子中引发一阵轰动,这可是吴县唯一的一辆马车,还是三匹健马拉拽。

    要知道宋真宗至宋仁宗年间,大宋只有二十余万匹马,远远低于辽国的百万匹和西夏的七十余万匹。

    大宋有限的马匹首先要满足军队需要,其次还要满足朝廷公务以及驿铺需求,这样,流入民间的马匹少之又少。

    这就像后世的绝版豪车一样,能骑马的人家几乎都是豪门巨富。

    北方畜力基本上以牛车和驴车为主,而江南地区水运发达,畜力不算多,马匹更是凤毛麟角。

    在很多人记忆中,似乎吴县就只有县令在骑马,其他便看不到马匹,连脚力行都没有马匹出租。

    但今天,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客栈前,怎么能不让众人惊叹。

    其实朱佩家有两辆这种豪华马车,一辆由家人使用,另一辆是用来迎送贵客。

    这些天朱佩在吴县参赛,这辆迎送贵客的马车就专门调给她使用。

    范宁刚从客栈出来,马车门开了,坐在边上的剑梅子便向他招招手。

    这时,无数双眼睛向范宁望来,令范宁浑身不自在,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下坐上这么华丽的马车。

    范宁刚要婉拒,但裴光却反应迅速,他唯恐范宁惹朱佩生气,便给另一名张助教使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架住范宁,把他硬推上了马车。

    “坐我的马车觉得很丢脸?”

    坐在后排的朱佩看出了范宁的勉强,她十分不满的瞪着范宁。

    朱佩今天特地花了半个时辰打扮自己。

    她穿了一件宝石蓝的缎面士子服,腰束金丝绸带,头戴一顶上等乌纱帽,帽子正中镶嵌一块碧玉,她眉眼如画,肤白如瓷,一张小嘴象鲜红的樱桃。

    怎么看都是一个穿着男装的小美人。

    “坐上这么漂亮的马车我怎么会不满呢?”

    范宁笑眯眯打量着马车内的装饰,“别人盛情邀请,总得要客气客气嘛!”

    上了马车后,他立刻喜欢上了马车内的奢华装饰,座椅上铺着金丝绣花的绸缎坐垫,乖乖,车壁上居然还镶嵌着宝石。

    他伸手摸了摸一颗红宝石,“是不是真的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朱佩见范宁摸到红宝石时,眼睛都放光了,不由轻蔑地撇了撇嘴。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得意,她就喜欢看到范宁暴露出乡下娃的本相。

    “出发吧!”她挥挥手。

    马车启动,向县学后门绕去。

    对喔!范宁忽然反应过来,县学就是客栈对面,还要坐马车做什么,这丫头是不是有话要说?

    他抬头向朱佩望去,朱佩果然是有话要说。

    “范宁,再过几天是我祖父六十大寿,你也来参加吧!”

    范宁听到她居然叫自己名字,便笑道:“这算是正式邀请吗?”

    “本衙内开口,当然是正式邀请,不过前提是你得把答应我的太湖石给我,否则.....哼!哼!”

    “可以给你,不过那块灵璧石你得先还我!”

    范宁太了解这个小丫头,不事先和她说好,她会随时变卦。

    “恐怕不行!”

    朱佩漫不经心道:“那块灵璧石我已经送给祖父当寿礼了。”

    “等等!”

    范宁忽然听出不对,连忙道:“既然你已经送了寿礼,干嘛还要太湖石?”

    朱佩捂嘴窃笑,又一本正经道:“我问你要太湖石不是当做寿礼,我要去参加斗石,小家伙,明白吗?”

    范宁翻个白眼,凭什么呀!

    自己欠她的人情已经还清了,太湖石那么贵重,她以为是路边一块石头,想捡多少就捡多少?

    当然,她是豪门小娘,几十两银子在她眼里是和路边石头差不多,但她怎么不替自己想想呢?

    朱佩察言观色,立刻看出了范宁心不甘,她也算了解范宁,越用强硬手段,他越不会屈服,得用怀柔手段让他乖乖把石头交出来。

    她一反凶蛮常态,摆出一副娇柔的模样,细声细气道:“阿宁,我不是要你的石头,每年祖父寿日都会有斗石,我只是想参加斗石,斗完后就还给你,一块破石头,你觉得我会稀罕吗?”

    这会儿称呼又改成阿宁了,这小丫头有多想要那块石头。

    不过,范宁却有另一个想法,周鳞给他说过,斗石在小圈子内举行,外人是进不去的,这个小丫头想参加斗石,对自己倒是一个机会。

    想到这,他故作沉吟良久,才缓缓道:“石头可以借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臭小子,你居然还有条件?”

    朱佩脱口而出,她忽然醒悟过来,得用怀柔手段,她便悻悻道:“你说吧,什么条件?”

    “我也想参加斗石,你带上我,就这个条件。”

    朱佩心中一松,举手之劳而已,她欣然笑道:“那我们一言为定,回去后我就让人送请柬给你。”

    .......

    今天参加第二轮比赛的学生不多,一共只有六个学生,代表三个学堂参赛.

    延英学堂、县学附属学堂、长青学堂,这三个学堂都是乙区第一轮比赛的各组优胜者。

    虽然他们只是副队,但实力着实不弱,甚至还超过正队,象长青学堂,他们就是把联考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放在副队。

    今天学生虽少,但考官却多,足足有六名考官坐镇,主考官叫张若英,是个六十岁左右的长者,也是县学四大首席教授之一。

    除了考官外,三个学堂的领队也允许旁听,但不许有任何提示行为,否则就视同比赛作弊。

    “今天比赛恐怕会有偏心?”

    朱佩瞥了一眼座位安排,凑上前小声对范宁道。

    “你怎么看出来?”

    “你看看座位安排就知道了,居然把县学附属学堂安排在中间,据我所知,很多县学教授都给他们上过课。”

    范宁看了看县学附属学堂的两名选手,这两人看起来长得比较粗大,至少在十二岁左右,两人都穿着白色士子服,头戴平巾,从背影看,几乎就是成年人了。

    两人拥有主场作战的优势,脸上都有一种压抑不住的优越感,洋洋得意地望着其他两个学堂。

    今天延英学堂是三号座位,对面是长青学堂,和县学附属学堂相反,长青学堂的两个学生却十分低调,两人都个头不高,皮肤白皙,俊秀得像两个小娘子,穿着同样的青色士子服。

    从一进门到现在,他们都十分安静。

    “咚!咚!”

    比赛正式开始的钟声敲响,正在门外交谈的两名领队连忙走回位子坐下。

    这时,张主考官站起身,目光严厉地扫了一圈众人,这才缓缓道:“规则大家都知道了,我不就浪费时间,不过今天要说明一下,由于今天三个学堂的领队都在场,所以我希望领队和学生之间不要有任何形式的交流,否则被判作弊,会影响到学堂在这次比赛中的最终成绩。”

    主考官警告完,便道:“开始吧!第一轮抽题!”

    发题童子端着题签筒走上前,众学堂各抽一支签。

    朱佩挽起袖子,露出小细藕一般的洁白手腕,她挑了半天才抽出一支签。

    “看看今天运气如何?”她笑嘻嘻把签递给了范宁。

    范宁慢慢展开题目,眼睛一亮,笑道:“居然是个谜语!”

    “让我看看!”

    朱佩连忙凑上前,探头细看,还真是一道谜语题,她顿时笑逐颜开。

    “今天本衙内旗开得胜,活捉敌军探子一名!”

    谜面是个‘萤’字,射一字。

    范宁心中一动,这个谜语在《红楼梦》中就有,还真巧了。

    题目上明确要求书面回答,范宁在朱佩耳边说了一个字,朱佩点点头,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谜底,然后折起来。

    另外两个队,县学附属抽到五经填字,而长青学堂抽到的是作诗一首,题目是上元。

    刘院主虽然不能和自己学生有任何眼神交流,但并不妨碍他与范宁之间的默契,至少范宁神情轻松,而朱佩笑逐颜开,他便知道这道题不难。

    而且朱佩迅速写完了答案,那就意味这题答上来了,刘院主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刘院主还有另一种担忧,刚才他和长青学堂的费院主交流一下,他们很担心县学附属学堂会打偏心分。

    主场作战,考官都是来自县学,县学教授也常常去附属学堂上课,附属学堂参赛的学生自然就是他们的爱徒,不偏心才怪。

    “当!”一声清脆的磬响,主考官喊道:“时间到,请三队立刻停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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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会加更一章】

第六十九章 再下一城

    主考官抽了顺序签,第一支是蓝签,他笑着对范宁和朱佩道:“两位把题目和答案交上来吧!”

    小童收走题目和答案交给了主考官,主考官打开题目,笑了起来,“居然又抽到了谜语题!”

    谜语题数量极少,能抽中它,说明手气不错,但并不代表题目就容易回答,毕竟会猜谜的人并不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猜不出谜底,或者猜错,得分都是差,可一旦猜中,而且书法也不错,那得分就是上上了。

    几名考官都凑上前,谜面是‘萤’字,射一字。

    延英学堂给出的谜底是‘花’字,主考官没有立刻表态,又笑着问范宁,“你为什么认为谜底是花字?”

    范宁不慌不忙道:“大暑流火,草腐化为萤虫,所以萤就是草化而成。”

    事实上,大暑时天气炎热,加上前些日子下雨,草在高温高湿下往往会腐烂,而这个环境正适合萤火虫卵孵化,很多草上依附的虫卵便孵化了,一只只萤火虫便随之出现。

    古人不知,便以为萤火虫是草化而成,这个谜语就孕育而生,萤打一字就是花字。

    主考官抚掌大笑,“答得好,字也好,给分上上。”

    范宁和朱佩同时大喜,两人击掌庆贺。

    第二个答题的是长青学堂,他们作诗一首,题目是上元。

    他们也作出了诗,书法也不错,但几名考官都认为诗意平平,不算上佳之作,一致同意给分上中。

    两名长青学堂的学生立刻变得沮丧起来,他们的院主更是脸色难看,长青学堂的院主姓费,是一个很胖的中年男子。

    他这次出奇兵,把联考的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放在副队上,就是想把乙区这张四强赛入场也捞到手中。

    这样,四强赛中就有两支长青学堂队,最后夺取第一名的把握就大多了。

    没想到出师不利,第一题长青学堂就得分上中,让费院主心中着实恼火万分。

    “附属学堂请答题。”主考官笑眯眯对两名附属学堂的学生道。

    附属学堂运气非常好,他们抽到的题目是:‘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要求说出出典,并背诵全文。

    这恰恰是每个学堂都要学的内容,出自《诗经.采薇》。

    一名学生朗声道:“这句话出自《诗经.采薇》,其全文如下: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

    他一口气背下全文,考官们一致夸赞,均给出了‘上上’分。

    “这不公正!”

    考场内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扭头望去。

    只见长青学堂的费院主满脸通红地站起,挥舞着手臂道:“我抗议,打分不公正!”

    考官们眼露不满,纷纷窃窃议论,主考官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面带微笑问道:“请问费院主,哪里不公正?”

    费院主高声道:“我们学堂和延英学堂都是书面答题,其中考教了书法分值,为什么县学附属学堂不考书法,直接背诵就可以了,万一他们书法不佳,不配上上得分怎么办?”

    主考官点了点头,解释道:“我理解费院主心情,但题目上并没有要求默写,只要求背诵,他们并没有违反题目要求,得分上上,并无不妥。”

    这时,刘院主举手道:“张主考,请容我插一句话。”

    “刘院主请说!”

    刘院主站起身,不慌不忙道:“上一届县士选拔赛也发生过类似情况,我记得当时做了一个补充规定。

    同一轮题目,如果另外其他学堂都是笔试,那么抽到背诵的学堂也需要加验书法,我就不知道这个规定对本届选拔赛有没有效?”

    主考官的脸色有点难看,半晌对县学附属学堂道:“你们默写四行,交上来!”

    费院主却不依不饶,“现在才默写,算不算超时?”

    主考官心中恼怒,一拍桌子道:“这和学生无关,你再无理取闹,我可以将你逐出考场。”

    费院主还想再争辩,刘院主将他拉坐下。

    刘院主心里有数,这件事应该是主考官忘了,倒并不是偏心,但费院主太较真,盯住此事不放,若把这帮老学究惹恼,就真的对长青学堂不利。

    片刻,附属学堂交上书法,主考官看了看,便冷冷道:“书法上佳,得分上上!”

    接下来的三题,三方皆发挥出了高水平,得分都为上上,似乎长青学堂并没有受到刻意打压,费院主虽然心中极度不满,但他始终保持沉默。

    转眼便到了最后一题,形势对长青学院十分不利,除非其他两家学堂都得上中分,而长青得分上上。

    否则,延庆和县学附属两家学堂,任何一家学堂保持上上得分,长青学堂都会被淘汰。

    第五题比赛开始,小童抱着题签筒向三家学堂走去。

    这时,附属学堂教谕陈英低声对刘院主笑道:“看样子,今天又要加赛了。”

    刘院主笑了笑,没说话,旁边费院主极度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

    之前答第三题时,县学附属学堂也抽到作诗题,却得了上上分,难道他们的作诗水平就能达到诗人的高度?

    他认定考官不公,这件事他一定要投诉到底。

    教谕陈英看出费院主怒火中烧,他也笑笑不说话了。

    朱佩小心地抽出了最后一题,她心中好奇,没有交给范宁,便自己拆开题签,“呀!”她惊呼一声,连忙将题签如烫手山芋般扔给范宁。

    范宁打开题签看了看,顿时笑了起来,居然抽到了作诗题,题目是农家。

    这道题范宁几乎不用思考,当初报考延英学堂时,他就有所准备了。

    范宁提笔便写下一首农家诗。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

    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他将诗递给朱佩,“抄一抄,咱们就完成任务了。”

    朱佩大喜,连仔细地将诗抄下,又仔细读了一遍,这才按照规定折起来。

    只片刻,三家学堂都答完题目。

    主考官看了看三家学堂,便抽出第一支顺序签,是红签,他笑道:“请长青学堂答题!”

    长青学堂最后一题运气不错,是一道对联题,上联是:小窗前数声鸟语。

    他对的下联是:短墙外几点梅花。

    对得非常工整,但这却不是新对联,而是在民间已有流传,这个学生显然比较知识广博,把这幅对上了,得分上上。

    虽然得分不错,但长青学堂的两名学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们的命运已不在自己手上,而掌握在其他两家学堂手中。

    两人神情十分紧张,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主考官抽出第二支顺序签,笑道:“是蓝签,请延英学堂答题!”

    童子上前,将答题卷和题签收走,交给了主考官。

    主考官笑道:“我们来看看延英学堂的最后一题!”

    几名考官纷纷围拢上来,仔细拜读这首诗。

    一名考官笑道:“这是描写农家孩童的农耕生活,写得很形象,很生动,颇有生活趣味。”

    另一名考官轻轻叹息道:“读这首诗,我就想到了自己孩童时的生活,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主考官又笑着问范宁道:“范少郎是不是也常常帮助父母干农活?”

    范宁看看自己的手掌,上面有几个小茧,估计范呆呆也种过菜,他便点点头道:“我父亲是渔夫,我帮母亲种菜。”

    朱佩在一旁捂嘴轻笑道:“我猜你那是爬树掏鸟窝磨的茧。”

    “谁说的,我也干农活好不好!”

    主考官赞许地点点头,“能写出这样的诗,足见你有一颗赤子之心,我给你上上分!”

    范宁大喜,伸手就去抱朱佩,却被朱佩狠狠踢了一脚,咬牙道:“臭小子,你敢占我便宜?”

    范宁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谁稀罕占你便宜。”

    长青学堂的两个学生却霎时间脸色惨白,延英学堂得分五个上上,他们只有四个上上,一个上中,惨遭淘汰。

    费院主再也按耐不住满腔怒火,重重哼了一声,起身便走,他去找学政投诉去了,这口恶气他实在咽不下。

    比赛还在继续,对延庆学堂和县学附属学堂尤其重要,附属学堂的成绩将决定谁能获得四强赛的最后一张席位。

    最后一个答题的是县学附属学堂,他们运气还是不错,抽到的是《礼记》,这是学堂上舍生要求熟记的。

    尽管参赛的两名学生是中舍生,但《礼记》难不住他们,题目要求背一千字,对他们更是小菜一碟。

    一名学生起身朗声背道:“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这名学生背的十分熟练,很快便背到‘越国而问焉,必告之以其制。’

    背到这里就算收尾了,他的同伴写了几行字上去,算是交了书法书法,最后等待考官打分。

    几名考官纷纷点头,背得不错,应该是满分,一旁的刘院主看出考官都要给高分了,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看样子真要加赛了。

    这时,朱佩却将手笔直举起,高声道:“主考官,他有两处地方背错了!”

    这个举报顿如石破天惊,两名学生大惊失色,众考官窃窃私语,他们没有听出哪里背错啊!

    主考官不露声色问道:“他们哪里背错了?”

    朱佩站起身不慌不忙道:“第一个错是鹦鹉能言,不离飞鸟,他背成了不离飞禽,第二个错是三十曰壮,有室;他们把‘有室’两个字忘了。”

    两名学生呆住了,其实他们自己也忘了到底有没有背错。

    主考官点点头道:“不离飞禽,我没有听出来,但他们确实把‘有室’两个字遗漏了,既然被延英学堂检举,我不能颠倒黑白,很遗憾,这道题只能给分上中。”

    刘院主‘嗷!’一声大叫,激动得跳了起来,他们赢了!

    范宁激动万分,却不管朱佩愿不愿意,一把将她抱住,大声夸赞道:“你简直太厉害了!”

    “放开我,臭小子!”朱佩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用力推开了他。

    她狠狠瞪了范宁一眼,但眼中却又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得意。

    谁说她只是军师,他们不是一样杀进四强赛了吗?关键时候,还得靠她朱佩!

第七十章 比赛要延期

    下午时分,县学议事堂内吵得不可开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上午的乙区第二轮比赛虽然以延英学堂获胜而结束,但随后引发的各种争吵让赵修文晕头转向。

    主要是长青学堂费院主投诉考官不公,宽待县学附属学堂.

    同样水平差不多的诗,长青学堂做出来得分上下,而县学附属学堂做出来,得分就是上上。

    当然,县学附属学堂在最后一题也被淘汰。

    但费院主却不依不饶,如果按照县学附属学堂的得分标准,今天上午长青学堂的第一题得分应该是上上。

    最后长青学堂就有机会和延英学堂进行加赛,最后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

    费院主认为考官不公严重损害了长青学堂的切身利益。

    但其他三个学堂却出奇的配合默契。

    县学附属学堂和余庆学堂绝不愿意四强赛中出现两支长青学堂队。

    延英学堂更不愿意将苦斗夺得的唯一四强赛资格再拱手让给长青学堂。

    刘院主不慌不忙道:“作诗不像默经,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它有很多影响因素,立意高低、词句优美、韵律合拍,再比如考官的个人爱好等等。”

    费院主怒视着刘院主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刘院主淡淡一笑,“我个人认为,长青学堂这首上元诗,确实谈不上高明,它第一句写景,第二句转成写人,第三句又是写景,第四句似乎想说明一个道理,但就是道理也说得晦明不清,层次布局上很糟糕,依我看,给上中都是高分了。”

    程著也接口道:“我们应该拿延英学堂最后写的农家诗来作对比,这首诗无论立意,诗句优美,还是韵脚各方面都堪称上乘,所以得分上上,但长青学堂写的上元诗各方面都不如,它怎么可能也和延英学堂一样拿上上分?”

    附属学堂教谕陈英叹口气道:“既然费院主对我们不满,那我可以申请降分,那第三题得分降到上中,和长青学堂一致,确实农家诗写得很好,我们的诗远不能和它相比,得分上上,着实惭愧。”

    三个院主一人占据一角,刘院主批评长青学堂的诗不行,程院主则认为长青学堂的上元诗不配和延英学堂农家诗相提并论。

    而教谕陈英则是自贬,要求把县学附属学堂的诗降分为上中。

    这样一来,便将费院主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费院主无奈,只得望向学政赵修文,“学政给我说法吧!”

    赵修文半响道:“上午的比赛已经结束,再更改结果是不可能,我们只能在下面的比赛中吸取教训,不要再出现今天这样的分歧。”

    费院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忽然重重哼了一声,起身便走。

    他心里清楚,自己势单力孤,肯定争不过众人,只是他面子挂不住,只得一走了之。

    这时,一名匆匆赶来,在学政赵修文耳边低语几句,赵修文点点头,对三名院主和教谕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具体四强赛的安排等候通知,县令那边有事,我先去一趟。”

    三人起身离去,赵修文则匆匆向县衙赶去。

    .......

    县衙官房内,县令李云忧心忡忡地来房间里来回踱步,昨天他就得到消息,陕西路转运使包拯改任两浙路转运使,已经抵达平江府。

    但今天一早他又接到岳父的急脚快信,才知道包拯来江南上任,其实是另有内幕,要彻查昆山县的腐粮大案。

    昆山县的腐粮案李云也有一点耳闻,据说县令和转运司昆山漕幕勾结,把新粮高价出卖,又从粮商手中购买腐粮冒充新粮,从中牟取大量利益。

    他岳父信中说,这批腐粮送到陕西路边军手中,引起了边军将士的强烈不满,这件事已投诉到天子案头,令天子震怒。

    所以才把包拯从陕西路调到两浙路。

    李云当然很紧张,昆山和吴县太近,他就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虽然吴县的粮食没有问题,但其他方面呢?

    他岳父酷爱收藏太湖石,为了满足岳父的嗜好,这几年李云可没有少做天怨人怒之事。

    虽然比较隐蔽,可就怕有人查。

    包拯可是还顶着监察御史的头衔啊!

    这时,门外衙役禀报,“县君,赵学政来了!”

    “请他进来!”

    片刻,赵修文走了进来,躬身行一礼,“参见县君!”

    李云呵呵一笑,“怎么样,费院主的投诉解决了吗?”

    赵修文叹了口气,“其他三家都不同意改变今天比赛结果,大家都一致认为,县学附属学堂可以降分,但长青学堂不能加分。”

    “看样子,大家还是认为考官打分有点不公?”

    赵修文沉默一下道:“其实总的说来,我认为还是比较公正,只是第一题打分尺度稍微严一点,这很正常,并不存在针对谁,偏袒谁的问题。”

    “学政的意思是,不用换考官?”李云问道。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也认为县学教授当考官是有点不妥,毕竟县学附属学堂也在四强赛中,我考虑从府学中借调几名教授过来,做最后四强赛的考官。”

    李云点点头,“这也可以,不过四强赛稍微推迟几天。”

    “为什么?”赵修文有点不解地问道。

    李云笑了笑,“新任两浙转运使包大官人过几天可能要视察吴县,我打算在他视察吴县时再举行决赛,趁机请他给吴县的教育多拨一点钱粮。”

    赵修文心中既鄙视又欢喜,鄙视这个李县令显然是想趁这个机会,用县士选拔赛博得上司青睐,为他自己增加政绩。

    但掌握财权的转运使来视察吴县,这个时候举行县士选拔赛,确实有利于吴县教育得到特殊优待。

    作为学政,赵修文当然希望这种好事出现,所以他心中对这个建议也十分欢喜。

    “也好!趁这几天,我正好去一趟府学,把新考官敲定。”

    ........

    当天下午,赵学政宣布了四强赛推迟几天举行的消息,理由是需要更换考官,将由府学的教授来出任最后四强赛的考官。

    入夜,在聚仙酒楼三楼的雅室内,余庆学堂院主程著置办了一桌酒席,宴请府学首席教授徐重。

    徐重穿了一身宽松的青色儒袍,鹤发童颜,显得格外精神。

    二人是老相识,又在同一个文人圈子里,彼此之间早已十分熟悉。

    “老程,别以为我不懂你的意思!”

    徐重半开玩笑半当真道:“我孙子在延英学堂读书,我也要避嫌,所以赵学政请我当四强赛主考官,我已经婉拒,这桌酒菜恐怕你是白请了。”

    程著摇摇头,“徐老这是说什么话,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请你吃顿饭都不行?”

    徐重呵呵一笑,“那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们喝一杯。”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程著又替他斟酒道:“其实我也是赔罪,毕竟令孙在第一轮被淘汰,也和我们余庆学堂比赛的缘故,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徐重挥挥手,“这和你们余庆学堂无关,只怪我当年瞎了眼,居然送孙子去延英学堂读书,最后被人耍了一道,这个教训我记住了。”

    程著当然知道,徐重指的是刘院主,他点了点头,“看来传闻是真的,这次选拔赛结束后,令孙要离开延英学堂。”

    徐重凝视着酒杯冷哼一声,“我只恨走得太迟。”

    话题已经到位,气氛也渲染足够,程著便小心翼翼把话题引向今天的目的。

    “这次选拔赛恐怕会影响到令孙前途,徐老有什么打算吗?”

    徐重对程著的引题心知肚明,他故作长叹,“我能有什么想法,这是他命不好,我也只能听天由命!”

    程著沉吟片刻道:“那徐老为什么不把他户籍迁出去,去别的州府参加童子试,据我所知,并不是所有州县都像吴县那样举行县士选拔赛。”

    “我怎么没想过,但朝廷控制科举严啊!必须买房买地,而且还要入籍七年才允许参加当地解试,我们平江府更严,祖孙三代都必须是平江府的籍贯。”

    徐重叹了口气,“否则我就将他户籍迁到长洲县去了。”

    程著微微一笑,“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入籍七年的规定,据我所知,宣州就是入籍三年,也不需要祖孙三代都是宣州籍贯。

    只要在宣州买百亩地和一座民宅就能迁徙户籍,三年后报名童子试,再找三个老举人作个担保,就能在宣州参加童子试。”

    徐重真有点动心了,他本来是想让自己堂侄在池州做个假籍贯,然后把孙子的户籍迁去池州。

    但这样做风险比较大,一旦被人揭发,自己的堂侄的州官之位难保,孙子的前途也完了,现在程著提出宣州有办法,这就让徐重又看到了孙子参加童子试的希望。

    徐重见程著的眼里闪烁着亮色,他怎么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便顺着对方递给他的杆子向上爬。

    “可惜我在宣州没有熟人啊!很多事情不好操作。”

    话说到这一步,双方就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程著笑了起来,“我就是宣州人,兄弟是宣州大户,如果兄长不嫌我多事,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保证妥妥帖帖帮兄长办好。”

    徐重大喜过望,起身行礼道:“多谢贤弟鼎力相助,我孙子之事就交给贤弟了,请贤弟放心,贤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有些话不用明着说出来,双方心知肚明就行了,徐重虽然不是四强赛主考官,但他是府学的首席教授,在府学中有着足够的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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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明仁和明礼

    四强赛延期了五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五天范宁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平江府各地景区游玩。

    游山玩水,还包吃包住,这哪里是来比赛,分明是来度假。

    第三天下午,天下起了蒙蒙细雨,范宁在外面逛了一天,又累又饿,两条腿都麻木了。

    范宁坐在牛车上昏昏欲睡,这一刻,他只想立刻冲进客栈饭堂美美大吃一顿,然后回房睡个昏天黑地.

    牛车缓缓停在客栈门口。

    虽然下雨,可客栈门口却挤满了吴县的士绅大贾,足有四五十人,他们撑着伞,就在门口耐心等候着神童们出现。

    现在已是四强赛了,四强赛只剩下十二个神童,会有十人入选县士,所以几乎每个选手都很宝贵。

    若不是客栈大门站着八名弓手,他们就会冲进客栈请神童去自己家中吃饭了。

    范宁这几天深刻体会到了县士选拔赛在吴县百姓心中的地位。

    他有一块四强赛的入场腰牌,每次他无意中露出腰牌,都会引起一阵轰动,吃饭不要钱,买东西也会打对折,每个都对他指指点点,眼中充满羡慕。

    “谢谢大叔!”

    范宁将五文钱塞给车夫,车夫连忙拒绝,“早知道小官人是神童,我就不让别人上车了,车钱是万万不敢要。”

    范宁知道他不会收钱,也不勉强,便跳下牛车,用衣服遮住头向客栈内奔去。

    这时,有人大喊:“他是延英学堂的范宁!”

    士绅大贾们都涌了上来,“小官人,去我家做客吧!”

    “小官人,我也是木堵人,我们是同乡啊!”

    众人热情无比,眼看要动手抢人。

    范宁心中一阵懊悔,早知道从后门走,他连忙调头向后门跑去。

    忽然,他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

    “宁儿慢走!”

    范宁连忙停住了脚步。

    只见蒙蒙细雨中,一个稍胖的撑伞男子站在客栈另一边,在他身旁,两个相貌难以区分的孪生少年站在屋檐下玩耍。

    “二叔!”

    范宁认出了撑伞男子,正是他的二叔范铁戈。

    他连忙笑着迎上去,“二叔怎么来了?”

    范铁戈轻轻敲了他一下,“你这小家伙,来县里居然不去二叔家?”

    “我想去的,可是忘记二叔家在哪里了?”范宁挠挠头,不好意思笑道。

    “这种理由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在这里等了半天,就是进不了客栈,幸亏你从外面回来,现在就跟二叔走。”

    “你们两个!”范铁戈回头喊了一声。

    两个孪生少年跳了上来,“阿宁!”两个少年一左一右笑嘻嘻地抓住范宁的胳膊。

    一声‘阿宁’让范宁心中暖哄哄的,居然没叫自己阿呆。

    范宁立刻对他们有了好感,这两个孪生少年应该就是二叔的儿子,明仁和明礼了。

    他们比自己大三岁,正好到发育迅猛的时候,足足比自己高半个头。

    “阿宁,你说我是明仁还是明礼?”左边的少年笑问道。

    范宁仔细打量他们一下,他还真看不出来,两人不仅穿着同样的衣服,相貌也完全一样。

    范宁茫然地摇摇头,其实就算他们两人长得天差地别,他也不知道谁是明仁,谁是明礼?

    “哈!老二你输了,十文钱,不准赖!”

    “去!我什么时候赖过你的钱。”

    右边少年沮丧地嘟囔一句,他有点不甘心地问范宁道:“阿宁,以前只有你能分辨出我们,现在怎么分不清了?”

    范宁心中惊讶,想不到范呆呆还真有过人之处,或许他的视角和常人不同,能分辨出这两兄弟。

    不过现在范宁也能分辨出来了,他笑着对右边少年道:“你是明礼!”

    既然对方叫他老二,他肯定就是明礼。

    右边少年叹口气:“老二,他真的分辨不出我们了!”

    范宁有点懵了,怎么都叫对方老二?

    这时,范铁戈叫住一辆牛车,“你们三个,快上车!”

    兄弟二人拉着范宁上了牛车。

    “你们两个,到底谁是老大?”范宁笑问道。

    “当然是我!”两兄弟异口同声地指向自己。

    范宁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知道了,这两兄弟都想当老大。

    坐在前排的范铁戈回头笑道:“这件事还真不怪他们,两人生下来后,产婆忘记给他们手腕系带子,抱去洗完澡后,就分不清哪个先生出来,所以我们指定其中一个是老大。”

    “那二叔分得清他们谁是明仁,谁是明礼吗?”

    范铁戈看了两个儿子半天,老脸一红,喝道:“谁是明仁,举起手来!”

    兄弟二人谁都没有举手,一人嘟囔道:“连自己儿子都分辨不出来,还好意思当父亲?”

    范铁戈翻了个白眼,有点恼羞成怒道:“两个臭小子,以后不给你们穿一样的衣服了。”

    这时,才有一人举起手,“爹爹,我是明仁!”

    范宁这才发现,明仁的右手腕上有个很小的黑痣,而明礼没有。

    原来范呆呆是这样区别他们的。

    其实范宁弄错了,范呆呆之所以能区别这两兄弟,是因为他们两人眼中流露出来的情感不一样,明仁略显热情,明礼略微冷静。

    范呆呆捕捉人的情感比常人更加细腻敏锐,所以他能分辨出来。

    .......

    长桥镇实际上是吴县的城关镇之一,范铁戈的杂货铺就在县城内,是一家临街店铺,铺子占地很小,上下两层木楼,铺面宽不足一丈,里里外外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日用百货。

    铺面上方挂着一块已经斑驳发白的招牌,上写‘老范杂货铺’。

    “你们想去的话赶紧求情去!”范铁戈回头对两个儿子喝道。

    兄弟二人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蹦跳下牛车,向店铺内飞奔而去。

    只听他们在店铺里大嚷。

    “娘,明天我负责洗碗!”

    “娘,三天的垃圾我包了!”

    .......

    “二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范宁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前一阵阵发晕。

    他不明白已经到了二叔的店铺,为什么还不下车去吃饭。

    范铁戈歉然道:“宁儿,今天二叔其实想请你帮个忙。”

    “二叔太客气了,只要小侄能做到,一定帮忙。”

    “你看看那家铺子!”

    范铁戈指着斜对面一家占地规模颇大的店铺,店铺上方挂着巨大的旗幡,写着四个大字,‘柴氏杂货’。

    “啊!那也是家杂货铺。”范宁惊讶道。

    范铁戈叹口气,“十天前刚开的杂货铺,规模是我店铺的五倍,所有物品价格都比我便宜两成,对我店铺冲击实在太大,客流锐减八成,从昨天到今天,我一票生意都没做成。”

    “那二叔是否考虑跟着降价呢?”范宁沉声道。

    范铁戈苦笑一声,“那家杂货铺开业的第二天,我就跟着降价赔本卖货了,但人家降得更狠,他们在吴县和长洲县有五家大型杂货铺,本钱大,撑得起,我们小本生意,拼不过他们啊!昨天房东跑来要涨房租,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那我能帮二叔做什么呢?”

    范铁戈沉吟一下道:“是这样,我有个大主顾,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他家在平江府开了好几家酒楼,各种杂货消耗比较大。

    昨天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说你在神童比赛上风头很劲,今天一早跑来找到我,想请你去吃顿晚饭,二叔知道让你为难,但这个主顾对我太重要.....”

    “二叔别说了,我很高兴帮二叔,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范铁戈心中苦笑,要是大哥和大嫂知道这件事,非要骂死自己不可,哎!过两天再去向他们道歉吧!

    这时,两兄弟一脸兴奋地从店铺里跑出来,跳上牛车,其中一人将一只梨扔给范宁,“我家后院种的梨,尝一尝!”

    范宁正饿得头昏眼花,这只梨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擦了擦梨,便和两兄弟一起啃了起来......

    不多时,牛车在一个大户人家门口停下,他们下了车,范宁打量一下这户人家,大约占地三四亩,院墙高八尺,大门上方是一座黑瓦门头。

    门头下挂着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子,上写‘武骑尉’三个金色大字,旁边还有两个竖写的小字‘吴宅’。

    武骑尉是大宋最低一级勋官,从七品,如果没有官阶的话,地位也就比普通百姓高一点点。

    一般是为朝廷做出贡献才会授勋,比如纳税大户,比如助学、比如兴办慈善机构,再比如向灾区捐钱捐粮,帮助官府安置灾民等等。

    得勋官也有好处,首先是找工作容易,进机关事业单位优先录取,当然,宋朝是指进官府当文吏,其次是免劳役,第三个好处最令人向往,就是可以娶妾。

    大宋平民是不允许重婚的,娶妾就是重婚的一种。

    想娶妾要么就去考科举当官,要么就是想办法获得勋官。

    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就是向官府慈善机构或者县学捐一大笔钱,达到了标准,官府就会一级级报到朝廷。

    朝廷派人核实后,第二年的授勋名单上可能就会有你的名字。

    范铁戈付了车钱便匆匆去敲门,这时,范家兄弟低声对范宁道:“你知道今天来做什么?”

    “不是来吃饭吗?”范宁笑道。

    “呵呵!吴家这只铁公鸡,想吃他们家饭哪有那么容易?”

    范宁不解地问道:“那是来做什么?”

    兄弟一人嘿嘿一笑,“其实是相亲!”

    另一人补充道:“我们兄弟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不要被美色迷倒!”

第七十二章 隐蔽的相亲

    范宁有点苦笑不得,难怪二叔的目光那么歉疚,不过自己才九岁,相亲有什么意义?

    范宁笑笑道:“既然来了,看看也无妨!”

    范明礼搂着他肩膀,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道:“老弟,你别想多了,你看上人家没用,关键是人家要看上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范明仁也搂住范宁肩膀,笑眯眯道:“吴家那个小娘长得真不错,可惜是属老虎的!”

    范宁哑然失笑道:“那小娘才多大,居然就能看出属虎了?”

    “哎!你看了就知道了,难道我们还会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不成?”

    范宁想到二叔的恳求,心中有点犹豫,“可是……会不会影响你们店铺?”

    兄弟二人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怜悯之色,明仁摇摇头道:“如果你愿意以身饲虎,挽救小店,我们也可以成全你。”

    范宁可不是这个意思,他估计自己也说不清楚,连忙彻底否认,“我听你们的,只管吃饭。”

    这时,范铁戈在台阶上叫他们,“你们三个,赶紧进来!”

    三人连忙跟随范铁戈走进了吴宅。

    这座宅子的主人吴员外和范铁戈曾是一个学堂的同窗,当年范铁戈考县学不中,他便留在吴县,在吴老员外家开的酒楼里做伙计。

    十三年前,范铁戈靠自己一点点积蓄租下一座小门面,开了自己的店铺,打拼了十几年,他的店铺变成了两层楼的杂货铺。

    这期间他成家生子,在家乡蒋湾村,范铁戈也成了大家景仰的成功人士。

    但人生如穿衣,冷暖自知,范铁戈的杂货铺本小利薄,却要养家糊口,要供两个儿子读书,生活的压力可想而知,

    光鲜的背后,其实是一个男人时时刻刻要面临破产危机的巨大压力。

    柴氏杂货铺的横空出现,使范铁戈店铺的生存危机终于被引爆。

    为了摆脱破产的命运,范铁戈不得不来求昔日的同窗。

    正好吴员外准备在吴江县开一家新酒楼,需要采购一批锅碗瓢盆。

    吴员外看在昔日同窗的面上,答应帮他这一次,但同时他也开出一个条件,让范铁戈带他侄子范宁来家里吃顿饭。

    科举制度对大宋而言,不仅是后备官员的选拔机制,同时也是大宋金龟婿的培养基地,每次科举产生的进士就像刚出炉的炊饼,总是被权贵豪门一抢而空。

    其他京城的中层高官员,或者一心想提高政治地位的巨商大贾,他们当然也想登上进士的相亲台。

    只可惜僧多粥少,他们搞不到非诚勿扰的门票。

    但没有非诚勿扰,还有同城热恋,还有爱情连连看。

    他们便会和地方豪门一样,将目光转向各州解试的前几名上,提前拦截未来的进士。

    当然风险也大,各州解试前几名未必就能考中进士,好容易钓到一只金龟婿,最后却发现是只镀金鳖。

    白白赔了女儿和嫁妆。

    在这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社会风气引领下,甚至只要能考过解试,上门求亲的媒人就会踏破门槛,

    虽然宋朝的举人不能当官,但考中举人,社会地位自然会大大提高,能进好的学堂当先生,或者进官府当文吏,豪门大户争相聘用,生活在乡下,直接就是乡绅了。

    吴县的县士选拔大赛在全国都有名气,十五年来,已经出了三个赐同进士出身的少年神童。

    这次县士选拔大赛一开始,就引起了本地人的高度瞩目,虽然比赛还没有结束,但范宁在选拔赛中的耀眼表现已经吸引了不少吴县大户人家的关注。

    吴家就是其中之一。

    范铁戈带着三个孩子走到中堂,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白胖男子笑呵呵迎了上来,他从穿一件蓝色亮缎深衣,头戴上好的白绸幞头,腰间束一条革带,革带上挂满了各种玉石小玩意。

    “酒菜已经准备好,就等你这口铁锅来做饭了!”

    两人哈哈大笑,重重拥抱一下,范铁舟指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笑道:“这是我的两个犬子,跟我一起来蹭饭。”

    明仁和明礼连忙上前行礼,“参见世叔!”

    “呵呵!我真分不清谁是明仁,谁是明礼?”

    话虽这样说,吴员外的目光却始终盯着后面的范宁。

    “这位就是......”

    “这就是我侄子范宁!”

    范铁戈把范宁拉上前,给他介绍道:“这位就是吴员外,我在学堂读书时的同窗好友。”

    范宁抱拳行一礼,“晚辈给吴员外添麻烦了。”

    “范少郎太客气,快请!大家跟我来。”

    明仁在范宁耳边低声,“下面是考察的第一个环节,你会无意中发现身边有银子,唾手可得,先友情提示,那不是银子,而是打扮得像银子一样的白铜。”

    “你怎么知道?”范宁笑问道。

    “你是第九个相亲者,这可是前面八人的血泪总结。”

    范宁笑眯眯道:“莫非你们兄弟也是前八人之一?”

    旁边明礼按着前胸,摆出一副中箭受伤的痛苦模样,“太伤人了,太伤心了,好心不得好报啊!老二,别再提醒他,让他自己去品尝吴家的暗箭难防吧!”

    明仁却一脸正气,“如果不告诉他,我们付出那些惨重代价岂不是没有了意义?明礼,你可是要倒十天的垃圾啊!”

    范宁着实喜欢这兄弟二人,他搂住二人的肩膀,“继续说,下面还有什么机关?”

    明仁附耳对范宁叮嘱几句,范宁连连点头,“真是机关重重啊!”

    这时,范铁戈喊两个儿子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吴世叔要和阿宁说几句话。”

    明礼用胳膊轻轻捅了一下范宁,意思是说:“好戏开锣了!”

    明仁同情地看一眼范宁,他目光的意思却是,“哥哥就只能帮你这么多。”

    两兄弟丢下范宁,跟着父亲走了。

    “范少郎,这边请!”

    吴员外将范宁请到客堂坐下,又让人上茶,范宁眼一瞥,却放茶碗的小桌下有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大约五两左右。

    范宁心中暗笑,真的有银子啊!

    吴员外就仿佛没看见他眼皮下的银子,他笑眯眯问道:“请问范少郎父亲目前做什么差事?”

    范宁挠挠头,很认真的答道:“家父目前在太湖打渔,是一个渔夫!”

    “哦”

    吴员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不自然,但依旧保持着礼貌,他又问道:“范少郎的家不是在木堵镇上吗?”

    范宁连忙摇头,“木堵镇上是临时租的房子,我家在蒋湾村,家境较贫寒,三间草屋而已。”

    吴员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又打量一下范宁的衣着,只见他穿一件半旧的细麻直裰,头戴的方巾也洗得发白,从穿着就看得出来范宁家境确实不行,着实令吴员外心中有点失望。

    他勉强又笑了笑,“范少郎请稍坐,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员外尽管去!”

    吴员外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桌下的银子,转身便快步离去。

    这时,范宁却拾起地上的白银,掂了掂重量,又仔细看了片刻,果然不是白银,应该是白铜。

    范宁轻轻哼了一声,随手将白铜搁到桌上。

    喝了一杯茶,这时,一名管家走进笑道:“饭菜已经好了,老爷请少郎前去用餐。”

    范宁终于等到了吃饭一刻,这才是他来吴员外家中做客的本意,吃饭才是实质,其他什么相亲都是浮云。

    “多谢!烦请带路。”

    范宁跟着管家向外走去,刚出客堂,迎面来了一个少女,也就十一二岁左右,上身穿一件浅黄色短襦,下穿一条红色长裙,梳着双环髻,长得鼻孔朝天,相貌颇丑,黝黑的脸上有几颗小白麻子。

    管家上前行一礼,“吴姑娘来了?”

    少女点了点头,笑吟吟的望着范宁,这就是吴家的第二次考验,准确说是女主角设下的考验,用明礼的话说,此计叫做李代桃僵。

    试探范宁对女主角的倾慕程度。

    范宁上前深深施一礼,“小生参见吴小娘子,早已久闻小娘子芳名!”

    那少女捂嘴颤笑不停,管家暗暗摇头,什么眼神啊!真正的吴姑娘会这么丑吗?又是一个考验失败者。

    他笑道:“少郎弄错了,这不是我家小主人,而是小主人的丫鬟小桃,她正好也姓吴。”

    “哦!原来如此,我弄错了,不好意思。”

    范宁笑了笑,便跟着管家匆匆走了。

第七十三章 条件不符

    从吴宅吃完饭出来,范铁戈有点心事重重,虽然老吴最终答应买他的货物,但临走时又丢出一句‘亲兄弟也要明算帐’,便给这次买卖蒙上了一层阴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范铁戈尽管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了解老吴这个人,是那种一文钱也要分两半用的人,就算生意做成,自己也赚不了什么钱,十有**也是白忙一通。

    今天这次相亲,范铁戈也感觉心里不舒服,老吴在饭桌上很明显对自己侄子比较冷落。

    按理他应该关心范宁的比赛,但他在饭桌上却一个劲抱怨长桥镇官办学堂今年涨学费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他儿子明年也将在那里读书的缘故。

    范铁戈望着前面的范宁,他心中充满了歉疚,过两天他真要去趟木堵镇,向大哥大嫂道歉。

    毕竟相亲这种事情,没有得到孩儿父母同意,自己不该随便做主。

    范家两兄弟搂着范宁的脖子,伸手笑眯眯道:“白铜拿出来我们看看!”

    范宁笑着摇摇头,“那块白铜我没要,随手扔了。”

    “你这个傻小子,前面八个人都是揣进兜里了,你居然不要,难道你真想当这个吝啬鬼的女婿?”

    说起吝啬鬼,范宁真的体会到了,请客时菜肴虽多,却素多荤少,而且都是用小碟子盛,两筷子就夹没了,自己吃完一碗饭,主人居然不主动添饭。

    哪个客人会好意思自己去添饭?

    导致自己回客栈还得再吃一顿。

    范宁笑了笑道:“那倒不是,我知道他看不上我。”

    “那有没有把家里说得惨一点?”明仁连忙问道。

    范宁点点头,“我是实话实说。”

    “吴小娘那一关呢?”明礼又关切问道。

    “那一关我是遵从你们的吩咐,把丫鬟当作主人。”

    “那就对了,那个吴小娘自负美貌,她绝不会容忍别人把丑丫头当作她。”

    两兄弟一颗心放下了,前面八个相亲者别的两关都顺利通过,结果全部栽在白铜上。

    ........

    吴宅后宅,吴员外一家三口正在评论今天的相亲。

    吴员外的女儿吴柳儿今年十二岁,长得人若其名,又细又高,杏眼高鼻,樱桃小嘴,细细尖尖的下颌,皮肤十分白皙。

    吴员外还有个儿子,目前只有八岁,性格顽劣,学业糟糕,明年就要升学堂了,估计考不上长桥镇的名校长青学堂,只能读官办学堂了。

    所以吴员外很看重自己未来的女婿,他给自己女婿定的标准至少要是举人。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家产在平江府只能算中上,估计年轻有为的举人轮不到他家。

    所以吴员外瞄准了县士选拔大赛。

    “年纪倒没有关系,反正成了也只是定亲,成婚以后再说,再说柳儿虽大他三岁,但女大三,抱金砖嘛!关键还是看人品。”

    坦率的说,范宁并没有通过他的人品考验,虽然前面八个相亲者都把白铜当做银子带走,范宁却没有带走,而是把它放下了。

    这并不能证明范宁不贪财,恰恰相反,吴员外认为范宁发现了那快白铜不是真银,所以才气恼地将它扔掉,这更说明范宁贪财如命。

    这种贪财的女婿吴员外绝对不会要,他一定会谋算自己的产业,吴家的产业可是留给自己儿子的。

    况且他明天还有机会相亲另一名家境极好的神童,也进了四强赛,所以他对范宁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坚定了。

    “娘子觉得呢?”吴员外又问道妻子。

    吴员外的妻子姓王,娘家也是开酒楼的,和吴员外算是门当户对,她嘴唇极薄,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十分犀利,能一眼看透别人的底细。

    王氏当时就躲在门后偷听,范宁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

    她眉头一皱道:“他家的条件实在太糟糕了,一个渔夫的儿子,乡下只有三间破屋,我无法想象,柳儿跟了他会过什么生活?

    我倒不是一定要求门当户对,但至少他家里应该有几百亩地,地位起码也应该是个乡绅吧!

    而且我更担心,万一他考不上举人怎么办?难道他家就真的指望柳儿的一点嫁妆过日子?”

    吴员外也觉得妻子说得对,万一范宁考不上解试,他们家真的是折了女儿又赔财,成为全县人的笑柄。

    “柳儿的意见呢?”吴员外最后还是要征求一下女儿的意见。

    吴柳儿绝对无法容忍范宁居然把那么丑的丫鬟当作是自己,这对她的容貌是一个极大的侮辱。

    她冷冷哼了一声,美艳的俏脸上凝上了一层寒霜,“这种人就是冲着咱们吴家的财产而来!”

    吴柳儿一锤定音,范宁同学的第一次相亲就这样结束了。

    .......

    转眼到了第四天,朱佩陪同范宁去虎丘游玩了一圈。

    朱佩这几天倒是回了一趟家,第四天一早她便跑回来,他们家在准备老爷子六十岁寿辰,实在顾不上她。

    下午,范宁乘坐着朱佩的华丽大马车从虎丘返回客栈。

    这辆马车是迎送贵宾专用,一般分为前后两排,前后坐男宾,女客则坐在后排。

    范宁自然是坐在前排,朱佩则坐在后排苦读唐诗。

    这几天她一直在用功,范宁在比赛中的卓越表现令她有点自惭形愧,但她性格却不服输,既然是个团队,她也希望自己能有所建树。

    这几天范宁游山玩水,而她却在苦背唐诗。

    马车驶得很稳,速度又快,十分舒适,范宁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风土景物。

    片刻,他的兴趣又转到了坐在他对面剑梅子身上,剑梅子超人的身高本身就是一道风景,走到哪里都要被人瞻仰。

    “剑姐,你怎么会想到出家?”范宁好奇地问道。

    剑梅子对范宁已经比较熟悉,对他也很客气,在她记忆中,好像还没有谁被小主人邀请同坐马车,由此可见范宁在小主人心中的份量。

    剑梅子看了范宁一眼,板着脸道:“家里兄弟姐妹多,养不活那么多人,就把我送去出家。”

    “那怎么又想到跟随朱佩?”范宁继续好奇地问道。

    剑梅子冷冷道:“道观师姐师妹多,养不活那么多人,就把我送来朱家。”

    范宁着实有点尴尬,半晌挠挠头道:“其实我是想问,剑姐最高明的武艺是什么?是剑法吗?”

    “阿呆,你怎么象小老头一样,嗦个没完?”

    隔壁朱佩不满地喊道:“你说话影响我背书!”

    “哦!”范宁不说话了,但他还是饶有兴致地打量剑梅子,她剑法肯定高明,背一支至少二十斤重的宝剑,臂力了得。

    轻功也应该不错,否则那天自己去书店就应该发现她在跟踪自己。

    不知道她还有哪方面的武艺?

    这时,剑梅子手腕一旋,就像变魔术一样,手上忽然出现了两只短镖,她对范宁展颜一笑,露出一排雪白好看的牙齿。

    还不等范宁反应过来,只见寒光一闪,两支短镖便擦着他左右耳廓飞过,钉在车厢背板上,将范宁惊出一身冷汗。

    这要是自己反应快一点,略一闪身,不就送了小命吗?

    范宁忽然从对面这位高个子女人身上闻到一种危险的气味,自己得离她远一点。

    ......

    马车在县学大门前缓缓停下,范宁打算绕道后门进客栈。

    这时,他忽然发现在县学操场上,一群官员正向县学大门走来,中间是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头戴双翅乌纱帽,穿一件深绿色官服,身材微胖。

    范宁顿时愣住了,这不是包拯吗?

    他怎么会在吴县,难道他不是在陕西当转运使?难道他又调来平江府了?

    范宁想了无数个可能,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这时,朱佩拉长了声音喊道:“呆子,还下不下车?”

    范宁这才惊觉,连忙下了马车,又探头向县学内望去,只见一群官员上了几辆牛车。

    范宁心念一转,包拯视察县学,这是不是要参加明天的四强赛,有意思,不知这个老包还记不记得自己?

    包拯是三天前抵达平江府,他以雷厉风行的铁腕处理了昆山腐粮案,县令和槽幕都被免职问罪,移交给了提刑司官员审问。

    他昨天去吴江县巡视粮库和民情,今天又转到吴县巡视。

    包拯的官阶不高,只是六品官员,但权力很大,这也是宋朝的特点,高品官大多是闲职,由低品官掌握重权。

    他不仅掌握两浙路财权,同时还有监察御史头衔,各地方官对他既畏惧,同时又十分巴结。

    此时,包拯也从牛车窗看见县学大门处的华丽马车,他也有点被震住了,居然是三匹马,就算是京城也很少见啊!

    “那是谁家的马车?”此时范宁已经进客栈了,包拯没有看见他。

    坐在他对面的县令李云笑道:“朱家的马车!”

    包拯心念一转,脱口问道:“难道是朱贵妃?”

    李云点点头,包拯便不再多问了。

    原来是朱贵妃的家人,难怪......

    包拯又沉吟一下问道:“范公有个孙子,也是一个了不得的神童,他现在就在吴县,不知.....”

    李云笑了起来,“包公问是范宁吧!”

    “正是他!”

    包拯也笑了起来,“看来这位范小官人很有名气,连县令都知道他。”

    李云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从岳父那里得到消息。

    他捋须笑道:“这次县士选拔赛,范宁大放异彩,明天包大官人就能亲眼目睹他的风采。”

    包拯笑着点点头,一别数月,他还真有点想念这个小家伙。

    李云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无论如何,他必须用县士选拔赛把包拯拖住,不让他去调查民情,在自己仕途转折之际,不能有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报告出现。

    包拯认识范宁,那是再好不过。

第七十四章 四强赛(上)

    次日一早,县学大门口敲锣打鼓,热闹异常,数十杆彩旗在县学门口迎风飘扬,一幅巨大的条幅挂在大门上方,上写五个大字:“县士四强赛”

    大门口早已挤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瞻仰神童风采的数千民众,数十名县衙弓手在大门前维持秩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刘院主带着范宁在县学操场内等候,他们稍稍等了片刻,朱佩的华丽马车便疾速驶来,停在了操场旁边。

    “院主,真是抱歉,我今天有点睡过头了!”朱佩有点不好意思地从车里钻出来。

    她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亮蓝色的绸缎士子服,头戴士子巾,脚蹬鹿皮小靴,估计来不及换衣,但脸上的眉眼却重新画过,依旧是清新如出水芙蓉般俏丽。

    刘院主笑眯眯道:“时间正好,一点都不晚。”

    他回头看了看范宁,又笑道:“我们走吧!”

    众人一起向考场内走去。

    “昨晚睡得很晚?”范宁关切地笑问道。

    “估计是吧!”

    朱佩捂着嘴,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带着一丝困意道:“我都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刘院主回头笑道:“再坚持一下,还有两天,结束后就可以回家好好休息。”

    “院主,明天个人赛考什么内容啊?”范宁好奇地问道。

    “基本上和团体赛一样,考五经、诗和杂项,策论不考,对你而言都是强项。”

    “那最后要录取多少人?”朱佩问道。

    “每一届都一样,选拔赛的前十名,称为县士,朱佩,你也会有县士称号。”

    朱佩撇撇嘴,反正她也不能参加解试,这种县士对她有什么意义?

    刘院主的心中有点矛盾,如果范宁被录取,他就要进县学了,这绝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结果。

    但考虑到范宁的前途,他也只能支持范宁继续前行。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比赛场,今天是四强赛,其实就是县士选拔赛的团体决赛。

    对参赛选手个人而言,他们走到这一步,每个人都拿到了上中基础分,如果今天夺冠,那基础分就是上上。

    像徐绩他们,第一轮就被淘汰,底分就是中,得到这个底分,个人赛发挥再好也没有意义。

    但四强赛对于四个学堂却至关重要,这关系到他们的排名,关系到他们对各地优秀学生的吸引力。

    四个领队都十分紧张,他们坐在一旁观战。

    首先是抽签座位,延英学堂抽到四号位,一号位是长青学堂,二号位是县学附属学堂,三号位是余庆学堂。

    除了延英学堂只有两个学生外,其他学堂都是三个学生,他们都是甲区突围的三支正队。

    五名考官也已就坐,他们都是来自府学的教授,主考官叫齐雍,四十余岁,是府学副教谕,太学出身,看起来颇为精明能干。

    这时,洪亮的钟声敲响,几名官员依次走了进来,最前面是县学政赵修文,其次是县令李云陪同着视察吴县的包拯,后面跟着县丞、县尉和主薄。

    赵修文笑着给众人介绍道:“县君我就不介绍了,大家都认识,除了县君,今天还有一位大官人也来旁听我们的比赛,两浙路转运使,包大人,请大家欢迎!”

    在众人的掌声中,相貌威武的包拯站起身笑道:“在下包拯,刚从陕西路调到两浙路任职,吴县的县士选拔赛我早有耳闻,据说它开创了童子试县考的先河,今天能亲眼一睹,也算是我的荣幸,好了,不打扰比赛,大家开始吧!”

    说完,他坐了下来,目光带着笑意地向范宁望去,范宁向他眨眨眼,做出一个多年未见的表情。

    这时,县令李云向主考官点点头,示意他比赛可以开始。

    齐雍站起身道:“今天是四强赛,各种规则和之前差不多,但有一点不太一样,根据赵学政的要求,今天每个考官都要打分,并且公示出来,包括我自己,让大家都明明白白。

    另外,今天每一道题都要考校书法,请大家重视。”

    齐雍说完,见众人没有异议,便拾起小锤敲了一下铜磬。

    ‘当!’

    随着一声清脆的磬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

    小童抱着题签筒上前给各学堂抽题,朱佩望着主考官低声对范宁道:“这些家伙都是来自府学的,你说徐绩祖父会不会对他们施加影响?”

    “如果他这样做,也未免太卑鄙了,他可是府学首席教授啊!”

    朱佩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的为人,这样说吧!他孙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他稍微隐蔽一点。”

    范宁心中暗暗思忖,‘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今天就要格外小心了。’

    这时,发题童子来到他们面前,朱佩伸手抽了一支签,把题目打开。

    ‘言鄙漏之愚心,若逆指而闻过’

    请说出出典并背诵全文。

    朱佩眨眨眼,若有所思,片刻她对范宁小声道:“我好像读过这两句话。”

    范宁笑道:“这两句话是出自《汉书.杨敞传》,本来应该属于上绝题,但这篇文章却很有名,叫做《报孙会宗书》,属于县学必背的一百篇文章之一,所以难度又降下来,属于中品题。”

    朱佩笑着点点头,“原来是《报孙会宗书》,难怪我感觉很熟悉,我也读过这篇文章,只不过有点忘了。”

    “不妨!我记得很清楚。”

    范宁便将开头默了一遍,交给朱佩抄写,要拿书法高分,当然得朱佩出手。

    主考官齐雍再次敲响铜磬,“时间到!所有学生停笔。”

    齐雍又抽出顺序签,余庆学堂首先答第一题,延英学堂排在第三个回答。

    余庆学堂抽到的是对联题,要求他们从唐诗中找出一幅对联,并写出来历。

    这道题目比较简单,属于下品题。

    像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等等,但余庆学堂选的是:

    江流天地外;

    山色有无中。

    王维《汉江临眺》

    这幅对联不错,比较有韵味,五个考官一致给出了上上分。

    朱佩又小声对范宁道:“我有一种直觉,考官偏向余庆学堂。”

    “为什么有这种直觉?”范宁笑问道。

    朱佩秀眉一皱,“我也说不清楚,或许这幅对联不太工整,你看江流对山色,是不是有点不配?”

    范宁点点头,朱佩的直觉是对的,如果是自己给这幅对联打分,最多给上中,上上还差一点火候。

    第二个是长青学堂答题,评分尺度骤然收紧,长青学堂是抽到《孟子》,背的完全正确,但他们上交的书法却有一点涂改,三个考官扣了他们的书法分,得了一个上中。

    费院主脸色勃然变色,一点涂改就要扣分,这简直太吹毛求疵,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毕竟对方是有理由的。

    “第三个,请延庆学堂答题!”

    小童将试卷和题签收了回去,主考官笑道:“言鄙漏之愚心,若逆指而闻过,请说吧!它出自哪里?然后再背诵全文。”

    范宁不慌不忙道:“这两句话出自《汉书.杨敞传》,是一篇著名独立文章,叫做《报孙会宗书》,全文如下。”

    范宁开始背诵起来,“恽既失爵位家居,治产业、起室宅,以财自娱.......”

    这片文章足有两千余字,范宁一字不错地全部背完。

    齐雍又将书法传递给各位考官,众人看了一遍,然后开始打分,居然是两个上中,两个上上。

    刘院主脸色一变,回答得这么完美,为什么要给上中?

    他知道书法一定是朱佩的手迹,那小娘的书法写得非常漂亮,所有参赛学生中她的书法数一数二,那会是哪里出问题了?

    齐雍犹豫一下,问一名考官,“请问吴教授为何给上中?”

    考官道:“我觉得这道题应该有两个答案,一个是《汉书杨敞传》,一个是《报孙会宗书》,延英学堂只背诵了其中一个,不太完美,所以我给分上中。”

    齐雍点点头,他也打出了上中分。

    刘院主气得脸色铁青,简直是胡扯,两个答案,不管是答哪一个都应该是满分,况且,如果答案是《汉书杨敞传》,那就是上绝题了,那应该是加试才会出现。

    正确答案分明应该是《报孙会宗书》。

    赵修文也有点坐立不安,这道题打分他也感觉有点太严厉过头。

    不过出于尊重考官,他没有起身干涉。

    朱佩气得脸色通红,她几乎要发作,范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冷静,这才是第一题!”

    朱佩终于忍住了,她咬牙道:“我没猜错的话,县学附属学堂也不会得分上上。”

    很快县学附属学堂也答完题,他们是作诗题,但结果出乎人意料,他们竟然得了一个上下分数,五名考官打分,三个上下,两个上中。

    县学附属学堂呆住了,这还是他们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居然得分上下。

    考场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议论声,大家都很清楚,四强赛中得了一个上下分意味着什么?

    除非其他三个学堂都出现重大失误,否则县学附属学堂铁定出局了。

    李云笑着问包拯,“转运使觉得如何?”

    包拯点点头笑道:“我觉得这种群体斗经很有意思,学生水平很高,考官评分也很严厉,不过第一个给分稍微宽松了一点,也可能是刚开始,他们还不太适应的缘故。”

    “范宁没让使君失望吧!”李云又问道。

    包拯笑了起来,“那个臭小子若敢让我失望,看我怎么打他的屁股!”

    李云心中一惊,包拯居然用这种语气评价范宁,他忽然意识到,恐怕范宁和包拯的关系非同一般。

    主考官齐雍缓缓道:“第一题结束,余庆学堂以一个上上分暂时领先,长青学堂和延英学堂以上中分紧随其后,县学附属学堂暂时落后,请勿急躁,冷静下来答好下面的题目,下面第二题开始。”

    第二题,朱佩抽到一支对联签,题目给出上联:

    酒醒饭饱茶香。

    要求对下联。

    范宁略一思索便给出了下联:

    花好月圆人寿。

    虽然对得很工整漂亮,但朱佩却不太看好前景,她不看好前景是有理由的,前面长青学堂和县学附属学堂第二题都做得不错,但都给了上中。

    只要有心,任何作品都会有瑕疵。

    果然,五个主考一致给出了上中的分数,理由是酒饭茶是同类,而花月人不是很般配。

    包拯轻轻摇头,对县令李云道:“范宁的下联意境很高,得分上上都不止,考官评价有点舍本逐末了。”

    李云也有点不悦,他感觉府学教授对吴县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视,这已经不是严格,而是一种刻意打压。

    第四个答题的是余庆学堂,他们的题目是,默写晚唐诗人李山甫的一首诗,这道题比较偏,李山甫几乎没有什么名气,留下的诗也不多。

    不过余庆学堂还是答出来了,主考官齐雍对其他几名考官笑道:“不错,这座绣岭应该是京兆骊山,我曾还去游玩过。”

    朱佩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她忽然拾起桌上笔向前面扔去。

    范宁一怔,“你在做什么?”

    朱佩向他神秘一笑,起身去捡笔,笔直接滚到主考官桌前。

    齐雍忽然见一个学生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愣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回禀主考官,学生的笔掉了!”

    齐雍挥挥手,“赶紧回座位上去。”

    朱佩拾起笔,却凑上前看了一眼余庆学堂的答卷,立刻转身回去。

    “发现了什么?”范宁笑问道。

    朱佩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等会儿我让你看场好戏!”

    范宁见几名考官都在打分,便淡淡道:“你发现什么不妥就赶紧说出来,等会儿分数打出来,想改就难了。”

    朱佩想想也对,她立刻举手高声道:“主考官,这道题余庆学堂答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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