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心计
金銮殿内，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一身黄色龙袍的当今圣上揉了揉右眼，放下手上的奏章，缓缓走下阶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右眼今日怎么一直在跳？”
“皇上看了一天的奏章，许是疲乏了。”身后亦步亦趋的公公低声回话。
沉默不语的皇上踱步走出了金碧辉煌的大殿，大殿外是汉白玉铺就的广场，周边有精雕细刻的围栏，皇上凭栏远望，整座京城就匍匐在脚下。
“皇上，太医院郭院使求见！”
皇上一愣，茫然的目光汇聚成一个点，晶亮的眼神投注在公公身上，“宣！”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身为九五之尊的皇上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鬼斧神工，悠然的转过身，气定神闲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郭院使，其实心中早有千万个疑问，除了请平安脉和喜脉，平日里，这皇宫上上下下估计没有人愿意看到太医，因为没有人愿意生病。
“微臣有要事禀报。”
“有何事，但说无妨！”
“京城今日涌入大量难民，近两日有人突染恶疾，世子听闻之后，今日携微臣等前去问诊，确诊为——鼠疫！”
“确诊？”
“确诊为鼠疫无疑。请圣上裁决。”
皇上倒吸一口冷气，仿若一盆冰水由头到脚浇了透，彻骨的冰凉。好不容易南方的大雨才停，现在又有这瘟疫。难道，这难得的国泰民安就要完结了吗？
皇上定了定神，沉重的问道：“依爱卿之见，此事该如何办？”
“为避免传染，应尽快隔离病人，尽全力救治，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此事就要给郭院使全权负责。”
“此事事关重大，还需个部门积极配合。”
“准，小林子，拟旨。”
春暖阁内，奔波了一天的嫣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
碧云赶忙递上一杯水，不忘念叨：“小姐赶紧喝口水，外头的事情再要紧，也有楚少爷看着，小姐又不是大夫，又不是当高官，别操那份心，要把自己累垮了怎么办。”
碧霞张罗着丫环上菜，“小姐，饿了吧，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回来，没准备，小姐先吃点填填肚子。”
一早就滴水未进的嫣然一口气便喝下了一杯水，缓过力气后，小步挪到桌前，眼前的家常小菜也让她胃口大开，饿极了，吃什么都是美味。
旁边的碧霞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姐，忍不住提醒：“小姐，吃慢点，别噎着。要不，我让厨房再炒两个菜？”
嫣然下意识的就要挥手，才意识到左手负伤，正被束缚在胸前，一边咀嚼嘴里的青菜，一边摇了摇头，“不用，晚上世子过来用膳，哥哥也应该过来，让厨房晚上多用点心。我留点肚子晚上吃。对了，一会让人顺便去请楚少爷过来用膳好了。”
碧霞应了声便退下。嫣然吃完东西，丫头忙利索的过来收拾了碗筷。
也就受了那么一点伤，怎么就感觉精气神大不如前, 吃饱喝足就犯困。
嫣然小憩了一会，才一闭眼，就看到二皇子温柔的笑颜，嫣然喜悦的正要往前，却见二皇子怀中正揽着今日看到的侧福晋，两人郎才女貌，好不登对。醒过来的时候，便已是落日时分，天蓝得温柔，天边的云彩似镶着金边的粉色绸缎，时光看似如此静好，嫣然知道一切却只是表象。嫣然轻轻抹去眼角的眼泪，这片祥和的蓝天下，今日不知又病倒了多少人，明日又将有多少人再也看不到如此美景，再多的烦恼都是那么不值一提。活着，便是希望。
嫣然指挥着丫鬟，把八仙大桌搬到了院子里的花架下，花架上挂满了红灯笼，天一暗，嫣然可以想象这红灯笼该是如何醒目。
嫣然站在院子里一转头便看到刚过月亮门的哥哥，笑盈盈的正要迎上去，却见哥哥身边的不是许久不见的月娘又是谁？对这昔日旧友，嫣然还真说不上喜欢。
“我回来的路上，正巧碰到月娘，问起你，我就把你受伤的事情说了。月娘不放心，非要过来看看你。你这是？”风尘仆仆的浩然指着花架上的红灯笼，一脸茫然。
浩然身后的月娘一步向前，扶住嫣然，皱着眉头心疼的说：“你怎么受伤了也不告诉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眼前的月娘一身崭新的粉色襦裙，细细画了眉，擦了胭脂，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可人，话说，这韦府在城北的巷子里，校场却在城南，这一南一北，一个骑马，一个理应坐在轿子里的人，怎么就能偶遇了呢？
“大夫说要静养，又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兴师动众。”嫣然转过头，对浩然说，“哥哥你去换身衣裳吧，瞧这袍子脏得。一会子坤哥哥和楚云天都会过来。”
两人都变了脸色，浩然是想不明白这子坤自从成了亲之后，对嫣然求而不得，只好抱着相见争如不见的心态，连龚府的大门也不再踏入，偶尔两人小酌两杯，基本都是在外头的酒馆，这什么时候，那子坤竟又和嫣然“破镜重圆”了？这可不行，并不是浩然不看好子坤，他相信子坤会待嫣然如珠似宝，可是，堂堂将军府唯一的嫡小姐，哪有给人做妾的道理。再说那世子妃的娘家背景，也不容小觑，一山不容二虎，嫣然若嫁入威王府，纵然有世子护着，日子又怎么能好过？如若不是威王府对世子妃娘家的朝中势力百般忌惮，世子又怎么会无奈到如此田地。
而对于月娘来说，温润如玉的世子便是她长久以来最美丽的一个梦，梦虽醒了，却还是耿耿于怀。曾经那么努力的争取，那么迫切的渴望得到，可最后看清的事实是无论有没有嫣然，自己都入不了那人的眼，这便是她和他的缘分吧。缘尽与此，却是心痛如斯。
“月娘，你怎么了？正好，晚上一起热闹热闹。”嫣然伸开五指在月娘眼前晃了晃，月娘这才回过神来，娇羞的应了声好。
“今天陪士兵练了几下子，我先去换件衣裳。”浩然边走边弹了弹身上的灰，大步离开了春暖阁。
嫣然招待月娘在花架下落了座，丫环依次上了茶水，瓜果和点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话着家常，月娘甚是担心嫣然的伤势。只见嫣然面前的杯子一空，不等丫鬟上前，便殷勤的倒了水。又是剥桔子皮，又是帮着嗑瓜子，又是递糕点，好不殷勤，反倒是弄得嫣然浑身不自在。
嫣然寻了机会借口更衣，便一个人闪进屋里，招来碧云，冲碧云耳语了几句，交代了声速去速回，碧云便坐着马车出了龚府。
红灯笼依次点起，花架，秋千，盛开的紫藤花，夜风习习，整个院子里说不出的雅致和温馨，看得众人喜笑颜开，仿佛像过节一般。嫣然又让丫鬟在角落里点了驱蚊的熏香，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待更完衣回来的浩然一看这梦幻一般的场景，也禁不住感叹了一声妙。
没多久，小厮就领着世子进了春暖阁。原本板着张脸的世子看到院子里心灵手巧的布置，惊叹之余也不禁松了口气，原来家的温暖是如此让人放松。嫣然对上世子的眼神，世子轻轻点了点头。看到两人默契和无声的交流，月娘心里抽丝剥茧的疼，世子到这会都没留意到自己的存在吧。
习武的浩然观察力更是敏锐，从世子进来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世子今日的非比寻常。如若在平时，无论见到谁，世子都会率先亲和的一笑。可今天呢，他连客套都没客套，那面无表情就是最好的说明。
浩然前脚刚到，楚云天后脚就跟着到了，携着一身的中药味。嫣然自然知道，这位爷今天可是忙得人仰马翻，分身乏术。
“可以吃了吗？今天可是饿坏了。”世子不客气的问道。
“这威王府还能短了你吃的啊？这——不合逻辑吧！”一向文质彬彬的世子一向待人谦和有礼，虽然说和浩然兄妹两关系密切，可平日里也端着他皇家的气派，哪会轻易向人要吃的。
世子一脸愁容的看着嫣然，无力争辩。
嫣然倒是清楚得很，估计世子这大半天也是滴水未进，安慰的付之一笑，忙招呼大家落了座。主座自然是世子，世子左边是浩然，右边是嫣然，这是他们自小养成的习惯，浩然和嫣然之间有两个圆木凳子，月娘入座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竟是坐到了浩然边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这会就不想着自己需要照顾了吗？嫣然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有了计量。楚云天别无选择的坐在了月娘和嫣然之间。世子看到嫣然边上仪表堂堂的楚云天，心里一阵苦涩。
准备了一下午的美味佳肴陆陆续续搬上了桌子，世子和楚云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浩然今天也是在校场上摔打了一天，极耗体力，大伙默契的二话不说，食指大动，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嫣然下午倒是吃了些，细嚼慢咽的看着身边的亲朋好友大快朵颐，幸福感由心而生，其实幸福可以很简单。至于那些坏消息，等吃好了饭再说吧。硬仗固然是要打，要想赢，还得先把将士的胃喂饱了。
只有月娘一人食不知味，大伙都如同饿死鬼投胎般不顾形象，安静的氛围里，没有人说话，竟让她无所适从，显得格格不入了。
一身红衣飘进春暖阁，嫣然不禁眼前一亮，“大伙别光顾着吃啊，看，谁来了？”
第六十一章 第一公主
嫣然这一声惊呼，成功吸引了席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大伙不约而同的往月亮门上看去，只见世子举在半空中的筷子定格在那，一动不动，浩然放进嘴里的猪蹄忘了咀嚼，时间仿若静止一般，不明所以的楚云天疑惑转头问身侧的嫣然，“这是怎么了？”
“第一公主？！”浩然和子坤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低呼，听起来更像是叫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位敢追打驸马爷追到青楼的第一公主，就是本朝的一个异数。别说是驸马爷，估计太子惹了她也没有好果子吃，而那皇上，只因为两人辈分在那，实在是找不到交集点，否则，她第一公主恐怕连皇上也不会放过吧。
这第一公主倒不是因为本事有多厉害，只是她拼命的狠劲不比任何男子差，还偏偏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她一个弱女子也就只能盯着那些不入流的小事，可偏偏这些世家子弟最忌讳的就是这些。如果为了国家流了血丢了性命，那是理所应当，为家族争光，是无上的荣誉，铁血铮铮的好男儿估计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但比如说为了抢一艘花船，为了逛一次青楼，为了纳一房妾而被这第一公主闹得流了血，丢了性命，那可是一辈子的奇耻大辱，这辈子也休想再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嫣然知道王宝凤敢爱敢恨，耍起横来蛮不讲理，早已臭名远扬。这圈内的人无人不晓，避之不及，生怕自己不小心便碍了那第一公主的眼，自己前阵子不也在他面前没讨着好，也难怪哥哥和世子当场惊呆，这似乎和引狼入室无异。
“没怎么，贵客来了！”嫣然意味深长，笑嘻嘻的不解释，看到王宝凤，心情莫名大好，这就是一个开心果啊。
风风火火的王宝凤一边走一边不忘数落嫣然：“你这是生孩子呢还是坐月子，怎么还见不了人了，我都来了两趟了，都被挡在门外。你要是再不让我见你，信不信我就拆了这将军府？”
这王宝凤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志趣相投的玩伴，相见恨晚，恨不得日日与嫣然一块逍遥快活。可是让丫头递了帖子，嫣然也没登门，自己亲自登门求见了两次，两次都被婉拒在外。弄得王宝凤莫名其妙的，莫非就因为那束花的原因，她也是被那冷漠的四皇子逼得没法子了。这事，确实是她自己做得不仗义，可是嫣然不是说过没有关系了吗？这几日里，王宝凤坐立不安，胡思乱想，火爆脾气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今日碧云上门去请，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就过来了。
龚浩然一头冷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恨不得此刻有个地洞让他钻进去，立即消失不见，眼前居然有人叫嚣着要拆了这将军府，偏偏来者是客，也不是真动手了，他也不好冲一个莫须有的玩笑发作。他这堂堂大少爷，忒没面子了。
世子看着浩然脸上的无奈，却是难得的欢畅，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光彩照人。
“好啊，你把这龚府拆了，我们举家就搬到你府上住去！”嫣然倒是不介意，这小妮子向来说话没遮没拦，却不是一个坏心眼的。比起七巧玲珑心的月娘，嫣然更是喜欢心直口快的王宝凤。
“好啊，好啊，你就和我住一屋好了。”王宝凤两眼放光，这么一来，就天天有人陪她玩了。
嫣然指了指一脸肃穆的哥哥，“那我哥哥怎么办？”
这难不倒王宝凤，只见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嫣然就知道这王宝凤想的准没好事。王宝凤忍着笑说；“正好跟我哥住一屋！”
谁都没想到这出，浩然噗呲一声忍不住将送到嘴边的茶水喷了出来，世子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连声说道：“甚好！甚好！”
想着两位青年才俊在一个屋子里赤诚相见，睡同一张榻，盖同一张被，那香艳的画面，也实在是太令人浮想联翩了。可是，瞧哥哥这张比墨水还要黑的脸，貌似是非常非常不高兴呢。
嫣然故意板起一张脸，向王宝凤使了个颜色，王宝凤这才咳了两声，辛苦的忍着笑。
丫鬟搬来一个圆木凳子要给王宝凤添座，这一桌子都是主子，世子是万万不能挪的，自家少爷和小姐挨着世子，也没理由动他们的位置，也就只能让楚少爷和韦小姐挪一挪位置了。站在王宝凤边上的碧云看出来丫鬟的犹豫不决，心下里想，这丫头也太没有眼力了，这还需要想吗？再怎么说这楚云天也有可能是未来的姑爷，难不成还要把他往别的姑娘身上推？大步一迈，拿过凳子，将凳子成功的安插在了浩然和月娘之间，月娘不情不愿的往边上挪了挪。
嫣然不禁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事做得漂亮。今日临时想起请来这第一公主，自然是有她的小心思。
王宝凤不客气的落了座，拿了筷子毫不犹豫的伸手就要夹嫣然面前的那盘虾球，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挑剔的吃货，直到遇到嫣然才知道她是一个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美食家，嫣然吃的东西自然是好吃的，丫鬟特意放在嫣然面前的自然是最好吃的，这便是她总结出来的金科玉律。正要落筷，王宝凤突然一声尖叫，惊了满座。胆小的月娘忍不住拍了拍弱小的心脏。
“你的胳膊怎么回事？受伤了？”王宝凤的筷子指着嫣然吊在胸口的胳膊，之前有楚云天半个身子挡着，进门的时候没瞧见。
嫣然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的说：“正如你所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是要坐月子？”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那有御赐的跌打膏，我这就给你拿去！”王宝凤放下筷子就要起身，嫣然刚忙喊她坐下。
此情此景看在众人眼里，浩然不禁对这嚣张跋扈的第一公主另眼相看，这样豪爽的真性情还真不多见，也不枉妹妹对她如此看重。
“没事，慢慢养着就好，你赶紧吃饭吧。”嫣然举起筷子，将面前的虾球夹到王宝凤碗里，谁对她好，她心里清楚，“一会还有你爱吃的甜品。”
知道王宝凤要来，嫣然还特意用文火煮了银耳莲子羹，放了糯米枸杞。她就知道，自己闭门不见客的这几日，定是让王宝凤着急了，她也是身不由已。所以，早知道宝凤喜欢吃甜食，就投其所好给她赔罪了。
“别转移话题，你这伤怎么来的？别和我说是自己摔的。”从小就开始闯祸的王宝凤，那是什么伤没经历过，大伤小伤那是伤痕累累，都是以身试法，亲自体验，绝不带弄虚作假。嫣然这伤，一看就伤得不轻，而每当难以启齿，怕被家人责骂的时候，王宝凤都会咬牙坚称：自己不小心摔的。就这最拙劣的借口，可是救了她无数次。伤都伤了，也算受到惩罚了家人总会心疼的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会再责罚了。
王宝凤一句话就把嫣然的后路堵死了，可不是，他对家人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浩然自认为最了解妹妹，是个温柔懂事的大家闺秀，又不是谁都是那第一公主净闯祸，一直以来对妹妹说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也就真信了这打小走路慢悠悠的妹妹走了十几年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可今日净王宝凤这么一提，貌似还真的是另有隐情。浩然眯着眼看着妹妹不吱声。
嫣然尴尬不已，此时哪是说真话的时候，尤其面对哥哥的质疑，承认自己对家人说谎那是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嫣然正窘迫不已的时候，王宝凤细声细气的安慰：“受伤了不要紧，被人欺负了也不要紧，这场子我们一定要找回来。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两天，现在也没外人，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姐姐我绝对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吃了这亏！”
说到最后，义愤填膺的王宝凤撸起袖子，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
嫣然眼角瞄到哥哥脸上的不善，急得都要哭了，可看在王宝凤眼里那是何等的委屈。
嫣然确实是委屈，委屈王宝凤拆了她的台，让她在哥哥面前演不下去，委屈在场的还有堂堂世子爷，她又不能当众拆了世子爷的台，那李敏芝再不济，现在也是世子妃啊，世子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吧。
嫣然无奈，桌底下，右手伸到楚云天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亲爱的未婚夫，不带这么看戏的。
若不是定力了得，楚云天恐怕就要仰天长啸了，估计那无暇大腿肌肤上已经是青紫一片。
这事，之前不是当事人本人威胁他要他当做不知情，绝口不提的吗？
楚云天无奈，抽了抽嘴角，举起酒杯，“云天谢过王小姐的关心，嫣然的事情云天自会处理！”
楚云天不搭腔还好，一说话王宝凤便留意到嫣然身边这位唇红齿白的俊朗小生，那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还真是妩媚多姿，这样的一个美男子，靠得住吗？
第六十二章 自愧不如
席内的诸位王宝凤都看着眼熟，那世子和龚少将军她更是印象深刻，貌似父亲还曾经对世子赞赏有加，大有将自己许配与他的意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就是这风姿俊逸的白面书生看着实在是面生，王宝凤觉着自己的小脑袋还够用，仔细想了想，确定京城的权贵子弟没有这号人物啊，他凭什么替嫣然做主？
“你是谁？”王宝凤挑衅的问。
“在下楚云天，是嫣然的未婚夫！”王宝凤瞪大了眼睛，好吧，踢到钢板上了，但是，王宝凤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嫣然可是被皇子们惦记着，这白面书生估计是没戏。“你怎么给人当未婚夫的，还能让嫣然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嫣然，这样的男人靠不住，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婚姻大事可不能马虎了事。”
王宝凤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为嫣然传道授业解惑，殊不知，自己也是云英未嫁之身。可这一字一句传到浩然耳朵里那是格外中听，王宝凤就像是他肚里的蛔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出了他的心声，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婚姻大事可不能委屈了，更何况还是个来路不明的白丁，纵然有一副好皮囊，一手好医术那又如何？太医院里一抓一把，要挨个挑也不一定是他啊。
看着王宝凤滔滔不绝口沫横飞的说了半天，龚浩然很自觉的为王宝凤添了茶水。
这边月娘听到这俊朗的小生是嫣然的未婚夫，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嫣然凭空冒出的这个未婚夫一介白丁，也不过尔尔，倒是自己高估了嫣然，还以为她能蹦跶到天上去，一朝就成为了一代王妃。喜的是，这妹妹的婚事见都将近了，哥哥还能远吗？话说长幼有序，这权贵中最讲究礼仪面子，怎么也得先把兄长的婚事给办妥了，才好张罗妹妹的。那么自己是不是该适当的加油了。
听王宝凤这么坦白的奚落，嫣然万分抱歉的看了看身侧的楚云天，忙转移话题：“宝凤，你要是吃饱了，可以先回府。”
王宝凤气呼呼的嘟了嘟嘴，这好人难当啊，“我还没吃呢，我的银耳羹还没有上来呢，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王宝凤举起筷子扒着眼前的白米饭，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样，
嫣然看着不禁好笑，可终归隔了两个人，不好上前拥抱。浩然看着于心不忍，夹了几筷子菜放到王宝凤碗里，一筷子青菜，一筷子红烧肉，一筷子鱼肉，一筷子切得细细的猪耳朵，王宝凤就顾着低头吃碗里的饭菜，也没管是谁给夹的菜，头也不抬的嘟哝了一声；“猪耳朵好吃，还要。”
敢情是把他当成了贴身伺候她的丫头了，浩然一头黑线，却也不敢发作，谁让自己烂好人呢，那就只有好人做到底，又夹了一大筷子的猪耳朵丝放到王宝凤碗里。
众人忍着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月娘却是心情格外格外的不美丽，这龚少将军可是她看中的相公。余光看了看笑嘻嘻的嫣然，不禁心里格外纠结，这嫣然当初不是希望自己当她嫂嫂的吗，怎么现在一点也不向着她，心情无以复加的黑暗。
丫头此时把熬好的银耳羹盛到了白瓷的小碗里用托盘端了上来，一碗一碗放到主子面前，熬好的银耳羹晶莹剔透，白色的莲子，红色的枸杞，色彩鲜艳，一颗颗珠圆玉润可爱得似大小不一的宝石，憨态可掬，空气飘着一缕缕清香，让王宝凤看着看着都垂涎欲滴，笑嘻嘻的昂起小脑袋，对嫣然傻乐，“嫣然，就你最懂我的心。”
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送进嘴里，香滑顺口，口齿留香，幸福的眯起了眼睛。看得满桌的人也胃口大开，三下两下便把那一小碗清甜可口的银耳羹送入腹中。
王宝凤一边嚷着要第二碗，一边感叹，“我要是男的，嫣然，我就非你不娶。”
嫣然忍不住无语的望了望天，这样的如果，还真是不敢想象。
“但是，就算我是女儿身，我也赖定你了。”王宝凤一副无赖的样子。
这，就是传说中刁蛮任性，蛮不讲理，飞扬跋扈的第一公主吗？其实就是个小女孩，是有那么一点娇气任性，不过率真得还真有那么一点可爱。
有王宝凤的地方，绝对不会冷场。嘻嘻哈哈中，一场晚饭吃得有滋有味，满桌的菜肴一扫而空。
王宝凤摸着吃撑了的胃，恶狠狠的对嫣然下达命令：“我不管，以后我就要经常来你这吃饭。”
嫣然笑而不语，龚府还怕养不起一个米虫吗？如果可以，养一辈子也行啊。眼睛瞅了瞅酒足饭饱的哥哥，正一脸淡定的和世子说着话，宝凤那么大的声音，身旁的哥哥就没有听到吗？年纪大了，听力至于退化到这样的地步吗？可为什么耳根子那么红？好吧，一切都是酒精惹的祸——
月娘听着王宝凤的话，心里实在是不是滋味，别扭的扭过头，看着花架上偎依着红灯笼的紫藤花。
“吃饱了，喝足了，接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丫鬟撤去了桌上的空盘子，用抹布擦干净，上了一壶清淡的花茶，嫣然面色凝重，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桌上，除了世子和楚云天早已知晓，不为所动，其余的人无不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王宝凤更是嗤之以鼻，皱了一下鼻子，“嫣然，你吓唬谁啊，我王宝凤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说吧，有什么搞不定的，姐姐我替你出面搞定，保证收拾得漂漂亮亮，利利索索。”
嫣然望向世子，世子深吸了一口气，沉痛的娓娓道来：“近日从南部涌到京城的大量流民，想必大家都早已耳闻。这几日，陆续有人高烧不退。嫣然和楚云天得知情况后，特意来告诉本世子，今日特地去太医院请了院使大人，经众太医会诊，确诊为鼠疫无疑！”
浩然的反应最大，瞪大了眼睛，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当真是鼠疫？”
世子微微点了点头。
“鼠疫是什么？有病治病不就好了？为什么这么紧张？”对鼠疫一无所知的王宝凤理所应当的觉得有病治病，这难道比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丢了性命还要恐怖吗？
月娘倒是听说过鼠疫，当下已经紧张得脸色发白：“这鼠疫不好治，而且还具有传染性，一传十，十传百，据说染上病的人几日之内就会暴毙，而且，死得还很痛苦难看。”
王宝凤咽了一口口水，她是孤陋寡闻，可也不带这么吓唬她的吧？“真是像她说的那么恐怖吗？”王宝凤可怜兮兮的眼神望向世子，又转过来瞅瞅龚浩然，小心翼翼的求证着，朝廷命官，终归不敢拿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开玩笑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王宝凤一下子身体发虚，瘫在桌子上，半晌才弱弱的问了一句：“我们都会死吗？”
“别人死也轮不到你死，你不知道祸害遗千年吗？”一直保持沉默的楚云天语不惊人死不休。
嫣然忍不住噗呲一笑，赞同的点点头，犹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沉寂的死湖，沉闷的气氛才算稍微活跃了些。
王宝凤愤愤的瞪了一眼楚云天，有这么安慰人的吗？忍不住哼哼唧唧的抱怨。
嫣然却觉得当个祸害也没什么不好，看这王宝凤活得比京城里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潇洒恣意，轰轰烈烈，你看就连大祸临头的时候，老天也会眷顾的网开一面。何乐而不为呢？
想着将要面临的背水一战，世子和子坤心情都异常沉重。只是越是困难，越要迎难而上，生活不会因你的示弱和胆怯而退让半分。
明晃晃的月亮已经高高悬在半空，透过花架，看到月亮在云朵里穿行，嫣然举起杯子，“预祝我们出师告捷！”
大伙以茶代酒，豪爽的一饮而尽。顾忌到明日将要迎接的硬仗，更需要好好的养精蓄锐，早早便散了。
“虽然说不能出府玩，可是你能到我的府里找我玩啊！”嫣然和浩然送大伙到将军府大门，月娘率先上了马车，王宝凤依依不舍的拉着嫣然的手。“你若是不方便，我到你府上来找你可好？”
王宝凤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又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郁闷得想撞墙。她就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否则也不会一天到晚老闯祸。
嫣然犹豫的摇了摇头，“我恐怕没有时间，估计也会很忙呢。”
“你忙什么呀？”
“你知道的，家常菜馆可是我的铺子，自从京城来了难民，就一直有在施粥呢。这疫情一发，估计街上其余的铺子都会关门，这个时候，菜馆的就只会越来越忙。”
“你不会想着去铺子里帮忙吧？”
“有何不可？”
“你可还受着伤呢？”
“没有事的，已经不疼了。再说了，我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吗？”嫣然俏皮的摇了摇被王宝凤牵着的手。
王宝凤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轻轻的问道：“你，不怕死吗？”她一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是个女汉子，可到了事关性命的关头，还是忍不住害怕。嫣然呢，那可是自己喊妹妹的人啊。可就是这么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娇弱女子，心里头却装着民族大义，装着天下苍生，她王宝凤，自愧不如。
第六十三章 黑暗
“鼠疫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多注意一点就好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你看，太医院的太医天天接触那么多病，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自己吓唬自己干嘛。”
“可是,万一呢，不都说这病不好治，万一染上丢了性命怎么办？”想着那可怕的后果，王宝凤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和嫣然相识的日子不多，可她早已把嫣然当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姐妹，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使劲拽着嫣然，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便随风远去，再也寻不回了。
嫣然往前一步搂住王宝凤，右手搭在王宝凤背上，轻轻拍了拍，“傻丫头，我听过这么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鹅毛。其实，谁到了岁数都会死，其实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你想想啊，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有时候还反倒是一种解脱。而且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就因为那鼠疫可怕，才需要更多的人站出来把它消灭在萌芽的初期。我就不信，那鼠疫还能无法无天不成？如果真是那样，人早不都死光了吗？”
轻轻柔柔的一席话在晚风里轻送，身后的众人都闻之一震。浩然一直把自己的妹妹当成易折的花朵，生怕被风刮了，被雨淋了，却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这娇弱的妹妹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只会哭哭啼啼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甚至于，比许许多多的男子都要勇敢，大义，欣慰之余不禁升起一股由衷的自豪感。看，这就是我的妹妹，龚府独一无二的嫡小姐！
“那，我也要到菜馆帮忙！”
“你？”
“嗯，虽然我现在什么也不会，但是我会好好学。我很聪明的，不会学不好的。”王宝凤生怕嫣然嫌弃她，急急忙忙拍胸脯保证。
嫣然回头看了一圈身后的三位男子，浩然哥哥也好，子坤哥哥也好，楚云天也罢，眼睛都闪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竟没有一人张口反对。
嫣然犹豫的开了口：“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要收学费的。”
“可以少交点吗？”王宝凤不忘讨价还价。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笑闹了一番，才各自上了马车。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貌似平静的夜晚暗藏着汹涌。一夜之间，便偷天换日，前一日还热闹繁华的京城，第二日一早朝廷的告示栏贴上新的布告后，便人心惶惶，众多商家都关了铺子，百姓早早备了吃食，便足不出户。
朝廷派出了众多的兵马，早早关了城门，守住了京城的各个出入口。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城高度戒严。太医院的太医更是倾巢出动，奔波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鼠疫来势汹汹，没两日，便进入了集体爆发的阶段。嫣然在菜馆前看着许多前一日还生龙活虎的大汉，隔日便不见了影踪，更是心急如焚。
在菜馆帮忙的王宝凤蒙着面纱，扯了扯嫣然的袖子，“嫣然，我刚刚看到，官兵抬了好多尸首过去，这鼠疫真的太可怕了。”
嫣然深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伤亡原本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但亲眼目睹的时候，心还是痛得无以复加。距离死亡那么近，就算拼近全力也无法挽回生命的无力感真的让人痛不欲生。 哥哥和楚云天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将军府了，这样的日子，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可每时每刻都是和死神赛跑的时候，丝毫不能松懈，再苦再难都要咬牙坚持。
“连翘3钱，柴胡2钱，葛根2钱，生地5钱，当归1钱五分，赤芍3钱，桃仁8钱，红花5钱，川朴1钱，甘草2钱，苏木1两5钱，石膏1两，共12味药。这药都在这，上边都写有字，你一样一样称好，你可以让彩云帮你忙。这是楚云天刚配好的药方，据说疗效显著。”嫣然兴冲冲的冲进门，身后的两个小厮放下手上的几大袋麻袋，还没打开袋子，便已经闻到了浓烈的中药味。
“这药真的能治好鼠疫？”王宝凤一边打开麻袋，一边问，几日的磨练，这一开始还畏手畏脚害怕自己添乱的大小姐，已经可以利利索索的干活了。
嫣然两眼放光的点了点头，“嗯，据说吃过这药的几位病患已经大好了，所以，有相同病症的人都可以用这副药。我们得赶紧，楚云天那还等着呢。”
刻不容缓，几个人又开始像陀螺一般忙得晕头转向。从中午忙到日暮时分，那麻袋中的草药便只剩一些碎颗粒。
王宝凤抹去额头的汗水，邀功般的自我称赞：“你看我称得准吧，居然一点也没有浪费，不多不少，刚刚好。”
嫣然包上最后一包草药，用麻绳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头也不回的问道：“你知道你这样的好功夫用四个字该怎么形容吗？”
丫鬟接过分好的草药，放进一个*袋里，疑惑的问：“什么呀？”
王宝凤也兴致黯然的看着嫣然，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聪明贤惠？”
嫣然忍着笑，摇了摇头。
“手疾？”丫鬟也忍不住猜起了谜语。
“不会是夸我绝顶聪明吧？虽然我觉得还差那么一点点。”王宝凤倒是很谦虚的自我贬值了一下。
“你想得是挺美的。我想说的是斤斤计较，贴切吧！”还没说完，嫣然已经眼疾手快的闪到了门槛。
丫鬟忍着笑，怎么也要给这王小姐一点面子吧。王宝凤气呼呼的就要抓住嫣然暴打一番，可刚追到门槛，顺着嫣然的目光，看到天边的浓烟滚滚，不禁又惆怅万分，两人相对无语的牵着手，肩靠着肩，偎依在一块。
这几日的京城，就是死城一座。街上早已没有了来往的百姓，所有的商铺都关了门，比起生命，什么名和利都是虚无。空寂的京城，到处都洒了药，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气息。而京城处处都是浓烟，王宝凤问过嫣然，那都是在烧什么，嫣然说那是在焚烧鼠疫患者所用过的所有物品还有——尸体，只有这样，才能杜绝传染。
每当城郊浓烟滚滚的时候，就意味又有了无辜的百姓成为了泉下的冤魂，意识到着点，大伙的心情都万分低落。
城郊栖霞寺，住持早就腾出了大半个寺庙收留无家可归的难民。而这的鼠疫患者数量也是其它地方的数倍。太医院的太医早早派了太医在这驻扎，纵使如此，每日还是不断的有人再也睁不开眼。
“大夫，大夫，求求你，去看看我爹吧！”一个九岁左右的孩童跪在地上拉着太医的衣角。
“你爹在哪？”太医一边给病人诊脉，一边张口询问。
“就在距离这十里地的孙家沟。”
“你回去让家里人把他送过来，你看这儿的病人这么多，大夫们都走不开啊。”比起一个患者，这栖霞寺是好几百的患者，孰轻孰重，太医又岂能分不清。来回路程的耽搁，便是致命的浪费，到时候朝廷一旦怪罪下来，谁又担待得起。很多时候，不是不想，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九岁的孩童跪在地上连连磕着头，一声声的恳求着大夫救自己爹爹一命，声泪俱下的哭诉家里就父亲和自己两人相依为命，没有其他的家人，他要是能背早就把父亲背过来了。
声声泣下，纵使连日来见惯生死的患者和百姓也不禁动了容。
“孩子，你快起来，不是我不救，而是我真的走不开。你若是能让左邻右舍把你爹送过来，就赶紧去，省得耽误了时间。”铁面无私的太医也不禁心软，耽误了片刻看病的功夫好言相劝。
孩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爬起，抽泣着说：“大伙见我爹生病了，都左邻右舍都搬走了，大伙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
“哎。世态炎凉啊.”
“可不是，你看那，那大叔才染上病，他儿子儿媳就带着孙女跑了。”
“这病，谁不害怕啊，也是可以理解，总不能一家子全赔里头去了吧。”
“你爹要是连床都下不来了，看来是病得很严重了，估计这大夫去了，也治不好。孩子，你还是自己保重吧。”
众人的议论纷纷里，孩童更是泪如雨下，场面凄楚不已。
“孩子，寺庙侧门榕树下倒是有一位不一样的大夫，医术很是了得，治好了不少人呢。你可以去问问。”一个老汉实在不忍心。
孩子抹了把眼泪，撒腿就往老汉指的方向跑，绕过一道黄墙，便看到百年的古榕树下围了一群人。他仗着身子小，从缝隙里钻进了最里头，扑通一声跪在楚云天面前，抽泣着求大夫救自己父亲一命。
楚云天赶忙扶起孩子，细细问了情况，知道来龙去脉之后也很是为难。这一来一回确实太耗费时间了，而且依孩子描述的症状，他父亲确实已经病入膏肓，命悬一线。可是面对那么可怜的孩子，又怎么忍心见死不救。
第六十四章 收尸
“楚大夫，医者父母心，您就跑一趟吧，难得孩子一片孝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啊，这孩子也太不容易了。”
“孩子，你别哭，好好求求大夫。”
妇人心软，一边恳求大夫，一边拿出干净的手帕替孩子抹去眼泪。
楚云天看了看周边的人，先前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当下立即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我就跑一趟，各位赶紧去找前边的太医诊治吧，别在这耽误了时间。”
危难时刻就像一面时光的魔镜，一下子便能看透人心，这个世界终会有人毫不留情的抛弃你，离开你，不是因为你不好，不是因为你做错什么，而是有些人看似衣冠楚楚，貌美如花，其实内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人心可以如此丑陋自私，这是你一早怎么也料想不到的。可是别气馁，别灰心，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终会有人会站出来，向你微笑，给你温暖。因为，这个世界有坏人，也有好人。他们的心灵似剔透的水晶，终归会迎着逆光在黑暗里绽放夺目的光芒。
楚云天把药箱往肩上一杯，交代了楚强：“你一会记得把煎好的要送给昨日的刘伯和张叔，一会有人来送药，你记得收下，按名单上的补给患者。”
楚云天打开一张单子递给楚强，生病的患者太多，连日里草药总会供不应求，单子上清楚了写着刘三还少了两服药，王氏还少那了三服药，丁氏少拿了三服药——
楚强接过单子，连连点头，“少爷放心吧。”
“我会快去快回，若有急事，你就去前边寻太医帮忙。”楚强连连应好。
楚云天往侧门走，门边的柳树下拴着一辆马车，枣红色的骏马正百无聊赖的摇头晃脑，楚云天把药箱把马车上一摆，一边解开缰绳，一边冲身后的小孩喊：“上马车！”
“大夫！”小孩弱弱的喊了一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
“我们孙家沟不通马车。得翻过一座山。”
楚云天静默了一会，好吧，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之前总是他在作弄别人，今天终于轮到自己被老天作弄了一回，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来日方长。
“那，骑马总可以吧。”
“我们村里一般只骑驴，我家里穷，没驴。”
楚云天四下里瞅了瞅，平日里总会安慰病人，别放弃，要坚信希望，有希望才有未来。而今天，这一点点小小的希望之光也彻底泯灭了。
楚云天一把背起马车上的药箱，“走吧！”
小孩健步如飞的在前边带路，穿过田埂，跨过草地，便到了山脚下。所谓的山路，也便是踏出的一条途径，估计十天半个月没有人出入，只会是是芳草萋萋，看不出半点路的痕迹。
“小宝!平时你们买东西怎么办？”一路过来，楚云天一边和小孩聊天，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艰险，不禁唏嘘不已。
“我们自己种菜，自己养鸡，平日里不用出来的。”小宝请回了大夫，眼看着相依为命的父亲就要得救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轻松雀跃，又有了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和童趣。
“嗯，也是，如果是我，我估计也不愿意出来了。”山坡越走越陡，也难怪马上不来。楚云天狼狈得手脚并用，生怕把自己摔个尸骨无存。
几个时辰过去，小宝指着前方不远的茅草房对楚云天喊：“大夫，到了，这就是我家。”
兴奋的跑上前，推开柴门，一边喊着爹一边就冲了进去。
随后进屋的楚云天还没来得及打量屋子，便听到小宝声嘶力竭的喊着爹。楚云天赶忙大步向前，木床上的小宝爹，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早已经没了气息。
“爹，爹，你快起来。我把大夫给你请来了。爹，你别睡了，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一定好好念书，爹，你起来好不好？你起来啊。爹！”小宝拼命摇晃着父亲已经冰冷的尸首。
楚云天一把按住小宝的肩膀，“小宝，你爹已经走了。你要让你爹走得还不安心吗？”
“爹！爹。”小宝瘫软坐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喃喃自语。看着楚云天也忍不住心酸。
楚云天把小宝拉到一边，待小宝平静了些，才语重心长的循循善诱：“你爹的话你是不是要听？”
小宝含着眼泪，哽咽的点了点头。
“你爹平日里是不是希望你好好念书，做一个有用的人？”
“嗯。”
“你爹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所以你不能让他担心，要好好活着，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不然，你爹也死不瞑目。”
小宝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泪水没一会又润湿了脸庞。
楚云天看了看这破旧的房子，家徒四壁，也没有什么好收拾。“可有什么亲戚帮着料理后事？”
小宝摇了摇头。也是，如果有亲朋好友愿意帮忙，又何至于让一个孩子走投无路，处处求人。
楚云天帮着小宝料理了小宝爹的后事。
看着烈火熊熊燃起，一切都归于尘土。
等烈火燃尽，天边却烧起了火烧云，最美夕阳红，世间发生的一切波澜，在万物生灵眼里，也不过是自然的生老病死。
“小宝，你可愿意跟哥哥走？”纵使再铁石心肠，楚云天也不忍心让这么一个孩子孤身一人在这山沟沟里自生自灭。
小宝红着一双眼睛，犹豫的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可以跟哥哥学医，哥哥的医术可是很棒的。”
“那是不是就可以治好好多人？ ”
“当然，只要你用心学。”
“好，哥哥，我跟你走。”小宝使劲点了点头。
稍作收拾，小宝最后深深的打量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恋恋不舍的关上柴门，趁着天还未黑，两人便匆匆忙忙上了路。
上山容易下山难，两人走到半道的时候，天便已经开始昏暗，山路本身就难走，此时更是看不清脚下的道路，楚云天一个不小心，踩到了松垮的石头，一个踉跄，差点没滚下山去。诶呦一声，楚云天抓住道边的小树，这才稳住身子，坐在地上，脱开鞋袜，脚踝一下子肿得老高，看来是扭得不轻，抹黑打开药箱，拿起一个白瓷瓶子打开瓶塞，凑到鼻子闻了闻味道，这才放心的在脚踝上倒了大半，揉了几把，这才小心翼翼的穿好鞋袜。
心里不禁一阵鬼哭狼嚎，楚云天啊楚云天，要搁以前，叫你一声皇子都不为过。哪怕是现在，你也是近千家药房的少东家，那药房遍及大江南北，东西各国，不说富可敌国吧，也可以称之为富甲好几方，怎么混到现在，出门连顶轿子也没有，哪怕有头驴也好啊。看着九岁的小毛头，更是欲哭无泪，总不至于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哭爹喊娘吧，咬紧牙关，冲着担心的小宝挥了挥手，“没有事的，哥哥擦上药就不疼了。”
呲牙咧嘴的扶着树干站了起来，背好了身上的药箱，痛苦的一步一步向山下前进，没走几步，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疼的，早已经是满头大汗。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楚强有多么可爱，平日里这药箱可都是楚强在背。自己平时是不是对那小子太凶了些，回去以后，是不是该对楚强更好些呢？楚云天不禁自我检讨。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早已经虚脱的楚云天衣衫已经湿透，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才感觉到那脚踝是钻心的疼啊，再走下去估计得废了。
楚强对小宝招了招手，“你到庙里，找今天和我在一块的那个大哥哥，穿灰色衣服的那个，知道吗？”
小宝点了点头。
“你就告诉他我脚受伤了，让他赶马车过来接我，我就在这等你们。”
小宝又点了点头，像只野兔子三蹦两跳的一会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楚云天无力的靠在身后的石头上，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什么干不干净，形不形象了，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风流倜傥的样子，流光溢彩的眼睛此时也蒙了好多层灰，无力的耷拉着。
天生就是贵公子啊，注定就是要享福的。楚云天对自己有了更彻底的认识，所以，等着鼠疫过后，赶紧回他的楚家庄。天天泡温泉，喝美酒，吃尽天下美食。话说，现在好饿。
小宝的脚程颇快，一柱香的功夫不到，便听到草地那头传来踢踏的马蹄声。楚云天懒懒的一动不动，抬了抬眼，楚强来了，就什么都好办。
“就在那。”坐在马车前的小宝对马夫说。
马夫叫唤了一声，马车便在楚云天面前停下。首选跳下来的是小宝，楚强紧跟着来到楚云天面前，看着一动不动闭着眼的少爷，楚强不禁一阵哆嗦：“少爷！”这小宝心急火燎的找到自己，没见到少爷跟着回来就猜到大事不妙。
小宝就说哥哥在山上摔伤了，走不动了，要让马车去接。
听这话，楚强脑袋嗡的一声就蒙了，他家少爷可不是一般的王公贵子能比的，那可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王朝唯一后裔啊，如今在黑漆漆的山上摔伤了，有没有流血，有没有摔到脑袋。问了小宝好多遍，小宝也就老老实实回答，“天黑了，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
“我的少爷啊！”楚强就差点没哭出来，少爷让小宝去找马车，难道是要给他收尸的吗？
第六十五章 爱恨悠悠
楚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就要去探少爷的鼻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还不赶紧把少爷我扶上车去。”楚云天又饿又疼，空着肚子来回翻了两遍山，早已经透支了所有体力。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楚强激动得容光焕发，少爷没死，赶忙应好。背了药箱，扶着少爷上了马车。
小宝呆愣愣的站在马车前，手足无措，虽然这哥哥说了以后可以跟着他，可也没人说以后也可以坐马车啊。
此时，马车的帘子被掀了开来，“小宝，不上来干什么？”
小宝欣喜的看到哥哥探出的脑袋，利索的爬上了马车。
“这是楚强哥哥，这是小宝，以后他就跟着你了。” 楚云天手一指，这就把小宝交代出去了。
“少爷，我们是要回寺庙里吗？”
“疫情怎么样了？”楚云天调整了一个姿势，枕着胳膊，半躺在马车上。
“已经控制住了，前两日吃了药的人，已经大好了。”
“回龚府。”寺庙里席地而眠，硌得他全身骨架都疼，更别提睡个安稳觉了。吃的粗茶淡饭更是有如嚼蜡，楚云天特别怀念在春暖阁吃的那一餐美食，想着想着，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此时的龚府，对他来说就是天堂，就是温暖，就是幸福的所在。先要泡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袍，好好的饱餐一顿，然后什么也不想，在软和的被窝里睡上个三天三夜。
楚云天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当楚云天披着一头湿发，神清气爽的穿着一身白净的里衣回到花厅的时候，已经摆满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
“热烈欢迎楚大英雄凯旋归来！”当丫头跑来告诉嫣然楚公子回来的时候，嫣然立马让丫头张罗了一桌饭菜，寺庙里头的菜饭估计半点油水都没有。嫣然虽然和楚云天相处的时间不多，可看他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东西。还真难为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贵公子，关键时刻，能屈能伸，最重要的是那一手妙手回春的好医术，就连五爷也在他的调理下渐好。
楚云天也不客气，拄着楚强，一蹦一跳的来到桌前，坐在圆凳上。
“大英雄身负重伤，饿扁了。”
“你的脚怎么了？”嫣然不禁疑惑，看个病还能把自己弄伤了？
“说来话长。楚强，小宝，你们都坐下吃吧。”
楚强拉了一把怯怯的小宝，小宝才敢一起坐在桌前。
“你们先吃，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先回去了！”嫣然彬彬有礼的告退。
“那个——”楚云天欲言又止，看了眼桌前的正吃得欢的两个人，这还真不是说话的地，算了吧。闷闷的扒了两口饭。
疫情得到控制，死亡的气息才开始慢慢消散。京城里慢慢有了生活的气息，有些铺子已经开了门营业。
“二哥!”嫣然低低的唤了一声，却不见半分久别重逢的欣喜。
“南面的疫情一得到控制，我就赶回来了。”
“嗯。”
“怎么了？因为我不告而别，生气了？事情紧急，你也知道的。不单单京城，这一路向南，处处民不聊生，伤亡惨重。我也是真的抽不开时间，才没有给你只言片语。”二皇子明显的感觉到了嫣然的冷漠，上一次见面不还好好的，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样。
这几日夜深人静的时候，嫣然想了很多。她试图说服自己，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只要他真心待你便足够了。更何况，在没遇到你之前，他也并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嫣然试着找了一千种理由说服自己，却总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所以，你觉得你承受得了在他的身边还有别的女子吗？你能接受和别的女子共伺一夫吗？
每每想到这，嫣然都不得不承认，她接受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继续。嫣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才是。
好不容易盼来了二皇子，可是面对朝思暮想的人，竟是心痛到不能言语，生怕一开口，泪便决堤。
嫣然摊开掌心，把碧绿的玉扳指轻轻放在桌上。
二皇子心一紧，皱了眉头看着面前娇小的嫣然，半月未见，竟是又瘦了一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日前，我拿着玉扳指到过二哥府上。”嫣然抬头，平静的似在述说一个于己无关的故事，“我见到了府上的侧妃，我才知道二哥已经成了亲。”
“那双儿是我的表妹，她自幼便丧了父亲，五年前姨娘临终时候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我能代她好好照顾双儿，所以便匆匆成了亲。本王一直也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只有对你，本王是真心喜欢你，愿意三媒六聘迎你为妃。”二皇子急急忙忙解释，那双儿平日里就异常骄纵，早把自己当成了府上的女主子。其实只要一日不迎娶，双儿也便是内宅里地位最高的女子，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亲表妹。哪双儿许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竟让嫣然如此难过。
嫣然不禁想起一首歌，你究竟有几个号妹妹。
“嫣然一直贪心的希翼一生一世一双人，如若得不到，还不如孤身一人来得潇洒自在。”嫣然把玉扳指往二皇子面前推了推。
东方熠之前还以为嫣然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单纯的耍耍性子，就如同双儿平日里生气一般，只要说两句好话，送两件礼物，立马就眉开眼笑。可是此时此刻，意识到嫣然是真的较了真，不禁有一丝慌乱：“嫣然，你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至于双儿，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教训她。她毕竟也不知道你是谁，不知者无罪，是不是，若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本王——我在这和你赔不是了，好不好？”
自己喜欢的人竟代别的女人向自己赔不是，还口口声声说真心喜欢的是自己，嫣然心痛得难以呼吸。绣着精致花纹的广袖下，嫣然握紧了拳头，咬紧了嘴唇一语不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看着嫣然一张苍白的笑脸，眼泪明明在眼眶里打转，却偏偏咬着嘴唇故作坚强。这一刻的东方熠心疼得无以言表，“嫣然，别生气了。你若是不喜欢，我们成亲以后，我就再也不纳妾了。”
满朝文武，谁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他还是二皇子。可是，谁让他对这磨人的小妖精心有所属，她漂亮，聪明，善良，有勇有谋，风情万种，就仿佛稀世的珍宝，绝无仅有。这样的承诺，对于二皇子来说，似乎已经是最大的妥协和让步。可在嫣然听来，就是极大的讽刺，“什么叫我若不喜欢，假设我没意见，你就巴不得三宫六院吗？”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嫣然你别无理取闹，你不喜欢，本王就不纳妾了，这有错吗？”东方熠据理力争。
“那之前呢，之前你娶的妾呢？是不是除了双儿，还有侍妾，还有通房？”本想着心平气和好聚好散的嫣然此时看着东方熠理直气壮的样子也不禁气急。
“是，还有两个侍妾，也有通房丫头，这哪个府没有？嫣然，别忘了，本王是二皇子。”历朝历代，越是有权有势的皇亲贵族，谁不都想着法子巴结？而最牢靠的关系便是姻亲关系。万人之上的真命天子尚且需要妻妾来牵制朝廷势力，巩固地位。更何况是自己？
其实早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不是吗？木已成舟，又何必苦苦纠缠。纵有千般不舍，又能如何。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嫣然轻启朱唇，话未说，泪已先行，“嫣然接受不了，只能在此别过，愿二皇子安康。”说完，嫣然便急急转身，生怕自己下一刻便忍不住嚎啕大哭。
东方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嫣然的手腕，往自己胸口一带，紧紧搂住眼前哭成泪人的嫣然，又气愤又心疼又无奈。不顾嫣然的挣扎，丝毫不放松。
嫣然越是挣扎，东方熠搂得越紧。嫣然哭瘫在东方熠身上，泪水浸湿了东方熠胸前的衣襟。
半晌，嫣然才哽咽着说，“放开我，我该回府了。”
东方熠铁青着脸，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放！”这有这样抱着她，才能真真切切感觉到内心的满足，生怕一松手，嫣然便跑了，连带着掏空了自己的心，他非常不喜欢那样空落落的感觉，患得患失得让人害怕。东方熠皱着眉头低下脑袋看胸前的美人儿，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让人生怜，忍不住便低头覆上那两片娇艳欲滴的双唇。嫣然两手使劲撑开东方熠的胸膛，狂乱的挣扎着，却不想倒挑起了东方熠的征服欲。东方熠将嫣然的双手反扣在身后，一边品尝着嫣然娇嫩的双唇，一边将她按倒在八仙桌上。嫣然的衣衫已经凌乱，敞开的衣襟隐隐看到红色的贴身里衣.伸出舌头轻轻啃咬着嫣然的双唇，一只手不自觉的探入嫣然的衣襟，在那光滑的肌肤上游移。嫣然忍不住发出*，听在东方熠耳里，却是最美妙的声音。
“嫣然，做我的皇妃。”
第六十六章 分手快乐
这一声呼唤，就有如昏暗的小黑屋突然被推开了门，照进一束午后的阳光，屋内的一切都变得清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嫣然混沌的思绪找回了理智。
纵使今时今日的自己再喜欢眼前的人，再放不下这段感情，她也不可能忘记自己内心坚持的理念，那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否则，这样的感情只会让彼此一辈子痛苦，生不如死。她会一直埋怨他的不专一，计较他的花心，他会挑剔她的小心眼，指责她的无理取闹，佳偶只会变为怨偶，婚姻的开始会有争吵，而后来，估计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相对两无言了吧。
两个人的世界本身就那么窄，怎么容得下第三个人？说她是妒妇也好，霸道也罢，不可理喻也可以，但是，这就是不争的事实。她要的是一个人的全部，要的是一个人的一心一意，一个人的一生一世。
嫣然拔下头上戴的珍珠璧玉簪子，顶着自己玉颈的大动脉，一字一顿的说道：“放开我！”
纵使在这样的时候，嫣然也没想过拿簪子指着东方熠，因为她知道，自己狠不下这个心，下不了手。
既然连自己都骗不了，又怎么能威胁到眼前目光如炬的东方熠呢。
而自己，就赌他此时此刻对自己的真心实意，赌他万万不忍心勉强自己，不忍心看自己受半点伤害。
意乱情迷的二皇子睁开迷离的双眼，便看到嫣然拿着簪子指着脖子，尖尖的簪子已经刺进肌肤，沁出了一颗浑圆的血珠，鲜红的色彩映着雪白的肌肤甚是刺目，扎疼了东方熠的眼睛。
前一刻或许还有着非分之想，想着生米煮成熟饭，反正迟早嫣然都会是他的王妃。也趁此，牢牢抓住这丫头，省得她胡思乱想。可万万没想到，嫣然竟然用这样决绝的方式逼迫自己，她明明知道，他不忍心伤害她。难道，和他在一起，真那么让她痛不欲生吗？竟不惜以死相逼。
看到嫣然眼神里清冷的决绝，坚定得如同视死如归的战士，没有半分作假和犹豫。东方熠不禁无力的松开怀中的嫣然，长叹了一口气，替她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裳。
嫣然赶忙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整了整胸前的衣襟，理了理双鬓凌乱的发丝，恭敬的向二皇子行了礼，转身推门而去。
“嫣然！——”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回应，内心仿佛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血淋淋的切肤之痛，疼得他不能言语。
难道这就是他和她的爱情？难道这就是他和她最终的结局吗？他可是二皇子，高高在上，手握重权的二皇子，哪怕是那九五之尊的皇位，他都尚可以放手一搏。何况是区区一个女子，一个心里有他的女子。
东方熠握紧拳头，使出浑身气力一拳重重的落在檀木八仙桌上，轰的一声，桌子竟生生划出了几道裂痕，四分五裂的分散开来。
阳光明媚，天依旧蓝得通透，白色的云朵慢悠悠的飘荡着，经历了一番风雨，似乎一切又归于平静。
嫣然垂着脑袋刚进龚府，就听到身后雀跃的声音：“嫣然，嫣然！”
枣红色的骏马，一辆挂着红色绸布的香车，探出脑袋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女子不是王宝凤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嫣然挤出一抹笑，款款走到马车边。
王宝凤皱了皱鼻子，挑衅的仰起小脸，“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不是说过，以后我没事就要过来蹭饭吗？你当时可是答应了的，可不能出尔反尔。”
只是，嫣然看了看着当空照的日头，这早不早，晚不晚的，吃的是哪餐饭？
王宝凤哈哈一笑，“不过这回我不是来吃饭的，我和你说，今儿个兰桂坊开业迎宾了，晚上的所有收入会捐给难民，你说这样做好事的机会怎么能少得了我们两，你说是不是？”
忙碌了这么一阵子，王宝凤压抑了这么长时间，早想着彻彻底底放松一下了，今日出府，恰巧听到兰桂坊的蓝姑娘今日会献舞。美味佳肴，歌舞升平，把酒言欢，这样的享受是王宝凤求之不得的。
“我看你做好事是假，想凑热闹倒是真的！”嫣然毫不客气的拆穿了王宝凤冠冕堂皇的借口。
王宝凤嘿嘿一笑，“顺便，顺便！忙了那么久，也该放松放松了，算是对我的嘉奖，你就陪我去好不好？”虽说王宝凤比嫣然大，自诩为姐姐，可是不经意间还是露出了女儿家的娇态，向嫣然撒娇的模样嫣然就是一个贪玩的小女孩。
疫情一在京城蔓延，众人都人心惶惶，哪还有心情处处寻欢作乐，无论是茶馆梨园，还是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铺子，老早就紧闭大门。兰桂坊也自然不例外，歇业了这么久，作为老板的嫣然也理应过去看一眼。况且，今天还真心累。与其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默默垂泪，倒不如放纵的好好玩一把，彻底的宣泄过后，一切推倒重来。
“好，不过这会还早呢，怎么也得等傍晚再过去吧？进里头坐会？”嫣然好心的提议，兰桂坊虽然如今白天也营业，可是只提供茶饭酒水，可没有王宝凤想看的热闹。
马车上的王宝凤两眼放光，兴奋得手舞足蹈，“真的？你不骗我？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王宝凤伸手就搂住嫣然，“我得回家好好准备准备，我要变成一个翩翩的公子哥，迷倒兰桂坊的一票姑娘们。”
嫣然不禁翻了翻白眼。那兰桂坊的一众小姐妹都是她精挑细选，倾力栽培的舞林高手，全是她的摇钱树，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你“糟蹋”了。更何况，你这“翩翩公子哥”入了那样纸醉金迷的场所，就等于小羊入了狼窝，更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不过这些，都是不存在的。因为，谁让你身边有一个隐形的兰桂坊老板呢。
“行，回去好好准备，最好能把我也给迷倒了。”
对于好玩的事情，王宝凤的热情那是空前高涨，高高兴兴的答应，回府就是一阵折腾。床上满满的摆满了各色男子的长袍。
“你说我该是穿这件黑色金边的好，还是这件白色绣花的？这件青色的也不错，温文尔雅，最衬我的肌肤。”王宝凤随手又拿了一件紫色暗花底纹的，“怎么就没有红色的？”
“小姐，只有新郎官才穿红色的。”丫鬟低声提醒，却也不能给出一个供参考的意见。这小姐说黑色金边的冷酷得就像大侠，好看是好看了，可是，为了衬这一身衣服的气质，她岂不是要一晚上绷着张脸，故意装成冷冰冰的冰块，不许多嘴，不许笑，这一晚上还玩什么啊。
小姐说白色的也不错，谪仙一般飘逸，只是貌似穿白色长袍的男子太多了些，她要与众不同，要出挑，绝不能和别人撞衫。
青色的也不错，就是不够夺目，太过平常，哪能惊艳兰桂坊里头的那群小妖精。
左挑右选，试了一下午，终于选定了妖孽的紫色。想想身边，还真没有人穿，得意的看着镜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请叫我第一公子。”王宝凤对镜子里俊俏的公子哥很是满意，又是一朵水仙花，没有迷倒别人就先迷倒了自己。
较之王宝凤，嫣然的想法就简单得多，原本就不想显山露水的她，特意低调的穿了件灰扑扑的长袍，如若不看她精致的五官，还就真的如同大街上处处行走的平民百姓，转眼就隐没在茫茫人海。
妖孽般的王宝凤看到嫣然的第一眼便惊呼，“我的小姐啊，你这是要给我当小厮吗？”
嫣然眉毛一挑，“有何不可，求公子赏口饭吃。”
王宝凤呵呵一乐，还真好玩，豪气的应了下来，“好好当差，小爷我不会亏待你。少不了吃香喝辣的。”看了看兰桂坊进进出出的客人，低着头在嫣然耳边说，“爷今天可是带足了银两。”
嫣然无语，你当着兰桂坊是销金窟啊。在青楼里一掷千金都是为了姑娘，且不说兰桂坊已经从良了，就算有姑娘，你有那需求吗？
更何况，有身边日进斗金的大爷我在，需要惦记你那碎银子吗？
一身紫衣的贵公子领着穿灰衣服的小厮进了兰桂坊。
伙计热情的迎了上来，指了指大堂边上的位置，“公子，这边请。”
“来一间楼上上好的雅间。”王宝凤不禁腹诽，这伙计怎么这么没眼力，这一身华服，这头上束发的金冠，这腰上压着的和田玉雕成的双鱼玉佩，这身上哪一件物件不说明自己的身份，明明就是一个不差钱的祖，为什么要让他坐大堂。这大堂视眼哪有楼上好，最重要的是，在大堂里，她怎么玩得开？
“公子看来有所不知，我们的雅间一般都供不应求，没有提前预定，这个时候早就没了。”伙计不急不恼，笑着耐心解释。“坐这大堂也是一样的，公子今日来得巧了，正好碰上蓝姑娘献舞。”
王宝凤傻眼了，没人告诉她这兰桂坊还需要预定。那今日只能坐这大堂了？王宝凤看了看大堂周边熙熙攘攘的人，求助的看了看嫣然，就像被抢走玩具的小孩，既无辜又委屈。
第六十七章 交情
“卓姨在吗？”身后一直默默无语的嫣然哑然失笑，这才解围的开了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平日里嫣然在这兰桂坊里总是带着面纱，见过她相貌的人本身就寥寥无几，也难怪眼前的伙计认不出来。只是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伙计不禁多打量了嫣然两眼，这小厮长得真是超凡脱俗，难怪能贴身伺候。
一听要找卓姨，便知道眼前的人定是和卓姨有一定交情。雅间是没有了，不过既然要找卓姨，也不能不让人找不是？
“公子稍等。”伙计屁颠屁颠的跑向后头，两位相貌不凡的男子，一个赛一个的仪表堂堂，就在这人杰地灵的京城脚下也不比谁逊色了去，加上又与卓姨相识。这差要是当得好，卓姨一个高兴，自己往后的日子还不是更好过了。谁不知道这么大一个兰桂坊就是卓姨在管事，得到卓姨的青烟，在这兰桂坊就如鱼得水了。
有好事，伙计跑得比谁都快，一路问了两丫头，才知道卓姨在厢房里。
卓姨正看着姑娘们上妆，今儿个晚上是歇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开门营业，且不说姑娘们，就连卓姨自己都很是激动。那样的感觉很复杂，有宾客盈门的喜悦，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太平盛世里这样的日子才像人过的日子。又忙碌，又充实，又操心，又高兴，比起无所事事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知道精彩多少倍。今日的兰桂坊，就如同开业的第一天，每一个人都由衷的高兴。
伙计从门外探进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拥挤的厢房里看到卓姨鲜亮的衣裙，一袭玫红的襦裙在一众统一的水蓝色中分外显眼。伙计挤进卓姨的身边：“卓姨，来了一位公子，奴才说没有雅间了，他就知名要见您。”
“是谁？”兰桂坊来来回回的几位贵客，大伙都见过。平日里，卓姨害怕伙计不小心开罪了权贵，还特意在坊间买了人物的小像让跑堂的伙计仔细看，一来二去，伙计们也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因人而异，对号入座，事情不但做得更加顺手，就连打赏的银子也多了，可谓是宾主尽欢。
伙计摸了摸脑门，嘿嘿傻笑：“卓姨，奴才眼拙，这会还真没看出来。但是，后头那小厮的声音，奴才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听过。就是他找的您。而且，那位公子，一身行头极是讲究，不比王侯公子差。”
伙计的一席话，吊足了卓姨的胃口。“走，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楼人声鼎沸的大堂，不停有相识的客人和卓姨打招呼，卓姨喜笑颜开的回礼，一眼看到那一袭妖娆的紫衣，认识吗？不认识啊。当对上紫衣公子身后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高兴得咧开了嘴。
兰桂坊的财神爷来了，能没有雅间吗？那常年留着的风来不给她还能给谁。可是今天唱的又是哪一出？第一眼看那紫衣公子就觉得怎么会有如此精致的人儿，这一看到嫣然，立即恍然大悟，两绝色美女啊! 无论放在哪个青楼，都可以撑起一片天。卓姨出于职业需求习惯性的考量，想及两人高贵的身份，不禁为自己的胆大妄为吐了一口冷气
“两位公子楼上请！”楼下人多口杂，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卓姨很识趣的在前头引了路。
王宝凤哑然的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珠看着嫣然，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么大的面子，白瞎了自己身上这么一身装束，竟然没讨到半点好来。
“公子，请！”嫣然尽职尽责的扮演着小厮的角色，紧跟在王宝凤身后，丝毫不敢“僭越”。
王宝凤呵呵一笑，帅气的拍了一下手中的折扇，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好玩，好玩。这卓姨一看就不是池中物，且不说气质不俗，年轻的时候也该是出类拔萃，就看今日来往宾客对她的态度，就知道此人定是颇有能耐。
一听伙计说没有雅房的时候，就如同当头的一盆冷水，瞬间就泼灭了她满腔的热情。兴致勃勃的准备了一下午，到头来，却落得一个灰头土脸。正不知所措的看着嫣然，没料到就峰回路转。现在不单单地方有了，而且还是兰桂坊的头号人物亲自出来相迎，看看四周投过来艳羡的目光，呵呵，今日爷就是高兴。
如若让她知道，身边站着的嫣然，才是这兰桂坊的大老板，不知道会不会更是得意得飞上天去。
夏日，唯有这江边才是纳凉的好去处。徐徐晚风吹在身上，让人通体舒畅。王宝凤向卓姨道了谢，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这雅致的房间。
“好吃的尽管上，是吗？公子。”嫣然客气的咨询着主子的意见。
“好吃好喝的尽管上。”
“听到了吗？卓姨，我们家公子，不差钱。”嫣然笑呵呵的补充了一句。
卓姨眉眼含笑看着这两丫头玩闹，还真是有趣。“好嘞，两位爷稍等。”
嫣然起身送卓姨到门口，站在玄关处小声说了几句话，“今儿个就是和姐妹出来放松，没什么事，晚点我再到后院看五爷。”
“我都听说了，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今晚上好好放松，好好玩，好好吃，缺什么尽管和卓姨说。”
卓姨心疼的看着嫣然，自从嫣然到兰桂坊的第一天起，这一个看似娇弱的姑娘就扛起了非同一般的责任。她聪明睿智，才艺双全，硬是让一个挤不进权贵圈子的小青楼在数月内变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歌舞坊；她温柔善良，知恩图报，如果五爷的救命之恩是滴水，她也已经倾尽全力涌泉相报，不单单想方设法治好五爷身上的病，还帮着她和五爷找到了深居宫中的四皇子；她大义凛然，颇有大将之风，南方水患以来，施粥也好，筹款也好，施药也好，她身先士卒，奋不顾身。
对嫣然，卓姨是欣赏，感激，惊叹，佩服，但更多的却是疼爱，这么一个美好的小姑娘，身无子嗣的卓姨又怎么能不爱，她时不时会想，若她有女儿，有嫣然的一半或者四分之一，她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嫣然目送着卓姨下楼，回过头来的时候，就见王宝凤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说，你怎么和那卓姨那么熟？她是不是这的老板？”王宝凤现在好奇死了，就算平日里经常出入酒坊，混迹花月场所的哥哥都没能和这兰桂坊的大老板如此亲密，怎么这深居闺阁的嫣然却和那卓姨如此“亲密”，看这交情还真是非同一般。
王宝凤张牙舞爪的就像章鱼一般缠着嫣然，一副无赖的样子，不问出个所以然来誓不罢休。
“好，好，我说，我说。你放开我！”被压在墙上的嫣然连连求饶。
“不放，哪能那么容易就放了你，那卓姨是不是看上你了？”王宝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嫣然，虽然穿着低调，但是一袭布衣怎么也掩不住嫣然那通身的气派，俨然就一副俊秀书生的小白脸样子。王宝凤虽然未出阁，但好八卦的她也没少打听到那些宫廷权贵里的风流韵事，哪家寡居的夫人养了男宠，哪家小姐和男子私通，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那卓姨看上白面小生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嫣然可是货真价实的千金之躯。这下好玩了。
嫣然看着王宝凤脸上千变万化的丰富表情，就约莫猜到她想哪去了，“诶，想什么呢？”
王宝凤一脸坏笑，小手一勾嫣然的下巴，“你说呢，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
“哐当”一声，嫣然抬头，只见安子匆匆把盘子放在桌上，便夺门而去。嫣然正要开口叫住安子，安子早就跑得没了踪影。好了，这下，误会大了。
王宝凤无所谓的耸耸肩，两个公子**被撞破，也真是刺激，难怪那小伙计吓得魂飞魄扇。不过，自己是不会追究的，对于他来说，王公子不存在。
“言归正传，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卓姨是怎么回事？”王宝凤早就好奇死了。
“我年初的时候落水失踪，后来是被卓姨她们救上来的，在这小住了一段时间。”如果说落水之前，月娘是她的闺中密友，那是嫣然识人不清。而如今，她认为坦荡率真的王宝凤才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姐妹，对于可以说的事情，嫣然就没想过欺骗，她信得过王宝凤的为人。嫣然简单的一笔带过，只是没提五爷。
王宝凤歪着脑袋想了想，嫣然落水的时候，正是兰桂坊就声名鹊起的时候。难怪卓姨和嫣然那么好，敢情就因为嫣然就是这兰桂坊的福星。果然是好人有好报，这救了人之后，生意就好起来。
“难怪那卓姨对你那么好，那她岂不是也看出来我的是女儿身了？”
“你以为呢？难不成你还想勾搭卓姨？”嫣然突然想起王宝凤之前说要迷倒兰桂坊一众姑娘的玩笑话。
王宝凤摸了摸下巴，贼兮兮的说：“风韵犹存，也不是不可以啊。”
第六十八章 知音
一会的功夫，丫环就依次把精致的美味佳肴一盘盘端到桌上，王宝凤看得目不转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什么呀？好好吃的样子。嫣然，你看。水煮鱼耶，这里居然也有水煮鱼，不知道味道和你府上的比怎么样。我饿了，不管你了，先吃了哈。”吃的一端上来，王宝凤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了过去。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今晚的蓝姑娘是雪衣，这么久以来，嫣然还没看过蓝姑娘跳舞，满是好奇，不知道和自己相比，可有破绽？当舞台的灯光暗了下来，悠扬的音乐响起，嫣然一边品着面前的美食，一面盯着舞台中央。
顺着嫣然的眼神望向黑漆漆的舞台，“你也喜欢蓝姑娘？”
嫣然一愣，嘿嘿的一笑而过，哪有自己喜欢自己的道理。
“都说青楼女子薄情，我就觉得这蓝姑娘不错，大义凛然，一腔正气。真像一位笑傲江湖的女侠客。”王宝凤侧过脑袋，也好奇的看着台上的动静。
嫣然不做声，其实对于王宝凤，她是百分百的信任，只是蓝姑娘这个身份，已经是过去时了，只要在兰桂坊的舞台上，谁都是那万众瞩目的蓝姑娘，谁都可以是一呼百应的当家花旦，所以犹豫了一下，就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而对于嫣然来说，只要有银子挣，便是好的，恨不得再多出几个蓝姑娘，绿姑娘，红姑娘。
妖娆的身姿，戴着面纱的蓝姑娘一出场便赢得了喝彩声。还真是——明星效应。
“庆祝我们大难不死！”王宝凤拿起酒杯，斟满了两个小巧玲珑的白瓷酒杯，一杯递给嫣然，一杯给自己。
这劝酒词，斟满听起来这么别扭。嫣然接过杯子，和王宝凤碰了一下杯子，微微仰头，一饮而尽。
“爽快！嫣然，说真心话，我真的非常高兴认识你，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虽然之前是挺讨厌你的。呵呵，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友谊地久天长！”王宝凤一饮而尽，又将两个酒杯斟满，和爽快的嫣然喝酒就是痛快。
嫣然接过酒杯，抿嘴笑了一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碰了杯。
嫣然心里有事，其实不用王宝凤劝酒自己也自觉的一杯接着一杯喝。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正好让自己放纵一回，置之死地而后会。只有彻底的下一场雨，才能看见绚烂的彩虹，否者就这么憋着，只会更加沉闷，更加心痛。
“嫣然，你口渴吗？你酒量好好哦。”不明所以的王宝凤看着嫣然不停的灌自己酒，大开眼界，钦佩的眨了眨眼睛。
嫣然脸上飘起两片粉色的云彩，更显得娇嫩的皮肤吹弹可破，“哪里，我酒量一般，一会我要是喝多了，记得送我回去哦。”
在这兰桂坊定然是不会出什么事情，就怕自己喝多后不省人事，就想睡觉。
“好，小事，包在我身上，今晚我们，不醉不归。”两个丫头平日在府里都会有所顾忌，哪敢这么拼酒，想着今日可以为所欲为，更是兴奋得一塌糊涂。
蓝姑娘的一曲惊鸿舞跳完，已经微醺的王宝凤把头探出栏杆，扯着嗓子喊：“蓝姑娘，上来陪公子我喝一杯！”
嫣然吓得赶紧一把捂住王宝凤的嘴，一边把她往屋里拽。她可丢不起这个人，还不知道安子到后院怎么和五爷说刚才看到的事呢。这一波未平一波有起，王宝凤今日来是要存心给她找麻烦的吗？
“在这个屋子里怎么闹随你，别出去丢人，我可兜不住。”嫣然指着王宝凤恶狠狠的叮嘱。
“是，公子。”王宝凤双手抱拳，一副悉听尊便的乖巧样子。
“你就这么想见那蓝姑娘？”嫣然不理解追星的心态，但是早就耳闻追星的疯狂，就搁在现在，卓姨说不少权贵不惜一掷千金，就求见蓝姑娘一面。她这个蓝姑娘是有苦难言，自然是给多少银两也不能出面。而楼下那位冒牌蓝姑娘，本身就是一个替身，更怕被拆了台，哪有主动招惹权贵找麻烦的道理。这说不好，哪天又换了一位蓝姑娘。不过，如果王宝凤想见雪衣，也不是不可以，谁叫她王宝凤认识一个足智多谋的龚嫣然呢？
王宝凤摆摆手，“你以为我是那些纨绔子弟啊，一个个见不着美人就魂不守舍的。我就是觉得这蓝姑娘够味道，是那种酣畅淋漓的味道。哎，说出来你也不明白。不过今日这蓝姑娘，怎么和上回见到的蓝姑娘不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了？”嫣然一听，不禁来了兴趣，这雪衣顶了这么久的场子，一直也没有出什么乱子，也没听见谁说她不是蓝姑娘。可今日一听王宝凤这么一提，还是涌起了一丝担心，到底破绽在哪里？今日看着雪衣跳舞，跳得一点也不比她差。反倒是自己净取巧了，基本功一点也不扎实。
王宝凤左手托着脑袋，右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斟酌片刻之后才缓缓道来：“也不是说这蓝姑娘今日跳得不好，相反，今日跳得很好啊。可这惊鸿舞跳得好的人多了，我在宫里，每年都能看上一两回，一点也不新鲜，可是上回蓝姑娘跳的铜鼓舞，那大气凛然，那激动人心，我见都没见过，那才是真有味道。我敢保证，这蓝姑娘的铜鼓舞要在宫里表演，一点也不比那宫里的任何表演差。”说到最后，王宝凤两眼放光，耳边仿佛又听到那激动人心的鼓声，一袭红衣如同烈火一般在眼前燃烧。
算你识货。什么叫知音，这就是。
嫣然呵呵的傻乐，向前伸出双手热情的拥抱了一下呆愣着的王宝凤。
“今日也爷看得不过瘾呗？”
“嗯，是有那么一点失望。”王宝凤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就是看得不是很爽，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再看一遍铜鼓舞。她蓝姑娘是谁啊？用不着给她面子，不好就是不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小女子我为公子献上一曲，如何？”一脸绯红的嫣然毛遂自荐，今日来就是为了玩尽兴了，哪能让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好啊，好啊，那是公子我的荣幸。”王宝凤一听也不禁拍手称好，她还真没听过嫣然唱歌呢。京城里的贵女谁都有一手拿得出手的绝活傍身，就连她王宝凤虽不才，琴棋画虽不通，那一手行书也是写得相当漂亮，就连哥哥也自愧不如。听嫣然这么一说，难不成嫣然的傍身绝活就是歌艺？
南墙屏风边上，摆着一架古筝。嫣然款款走过去，缓缓坐下，纤纤细指随意的先拨了几个音。略一沉思，抬头冲王宝凤莞尔一笑，一笑倾城。轻启朱唇，缓缓唱到大街小巷耳熟能详的一曲江南：
风到这里就是粘 粘住过客的思念
雨到了这里缠成线 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
你在身边就是缘 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
爱有万分之一甜 宁愿我就葬在这一天
圈圈圆圆圈圈 天天年年天天 的我
深深看你的脸 生气的温柔 埋怨的温柔 的脸
不懂爱恨情愁煎熬的我们 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相信爱一天 抵过永远 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离愁能有多痛 痛有多浓 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
心碎了才懂
当新鲜而又优美的旋律从嫣然口中唱出来，王宝凤立马就沉醉其中，细细品尝着字里行间的意境，更是不能自拔。
而一边弹着古筝一边吟唱的嫣然，满脑袋都是与二皇子相识以来两人或漫步街头，或嬉笑打闹，或夜游桃花江时的情景，明明还有情愫，明明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放手。唱着唱着，身处其境的嫣然心痛得无以复加，嘴边噙着的一抹笑渐渐化为眼眶的一汪热泪，竟是不能自已。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两人都不言不语，王宝凤沉迷其中，半天回不过神来。她不是瞧不起嫣然，只是嫣然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唱得好，曲好，词好，就连一身灰一男子装扮的嫣然，也比那哗众取宠的花红柳绿出色太多了，清清爽爽模样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怜惜。
嫣然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彭拜的心境。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样？爷有没有赏钱？”
不等王宝凤回答，却听到门外响起的扣门声。
“在下王玉略通音律，今日有幸听到一曲天籁，内心激动不已，可否当面请教小姐几个问题？”
王宝凤努了努嘴，这样的伎俩也拿出来丢人现眼，那些纨绔子弟听到一曲好听的，就想过来看看真人，漂亮的就想方设法娶回去做妾，不漂亮的，就一笑而过。算盘打得那真是好，一想到冰清玉洁的嫣然被人存了这么一份龌蹉的心思，就不禁怒从心来。
第六十九章 赌局
王宝凤示意嫣然别吱声，压低了嗓子粗声粗气的说：“我和我娘子在这探讨音律，王公子也有兴趣参与吗？”
门外的王公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怪这曲太好听，一时情急，竟忘了递帖子，弄得如此尴尬，匆匆忙忙赔了个礼，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宝凤透过门缝看得一清二楚，待人走了，扶着桌子笑得花枝乱颤。
酒过三巡，两个姑娘也玩得尽兴了。嫣然贪杯，更是喝得不省人事，那还能记着到后院看五爷的事情。此时此刻，随便给她一个地儿就能倒头呼呼大睡。
这酒，真是好东西。
王宝凤倒还记着要送嫣然回府，马车刚停在龚府的大门口，正好碰到夜归的楚云天，随手就把嫣然扔给了楚云天。
楚云天扶着嫣然刚进府，嫣然便扶着道边的小树吐得稀里哗啦，顺势就坐在地上。
“你看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喝得这么多？”楚云天看着嫣然狼狈的模样心疼的责备。
嫣然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楚云天，呵呵傻笑：“就一次，就一次，我心里难过。喝了就不难过了，你不要告诉我娘哦。”
“你难过什么？”虽然“趁火打劫”很不仗义，很楚云天还是忍不住好奇。
嫣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睡过去，“嗯，秘密。”
楚云天不禁吹胡子瞪眼，都喝成这样了也不忘保守秘密，还真有当线人的潜质。
可生气归生气，总不能把她扔着吧。弯下身，打横抱起，标准的公主抱。
嫣然突然感觉到身子怡情，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头一偏，淡淡的草药味真清新，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呼呼睡去。
第二日醒来，日上三竿，嫣然头昏脑涨。凡事有利有弊，这酒啊，还真不能多喝。
一屋子的丫头看着她都低头窃笑，嫣然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平日里穿的里衣。也没有什么不对啊。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昨日的所有细节，和王宝凤去了兰桂坊，见过了卓姨，在屋子里和宝凤玩闹被安子撞破了，后来弹琴，再后来应该就是王宝凤把她送回来了——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这一屋子丫头怎么了，看着她心里直发毛。
“碧云，怎么回事？”嫣然拉下一张脸，咬着耳朵问碧云。
“小姐。没什么事啊。”碧云惴惴不安，可眼睛了闪烁的光芒却骗不了人，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是自己说呢，还是我让别人说？”嫣然不急不恼，可字里行间明摆着就是*裸的威胁。
“奴婢不敢。”先伏低做小，认个错准没有错。
嫣然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回府之后的那片空白，难不成她酒后失言，叫了二皇子的名？又或者是痛哭流涕？可她们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吧。“昨日我回府的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昨日小姐一回春暖阁就睡了。”碧云避重就轻老老实实回答，不是她不想说实话，而是真的害怕小姐脸皮薄，会不好意思。
“那王小姐呢？”嫣然顺口一问，这宝凤还真够仗义，大伙都喝了这么多，还不忘把自己先送回来。她回府的时候该很晚了吧，不知道这会起没起来。
碧云一愣，什么王小姐，王宝凤吗？“奴婢不知。”
“什么不知？不是宝凤把我送回来的吗？你没有看到？”碧云和碧霞是她院里的大丫头，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不应该没有她们两不知道的事情啊。
“奴婢没有看到王小姐啊。”
“那昨儿个夜里我是怎么回来的？”嫣然一头雾水，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知肚明。按说自己喝到那份上了，不至于还有那能耐能自己回来，不随便找个地就倒头大睡那就不错了。
话已至此，碧云想着也是藏不住了，本想着小姐不提起，今日一过，这事就翻篇了。可没想到小姐这么穷追不舍，那就只好豁出去实话实说了，碧云低着头，弱弱的说：“昨日小姐是楚公子抱回来的。”
“什么？”嫣然瞪大了眼睛，这也太离谱了吧。“然后呢？”
“楚公子抱着小姐进了春暖阁，院里的大小丫头都看到了，然后小姐还说楚公子真香——”碧云咬了咬唇，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下去，如果可以让她选择的话，她宁愿出去扫十天院子也不说。
嫣然红了红脸，咳了两声，好汉做事好汉当，总不能当只鸵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吧，要勇敢，要有担当，要勇于承认错误。嫣然壮了壮胆子，咽了口口水问道：“然后呢？”
“奴婢本来要扶小姐的，可小姐不让，就搂着楚公子。后来楚公子无奈就只好把小姐抱进了厢房，把小姐放在了床榻上。楚公子要走，小姐不让。楚公子是等小姐睡着后才走的。”
对于突然出现的楚云天，府内下人中的流言不少，虽说那楚公子生得俊美，也有一手好医术，楚父对老爷更是有救命之恩，但是想到他要娶自家小姐，还是觉得小姐太委屈了。
自古以来，女儿都是高嫁。我们家的小姐那更是皇子都看上的姑娘，私下里，有人设了赌局，有人赌这楚公子就是龚府的乘龙快婿，否者也不会被龚老爷留在府内这么久，也不怕流言蜚语传了出去，误了小姐的闺誉，传到皇子耳朵了，更是误了一桩好姻缘。所以，这楚公子才会是上天早就注定的小姐最后的归宿。
有人赌三皇子胜，无疑三皇子是最被看好的，据说这三皇子在众多皇子里最是桀骜不驯，天资聪颖，甚得君心。还有什么姻缘能比攀上皇家的好？那富贵和前程不就是信手拈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样浅显的道理老爷自然是明白的。之所以留下楚少爷长居龚府，只不过是因为老爷念及旧情，不忍把事情做得太绝，终归是故人之子，做不了姻亲也不至于做仇家不是？更何况，到时候圣旨一下，谁又敢抗旨，所以楚云天，没有胜算。
有押三皇子的，自然也有押四皇子的，可无疑，四皇子就是个大冷门。四皇子是谁？久病不愈的病秧子，龚老爷又这么忍心把唯一的嫡亲女儿王火坑里推，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再说这四皇子没权没势，孑然为一身，又拿什么和三皇子争。三皇子的的母亲可是执掌凤印的国母！
碧云其实一开始是不看好楚云天的，且不说有没有三皇子和四皇子。就凭小姐的容貌和本事，嫁给谁都是可惜了。那长居兰桂坊神秘兮兮的五爷不也对小姐很好吗？而且对小姐还有救命之恩，就凭这一点，就胜过其他人太多太多，你楚父救的是龚老爷，又不是小姐。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的命被救了找谁还去，这么一算下来，楚公子和小姐还真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这一路走来，看到那楚公子医术了得，义薄云天，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抛去了一早戴着的有色眼镜，其实这小白脸还真是不错，皮肤吹弹可破，长得比姑娘还漂亮，没事当个花瓶看看也挺养眼，有本事，说话风趣，也难怪府内越来越多的丫头都在窃窃私语讨论楚公子。
更重要的是，昨日小姐缠着他，估计小姐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楚公子的吧？所谓日久生情，不管三皇子也好，四皇子也罢，谁有那机会住进龚府，和小姐朝夕相对。就比如昨日的情形，所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那是至理名言，千古不变。而且，看楚公子昨日对小姐呵护备至的样子，明显就是上了心，小姐拉着他不放，他就躬着身站在床头。看着实在不忍心，还是她搬了一把圆木凳子过去。直到小姐睡熟了，才小心翼翼的掩门而去。就凭他对小姐的这份心，就应该加分。
而至于大家都不知道的二皇子，碧云也有自己的考量。之前看二皇子和小姐书信频繁，自己也是真心为小姐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何后头却没了消息，这也不是她一个丫头能过问的事情。而且，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这二皇子就完全不见踪影。亏小姐还叫他一声二哥，那二皇子哪有一点二哥的样子。除了最一开始，送来了一箱没有用的东西。当小姐是什么人了，见钱眼开吗？小姐的本事大着呢，富贵不能淫。在碧云的脑海里，二皇子出局。
嫣然细细掂量了一番，她倒不是怕院里的丫头笑，笑就笑呗，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思及此，脸颊还是红了红，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可有说什么？”嫣然小心翼翼的问，生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听到小姐说什么，貌似嘀咕了几句，可是太小声了，奴婢听不轻。”
听到碧云的回答，嫣然伸手重重的一拍额头，鬼哭狼嚎的道，“王宝凤，你可把我害惨了！”
对于这样模糊不清的答案，嫣然坐立难安，食不知味。
“走，找楚公子去。”
我能不能不去？这句话碧云卡在嘴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第七十章 伤别离
嫣然一来，楚强很识趣的退出了门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碧云更是机灵，指着远处墙角看不清的一颗小草问楚强：“那可是可以入味的草药？”
“哪呀，哪有草药。我怎么就没看见？”
“就那啊，那么一大棵草药，这都没看见，什么眼神，你来，就这呢。“
屋里只剩下嫣然和楚云天。楚云天无所事事的走来走去，摸摸这，看看那。等了半晌，也没见嫣然说话。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嫣然鼓着嘴涨红了脸。
“向我道谢，有那么难以启齿吗？顺手的，路见小猫小狗我也不会置之不理。不必挂怀。”
楚云天大手一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人吧就是这样，明明是做了好事，偏偏话说得这么难听，谁是小猫小狗了，还真是糟蹋了他那副好皮相。
嫣然倒也聪明，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既然如此，我就不谢了。我昨晚有没有酒后失言吧？”貌似不经意的一提，眼睛被目不转睛的盯着楚云天。
“酒后失言——你是指什么？”楚云天疑惑不解的看着嫣然，一脸懵懂。
嫣然咳了一声，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心计，肚里的弯弯肠子实在是太多。“就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你说呢？”贼兮兮的眼神里明晃晃的不安好心。
随着楚云天一张俊脸在眼前不断放大，就连肌肤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嫣然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嫣然咽了一口口水：“我，昨晚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吗？那我就提醒提醒你。”楚云天脸上闪过一抹得逞的坏笑。
嫣然眼睛一闭，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不记得就当没说过，她又不是君子，什么都不作数，用不着知道。至于拉拉扯扯的事情，吃亏的是她一个姑娘家，算了，算了，何必这么纠结呢。
“不用提醒了，我不想知道。昨天确实是喝多了，说过的话你就当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什么也没说过，反正我也不记得了。你就当昨天没见过我。还有，谢谢！”嫣然噼里啪啦的一顿说，也不等楚云天做出反应，甩甩袖子，转身就跑了，来无影，去无踪。留下一脸呆滞的楚云天，这大小姐一早酒没醒呢，演的是哪一出。
“碧云，走！”嫣然喊了一声隔着花厅老远的碧云。
碧云也满是惊讶，这么快就把话说完了？亏他特意支开楚强那傻小子，拉着他问这问那做好了长期陪聊的准备，这就好了？她准备的话题才刚刚开始呢。小姐的效率也太快了吧，比起昨晚依依不舍的情景那是天差地别啊。
碧云摇了摇脑袋，主子的事，不该过问不要过问。压下满满的疑问，紧随其后。
酒劲没过，这一天嫣然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吃了晚膳，很早便沐浴更衣，灯了灯，窝在窗前，翻了两页书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入夜时分，碧霞掀开帐子，摇醒了睡得正酣的嫣然。
嫣然揉着惺忪的睡眼，眯着眼睛看了看碧霞，慵懒的问：“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小姐，外头有个自称安子的人找，说是五爷托她带一句话。说是兰桂坊出事了，让您赶紧过去。”碧霞一脸凝重，平日里兰桂坊派人过来*都是派的丫头，这次过来的却是安子，而且还是在这更深露重的大半夜，若不是急事，什么事情不能等天明了说。
一听安子来了，嫣然立马醒了大半，“碧霞，给我更衣。”
碧霞手脚麻利的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简单的衫裙，利落的帮小姐挽了个简洁的发髻。提着灯笼，出了厢房。夜里漆黑一片，倒显得满天的星光甚是璀璨夺目，耳畔听到绵延不断的蛙声虫鸣声，寂静的夜晚，嫣然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该不会是五爷出了什么事？这是之前嫣然悬在心中，日日担心的事情。可是，自从楚云天针灸泡药汤，又换了药方之后，不是一日比一日好了吗？
嫣然踌躇着要不要立马让丫头去把楚云天叫上，就已经走到柴门。
一脸着急的安子看到嫣然，绷紧的神经立马松了下来，热泪盈满了眼眶，哽咽的叫了一声姐姐，便说不出话来，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嫣然哪见过安子这个样子，平日里见到的安子就是个贪吃的馋猫，一见到好吃的便两眼放光，平日里见到安子就是个进退有度的书童，斯斯文文，见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就连五爷病重的时候，也只是多了几分稳重，一副沉静如水的样子。
“五爷，五爷，可是犯了病。”嫣然心脏一直狂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见到安子的刹那愈发恐惧，害怕自己一语成谶，颤抖着声音问。
安子点点头，又猛的摇摇头，拉了嫣然的手便往外走。“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侧门停了一辆马车，嫣然跳上了马车。安子在前头驾车，拿起马鞭，奋力的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儿一吃痛，赶紧奔跑起来。速度太快，嫣然在后头被颠得左摇右晃，却只是咬紧了牙一语不发，抓紧了马车两侧维持平衡。
一路上安子忙着驾车，也没顾上说话。马车一路狂奔，竟比平日里快上两三倍不止。
马车一停下，嫣然便不管不顾的往院子里冲，虽是深夜，这院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嫣然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不禁皱紧了眉头。一身劲装的杨康持着剑守在大门口，看到嫣然的刹那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匆匆忙忙在前头引了路。
奔跑着的嫣然想开口问问杨康五爷的情况，却似问题有千斤重，怎么也启不了口。一手提着裙摆，咬紧了牙关拼命往五爷房里跑。
花厅里已经站了好些人，卓姨，刘叔，彩云，皆是一副悲戚欲绝的样子，卓姨更是泣不成声。嫣然不敢乱想，穿过花厅，看到屏风后影影绰绰的影子倒抽了一口冷气。放慢了步子，绕过屏风，满地的血迹，刺目的红。
“你别睡，你看谁来了？嫣然来了，嫣然来了。”床榻边上一身便衣的四皇子已经没了平日里的清冷，泪水涟涟的侧过头看了一眼嫣然，细声细语的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说话。
嫣然步履沉重，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过去，跪在床榻前，看着床榻上面无血色的五爷泪眼婆娑，那胸前露出的箭尾触目惊心。她捂着嘴，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悲伤，却忍不住泪水一行一行的滑落。
五爷睁开眼睛，看到嫣然虚弱的勾了勾唇笑了笑。“嫣——然。”
嫣然点了点头。“五爷。”泣不成声的嫣然瞪大了眼睛，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五爷就永远闭上了眼睛。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嫣然，这是她来到这遇到的第一个人，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待她如家人一般好，待她比亲人还要亲的人。在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想起身后还有五爷，嫣然就会莫名安心，无论什么时候，五爷都是站在她身边无条件支持她的人，五爷就是她的定心丸，她最可靠的靠山，她至亲的亲人。可是，这个人就要离开她了吗？嫣然不敢相信，可眼前五爷惨白的嘴唇却不得不提醒她这噩梦一般的事实。
“大夫，怎么不找大夫？大夫呢？”嫣然一把抓住床榻边的四皇子，“我这就去找楚云天。”嫣然奋力的站起来就要走。
四皇子反手拉住她，“你好好陪陪五弟。”
四皇子不言不语的站在一侧，把床榻边上的位置让给了嫣然。
嫣然无力的瘫坐在床榻上，双手紧紧握住了五爷清瘦的手，只是不停的唤五爷。
“嫣然，别——哭。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你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人活一世，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会——永远支持你，永远陪着你。”
嫣然拼命的点头，泪水滴答滴答的落在五爷的手背声，一颗颗滚烫得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五爷，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四皇子，安子，杨康，卓姨，刘叔——”所有你在乎的人，我都会替你在乎，所有你没有办完的事情，我都会拼尽全力替你办到。而所有加注在你身上的痛，我都会让她千百倍的还回来。所有的债，我都会替你讨回来。血债血偿，我发誓！
五爷虚弱的一笑，眼神渐渐涣散。该见的人都见到了，该说的话也已经说了。唯独那些不能说的话：嫣然，我喜欢你，从很早很早的时候，或许是第一次遇见你，见你眉头也不皱的喝下一碗苦药汁，我就在想这个娇弱的丫头是有多坚强，才能如此要强。或许是你与我们一起住进这兰桂坊，我当时就想，如此义气的姑娘，日后若因这兰桂坊而坏了闺誉，若没有人娶，你若愿意，你若不嫌弃，我倒是愿意负责，原谅我的自私，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如此雀跃，放佛又走向了你一步，靠近了你一些。
第七十一章 父子相见
只恨拥有的时间太短，短到还来不及为你撑起一片天，来不及看你做幸福的新娘，来不及陪你走更多的时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更多的感谢，我知道你不想听。
但是，嫣然，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的付出，谢谢你的陪伴，谢谢你的一切。因为你，我生命的最后才如此绚烂多姿，这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太多，老天把你带到我面前，就是送给我此生最大的礼物。
有人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多么希望这么真的。那么，当你每次仰望夜空的时候，我一定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你恬静的面容。任何时候，请相信，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伴你，守护你。
因为，我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那么那么的舍不得离开你。
嫣然感觉到手中和自己相扣的手松了开来，知道那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已经成了真，颤抖的伸出手摸了摸五爷的面庞。
“五爷，一路走好！”
屋内屋外哭成一片，此刻起，他们的五爷不在了。
“听说你和二皇子关系不错。”四皇子把嫣然叫到屋外，目光灼灼的看着嫣然。 这个问题如果是在上个月问嫣然。嫣然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只是此刻，她和二皇子是什么关系？最熟悉的陌生人还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这样的答案会是四皇子希望听到的吗？ “曾经，还不错。怎么了？” 四皇子咀嚼着曾经两个字，敏锐的他立即洞察了所有故事的曲折。 “那世子呢？我是说东方子坤。” 嫣然不明白四皇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纵使之前与四皇子没有什么交情，更说不上了解，但是他是五爷的亲哥哥，也便是她龚嫣然可以相信的人。 而子坤与她，再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的交情，阴差阳错，虽说没有成为相伴到老的夫妻，但彼此那深厚的情谊是谁也抹不去的事实。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此以后，五爷要做的事情，她会一一做到。 而后，嫣然去了一趟威王府。 五爷入葬的那天，乌云密布，天空飘洒着丝丝细雨，没有小鸟欢快的鸣叫，没有蝴蝶翩飞的身影，天地之家笼罩在一层又一层深深浅浅的灰色里，雾蒙蒙的看不清眼前的世界，如一副浓墨重彩的山水图，如梦如幻。 嫣然就是在这样特殊的一天里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见到了高高在上的当今圣上。而对于皇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一个从未谋面的儿子，同时，也是最后一次。一身素衣的皇上，看不到金銮殿上夺目的光芒，没了平日里的震慑人心的眼神，只不过是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老人，那挺拔的身影孤单而又落寞。众人跪在地上行了礼，皇上无力的挥了挥手。
木棺里，五爷闭着眼睛安静的睡着了。这样的眉目，这样的年纪——如果世子述说的时候，皇上除却震惊之外还有怀疑，见到那一封泛黄的信的时候，便已全部相信了。而一直压抑着的情感，在见到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时，便压抑不住的喷薄而出，这就是妻离子散吗？
那丽妃的字迹，皇上再熟悉不过。许多年前的丽妃，在宫里不与人交往，安安静静的只守着自己的院子，论皇上再宠她，也清清冷冷的把自己藏在角落里，平日里只养养花，看看书。可是来自异邦的丽妃，那一手字迹却是惨不忍睹，皇上见了，只是抿嘴一笑，握着她的手腕，一笔一划的教她抄完了整本诗卷。
那诗卷里有：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那诗卷里有：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然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诗卷里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诗歌里浓情蜜意，春意阑珊，满满的甜蜜和美好，直教世人只羡鸳鸯不羡仙。执笔的美人低着头，红了面庞，清冷的眼角渐渐有了暖色，身后的人莞尔一笑，这苦寒的冬天终于一日一日熬过去，春日如期而来，虽然迟了许多，那古旧的寒冰最终化了水，滋润了整片花田。守得云开见明月，一室春光旖旎，那月亮也不胜娇羞的躲到云朵后头，怯怯的不敢露面，满天星光，一地银辉。他清清楚楚记得就是在这一笔一画中书写出了他最幸福的时光，那字迹中有五分自己的刚劲，五分女子的飘逸，他，最是熟悉不过。
那信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复述了当年的旧事。
原来，她没有死在当年的阴谋诡计中。一切都只是他误信奸人。
原来，他和她有一对双生子。而他，竟全然无知。
原来，所有的真相都被隐瞒在黑暗里。他就是个被戏弄的傻子。
最终，他那素未谋面的儿子终于寻他而来。终于。可是却没料到是这样悲剧的结局。他这个父亲，坐拥天下，却从未给与这个本应享受无上荣华的儿子一丝一毫，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拥抱。恰恰相反，他赋予他的是长达十八年的病痛和苦难，还有残酷的死亡。至死，他都没有听到那一声父王。
这个玉蝶中没名份的儿子，生，享不了皇子的荣华富贵，至死，也在皇陵之外。
“他，叫什么名字？”
身侧的杨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卫，长，青。”
你看，事实是多么残酷。整个东方一族，整个东方的天下，都与他无关。这个至尊的东方皇朝的姓氏此刻是多么无力和可笑。
“其实，不必——火葬，朕会挑一处背山面水的好墓地让青儿长眠。”
富贵的老人家生前总会替自己的后事做好打算，买一块风水好的墓地，挑一副好棺木，修一座大大的陵园。这不只是一种炫耀和攀比，生享受最好的，死后，自然也不能亏待了自己。而，他九五之尊的儿子，本就值得最好的皇子，竟然死无葬身之地吗？这让他情何以堪。
“皇上，这是五爷临终前的遗愿。请皇上开恩。”杨康恭敬的回答，却不见磕头，不见卑微。纵使是九五之尊又如何，夫人和五爷的苦难都因你而来。杨康压抑着内心的不平和愤怒，因为四爷说了一定要克制，一定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是，五爷，怎么可能让五爷死后还入了那肮脏的牢笼？
五爷要自由，五爷要快乐，五爷要幸福。这些东西，他何时给过？杨康嗤之以鼻，皇陵以外的地方，纵使风水再好，墓地再大，也赔得起五爷？
五爷是谁？倒还不如潇潇洒洒随风而去。
万人之上的皇上此时此刻却哑了言。他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此时，又以何自居？
熊熊烈火燃起，却烧不尽心头的愤怒很悲伤，燃不尽遗憾和不舍。五爷，走好！
杨康呈上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金牌，那金牌上的字迹轻轻楚楚。世子承上，皇上看了一眼。眉头一紧，很多事情其实早就清楚。碍于形势，碍于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是为虎作伥，嚣张了他人的气势，反倒让自己承受了刻骨之痛，如今追悔不已。
可又能如何？时间回不去，世界上没有如果和后果，只有结果。
“四皇子还是没有消息吗？”皇上闭目，这个他最疼惜的儿子，皇后，你最好保佑他毫发未伤。
“启禀皇上，没有消息。擒到的黑衣人都已经服毒身亡，无一活口。所以，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全城戒严，继续搜！”
“是！”
一夜之间，得到一个儿子，死去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失踪。
一夜之间，便是天堂落入地狱的距离。
今夜注定无眠。伤痛何曾会因为你的身份地位年岁几许而少光顾你半分。
“要不要喝一口？”紫藤花架下，银白的冷月光，冰冷的石桌边，嫣然两眼无光，失魂落魄，对于身后渐行渐进的脚步声浑然未觉。
楚云天把一坛子酒放在石桌上。嫣然看了一眼，拔了红布塞子，举起酒坛子，豪气的猛灌自己。哭了那么多，哭到两眼红肿，哭得歇斯底里，哭到没有眼泪，心还是那么疼，疼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碎裂开来。
清酒顺着唇边流下，湿了衣襟，却也不管不顾。
楚云天坐在一边，却是冷眼看着，不管不顾。酒是他寻来的，却是给她的，自然是爱喝多少喝多少。
有些人，酒量不好，酒品却极好，不会发酒疯，喝了酒便嗜睡。
应对无处可藏的悲伤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再疼再痛，都浑然未绝便是最坚强的回击。
嫣然，你会撑过去的。
而我，一直会在。
第七十二章 真相
种种迹象表明，那未曾见过父王的五皇子便是死在皇后的手下，而同时失踪的四皇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烛火摇曳，长长的影子投注在冰冷而空旷的宫殿里，诡异至极。
“皇后，你可知罪？”宫殿上一身龙袍的皇上威严至及，冰冷的语气里不带丝毫感情，那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在宫殿里回绕。
“臣妾不知。”皇后不惧的迎上那双在黑夜里有如星辰的眼睛，那是他生命的全部，有何为惧？
八岁的时候，她第一次入宫，一群孩子在院子里玩，她怯怯的站在墙角不敢向前。一个蹴鞠从天而落，她竟傻傻的不知道躲，脑袋被砸到的刹那，天旋地转，疼得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几个孩子涌过来，有人着急的捡起了地上的蹴鞠，瞧了她一眼：“你怎么站在这，没看到我们在踢蹴鞠吗？”“这丫头真傻，自找的。你不知道女孩都该去那花厅吗？这院子是男子汗的天下。”
她怎么知道？她可是头一次进宫，屋里头的娘娘说小孩都在院子里玩，让她也一块出来凑凑热闹。漂亮的宫女姐姐把她领到院子里，指了指那群孩子们，便忙着回厅里当差去了。
她就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这怎么还成她的错了？再说，打到人的人不应该先道歉，不应该先安慰她吗？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一个小女孩都容不下，还好意思自称男子汉。”低垂着头的她看到一双精致的黄缎青底朝靴停在面前。“小妹妹别哭，他们闹着玩的，本王领你到花厅里去。”
那几个之前吵吵嚷嚷，趾高气昂的男孩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也没有人敢吱声，如木桩子般杵在原地。直到替她出头的男孩伸出手，牵着她的手腕拐过了水榭廊台，她才敢回头望去，那几个男孩早已经没了影踪。
“很疼吗？”男孩停下，抬手掀开她额头前浓密的刘海，额头上已经猩红一片。
迎着午后的阳光，她看到眼前的男孩剑眉星目，白皙的皮肤，坚挺的鼻梁，红润的双唇，竟是比自己还要漂亮几分。不知不觉间竟红了脸，忘记了头上的疼痛。
一切上天自有安排，如果没有那个蹴鞠，就没有如此的际遇了吧。
“都红了，也不知道说。你在这等等我啊，我去去就来，马上。你别走啊！”
年幼的她乖乖的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一动不动，明明旁边就有一个石凳子，可是只有这么站着，才能第一时间看到那飞奔的身影何时回来。之前他自称本王，想着该是哪个宫的小皇子，难怪那群欺负她的捣蛋鬼乖乖的竟不敢回嘴。而现在，他自称我。就这小小的发现，竟让她雀跃不已。
果然，男孩很快回来，拿着一个精巧别致的药瓶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有一点疼，有一点凉，可心里却是吃了蜜一般甜。
及笄的时候，皇上指了婚，她终将成为他的新娘。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太子。
双喜临门，吾家有女初长成，吾家有女鱼跃龙门，一朝成为人上人。全府上下喜气洋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样的荣耀与骄傲让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可所有的喜悦加起来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自八岁那年的相遇那日数起，已经整整六年零两个月二十天。她后来知道他是皇上最喜爱的儿子，那样善良俊俏的人儿，谁不喜欢？
她听闻他生病了，默默揪心，不知道抄了多少佛经，只求他身体安康。也许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上天，终于听到他康复的好消息。
而后，太子被废，皇后被打入了冷宫。在父母的长吁短叹中她知道了后宫的尔虞我诈，别人的无可奈何也好，惨不忍睹也好，她漠不关心。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她在乎不过来。只要他好便好。
他荣登太子之位的那一晚，也是她第一次喝醉的时候。他若为皇，定是一个好皇上，一定会爱民如子，锄强扶弱。这件事情，八岁那年她便清清楚楚明白。
那么多年，她一夜之间突然懂事，不再淘气，不再贪玩。勤学苦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为了成为能与他比肩而立的女子。
他该是听说了京城第一才女是谁了吧?他该是知道今日的宫宴上谁又夺得头魁了吧？她所有的努力与付出终于得到了回馈。她终于要嫁与他，成为他的妻，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分忧解难，与他一同承受风雨，与他一起经历岁月的洗礼，相伴到老，恩爱白首。这便是她此生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幸福。
这一刻终于美梦成真。
十里红妆，她为他披上凤冠霞帔，成为最美的新娘。
新婚之夜，她问他：“太子可记得，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
他醉醺醺的摇了摇头，倒头就睡。
不要紧，一辈子那么长，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想起。
新婚的开始也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她以为这样的平淡如水便是细水长流的幸福，他身边有她，一回首，他便能看到她。
他登基为皇，她为后。万人朝拜的登基大典，相视一笑，她能读懂他不为人知的激动与不安，轻轻的挽住了他的胳膊。几年的陪伴，又其实心有灵犀能够形容。
四处征战，碗里硝烟，眼看他的雄图霸业就要实现，她真心引以为豪，为他骄傲。她以为这次远征，和往常一样，也不过是数月的分离。已有身孕的她站在城门之上，目送着他昂扬远去。睿智如他，果敢如他，就是一个英雄的神话。她摸着肚子里的孩儿，牵着大皇子，轻轻呢喃：“你看，这就是你们的父皇。”
数月之后，如她所料，大战告捷，大军班师回朝。可她没料到的是，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异邦的女子。
三宫六院这么大，不差这么一个女子，她终究是她独一无二的皇后。皇后就应该有皇后的大度和宽容，你若喜欢，留下便是。只为了他高兴，她待她极好。
她以为皇上只不过是图一时之快，一时新鲜，如同京城里时兴的衣裳，一季总是换了一季，一年总是美过一年，那去年流行的紫色，今年便被妖娆的红色取代，明年说不好就该流行那娇嫩的绿色了吧。就连她自己上个月喜欢吃那红枣的蜜饯，这个月便嫌太腻了，还不如那绿豆糕爽口。
一日过一日，她终于慌了神。皇上这次，似乎与往日不大一样。他留宿凤栖宫的时日越来越少，他流连在丽妃身上的眼神越来越痴迷，他竟然在雪地里陪丽妃看了一夜的雪。
他还没来得及记起第一次与她相遇的情景，转眼却忘了她的生辰。
生辰那日，她守着红烛，只等他来。却只听到太监带来的消息：皇上留宿丽妃那。
如若没有她，一切似从前该有多好。
而如今，她让我生不如死。如此境地，不是她死就是我亡。这是皇上，你逼我的。
“皇后，不要冥顽不灵！四皇子呢？”
皇后心里一震，黑衣人说四皇子私自出宫，已经一箭射入心脏，那弓箭上萃了剧毒，必死无疑。那么死无对证，她又慌什么呢？“四皇子？臣妾不知。”
“当真要一问三不知吗？那朕问你，五皇子呢？”
“皇上，宫里哪来的五皇子？”皇后一脸懵懂，何其无辜？
皇上冷笑一声，“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事到如今还想着如何瞒天过海吗？ 如此欺君罔上，你不为自己着想，你就不为太子和三皇子着想吗？”
女人的前半生可以为了自己，可有了孩子之后，一心却只在孩子身上。皇后心里一惊，跪在地上，哀痛的看着皇上：“皇上要治本宫的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毫无怨言。只是太子和三皇子不只是臣妾的儿子，也是皇上的血脉啊！虎毒尚不食子，皇上于心何忍？”
“那丽妃生的一对儿子就难道不是朕的儿子吗？”皇上怒目圆张，“你若不立马交出四皇子，这太子之位，也该换人了。拟旨，废太子！”
皇后惊得变了神色，丽妃之事后，她早料想过东窗事发之后她的下场，如果皇上能顾及两人夫妻情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过去也便相安无事，这是再好不过，此乃大喜。最不济，也就是一杯毒酒，她亦无悔。只不过，罪不及子女。太子和三皇子何其无辜，岂能因此受累？
皇后跪在皇上跟前，声声泣泪。
眼看着大太监已把圣旨拟好，就要盖上玉玺。
“皇上，四皇子已死，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太子和三皇子并不知情。请皇上念及父子轻易，手下留情。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明察！”
原来那黑衣人以为房内的五爷便是四皇子，索了五爷的命就回来请命，幸不辱命。
皇后自然没有想到那早该死在十八年前的五皇子居然活到了今天，并且走到了京城脚下，走到了四皇子跟前。
凡事，有因必有果。欠的总该是要还的。
当晚，皇后突染恶疾，暴毙。
皇后至死，都没有说出四皇子的下落。
第七十三章 笑春风
后院失火，兰桂坊却一如之前，一片歌舞升平，看不出任何波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事情已经落幕。离宫的四皇子却迟迟未归，外面的世界比起冰冷的皇宫来说那是精彩太多太多。就小小一个兰桂坊，就有卓姨暖心的关爱，杨康和安子誓死相随的义气，思及自己在宫里的这十几年，形影相吊，孤身一人，那都是过的是什么日子。
“皇后已经治了罪，四皇子还不打算回宫吗？”
正如四皇子预想的一样，以当年母妃失踪的真相为引，以一个儿子身亡，一个儿子失踪相胁，皇上果然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姑息纵容皇后。一举扳倒皇后，也算报了当年之仇，当这十几年来的心愿终于实现的时候，四皇子依旧开心不起来。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他一直以为母亲早已经死在当年的大火里，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一个同胞的亲弟弟。这才好不容易寻到亲人，还没来得及好好相处，弟弟就替自己送了性命。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换回弟弟，哪怕是放弃报仇。
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想去看看母亲！”
杨康惊喜不已，五爷生前不只一次提起，如果可以，他想带着哥哥去看看母亲，母亲一定会很高兴。
是的，他可以想象到卧床多年的夫人看到四皇子时候的兴奋与激动，那自出生后就一直未曾见过的儿子是她此生最大的痛和遗憾。有多少次，五爷和他看到夫人喃喃的念着四儿而泪如雨下。
如今，五爷不在了，如果他能领着四皇子到夫人面前，五爷泉下有知，也定然会高兴的。
“四皇子！夫人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杨康扑通一声跪在木地板上，虽然这话是四皇子自己说的，虽然他身为一个家仆人微言轻，但是，他还是由衷的恳请四皇子能够走这一趟，
幼小大家就知道五爷身染恶疾，不能习武，身为五爷贴身侍卫的杨康更是清楚知道五爷的病牵一发则动全身，不能马虎，否则将有性命之忧，他更是小心翼翼的贴身照顾五爷。去年年底的时候，大夫说过，五爷时日不多。虽然大家什么都没说，可五爷却心知肚明的跪在夫人面前恳求了这一趟远行。这便是五爷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心愿。
白发人送黑发人。夫人知道五爷去世后该有多悲痛，杨康不敢想象。
回去的路途遥远，得到四皇子的应允，杨康和安子便开始张罗起行李。修了马车，喂饱了马，添置了些路上需要的干粮药品。
卓姨听闻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四皇子，离开故乡那么久，离开小姐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落叶归根，再说，小姐身体不好，更需要她的照料。
四皇子自然是没有意见。
于是卓姨派人匆匆忙忙邀了嫣然前来，这兰桂坊一摊子事总得有个交接。
账本，花名册，卖身契……卓姨捧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子，打开盒子，一样一样的摊开给嫣然看。
“所有东西都在这了，这些单据你好好收着，千万别弄丢了。兰桂坊的事情琐碎，你也没必要亲力亲为，找个机灵点的丫头替你管着便是。实在太累，也可以把店兑出去，反正你一个官家小姐也不差这些银子。”卓姨抚摸着嫣然手轻声交待着，说要离去，还真有千般不舍，毕竟是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这里有她的心血和付出，还有那么多朝夕相伴的人。不是亲人更胜亲人。
这兰桂坊可是五爷送给嫣然的礼物，房契和地契早就在她手中，就凭这一点说什么她也舍不得卖。其次，这兰桂坊如今如日中天，在京城已经打出了名声，这一块金字招牌就能让她日进斗金，官家小姐又怎么了，那也是要吃饭的，谁会和银子过不去。虽然五爷不常提及，但嫣然也听闻，那丽妃的身体也是一日比如一日，如若真有那天，卓姨愿意回来，这兰桂坊便是她永远的家。
于是嫣然笑着回话“卓姨，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还指着这兰桂坊给我挣出一座金山银山呢。好不容易把兰桂坊打理好，哪有人嫌数钱累的？我可不让别人捡这便宜。卓姨要是真舍不得我那么辛苦，那就快去快回，我还指望着你给我挣银子呢。大不了，多分你些银子。”嫣然两眼眯眯，眼角放光，一副小财迷的样子。
“我一个老太婆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谁说卓姨老了，卓姨可是兰桂坊的当家花旦。京城里一提起这兰桂坊，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卓姨啊。我还愁卓姨这么甩手走了，兰桂坊就跟着一落千丈了。”
“就你敢打趣卓姨。”经嫣然这么一闹，离别的愁绪便淡了几分。
嫣然不舍的伸出伸出双手拥抱卓姨，“我会想你的。”
卓姨把兰桂坊打理得井井有条，账目一目了然，嫣然也不着急熟悉。收下了木盒子，拥着卓姨便往院子里走。
四皇子负手立在院子里的秋千边上。雕刻般的侧脸，五官精致，是那般的熟悉，嫣然一恍惚，仿佛又看到五爷。那个时候，兰桂坊刚交到她手上，她领着一群长工，拆了台柱，推了墙，挖了渠沟，把好好的一个院子拆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安子不禁揪心的苦着张脸问她：“姐姐，你这是在修房子还是拆房子？”也只有五爷，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问。为了对得起五爷的信任，嫣然只能日以继日全力以赴。图纸改了又改，绞尽脑汁终于完成了今日看到的庭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楼阁，无一不缺。
完工的那日，顾不得一身的狼狈，兴冲冲的便冲到后院拉了五爷便往庭院里跑。翻天覆地的变化，别说五爷，就连自己也被惊艳到了。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看着五爷满意的点头，嫣然由衷的感到高兴和满足，那样的成就感她至今仍无法忘怀，心脏激动得就要喜悦的跳出胸膛.
嫣然兴奋的指着假山，指着亭子，娓娓道来。路过这个秋千的时候，也许是累了，也许真是一时兴起，嫣然坐了上去，五爷不声不响的就走到身侧，替她荡起了秋千。那天风很轻，天很蓝，他们说了很多话，聊得忘了时间，直到安子寻了过来。晚膳时间，卓姨都等急了。两人才相视一笑，意犹未尽的离开。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许是感应到了那道灼热的目光，四皇子回过头的时候，便看到嫣然红了眼眶。两人相对无言，他自然明白她的苦衷。从第一天她看到他，他就奇怪这姑娘为何如此激动。而后来，见到了弟弟，看到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才知道真相。也知道是她，把弟弟照顾得如此妥帖，不但把兰桂坊经营得风生水起，还请了神医救了弟弟一命。欣赏敬佩之外，更多的是感激，比起他这个什么也没做的哥哥，她做得真的很好。
“明日就启程了，一路顺风！”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嫣然不好意思的一笑。和四皇子统共也就见了几次面，说不上熟悉，可这么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走神,还被逮个正着，终归是不礼貌。
“你，自己保重。我很快会回来！”四皇子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自己的归期，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人根本就没问。一向冷漠的四皇子也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尴尬的红了耳根。当然，这也不能怪他，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早已把嫣然认定为自己人。更何况，弟弟临终之前，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如果可以，护她周全。他自然是一口答应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知道。四皇子什么时候回来？”人既然都主动说了，嫣然自然就顺口问了下去。佯装失踪，只为了激怒皇上。那如今，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罪魁祸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四皇子也应该寻个恰当的机会，重回皇宫。只是，探望丽妃也是合情合理，再自然不过。生生拆散的母子两，又有什么理由劝阻他们相见呢？
“得看母妃的情形。”四皇子艰涩的开了口，听杨康说，母妃的情形也不大乐观，虽然话说得委婉，可是看他凝重的神色，还是心里一紧。这便是他们母子两的缘分吗？四皇子不敢想太远，就怕自己晚了一步，分离十八年后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离开皇宫，何不趁此机会去见母妃一面，如果可以，也可以把母妃接到京城。这样的渴望如同一个小火苗，借助着天时地利人和，越烧越旺。
嫣然虽然有许多疑问和担忧，但面前的人是四皇子并不是五爷，她还是放不开。思索了一会，整理了脑袋里凌乱的千头万绪，“路上小心，有什么事情给我写信。如果可以，把丽妃接到兰桂坊也行。”
四皇子不禁一愣，如此不谋而合的想法，让他心里一暖。终于有人站在他的立场，替他着想，替他出谋划策。
不擅言语的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七十四章 叫花鸡
天刚露出鱼肚白，露水还挂在草尖上，杨康已经利索的把大包小包都搬上了马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随行的有四皇子和卓姨，一个身份高贵，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杨康感觉到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些。这一路上的大小事情，事事都琢磨了好几遍，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昨日大家商议，考虑到山高路远，一路颠簸也不是什么好事，年纪尚小的安子倒还不如留下，找个学堂好好念书，也不枉五爷对他这几年的栽培。杨家本就是小门小户，老家那边早已经没了什么人。嫣然这么一提，当家的杨康细细想了想，犹豫了半晌也没吱声。不是不愿意，而是和嫣然萍水相逢，非亲非故，怎么好意思将弟弟交给她照顾。
嫣然看出了杨康的扭捏：“安子放在我身边照料，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杨康急得满头是汗，忙忙挥了挥手：“当然不是，只是多不方便，毕竟——”
没等杨康把话说完，嫣然便开了口：“我会给安子找个好的学堂，白日里到学堂念书，夜里就住在你们原先住的后院里，那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彩云和纤云都在，日常饮食更是不成问题。这也好过和你在外风餐露宿，我会经常过来看他的。他一个孩子正是长身体学本事的时候，这个时候，可别耽误了他。”嫣然瞄了瞄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四皇子，计上心来，“等到四皇子不久后回来，他身边也缺人伺候笔墨，正好可以让安子跟了他。安子若争气，也可以在朝堂上挣出一席之地，你这个做哥哥的不也脸上有光吗？”
四皇子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来，抬起头来就看到嫣然对她挤眉弄眼，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哦，是啊，我身边正缺得力的人，日后安子跟了我，我是绝不会亏待他的。”这也是真心话，他们一心一意伺候弟弟，就凭这一点，就值得他鼎力相助。更何况，那唤安子的孩子，虽然稚气未脱，但举手投足之间还颇有才子风范，日后，说不好还真能辅助自己。
两个主子都这么说了，杨康也不再推辞，拉了弟弟一把，两人跪在地上磕头致谢，嫣然赶急急忙忙将人扶起。
于是，安子便留在了京城。原本对于安子来说，留下与否并不重要，只要能和哥哥在一块，在哪都行。可是哥哥对他说，男子汉就应该学好本事，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安子暗暗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刻苦用功，不辜负哥哥姐姐的期望。强忍着离别之痛，对哥哥重重的点了点头。
碧云一大早便赶到了兰桂坊，正好看到杨康装好了行囊，四皇子扶着卓姨上了马车。碧云急忙交给杨康一个包裹，说是小姐给卓姨的。
一行人目送着马车在晨雾里渐行渐远，直到马车不见了踪影，听不到马蹄的踢踏声，才各自散去。碧云摸了摸安子的脑袋，柔声说：“小姐让我领你去龚府玩，走吧！”
杨康在前头驾着马车，卓姨和四皇子坐在马车里，三人各自无言，内心翻江倒海。卓姨看着青布包的包裹，狐疑的一层层打开，一封信，几张银票，几包草药，两对水头很足的翡翠镯子。
卓姨打开信，一行行的看下去，忍不住弯着嘴角笑开了，笑得眼眶都盈满了眼泪，那是幸福的泪水。
四皇子忙递上帕子，虽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看卓姨这个样子，就知道是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感动？这个词恐怕是自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接触的吧。
卓姨笑着把信笺递给四皇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信里说，那镯子是孝敬丽妃的，成色很好，水头很足，一看就知道是上品，让人爱不释手。怕卓姨在路上起了歹心，占为己有，生生糟蹋了自己对丽妃的一片心意。又怕卓姨责怪自己偏心，最后只好一跺脚，一狠心，花了好大一笔银子买了两对，虽不尽相同，但各有千秋。正好丽妃一对，卓姨一对。
可买了这镯子，嫣然的口袋就掏空了，恳请四皇子早日把卓姨带回来，她还指望这卓姨替她挣钱，兰桂坊没了卓姨可不行。
卓姨看了不禁好笑，既然买镯子都掏空了家底，又从哪弄来的这几张银票。不是自相矛盾吗？话说，这老板还真是大手笔，一给就是一千两。闺女财大气粗，日后谁又娶得起？
五爷生前，在楚大夫的医治下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嫣然考虑到丽妃和五爷中了同一种毒，特意请教了楚云天，这改良的药方该是对丽妃有益。先抓了几包药，药方附上，可在当地采买。
四皇子冷着张脸一目十行，眼睛里不禁有一丝笑意。这嫣然给了这么一大笔钱，说是让路上救急的，估计是想着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路上开销定然是少不了，而他急急忙忙的出宫，没有丝毫准备，身上定然是身无分文。好吧，既然如此，就当一个落魄的皇子吧。
出了京城，视野就开阔了。
从没离开过京城的四皇子忍不住内心的雀跃，索性掀开了门帘子，吹着风，和杨康，卓姨谈笑风生。
路过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溪的时候，杨康熟练的勒住了缰绳。“我们就在这用膳吧？”
四皇子和卓姨皆是一愣，四皇子是从未远行，而卓姨二十年前的那次远行也是随着御驾，一路官兵拥护，处处都有地方官夹道相迎。“不是有驿站吗？”四皇子弱弱的问了一句，没有驿站不应该也有一个茶棚吗？又不是被追杀，又不是没银子，何至于落魄至此。
杨康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叫趣味。嫣然小姐特意交待让你们体验一下，顺便尝尝她的手艺。”
一听到是嫣然的吩咐，卓姨就释然了。那丫头，鬼主意层出不穷，从接手兰桂坊开始哪一件事情不是出奇制胜。她，早就习惯嫣然排的一出又一出好戏，本以为这一路定然是艰辛乏味，却没想到惊喜一个接连一个，她都忍不住猜想，嫣然准备的下一个惊喜是什么了。
杨康拿出匕首，熟练的刨了个坑。卓姨和四皇子也没闲着，在四周捡了一小堆柴。在车尾取出一个黑布袋子，那是一早上彩云交给她的口粮，将红薯放进坑里，又将土埋上。四皇子看得目瞪口呆，为什么要将食物葬进土里？卓姨倒是看明白了，忍不住追思起小时候，也会和小伙伴们在田埂里烤红薯，那香甜的味道至今难忘。卓姨拍了拍四皇子的手臂，意味深长的一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四皇子这一路上要肯定不寂寞。
杨康堆好干柴，取出火银子点了火，又从布袋里掏出一个西瓜大小的大土块，扔进火里，又在土块上头盖上些干柴。
不单单是四皇子看不明白，就连卓姨也匪夷所思，那土块里头是什么东西啊？她活了这么一把岁数，还真没见过。兰桂坊的菜谱里也没有这道菜啊，按理说，好吃的东西不都在店里卖了吗，就嫣然那经济头脑，不可能放着钱不挣的。
四皇子纵使心里头有千万个问号，也终究忍着没问。因为一看杨康那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就知道他不会如实相告。既然如此，何不以静制动，反正问也是徒劳。
一柱香的功夫，火已经烧透，杨康那棍子翻了翻那大土块，看到土块已经干裂了，便知道已经大功告成。用木棍挑了出来，放在火堆边冷却。
“这里头有鸡？”卓姨嗅了嗅空气里散发的香味，肯定的问道。
杨康嘿嘿一笑，却也不回话。取了干净的荷叶铺在地上，举起大土块用力一摔，石块应声四分五裂开来，露出里头烧干的荷叶。诱人的香气四散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四皇子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往前凑了一步，这吃法，真新奇，这味道，真香。
杨康拨开一层又一层的荷叶，露出里头一只油光发亮的大白鸡，把鸡放在的荷叶上。大气凛然的宣布：“可以动手吃了。”
四皇子早已按捺不住，一马当先，撕了一个鸡腿递给卓姨。卓姨一愣，也就欣然的接受了。自古母慈子孝，无一例外。
细细品着嘴里的味道，卓姨不禁眉开眼笑：“可是腌了好几个时辰，葱姜蒜都入味了呢，这一道菜看似粗糙，其实煞费苦心。”
“那是当然。”杨康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紧盯着眼前的两人，眼睛里闪过一丝皎洁。
当鸡腿和鸡翅吃完，四皇子取了匕首剖开了胸膛。这一刀下去，不禁眉开眼笑。
“内有乾坤啊！”随着四皇子的感慨，卓姨也探过头来一探究竟。只见鸡腹内满满的一肚子虾仁，猪肉丁，玉米粒，胡萝卜，蘑菇丁，当真是丰富多彩，这哪是一道粗糙的菜式。别人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而这道菜，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让人收获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一共备了几只？”吃得口齿留香的四皇子不禁问道，一路上天天有这样一只鸡吃那还真是享受。
正吃得兴高采烈的杨康愣在那，这时候泼冷水貌似不大好吧。
“傻孩子，这大热的天，还能带几只？一晚上就坏了。”卓姨不禁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