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宋别TXT下载宋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宋别全文阅读

作者:程锋破浪     宋别txt下载     宋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 西北望

    程洲在这天中午,汇合“金铼”总店和从各地赶来的掌柜们搞了个年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年会上设了很多奖项,什么“杰出贡献奖”、“全勤奖”、“突破奖”······刻了几块镀金、镀银、镀铜的奖牌;奖金就堆在桌子上,一袋袋的发·······全都是未来企业的那一套。

    只是这个年会的效果有点严重,很多掌柜伙计都感动哭了:有伙计拉着程洲的手一直哭、想说些什么却哽咽说不出来的,有的掌柜跟他赌咒发誓表忠心的;有个会计直接一个头磕下去大喊“仁义”的;有个掌柜要求即刻回工作岗位值班、报效东家······

    直到在去韩世忠家的路上,程洲都在反思,未来的有些操作模式,可能对古人来说太激进、对他们的心灵冲击太强烈;得小心点儿,别搞出人命啊······

    ——

    端午节,程洲请韩世忠吃饭。

    “我早说程匠作的小儿子最有出息。”韩世忠喝了一口程洲推荐的‘褒功’烧酒,“童贯家的酒,还挺有劲儿!不像是阉人酿的嘛,哈哈!”

    程洲不赞同他的说法,“韩大哥你没有抓住重点啊,“褒功”的确是童贯的产业,可是在酒坊酿酒的伙计却不是阉人呢;嘿嘿,你尝尝这个,这羊肉可是黑山羊,合当益气进补。”

    韩世忠的相貌,真的看不出只有二十八岁。主要是他在西军里面常年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导致皮肤黝黑粗糙。

    “从军十二年了啊······真是恍如隔世。咱权且受了个正九品保义郎,比及战死的弟兄们,我倒也知足。”

    韩世忠是正宗官方军事院校“武学”学员,属于荫补子弟入学。学习诸家兵法、历代战例及骑射等武艺。经过武举三年大专结业考试,分配入陕西路厢军(地方驻守部队)。他与西夏作战屡立战功,升迁都是实打实的拼命拼来的,现在的职务停留在洛阳值守禁军都头(连长)。

    程洲带了高宠一起过来混个脸熟。他大概记得韩世忠后来成为军*区司*令级的军方大佬,现在让高宠跟韩世忠接触一下,希望他不要还等到三十几岁以后碰到岳飞才能出头。

    韩世忠考校了高宠的武艺和兵法知识,又跟他聊了很多战役分析。最后结论:高宠属于个人武力超强的突击型武将,这类型武将的最高成就,就是项羽。

    项羽精通‘兵、形、势’兵法,他的个人勇猛,最能发挥出‘兵、形、势’的威力。

    每次作战,项羽在最前面当箭头,整个部队在后面跟着他不停冲击敌方的弱侧,敌方阵势迟早崩溃。项羽就对着这个崩溃点扩大战果、猛冲猛打,直到敌方全部涣散,然后就是强势碾压、吃个干净······

    项羽最善于使用骑兵,每次都是以少胜多。他的‘兵、形、势’,说起来是相当简略,可要想达到项羽这种作战效果,必须对部队进行长期严格的训练,而将官要有极强的战场嗅觉和掌控能力!这里面的道道,绝不是外行以为的他只是勇猛不懂兵法。

    高宠是韩世忠见过的最有可能将‘兵、形、势’兵法再次发扬光大的猛人。

    程洲很担心现在的局势:“可是中原的马种不行,良马太少。西夏和辽国,长于游牧,都是产马之地,我们始终是以步兵为主;这大宋一百年都没办法与他们的骑兵对抗。”

    韩世忠这时就显示出他正宗科班出身的军事素养,他大声驳斥程洲的观点:“兵法运用,存乎一心。从大秦、大汉、大晋到大唐,步兵大破骑兵的战例,何其之多,怎么就游牧无敌了呢?大宋只是因为军备废驰缺乏训练,是我们汉人自己弱了,不是他游牧有多强!”

    “当年大汉、大唐多次突入漠北,奔袭万里歼敌,其中大部还是步兵为主。想那马援,以五千步军对匈奴十万,匈奴也奈何不得。”

    其实,中原并不缺马,只是没有好的原生“战马”马种。

    中原王朝必须持续不断地引进西域马种,来保持战马的种性不退化。但马种差点也能用,以劣马的数量去消耗敌人的骑兵也是可以的。只要有粮食,任何地方都能养马;战马可是吃粮食的,并不依赖草原。

    可是宋朝的超重赋税,造就了宋朝国库富有的神话;导致的却是民间粮食都不够吃,哪里还能去喂马?所以才没有大规模的民间马匹存在。加之气候相差太大,南马不能北用,北马也不能南用。

    正面硬刚,骑兵永远不是步兵的对手。

    骑兵的优势在于:可以不断的变换阵型掌握战略主动,袭击步兵的补给线,让步兵一直被牵着走然后露出破绽,骑兵就追着打。骑兵是绝不能失去速度和步兵正面混战的。

    ——

    后世的专家,竟然在电视上大言不惭,说中原王朝天然的不是游牧民族的对手、永远打不过北方游牧、这是国际共识······共识你妹!?

    这种人,是怎么当上专家的?你完全眼瞎,你真的有总结过历史资料吗?

    谁说农耕民族天然不是游牧民族的对手?游牧民族只能在中原王朝衰败时期才能蹦哒几下,就在大秦以前,匈奴、柔然这些游牧民族就被国土那么小的小诸侯国燕、赵分别吊打。汉、唐远征漠北就更不用说了,全面碾压;一直把匈奴、突厥赶到欧洲去了。

    ——

    程洲听韩世忠一番分析,才知道自己的军事知识如此匮乏。他也是被印象流了,那些狗屁专家总是在电视“讲坛”反复说“女真满万不可敌”、“明亡清兴五十年”······这些人,在银幕上反复洗脑,弄得大部分国人都认同咱们中原人“不举”。

    其实,以前的中原,是能“举”的,不仅能“举”,而且很硬!

    程洲不担忧了,他信心倍增!还得是得韩世忠这样在前线拼杀过的人现身说法啊——有这么多古人的经验,有汉唐的事实摆在眼前,在这宋朝我就没办法翻盘?

    我要成为这文明游戏的最后赢家,我能做到!

    ——

    徐鳞去投奔梁山之后的第一封密码信到达程洲手里。

    最早的密码翻译,都会用一本最普及的、不招人注意的书作脚本;比如西方常常用《圣经》,程洲选用的是《论语》。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对照《论语》,终于翻译出密信的内容;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尝试······

    “为头领三,配三百丁,首领晁盖”。

    密信嘛,就是这么简略。

    徐鳞的意思大概是:我在梁山发展的还行,坐上了第三把交椅;手下分配有三百名匪兵;有个名叫晁盖的是大当家。

    嗬!还真有晁盖这个人?现在宋江应该还没有入伙,在县法院当初审员(押司)呢。徐鳞比宋江早上了梁山,赢在起跑线;地位应该有保障了。只是,这一下我算是小小的改变了历史进程,会造成连锁反应而导致原历史失控吗?

    程洲相信这点蝴蝶翅膀震动,不至于影响大势,因为历史自有它的巨大惯性。现在,大战略的布局有点成果了;接下来,还要看徐鳞自己的应对,他隔这么远也帮不上什么。

    ——

    这梁山贼,正史上留有记载的只有宋江、杨志、武松、关胜、史进等寥寥几人。这几个,是可以考证的真实人物。而梁山传说总共有三十六个主要头领,这也可能是真的,只是历史久远,不太确定。

    三十六个头领是:宋江、晁盖、吴*(不确定,《水浒传》为吴用)、卢俊义、关胜、史进、柴进、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刘唐、张清、燕青、孙立、张顺、张横、呼延灼、李俊、花荣、秦明、李逵、雷横、戴宗、索超、杨志、杨雄、董平、解珍、解宝、朱仝、穆横(《水浒传》为穆弘)、石秀、徐宁、李英(《水浒传》中为李应)、花和尚(《水浒传》给他取了姓名鲁智深)、武松。这些江湖大佬,带着各自的“社团”上山入伙,,组合成了‘打砸抢’大联盟。

    宋江起义军总人数由于史书无记载,无法统计,估计有几万人。《水浒传》写梁山好汉有一百零八将,那是小说家的虚构。作者施耐庵、罗贯中(名为师徒实为恋人)两人“欲成其书,以三十六贼为天罡,添地煞七十二人之名”,以使小说更添加了传奇色彩,以迎合百姓的喜好,读起来琅琅上口,便于流传。

    程洲对梁山这一块的布局寄予厚望,而计划的下一步,就是翻动西北了。

    因为大宋想在将来不被蒙古帝国灭亡的最优解——就是把领土推进到贺兰山、夺回西北甘肃、青海产马地,占据侧翼地形优势。这两件做不到,大宋的未来很难顶住蒙古帝国的攻击。

    程洲想要参与到西北的边境战争进程中去,得有个合适的切入点才行。

    “你以后作何打算?”喝着小酒,韩世忠问他。

    程洲知道他有话想说,就反问:“韩大哥以为我当如何?”

    韩世忠是个爽利人,“看你字写的拙劣,话语又粗白不雅;想必你对东华门唱名(科举中榜)无甚兴趣。若是想从军,你又不习兵书韬略;你这掼跤嘛,倒是足可自保,却非大将统兵之技。我观你平日行事,大有‘时不我待’之感,惶惶急急!亦常偶发‘忧患天下’之意,你才十七岁的年华,何至于此?”

    程洲:······

    哎呦喂,真的不要小看古人呐,好个韩大将军!你毕竟是大宋未来的中流砥柱啊,有料!您都把我看穿了,我得要注意“韬光养晦”咯······这种问题,解释起来挺麻烦——我还得搬出太上老君他老人家来救急。

    “韩大哥您却不知,老君早先召我暂返仙驾之时,曾有训示——尔居世间,岂不担责?十年之期,滔天大祸;神州惨淡,尔当其冲;拨乱反正,扭转乾坤······”

    程洲悲天悯人的看向窗外,眼神哀伤忧郁,“十年之内,中原必有大劫。老君怜惜世人,令我慷慨赴义,竭诚靖难!老君圣箴,我自当性命以报!”

    “唉,已经只剩九年了,我急切如此,也不知能否救得华夏黎民。”

    韩世忠闻之色变,“我自西军调任洛阳以来,反思军事、国势,亦时时心绪不宁,恐大厦倾覆。如蛮痴儿所言当真,那大劫可有方位?”

    “只在北方!”程洲。

    韩世忠:“可有出路?”

    程洲:“却在西北。”

    韩世忠:“北方契丹势大,应此劫数却是当然。怎的出路却是西北,何解?”

    程洲:“先易后难。自王韶熙宁开边、经略青塘,我大宋对西夏已转守为攻。虽说我军无马也能打仗,却也太过艰难了。所以,必须先灭西夏夺回西北甘肃、青海产马地。有了大量战马、骑兵,才可对抗契丹(辽)”

    韩世忠点头,“我在西军之时,多次与夏国铁骑遭遇。我军虽是步卒,却每次以长枪阵、神臂弓战而胜之。只是无马难以追击,终不得大胜啊!”

    程洲叹息,“是啊,大宋不是打不赢,而是追不上······‘两线交战’自古都是兵家大忌,如不能拿下左翼的夏国、除掉一个祸患,我们无法以集全力抗北方之敌,大宋迟早覆灭。”

32 渡人难渡劫

    “佳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西军探望父母的路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原谅我提前启程,我只是不想看你送别时强忍的泪水,我不想看你在送别时的落寞心碎;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因别离而忧郁的眼睛,不想让你看到我渐渐远去的伤感背影······”

    “我这样做,是我自私自利,是逃避、是怯懦——可是,也许只是因为,我爱你······”

    “等到我回返,差不多是十八岁生辰。我说过,到十八岁的时候,我就娶你。你说你那时都二十四岁了,比我大了六岁,恐怕公公婆婆有疑虑······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女大三、抱金砖,你这相当于两块金砖给我抱着,我赚大了!哈哈,你现在可以先准备好嫁衣,等我归来,你就会成为幸福的新娘子啦!”

    ——

    程洲一路西行,穿灵宝过潼关,越华山临渭河。一路领略祖国大好河山,一边感叹:当演员的时候来陕西拍过戏,回到古代再来看——这时候的西北,高大树木也不多见,只是贴地植被尚可。

    大宋与西夏的百年战争,双方你争我夺;建城修堡、制造军械这些需要砍伐大量树木;士兵烧火做饭取暖、怀疑有埋伏、点火烧林······这些因素加起来,导致西北巨大的无森林地带;还造就并确立了一个名词:黄河。

    在宋以前,黄河叫“河水”、渭河叫“渭水”、长江叫“江水”,汉江叫“汉水”······就是说,以前所有的河流后缀都是“水”字。只有黄河这条“水”,才能叫“河”;长江那条江,才能称呼为‘江’。

    之后,到西北的森林被砍光,黄土高原名副其实之后,这个“河”里,泥沙太多、太“黄”了,于是,“黄河”的叫法在宋朝才慢慢成了这条河的定语。

    在渭河渡口,程洲指着河中三层甲板的大船对高宠感慨道:“未曾想,渭水里面还能走这样的大船呢,只知大唐建都长安时可经渭河直通黄河。”

    高宠却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感叹的,“渭河如此宽阔,能行大船也不足为奇吧?”

    程洲没法跟他说以后黄河那么宽也不能走船了,他只得笑笑不言。

    程洲忽然觉得背后似乎有目光盯着他,他猛一转身,却似乎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即逝。

    在渡口这熙熙攘攘、鱼龙混杂的混乱景象中,他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高宠也发现他突然转身,问道:“有异动?”

    程洲:“无妨,我们抢先上船。”

    现在程洲已经在高宠的指导下学会了骑马,可是马对摇晃的船甲板是天然抗拒的,两人费老大劲才把马匹赶上了渡船。

    将马匹关进了围栏,程洲就守在船舷跳板边上,盯着后面陆续上船的旅客看。

    他刚才强调要抢先上船,为此还多花二两银子,就是为了占据先手来观察。在对面河岸渡口的时候,人混马杂;他在明、敌在暗,很难识别。现在他占据主动,敌人要想追来,就必须一个个排队从跳板走上船来,是怎样也躲藏不了的。

    细节决定生死,活着不容易啊。

    终于,缓缓走来一人引起他的注意。

    一个女子,非常娇小玲珑的女子。估摸身高一米五不到,这其实在宋代是正常身高;背着个大琴盒,牵着杂花骡子。程洲觉得这个女子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眼见那柔弱女子费力的拽骡子上船,直白的高宠就藏不住意图了,他手脚不停的晃动着,转身朝向渡船跳板,眼看他就要去帮这名女子——

    程洲赶紧提醒他:“去不得!骡子很温驯的,她可以拉上来。这跳板如此狭窄,上面已有一人一骡,你庞大身躯再站上去,这时如果有敌人射一弩箭,你避无可避!即使运气好避开了,也只能跳下河去躲一劫。到那时,你我慌乱之中各自受困,必死无疑!”

    高宠顿时惊愕无言,对于程洲的说法,他历来都是信服的。

    那背琴女子,此时却已经上了船。高宠讪讪而笑,“呵呵,未必如此凶险吧······”话到此处,那女子正把骡子引入牲畜围栏,不知怎的,高宠的枣红马就嘶鸣弹跳起来,似乎痛苦不堪。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高宠即刻冲过去查看自己的坐骑,程洲张张嘴,却也没有发声喊住他:好像,我也不该阻拦高宠爱惜自己的坐骑吧······

    此时,就觉得背后异变突起;程洲一直警惕着,马上做出应激反应,侧身紧接着一闪一蹲;一根小臂长的熟铜短棍就在背后斜抡下来。

    如果是直上直下,程洲必然躲过;这次却是斜抡砸下,程洲躲过后脑,却还是被铜棍砸到他右肩头,虽然他一蹲之下卸了铜棍一部分威力,但被击中之下,整个右肩到手臂也是痛彻心扉,不能发力了。

    生死关头,程洲的“蛮痴儿”名头却不是白叫的,蛮痴血性上来——他即刻反击,仅以左手支甲板,右腿不顾危险就往后面勾踢。“嘭”的一下,就踢个正着。

    对方完全没想到他受创的一瞬间就能做出反击,即时中腿后退。

    程洲一击即中,身体赶紧翻转过来,却仍然是保持低姿蹲地,以减少受攻击面积。

    他依然左手撑地,马上又接一个扫堂腿扫勾······

    那刺客被刚才的倒踢踢中之后,缓了一缓正待举棍又砸,程洲的扫堂腿已至,刺客脚踝被勾个正着,“邦”的一声就摔个仰八叉!铜棍也掉了,程洲顺手捡起来,再看那刺客,却是驼炳。

    驼炳本是一介落魄书生,不会武艺,而且人到中年;他能把刺杀行动策划并执行到这一步,已经是他的脑力体力极限了。

    他仰躺在船甲板上,知道败局已定,事不可为。

    驼炳泪流满面,咬牙切齿的咒骂程洲:“你这奸险小人!那天在皇陵还装模作样的说要和解,事后却又来毒害二郎。高完去探查说你未曾离开伊川县,我却不信。”

    他连咳带喘,恨恨的喷着字儿,“前后二郎只与你一人有大仇,他生前最想杀的只有你;你再怎么伪装,凶手也绝不可能是别人!你、你这奸人,唬得住小姐,却难骗我!可惜,我未能为二郎报得大仇,你他日自遭天谴——!”

    驼炳最后的愤恨嘶吼,声音凄厉粗嘎;听到各人耳中,刺的人牙酸······

    众人从牲畜围栏看完热闹,又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

    这里大部分都是关中本地人,不了解洛阳那边的情况,他们七嘴八舌的猜疑,也看不出所为何事,只知道是有人寻仇。

    高宠手中拿了一个带血的小铁针走过来,看到甲板上躺着一个中年人,不停的咒骂着程洲;又见程洲右臂无力的垂着,疼痛难忍的样子。他惊奇的问道:“金童,这却是何故?”

    程洲心说你真是一时只能专注于一件事啊,我这边如此危急,你一点没注意到!也难怪,高宠因为精力特别集中才能把枪法练到极致。

    程洲此刻内心被驼炳扰乱了。

    他本来以为孟二郎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驼炳这酸儒,还有点先秦义士之风,竟然就认定了咱是凶手,非要来舍身来为孟二郎报仇。

    虽然这个驼炳能力有限,但忠心可嘉;难怪孟二郎肯一直用他这个废才。

    程洲也很生气:你的主子连续杀我三次就是我活该咯?只准他杀我,我不能反击、只能等死?

    唉,你这种人做事,‘只站立场、不问对错’!太可怕了。

    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好把他驼炳怎样。

    程洲对高宠说:“高宠,赶紧去请那位背琴姑娘过来。”

    高宠才一张望,就听到“我在这里,程金童是找我吗?”背琴女子淡然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程洲面前。

    她笑盈盈的看着程洲,“程金童你好,我是得月坊的琴师樊凡,我们那天在二郎的花园中见过的······”

33 伴我同行

    程洲脑子里嗡嗡的,差点死机——咱还以为作的万无一失超隐秘呢,咋你俩都知道是我干的?

    他虽然内心慌乱,但是也没有蠢到家;这种谋杀大罪,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做的,你也不能当众承认呐!

    程洲即刻面露诧异的说道:“小娘子何出此言?我们见过吗,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驼炳却躺在地上高声叫道:“那天樊凡姑娘抚琴,并没有发现是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是我猜到了,只有你这个奸人有此狗胆;于是我威逼利诱樊凡姑娘助我帮二郎报仇,我叫她故意露脸在渡口吸引你们的视线;然后到牲畜栏用袖箭射伤枣红马,那大块儿当然会跑去查看马匹;再趁着你失神,我自上前结果你性命便可。樊凡姑娘被我胁迫,此事与她无关。”

    “是吗?”程洲看向樊凡。

    那樊凡此时的双眼萌萌哒看着程洲,没有一点束手就擒的觉悟;她满脸天真的追问程洲:“那天上毒茶的奴仆不是你吗?应该是你吧?”

    对上这两个死缠烂打的家伙,程洲也是无奈了。

    此事久拖无益,围观群众太多,他想对这两人做点什么也不可能······

    船已抵达北岸,程洲有了盘算:不能让驼炳在不明真相的群众面前继续给我泼脏水,搞的他成了被迫害的苦主、我是十恶不赦的大反派似的;此事,必须暂时打住,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二位想必是误会了。我跟驼炳你确实遇见两次,第一次,你在桥头伏击杀我;第二次,你命令奴仆围砍我;加上你的主人早前也设计杀过我一次,你们总共刺杀了我三次······三次啊!只怪我命硬,没死成;这让你们很不开心是吧?那这个的确是我不对了,我为我还活着向你道歉!”说完,程洲对驼炳叉手一礼。

    “可是你们因为这个就怨我,却是冤枉我了!你们有没有想过,杀不死我,是因为你们无能?”

    “我这个人很大方的,只要我还活着,以前的事就不会放在心上。驼炳,你走吧,我没有对不起你,更没有对不起‘他’。你来杀我,我却不杀你。你的主人死了,你感觉很痛苦对吧?你也体会到了他的生命的可贵咯?”

    “可任何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我不应该被别人随意杀死;你也不应该死的毫无意义!所以,我也珍惜你的生命,不会杀你。你如果觉得杀我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那你以后还接着杀我吧,我抓到你还会放你走。”

    高宠听了焦急的去拽程洲的手,“这怎么可以?他、这,还还······”他听到这才明白了事情经过,脑子一时间消化不来。反正高宠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驼炳。

    程洲心说:不这样还能怎样?你没看见周围这么多人围观?不放他走,难道当众杀了他么?这事如果闹到官府插手来调查,我也得沾一身屎;还不如故作大方,卖个人情,还能让围观群众传扬我的仁义之名!

    程洲对琴师樊凡挤出绅士般的微笑,“这位小娘子我的确从来没见过,你刚才问的事,我完全听不懂;你如果担心路上不安全,上岸之后我可以护送小娘子一程。”他说这些话,其实是在暗示威胁:樊凡你小心点,别再乱说话了,不然上岸之后有你好看······

    樊凡这时就自我解嘲的咯咯笑了起来,笑得似风摆荷叶、花枝乱颤;她笑了好长一会儿,才以抱歉的语气说道:“久闻程金童大名,奴家心向往之却不得见,好几次央求驼炳伯伯引见一二。苦思不得之下,这才追寻到此凑个玩笑,金童岂可当真?”说完之后,神态依然很懵懂无知的样子,还有点害羞的咬了咬嘴唇呢。

    程洲皱皱眉:你这演技,倒是比杨天宝强的有限。

    程洲也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个玩笑!程某听得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樊凡姑娘竟然如此钟情于我,我早已是心花怒放、喜不自禁啊!你这点玩笑,我自然甘之如饴。来来来,众乡亲都已上岸,我们且上岸说话。”

    待上到河岸,众人踏步于官道之上,驼炳垂头丧气的往地上一坐,负气的喊道:“刚才人多,你不好下手。现在众人都散去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也不必再假惺惺了!”

    程洲却不理驼炳,他只对樊凡温柔的说:“樊凡姑娘刚才不顾个人脸面,当着众人的面就说倾心于我······程洲我实在感佩莫名!我岂是那无情无义之辈?你即一路来寻,那肯定今生今世都不想再与我分开咯?来,咱们一路同行,看遍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那樊凡小娘子张口结舌,“我我······”程洲不由分说,牵着她的骡子就走;高宠哈哈一笑,跟了上去。

    驼炳坐在原地也蒙了:这个奸险小人,刚才说的那一大段,都是些什么奇怪俚语?三生三世和十里桃花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走了几步,樊凡终于忍不住了,“金童金童,金童且住!我被驼炳所迫,今日对你确有冒犯之处,还请恕罪!我本弱质女流,也是无法可想啊!您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

    程洲“嘿嘿”冷笑,“这么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啦?哎呦,可伤了我的心呢······”

    “那,你打算怎么走?是要跟驼炳回洛阳去吗?”

    樊凡:“我却真是要返乡的,此去延安府。”

    程洲质疑的盯着她看了好久,“你这还是舍不得我嘛,真的会这么巧?我就是去延安府。”

    这时只听得那驼炳在后面喊道:“我老家就是延安府!”

    程洲、高宠、樊凡三人一起回头看着驼炳:······

    驼炳尴尬的搓着手,讷讷无言。

    一时间,天地俱静。

    还是程洲发话了:“驼炳啊,看你也不肯说话;但我猜你的意思吧,你也是要回延安府,想跟我们一起走?”

    驼炳大窘!

    他挠挠后脑勺,最后把脖子一耿,不情愿的回了一个字:“······嗯。”

    程洲:“哦,那别耽误时间了。你赶紧去牵你的白鼻骡子过来,咱们赶紧上路。”

    高宠:???

    樊凡:······

    他程金童如此深不可测?连驼炳的坐骑早都注意到了,莫非,这次的行动一开始他就尽在掌握之中?

    驼炳:······

    他真的是太上老君弟子转世么,竟然知道那头白鼻骡子是我骑来的?原来,他根本从头到尾识破我的计策,一直在戏耍我啊——我输得太彻底啦!

    程洲:这顽固老爷子啊,忠心是够了,就是太蠢!那白鼻骡差点被一个‘蕃头’(缠头巾的回纥人)顺手牵羊拉走,我看那骡子不愿走跟他犟,我就瞪那蕃头一眼试试,结果那蕃头心虚,吓得放开骡子就跑了。这白鼻骡子看驼炳坐在地不走,它也远远站着不动,那它肯定就是驼炳一路上的坐骑咯。这多简单的事,为什么他们三个都惊讶的看着我?

    ——

    一个奇怪的组合上路了。

    原先还是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现在都说要去同一个目的地······这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合常理;但程洲却毫不在意。

    高宠数次提醒程洲:不能带着这两人一起走,太危险!

    程洲看不回应他的担忧也不好,就说:“日久生情嘛,我们这样一路作伴,说不定就成了生死之交呢!”

    程洲的直觉告诉自己,驼炳跟樊凡各有盘算,并不是一路人。而且,如果这两人还继续想暗害他的话,任他俩躲在暗处谋算更让他难受;现在他俩愿意跟在身边,反而让他感觉安心不少。

    当天夜里,在客栈平安度过一晚,第二天清晨继续赶路。

    半个鸡蛋黄一样的朝阳在天地交界处挂着。随着黄尘漫卷,朝阳的颜色越来越红······这就是所谓的‘血日’现象吧,程洲于是说。

    驼炳就有意无意自言自语道:“今日再走到傍晚,就能远远看见延州佛塔了。”

    这意思好像是在对某人说:如果要动手,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程洲点点头,看来这个驼炳对延安府还真熟悉,他说这次要回老家,可能是真的呢。

    四人转到一处丘陵,却已经走出了官道。

    这是一条经年累月的人踩车轧而成的土路。路沿着塬上往前延伸,路的两边植被稀疏,见不到高大树木;塬下的小山谷里种着小片的粟米(小米),远方看着像河谷的地方,都是干涸的河床;此处已经是典型的黄土高原景象了。

    驼炳吸了吸鼻子,又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倒是个好处所······”

    高宠也不理会驼炳指的什么意思,他头一次感受大西北的壮阔苍凉之美,目光四处循萦着,仿佛像一个骄傲的将军在巡视着他的战场······这就是无数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地方啊!高家祖先的光辉事迹和纵横沙场的豪情,让高宠陷此刻入了深深的意*淫之中。

    突然樊凡就“呀!”的一声喊,“你们看,前面地上有人?”

    三人这时就都看见了。

    前方路中,斜躺着一人,浑身遍布带血的伤痕。离他(她)不远处,还有一辆破旧马车翻到在地;整个场景,看着像是被强盗劫掠过的遗迹。

    观察了片刻,樊凡颤抖着说:“这、这,贼人走远了吧?那那人,像是个女子,不知死没死······”说着,目光就看向三个男士,意思很明显了:你们男子汉过去瞧瞧啊,如果有活口需要救治呢!

    程洲这时却只看着驼炳。

    驼炳冷哼一声,“我驼炳今年五十有三,浪荡世间半生,什么江湖把戏没见过?这尸体,明显是被人故意横摆成这样,让过客不能经过道中行走,只能下来查看。那马车翻倒,不见有滑出的车辙印痕,那定是几人合力将马车就地翻倒的,做做样子来蒙人。”

    驼炳对高宠说:“大块儿,遇到这种情况,且不可下马过去查验。如果被劫多时,倒地那人全身浴血,哪里还能不死?你把包裹里的弓箭拿出来,射那尸体一箭便知道结果。”

    他见高宠拿了弓箭出来却还在犹豫,却是急了,“射中之后,若无隐患,我们自将她好生埋了,也不负她!若她还活着,也不差多这一处箭伤,我们给她救治便是。快射——!”

    程洲看着此时展现江湖老炮风范的驼炳,不禁点点头,又摇头笑了,有些感慨:这人呐,不能太早就小看了他啊;头一天你可能还觉得他完全是个废物,过一天你就又发现他自有异能。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就是不想多造杀孽才留着驼炳的性命。地球上的游戏,每个人物的存在都有意义,只看你能不能把他放在合适的位置。

    高宠望看程洲,程洲却看着驼炳,“驼炳大叔说的很好,你就射一箭再说!”

    高宠引弓搭箭,略一瞄,就待射去——此时,惊变即生!

    面前那倒翻的马车中,突然就‘呿、呿’两声箭啸,两箭分别疾射站在程洲两边的高宠、樊凡。

34 我是‘骰子’

    两箭激射而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洲却早就从包袱里面拿了两面小铁盾在手,这时就立即将小盾伸向两边,替高宠和驼炳挡住当面。

    自从上次在皇陵被围杀之后,程洲就琢磨要搞点护身的东西。刀枪剑戟他没练过,而且携带兵刃原则上是违法的;只能在防御上着手了。他就做了两面小方盾应急,组合起来就是一个标准面积的盾牌。

    箭是射向高宠、樊凡的,程洲却将小盾伸出去挡住左侧高宠和稍远的驼炳。

    只听“叮”的一声,射向高宠的箭被程洲的左盾挡飞。而樊凡竟然也是反应神速——在骡子上往后一仰,轻松的躲过射向她的一箭;这一箭掠过樊凡鼻尖,却正好飞向身后的驼炳;“叮”的一声,又被程洲右盾磕飞了。

    樊凡从后仰状态坐起身来,恨恨的瞪了程洲一眼,似乎在指责程洲不替在更前面的她挡箭却去保护驼炳。程洲眼神示意一下掉在地上的箭支,嬉笑着说道:“巧了嘛这不是,两支我都挡住了呢!”

    高宠怒吼一声,“嗖”的一箭射向马车。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高宠第二箭、第三箭“嗖嗖”连珠而发,几乎听不出前后音就一起穿入马车之中;马车里面即刻就有人惨嚎连连······高宠犹有余力,第四只箭已经搭弓待射——那樊凡却在这时突然冲出去,她边冲边甩掉外套,露出腰间一条皮革腰带,腰带上面插满飞刀;她双手如电,连续四把飞刀穿入马车;马车里面就有两名蒙面人蹿出,各持兵刃与樊凡战在一处。

    高宠只得收了弓箭,取木枪在手;他双腿一夹,那枣红马儿被他驯的纯熟了,嗖的就窜向战团而去······

    程洲嘴里刚喊出“别去”!却已经来不及制止高宠。

    他只好对驼炳说:“你且趁此时远遁逃命吧,我顾不上你了。”就也催马冲上去支援。

    ——

    高宠已冲到樊凡一侧,他举木枪只一挑,枪尖就准准的挑在一名使直刀的刺客腋窝处,那使刀刺客“啊”的吃痛;他对樊凡的当头一劈即刻化解,樊凡顿时感到压力立减,她此时手里却是使的螣蛇鞭,转向就一鞭兜住了另外一个使二龙棍的刺客的小腿,发力一扯,那刺客被仰面拽倒在地······

    程洲冲到近前时,局面已经一面倒了,敌方败局已定······

    高宠木枪也不收回,只是后手一抖腕,木枪在他手中似灵蛇附体,枪尖就画了个半圆,点在直刀刺客握刀的四指指骨,刺客‘嘶’的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即刻弃刀落地。

    高宠木枪借了一点前式的余力,向外一拉,就将木枪后引、拉开、蓄力,瞬间改成抽打,又猛的抡了回来——这一枪,裂空而来,摩擦着气流,发出“嗡嗡”雷鸣之声,其势惊魂动魄、鬼神辟易!

    那刺客刚刚手指被枪尖打断,张嘴的痛呼还未结束,眼见这夺命一枪抽向他头顶,竟已骇呆!这时已是避无可避······

    眼看这刺客就要脑浆迸裂——惊变又生!

    那被樊凡鞭子拽倒在地的刺客,丢了二龙棍,立刻双手扬起“嗖嗖”——两只袖箭射向高宠。他完全不理会近在咫尺的樊凡,舍命也要把最后的杀招对付高宠!他这是既要给同伴解围,也要趁机杀了高宠。而高宠此时正在发力抡枪抽打那人,完全顾及不到旁边突发的危险。

    在旁观战的程洲,看那他扬手就觉得怪异;待那倒地刺客射出袖箭,程洲右手小方盾即刻飞出,砸向袖箭。他担心还有袖箭,左手方盾一挥,就要砸向躺地的刺客,阻止他再发射······其实没有袖箭了,一个发射器事先只能装配一支。

    却听“噹”、“噹”连续的两声:扔出去的右盾挡住了袖箭,而左手方盾这一举,居然挡住了背后的突然袭击!

    程洲顿觉不妙,把方盾护住后背;再次爆发了惊人的快速反应,他主动翻身坠马、往后一仰,把身体当武器砸向背后突然出现的第三个刺客——“嘭”的一声,把刺客砸个正着。

    摔在刺客身上的程洲,即刻想翻身站起;背后那人却也厉害,尽管口中呼痛“噢噢”、手脚却不停顿,似八爪鱼一样迅速的缠住程洲。看这动作的熟练果决,也必定是个近身角力的高手。

    程洲大感意外,竟然一时被制住挣脱脱不开······

    那边高宠的余光也发觉似乎有暗器射来,他抽打那人的木枪受到影响,稍偏了一些,击中的是脖颈——“咔”的一声脆响,那人顿时萎地不动。

    躺地的刺客见袖箭被突然飞出的小盾挡掉,他也是勇悍,就地一滚,抱住高宠枣红马两只前腿;高宠打死那使刀刺客之时,地下这刺客就发力一扳,枣红马竟然被他扳倒了!

    高宠第一次杀人,还在愣神呢,哪里防备到坐骑突然倒地。他脚在马镫里,来不及抽出,左腿就被压在翻倒的马腹底下。那地下刺客也同时被马压住手臂,一时难以脱身。

    局面居然瞬间逆转!

    樊凡没必要伪装、也装不下去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一个同伴。她见高宠被压在马下,程洲也中计被自己人从后面锁住。她即刻抓两把飞刀在手,扬手就飞射向程洲、高宠!

    高宠被马压住难以躲闪,急切之中,抓住马鞍往上一掀护住身前;那飞刀射穿马鞍,卡在上面。

    程洲在这搏命之时,终于挣扎成功、从背后抽出了左手,举盾,也挡住了这把致命飞刀。

    他岂肯等死,手中小盾不停,往脑后的敌人就砸去!后面那刺客只得放开他的身躯闪避。

    程洲得以从刺客的‘地锁’中脱困,他从仰躺状态坐起身来,第一个动作却是弃盾飞掷樊凡、紧接着以自己的后脑猛*撞背后刺客的面门。

    也不管飞盾而去的结果,程洲迅速翻身过来就抱住后面那刺客双腿,即时来了个掼跤绝技“鳄鱼翻滚”······

    樊凡躲过扔来的飞盾,刚掏出来的飞刀也射不出去了,程洲抱住敌人翻滚,她也瞄不准目标。

    樊凡即刻打定主意,持飞刀扑向另一边的高宠。高宠刚想挥长枪抵挡,可枪太长了,枪尾被地面支住,已经反应不及——樊凡已经飞扑而至,双膝骑跪在高宠的胸膛,手中双飞刀沿着枪杆往两头一划,高宠要保住手指,只有弃枪·······

    这边程洲也制服了第三个刺客,捡了一把飞刀顶在那刺客的咽喉。

    这第三名刺客,就是最早一直躺在地上的“血尸”;她的任务,就是专等着程洲走近之时突袭。

    此刻,她已被程洲的“鳄鱼翻滚”整治的痛不欲生,张嘴虚弱的对着樊凡叫了一声“姐姐——!”就昏死过去。

    樊凡此时也用飞刀切在高宠咽喉,她见同伴如此惨状,顿时瞠目欲裂、咬牙切齿;“蛮痴儿!她要是死了,你兄弟就得陪葬!!!”她激动之下,刀尖已经刺进高宠脖颈半分,渗出血来······

    程洲赶紧大喊:“别别别!别冲动,她没事,没事的。”

    “樊凡姑娘,你看,我们交换人质如何?”

    樊凡刚想开口答应——正在此时,惊变又起!

    ——突然出现一人从背后偷袭樊凡!

    樊凡岂是一般人物?她反应奇快的伸右手往后一抓,竟然瞬时就抓住了了那根偷袭她的武器——紧接着,“啪”的一声,樊凡就被一棍击中前额颈,摇摇欲坠······终于倒地。

    驼炳握着捡来的的二龙棍,傻愣愣的站在晕倒的樊凡身后,嘴里‘嘿嘿’有声,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这时倒不是发出得意的笑,而只是为了壮胆,“哈,太祖二龙棍,真乃天下兵器之神物矣。正当其时、正当其时啊!嘿嘿······”

    驼炳正在感叹,这时那被马压住的刺客却已经挣扎了出来。见驼炳偷袭打晕了樊凡——他怒火万丈、“嗷”的就吼了一嗓子,怒目圆睁的扑向驼炳;驼炳吓的一哆嗦,从‘关键英雄’的辉煌时刻中现了原形,他竟然把刚刚礼赞的太祖二龙棍仓惶的丢在地上,转身就跑······

    程洲放下那‘假尸’女刺客,将手中飞刀向追驼炳的刺客扔出去;他却不会用飞刀,只打中那袖箭刺客的小腿,并无伤害。

    眼见得刺客几步就追上并抓住了驼炳,驼炳惊恐万分,哇哇乱叫的喊“救命”!

    刺客右手探到驼炳的咽喉,扣住正要捏碎——杆木枪飞来,“朵”的一声,穿透刺客的后背,直透到前胸,前面的驼炳也被木枪尖扎到了一点,他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脚一蹦一蹦的,凄厉的大喊“我死了、我要死了啊······”

    高宠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拔出刺客尸体上的木枪,看向程洲,“金童你还好吧?”

    程洲点点头,走到倒地的樊凡身前,扶起她的头,拍拍脸颊,“醒醒、醒醒。驼炳都不杀我了,你又为什么还要杀我?”

    樊凡“嗯呀”一声痛呼,终于苏醒。她却不睁眼,让自己恢复了一会儿。

    樊凡开始说话,但声音很小,程洲附身去听,樊凡虚弱的说道:“程金童,你真的猜不到我要杀你的原因?因为——我是‘骰子’!”

35 你不是‘骰子’

    “你是‘骰子’?”程洲脑子一片空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完全没想过真有一天面对另一个‘骰子’会是什么情境,那是他一直期待又忌惮的命中克星啊——樊凡竟然就在此时亲口说出“我是骰子”!程洲顿时就蒙了。

    ‘啪’、‘哎呦!’

    程洲正恍惚之间,惊变再起!

    先前樊凡故意气若游丝的小声说话,引得程洲附耳来听;她抓住这个大好时机,怀中紧握的飞刀疾速刺的向程洲的咽喉——可高宠在旁边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呢,木枪立刻如闪电般抽击,就敲中樊凡的手背,‘啪’的一声脆响;樊凡只能惨叫一声‘哎呦!’了。

    ——

    激烈搏杀结束之后的黄土高原。

    中午的阳光带来了暖意,稍显冷冽的北风已然停了。

    现在是绿头苍蝇出来讨生活的档期。嗡嗡的,一会儿就聚集成几个战队,分别覆盖了几具死尸。

    唉!不久前还活生生的强壮人*体,现在就成了苍蝇产卵的育蛆暖房······都是人类同胞,何必互相伤害呢?到头来,却化为一堆腐肉便宜了这些蝼蚁之辈!

    程洲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场精心设计的伏击,不亚于一场战役;还是多兵种配合呢:有完备详细的计划、有精妙的战略战术,这一切都是策划者的心血啊;堪称智慧结晶,可以赞叹一声‘完美’了!

    只是,刺客们没有预见到一个变量:驼炳。看起来像废物一样的驼炳!

    你们觉得他真是废物?我······

    程洲又仔细的再观察了一遍驼炳:背驼年纪老,干瘦个不高;欲走先晃荡,咳喘似病痨——不仔细看还好,这仔细一看啊,他驼炳完全就是废物无疑!

    这西北之行,开局不顺呐!

    程洲瞧着驼炳刚才击倒樊凡的‘二龙棍’:这不就是李小龙式双截棍的祖先吗?

    二龙棍是宋太祖赵匡胤发明的低成本武器,形状就是放大版的双截棍。一截是短棍、一截是长棍,中间以绳子或牛筋相连,完全不需要金属。也就是说任你资源再贫乏的地方,找两根长短棍加一根绳就可以。这极低的制造成本,在古代社会太适用了。

    二龙棍看起来非常简陋,杀伤力却很强。最特别的是:你很难防住它!驼炳偷袭樊凡时,樊凡真的算是高手了,当时她都已经抓住那根长棍,可这长棍还以绳索连接着另一个短棍呢!樊凡就被延时甩过来的那根短棍敲中脑门,顿时扑街。

    二龙棍就是这种兵器:敌方第一眼看到,一定会轻视它;交手之后被它凑的晕头转向,心里只有两个字“坑爹”!

    不得不说,赵匡胤太聪明、太牛逼了!“一条杆棒打下四百军州”,创造了古代社会最大的奇迹。

    ——

    程洲恢复了状态。

    他不想再耽误时间,直接挑明了说:“樊凡姑娘,刚才你说你是‘骰子’;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骰子’这两个字的含义。你这么说,只是想趁我大惊之下的一时走神好偷袭杀我。可惜,有高宠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你才没有得逞。”

    “我原本以为,是驼炳控制你来刺杀我;却原来,是你从头到尾把孟二郎和驼炳玩弄于股掌!你只是背后真正‘骰子’的棋子而已。我想啊,他把你派到洛阳,是想让你找机会引诱孟二郎,以此逐步控制孟记商号的财富。”

    “没想到的是,孟记商号却是孟佳懿这个女子当家,你的美人计用不上了。于是,你就用琴声诱导孟二郎,利用他从小的精神缺陷进行心理控制。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要利用孟二郎来害死孟小姐,并让孟二郎作孟记家主,你们在幕后操控孟记。”

    “从头到尾想杀我的,只是你们的主子。孟二郎他被先天疾病困扰了三十年,活的已经很凄惨了,你们就不能放过他?二郎死的太冤屈了,你们不该这样利用、残害一个心智不全的人!”

    “我误杀了二郎,这必定会是成为终生的遗憾······但其实,他是死于你们的贪婪!樊凡姑娘你今天差点控制了局面,最后却被二郎的忠仆驼炳反杀,岂不是天意使然?”

    “你鼓动驼炳找我报仇,但你觉得他未必能成功,所以设计了这个修罗场。一路上,你欲走还留、虚虚实实,确实是扰乱了我的判断。我虽然怀疑你,却没法下定决心先杀了你。结果,差点害得我们全灭,这是我的错啊······”

    ——

    高宠走过来,对驼炳施了一礼,“我照炳叔的吩咐,拿他们的鞋子去对地上的脚印,证实杀手总共只有五人。其中一人,被我射死在马车里了;现在,就剩这两姐妹活着。”

    驼炳冷哼一声,“现在炳叔、炳叔的,你倒叫的亲热!?你早信我的拔箭就先射死地上那一个,何至于此?没看到我一开始就在使劲闻味道吗?这遍地明显的羊骚*味儿,他们布置陷阱的血迹,不是人血,全都是羊血。当时情势紧急,我哪里能和你几句讲得明白?”

    高宠胀*红着脸,低头不语。

    驼炳转头又对樊凡恨恨怒骂,“你这妖女!原先二郎虽然脾气古怪心智失常,却也没有害过别人性命。你们竟然利用他的信任作尽坏事,尔等——猪狗不如!”

    樊凡也不回嘴,只是抱着刚苏醒的妹妹默默发呆······

    接着,程洲下面这段话又刷新了他们的三观,

    “在这世界,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因,每个人都有许多的不得已啊!但是,你们身不由己,所以我就该死么?我明白,你们这些死士,只是听上面的命令行事而已,我不和你们计较。只是,你们今日事败,折损了大半人手;就你们主子的一贯德行,你们是最清楚的了。回去面对的结局,恐怕是生不如死。不如,你们转换阵营跟我吧!”

    高宠:······

    这也行?

    驼炳:······

    这个蛮痴儿,怕不是失了智?

    樊凡姐妹俩:······

    不可能吧?他能这么容易放下仇怨?

    程洲感受到他们一齐射过来的刺的浑身麻痒的眼神:看来,我还得详细解释一下,让他们安心。

    “你们别用这种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着我,也许在你们看来,我的行为很难理解!其实,你们回忆一下,我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我就是这么洒脱不羁的一个人。我就是我,你们也是独特的你,你们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价值。”

    “驼炳杀我几次,我都原谅了;因为我知道那都不是他的本意。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看,驼炳这次就救了我。樊凡姐妹你们也可以放心,跟着我,你们的尊严绝对不会再被践踏、生命不会被随意牺牲!”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不再是一个奴才、一把工具,我能让你们活得像个‘人’。”

    ——

    到了延安城,驼炳算回到了主场。

    众人一起先住到驼炳家。这是一栋破败的老宅院,程洲花钱请了几十人一起上阵修缮,总算把房子整治的干净舒适了。

    小院栓了几匹骡马,四个房间倒也足够安歇。

    当天新居开火,驼炳煞是慎重,还烧了几张符表。

    吃饭的时候,程洲见樊凡的妹妹恢复的很快。看来,从小打下的功夫底子不错。他问:“樊凡姑娘,却不知令妹尊姓大名?”樊凡看了看妹妹,却没有答话。一路上她虽然跟来,但是话都很少;想必她突然转换阵营,内心还有一些思想斗争。

    细看樊凡的妹妹:大眼睛尖脸盘,眼神自带着狡黠灵动;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跟樊凡一样娇小,却隐隐透出一股蓄势待发的凶狠气势,像一头小猎豹。当时她装尸体伏击,程洲回忆着被她八爪鱼一样勒住无法挣脱,她一定接受过及其艰苦的长期训练。

    她大眼睛盯着程洲看得很专注,似乎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怪人。

    “我叫万燕妡。”她突然说道。

    晚饭后,樊凡终于也想通了:反正都跟着程洲到了延安,夏国那边是不敢回去了,不如就跟着程洲挣扎出一条活路吧!

    “我们是夏国宫廷特务组织“夜魔”的秘密杀手。下命令指使我们杀程金童你的,是夏国王子李安。据说王子李安两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眼看只剩一口气;突然有一天,他自己就康复了。”樊凡向程洲交代了自己 的底细。

    程洲明白了,那个夏国王子李安,是非常确定的另一名“骰子”了。

    李安在临死之时竟然突然康复,那情况是跟我当初一样——附体成功了。其实,原本的李安已经病死;那具身体里面,已经是另一个人:一个从后世穿越来的‘意识’体。

    那么,附体在李安身体里的人,会是谁呢?

    我们这两个“骰子”的宋代身份算是确认了,还有其他两个‘骰子’又在哪里?

    照“太昊”这意思,把我放在了大宋,然后夏国有一个;那是不是剩下的两个,会安排一个在辽国、安排一个在金国?

    我的复活的太高调了!而且,洛阳跟西夏离得算比较近的,所以李安很快知道了我的存在,他就立即命令潜伏在洛阳的特务樊凡想办法除掉我。而辽国、金国现在处于激战之中,不知道那两个‘骰子’将来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第二天下午,程洲把从洛阳带的信鸽拿出来,教驼炳老爷子使用信鸽。

    在洛阳的武晨跃,一直兢兢业业,把程洲交代的每一件事情给办的妥妥当当,包括早就程洲筹划的信鸽传递。延安到洛阳,信鸽一夜就能飞到,比快马死跑四天四夜可强多了。

    程洲又安排樊凡、万燕妡姐妹出去搜集一些流浪儿童,用她们在西夏宫廷学到的特务知识,把这些流浪孤儿简单培训一下;将来会用得上的。

    作为领导,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手下人太闲了,“闲则生事”!得时常给他们都找点事做做;既让他们能体现个人价值,还能锻炼队伍。

36 ‘骰子’的回忆

    一夜难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洲仔细的回忆了当时在“重症病房”的细节。

    他想找出另外三个“骰子”的特点,看看有没有能用来参考的人物特征,以便于日后提前发现他们的踪迹。

    那天,是“太昊”降临的起点,是猝不及防的一天。

    二十多岁(多的有点多)的程锋,在去剧组酒店试完戏回来的路上,突然感觉浑身虚弱、难以支撑,就地晕了过去。

    这,我这也没争取到冯导的电影角色啊?不存在有潜规则、从而导致我菊*花残、满腚伤(读者笑容有点黄)以至大出血、失血过多而昏迷的情况!而且,平时我身体棒棒哒,已经十几年没生病了;怎么我突然就虚弱的跟碰瓷老太太似的呢?

    程锋再次醒来,已是不知道哪一天的傍晚。

    夕阳余晖的一缕,斜照在对面的病床上。对面病床上伸出一只手,那手白嫩细腻,指节匀称,富有美感······呦嗬?我程锋竟然能跟美女住一个病房?是因为病房资源太紧缺了么?

    “路东、路东——!”对面病床上的“美女”突然几声大叫,把程锋吓的一激灵。

    只见那美手掀开了被子——居然是个黄头发韩范小个子帅哥(我并没有说他像陆晗)!旁边床上的高瘦帅哥,应该就是他呼喊的路东了。路东慌忙抓住黄头发帅哥的美手紧握着:“怎么啦小齐?哪里疼?咳咳,咳,要不要叫医生来?咳咳······”

    程锋的病床右边的隔壁病床,躺着一位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他和善的主动介绍自己:“我叫段驰骋,住院半年了。对面的路东、小齐是跟你同一天住进来的;你昏迷了两天才醒呢。哦,我是小学历史教师,你是做什么的?”

    程锋对他挤了个苦涩微笑:“我叫程锋,跑龙套的。”

    ——

    黑夜终于再次笼罩了都市。

    重症病房的这个夜晚,对程锋来说很艰难。他极度惶恐,非常绝望!现在来回想当时的处境,程洲都记忆犹新、如在眼前。

    通过对同房另三个病人的观察,三个“骰子”里:陆晗、哦不对,是小齐,他和路东的爱情那是‘海誓山盟、海枯石烂、海上生明月······’反正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生死与共吧!他俩的行事风格,是不太理智的那种;想一出是一出,就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相对而言,路东要稳重一些。这西夏王子李安,肯定是他俩其中之一附体;是小齐的可能性最大,他最初起步就是王子——没法比啊!

    而且这个李安,一定会不顾历史大势,会跑去救援他在辽国或者金国那边的爱人;只要观察这三国之间的异动,就能找出其他‘骰子’的身份。

    最担心的是,这个小学历史教师段驰骋不好对付。

    程洲断定段驰骋是最强的对手!他的历史专业占了很大优势,对古代社会的掌控能力应该比较强。段驰骋要是在宋代走科举的路子,从文官队伍里往上爬,效果应该不错;比我这到处乱撞是轻松多了。

    而且当教师的人又很有耐心、很腹黑,一般人很难找到他的弱点。

    经过这么一分析,情况不容乐观啊!

    不过我不怕,各有各的道。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我虽然起步低,但现在也有了梁山的内应三当家徐鳞;有了“金铼”钱庄,又跟赵佶的心腹阉人‘天下第七’杨戬形成了利益捆绑;还有孟记商号的支持,又提前结识了韩世忠、高宠;现在,我正在西军里面布局;哦,还有我的折彦璋折妹妹······我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虽然东奔西跑辛苦了点,却让我感觉更踏实。

    ——

    延安州位于陕西“五路”的地理中心,延安城虽然不算是大城,却是大宋西军的主要军械制造修理的后方基地。

    延安这里的后勤基地,处于相对中心的位置;方便供应西北各路宋军。在延安城附近,铁、铜、煤各种矿藏都很丰富,把“匠作营”设在这里是非常合理的。而且延安自古就产火油,宋代大科学家沈括把它正式命名为石油。

    程洲的父亲程克程行止,就在这个军械制造修理基地里作“提点军器监”;相当于设计师加工程师加修理匠。

    程克作为少数愿意钻研器械制造的儒生,是难得的高学历“大匠”。绝大部分儒生读书只为当官、当大官,腐儒们是集体性的鄙视干实事的人和造东西的“匠”;把这些通通视为奇技淫巧、微末小道!

    可是社会运转实际上又必须要用到这些“奇技淫巧”,儒生文官们虽然瞧不起程克与工匠们混在一起的‘堕落行为’,但是他们也没有蠢到死,无论如何军器监是不肯放程克这样的“大匠”回家的的。

    所以程克就被长期滞留在这陕西边军之中,程洲的母亲也只得来此随军。大宋军队家属是可以随军的,当然家属只能在驻地待着;如果是军事行动上前线,那家属还是不准跟随前去的。

    延安属于鄜延路延州府,这里最高领导是鄜延路经略安抚制置使刘延庆、兼延安府知府。无论大宋朝廷用了多少心机来防备武将专权,可任何一个朝代在边境的官员任命,都还是倾向于专权的;因为这样有利于快速反应,还能防止推诿扯皮耽误战机。

    程洲来此,主要就是找刘延庆。

    从韩世忠那里和各种渠道搜集的消息来看,西军之中,就数刘延庆最好打交道。因为刘延庆是个有原则的人:见钱就办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不黑吃黑;而且刘延庆不像大宋大部分官员那么不迂腐,他为了捞钱,非常勇于开发新市场;这一点,很重要。

    其实别人不知道的,程洲和刘延庆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呢。

    程洲的母亲刘茵兰,是鄜延路延州府土皇帝刘延庆的堂妹。

    早些年,刘延庆还没有发迹,只是一个基层承信郎队将,相当于排长;就这还是沿袭父辈一个闲职。

    后来童贯被赵佶派来西军里掺沙子,刘延庆审时度势,主动向中*央靠拢;得到童贯的赏识。童贯对刘延庆多次越级提拔,刘延庆虽然迅速崛起了,但是得罪了西军其他折、种、姚、杨四大家族,被孤立。

    ——

    程洲昨天才跟父亲母亲相聚,今天他就缠着母亲带他来拜会堂舅刘延庆。

    中国历来就是个人情社会,程洲不利用这一层关系,更待何时?

    随门子进来客厅坐下,自有仆佣到后院去禀报与刘延庆;程洲和母亲只得等候。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只见从内堂走出一人:面白少须、气质儒雅,第一眼会觉得他是个翰林文士;哪里想到,他却是掌控一路(省)的大将!

    刘延庆自然是见过程洲的母亲,他出来后上上下下的大量,着程洲······突兀的就莫测高深蹦出一句话来:“蛮痴儿,你却干的好事?!”

37 军功

    刘延庆莫测高深的一句:“蛮痴儿,你却干的好事?!”

    这个剧情,就有点熟悉了,像古代演义小说的风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洲是懂戏的,即刻就开始配合;他露出诚恳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舅舅何出此言?想必是责怪蛮痴儿我多年未曾侍奉舅舅近前,确实是我疏忽啦!”

    刘延庆此时“哈哈哈”大笑三声,作足了三国演义里面白脸曹操的枭雄派头;他这才笑着对堂妹刘茵兰夸奖程洲,“堂妹啊,你却生的好儿子!蛮痴儿才到边军一天,就立下泼天大功;岂不是我们刘家祖宗保佑?!”

    刘延庆这话就有了明显拉拢程洲的意思了,跟堂妹家套近乎。只是他的说法有点恶心人:程洲是程克的儿子,这立了大功,反而是你刘家祖宗保佑的?可见刘延庆的节操了,难怪阉人童贯跟他俩是老铁!

    刘茵兰听着这些话,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刘延庆就把程洲斩杀三名夏国高级特务“夜魔”的事说了,“蛮痴儿前日将三具尸体送到我军中,麾下的幕僚赞画已经验过了;这三人腋下隐秘处皆有经久的夜魔特殊纹身,可以证明他们就是夏国奸细了。他们身上亦携带着各种信物和密防书信,还有结交数个边城守将的勾连记录。”

    “夜魔是夏国宫廷培育的精英间客组织。多年来,他们刺杀我大宋将领、偷窃军政机密、破坏军械作坊、安插潜伏内应、腐蚀拉拢官员······给大宋造成的损失,可谓惨痛!”

    “西军以前虽然也抓到不少夏国奸细,可真正的精英‘夜魔’只抓到过一次,竟然还让他越狱逃脱了。这次,咱家蛮痴儿一次就斩杀了三名夜魔精英。我的部下根据尸体留下的线索,连夜在延安城里破获数个夏国间客据点;起获大量财物、暗器、毒药。同时,我还立即调整了三关边防守将;立竿见影,又逮获了四批企图偷渡潜越的夏国奸细!哈哈哈哈······前所未见的大功劳啊!”

    刘茵兰这才知道事情经过,自然也为儿子立此奇功欢欣鼓舞。

    程洲却也没有料到——献上这三名‘夜魔’的尸体之后,后续的收获这么多、这么大!

    还是那句话:‘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李安王子,非要搞旁门左道来暗杀我;把本来应该去作潜伏、破坏大宋军政的稀有特务精英用来干私事,牺牲了西夏的重要资产;这完全是不顾国家利益、不顾大局的肆意妄为!

    而我,吉人自有天相;你的所有精心策划的阴谋都破产了。

    凡大危险,必有大机遇!我挺过了致命危险,就该我收获机遇了。高风险得到高回报,正是这个世界最公平的法则。

    程洲知道,这样“泼天似的大功劳”,自己一人是吞不下的。而且如果处理不好,还会牵扯出樊凡、万燕妡姐妹,自己的一些隐秘翻出来也难以解释,必须作一些‘技术性’调整才行。

    于是他起身肃然施礼,“外甥如说有些功劳,却也是有限得很。我是在刘延庆刘总管高瞻远瞩的授意下,秘密潜伏,侦察数月;这才破获夏国夜魔组织分部。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西军的一大步!如果没有总管舅舅您的运筹帷幄,没有您的大胸襟、大格局——我是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的!一切归功于国家的培养、归功于刘总管您的用人眼光、归功于政和皇帝(宋徽宗)的领导!”

    程洲说完,转身对着东方开封府的方向拜了九次。

    刘延庆、刘茵兰也只得起身,对着东方想象中的皇帝身影拜了九拜。只要是官方场合,一提到当今皇帝,如果有人起头参拜,你就得跟着拜;这是人人都必须遵守的大礼仪。

    刘延庆听在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蛮痴儿啊,你这个外甥我认定了!会来事儿,你才十七岁的年级,我这还没提醒呢,你就竟然懂得把指挥运筹的功劳分给我······只是这什么‘一小步、一大步···国家的培养···领导···’这些新鲜语句,却是那里来的方言俚语?虽说不够雅致,倒是中听的很。

    “刘福,设宴设宴!告诉夫人,把那瓶十年珍藏佳酿拿出来······”中年帅哥刘延庆眉飞色舞的张罗起来。

    程洲心说您这还是照着情况再决定招待级别啊!

    ——

    “佳懿,你好吗?我想你!”

    “你看到从大西北飞回洛阳的信鸽了吧,它就像我思念你的心儿,天天都想着飞回去与你相聚呢······”

    “局面有点变化,超出我的控制。本来,我只是想先来西军里探探路,看看能否把钱庄的生意铺过来。我还想跟西军谈点特殊生意,就是军器啦!没想到,路上的一个意外事件,却让我立下泼天大功······”

    “我现在已被授为忠训郎军阶,官品:正九品,阶:四十七级。大块儿高宠被授予忠翊郎军阶,官品:正九品,阶:四十八节级······”

    程洲的军衔,相当于中尉,正连级;高宠的军衔相当于中尉,副连级。

    ——

    对程洲、高宠的奖励很快就定下来了。

    作为一路“都总管”“安抚使”“知延州政军事”刘延庆,他是有对七品以下的属官授职权力的。程洲立的功也当的起这个奖励,边军斩一首级就能升一级。而这次程洲、高宠斩的可是西夏高级特工三人,还因此破获了更多的间谍组织,将本地的潜伏据点连根拔起,把边关的通敌隐患也清扫了。这样的大功,可以比得上杀敌上百了!这对宋军的长远利好,反过来对敌方西夏造成的伤害,更是难以估量。

    刘延庆越是把这两人捧得高高的,越是证明自己的英明神武,越是可以炫耀自己的‘运筹’之功!他本人的功劳,童贯已经帮他报到东京去了,经略使这个级别武官的奖励,只能京师朝廷上层决定。

    枢密使童贯对这次意外收获也是兴奋异常。

    毕竟童贯去年亲自策动的那一仗打的不漂亮,可以说是徒劳无功。朝廷重臣对童贯颇为不满,他是感受到很大压力的。今年没有动一兵一卒,他一直扶持的刘延庆却回报了他一个惊喜!

    没想到啊!这些年都抓不到这些“间客”,突然就被一锅端了。这个刘延庆,会办事!他竟然不用西军内部的人,从外面找了两个洛阳小孩,避免了被内部变节的奸细得知;这才是成功的关键!

    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这个时候用外人就对了,刘延庆果然深谙兵法啊······

    我也终于能对东京朝堂有所交代——原来是有这么多奸细潜伏策反了我军将官,所以我去年才没有打胜仗。

    现在,在我的精心布局之下,把前任遗留多年的隐患‘敌方间谍网’给破获了!!!你们这些文官,还要来骂我?来来来,你行你上?

    ——

    程洲确实没想过要这么早就进入军队,他原本只是来西北谈生意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不要这**辣的军功奖励?不接受西夏王子李安的‘大礼包’馈赠?

    不能不要。

    上天丢给你的运气,你不把握,会受惩罚的。

    刘延庆现在只给程洲高宠两人授了军阶、品级,具体职务却不得而知。而这恰恰是宋朝行政管理的最大特点,“阶、职、事”分离!宋朝在职事分离、权力制衡这方面的设计,堪称古代社会的巅峰。之后的朝代,一直在模仿,从来未超越。

    具体方法:先确定你的级别,这就是“阶”。武将就是军衔,保义郎、承节郎这些都是军衔;文官确定八品、九品这些,还有太师、上柱国这些超品。

    你有了级别,接着就是你担当什么职务:是都头(连长)?还是通判(市委书记)?

    这还没完呢,还有事权:就是,这次命令你去干什么事!举例——兵部任命忠训郎(中尉)左侍禁(挂职领工资的单位)程洲——提点河湟辎重后队事:意思就是——你去黄河与湟水交界的谷地,那有个驻守蕃兵的后勤给养队,你来负责!

    等你干完这个任务,你照样得回原单位“左侍禁”去待着,如果以后上级不再派你出去出任务,你就会一直无职无权。

    大宋朝廷会倒是会一直养着你,而且薪酬优厚;你就混吃等死吧。

    地方上的文官也一样是派遣制,而且各人在一地任职不许超过三年,让你没时间形成割据势力。

    宋代的各项制度就是这么细碎、这么严谨,可以说是非常完善。整个大宋,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武将、文官能够反叛自立、威胁中*央。

    岳飞牛逼不?说捏死就捏死。狄青牛逼不?说让你卷铺盖就卷铺盖。

    宋代确实是对外无能,挨打赔钱;对内的手段却是空前绝后,将各个将官整治的服服帖帖!如果没有蛮族入侵,宋朝真的可能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它太稳定了!

    ——

    程洲、高宠先跟着刘延庆到各个营地巡视,熟悉一下军队的组成。

    宋朝主要实行募兵制。

    招募对象多为灾荒饥民,并实行灾年大量扩招饥民为兵的养兵制度。

    此外,兵部还鼓励军人子弟接替父兄当兵,或以罪犯充军。兵源缺乏时,也抓民为军。你一经应募,就要终身为伍。

    这些措施,对社会稳定是有利的;但是这兵源素质,简直稀烂!

    不过这个问题在大宋也是有办法解决的。北宋规定:各地募兵,由长吏或都监亲自出面组织,以“兵样”或“木挺”为标准。

    ‘兵样’,就是制造一个标准士兵的模特人偶,放在台上立着;每个新兵跟它脸对脸比一下,测你的体型身高。

    有时候为了降低成本,随便树一根木棒就凑合着用,这就是‘木挺’;反正身高达标是第一标准。

    先选出身强体壮的士兵,放在国家正规军禁军里面;身体差一点的,只能去地方厢军。

    新兵入伍,要在脸部或手臂刺字;刺青是为了标明你的个人军号,但是刺青纹身这一点确实非常坑爹。不过,并不是像《水浒传》里面每个士兵都是刺脸上,因为刺脸上太招人反感;后来基本都是刺在手臂上。军人家属可随住军营,特别人性化。

    宋军实行‘拣选’制度,每年春秋按上、中、下三等标准进行训练考核。身体特别壮、武艺特别好的士兵,有机会由厢军升到禁军,甚至直接可以补阙成为军官。

    这是优等士兵的奖励,可如果你每年考核的时候表现很差呢?那就马军降为步军。再差一些的,降为厢军。老弱不堪或表现最差的,会被削除军籍,或充作军中杂役,相当于保洁员。

    军士们一般要到六十岁才能退役,退役之后的衣、粮薪酬减半。阵亡的军士,家眷有抚恤金,伤残军人也有安置。

    程洲越是了解大宋的军队越是吃惊:宋代竟然还整出了“末位淘汰制”?!——这也太先进了。

    如果宋军的一切都按照规章制度执行,那宋军的战斗力,绝对应该是天下第一!

    可惜,只是‘如果’。

    不说大宋在鼎盛时期都没有认真执行这些制度,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王朝的晚期,再好的制度也都变质了,执行力全是大打折扣。

38 献策

    连续几天到各个边关驻地视察部队,今天回到延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都总管(军*区司*令)刘延庆问程洲,“蛮痴儿,有何体会?”

    程洲的回答简约而不简单:“边军威武、边军辛苦、边军疲累、边军求变!”

    刘延庆只不过随口一问,也不曾指望从程洲这个门外汉嘴里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想到却听到程洲总结出这一番‘惊悚’言论。

    刘延庆顿时来精神了,“哦?求变?如何变法,说来听听。”

    程洲像是早就考虑很久,“自李元昊叛乱自立夏国,西军与之对抗九十余年,历经一韩(琦)、一范(仲淹)、一狄(青)这样世间强者,结果依然是大同小异,大宋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如今,大宋有能跟这三位先贤相比的统武大才吗?答案肯定是——没有。”

    “我们现在的人才不如先辈,却还是沿用老办法:耗费巨资筑堡结寨、寸寸推进!而夏国也必然拼死来夺,双方你来我往,拉锯了几十年,双方都快拖垮了。当然,夏国肯定先垮。”

    “如果大宋只有夏国这一个敌人,也还是可以这样‘笨战’到底的——可大宋不止这一个敌人啊,还有北方契丹、女贞这样强大的敌人、南方亦有时常来犯的安南、大理;我们这样在西北一隅耗死自己,是要给其他的敌人来捡便宜么?”

    刘延庆听他说女贞(宋以前一直叫女贞,后来螨清为了强行攀亲戚,说建州女真是宋时金国女贞的后代,就统一改为女真)也是中原大敌,有点不以为然,“蛮痴儿你却不知,官家颇有收付幽云的雄心,与女贞金国合击辽国时被他提及,女贞却是盟友啊!”

    程洲知道此时与这些目光短浅之辈辩论无益,只得稍作理论:“凡一国初立,正是锐气正盛之时。契丹在真宗朝,曾经攻至黄河北岸,东京震动!焉知金国灭辽之后会安于塞外?何不坐山观虎斗,让他们打的奄奄一息,大宋坐收渔利便可?大宋这边对西夏、吐蕃尚且徒劳无功,怎可去谋契丹?”

    刘延庆闻之,无力反驳,只得怏怏不语······

    程洲说出了设想:“西北之乱,必须早日了结。要灭西夏,必先平青塘吐蕃。自‘熙宁开边’以来,大宋虽然开疆拓土远至西域且末县的千里河山,但实际有效控制范围,只有河湟谷地。况且跋涉千里供应粮草,中原难以为继。青塘诸部降叛反复,大宋身心俱疲。我军虽然占了河湟,却没有达到从侧翼威胁西夏的效果;反而背上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所以,外甥我请命,领一路奇兵,于河湟出击;彻底清除青塘隐患,而后大宋就可以从青塘抽出大半兵卒,节省巨量物资。到时,我军就可以放心的从左翼进攻西夏的弱侧而灭之了。”

    刘延庆眼神游疑,“你所言至诚,我自无异议。只是,我统兵也不过五万之众,??延路对面的敌人,即是西夏最强的嘉宁军司。我至多能抽出三千人马给你,这点人马,也是于事无补吧。何况,河湟并非我部辖区,跨区调度兵马,却是难办。”

    程洲却是胸有成竹一般,笑道:“三千人足矣!舅舅无需顾虑,我早就计较。”

    “人多就有用的话,当年隋炀帝也不会屡次征讨高丽失败了。实际上,以前历朝历代所有的十万、百万大军出征,几乎都是失败的。曹操,符坚,隋炀帝等等,全都是大败而归!”

    “军队多了,粮草军械供应真心撑不住啊;而且各种势力掺杂其中,矛盾重重,到时候仅内耗就可能把自家击垮!如果我们调动大军打青塘,要花很长时间筹措人力、物资,费时日久;到时候我军再誓师出征,各分队缓缓而进。大宋这边声势浩大,那青塘的各个部落早就能收到消息,他们看到灭顶大祸将至,必定会拼凑个几万兵士来和我军搏命。如果青塘组成联军占据有利地形,那时,我军必定徒劳无功,绝无取胜之机。”

    “所以,精兵强将却是最好。给我三千兵马,让高宠随行;我军轻骑深入,以神兵天降之势,将青塘部落各个击破。那青塘部落都散居于千里山坳之中,我军每次只需面对几百人而已;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谓计百胜而无一败矣!”

    刘延庆不可思议的看着程洲:“你正当年少,何必如此急切建功立业?听来,你倒是个知兵的憨大。我也不好评论你对错,思虑了这一番策略,似有可行之处,我上报与枢密使童贯定夺吧······”

    ——

    北宋大儒张横渠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的多好啊,这就是儒家的担当、儒家的胸怀、儒家的节操······

    可惜:只说不做!

    连张横渠他自己也只勉强做了一项:把儒家学说传授下去。不管好的坏的,都传授下去。

    当然,儒生们对本家学说那是及其自信,全是好的,没有坏的;全是道德文章、都是金玉良言。

    儒生们眼高于顶,而且搞垄断——坚决抱团,垄断治国的权力!

    儒生们自封的一代名相文彦博,就敢直接对神宗皇帝嚷嚷:“皇上要和士大夫共治天下,绝对不可与那些小老百姓共治天下!”其实到这个时候,儒生们已经把皇帝架空了。

    对文官阵营而言,文官入武是自甘堕落,要剔除出去,比如老种相公种师道。武官入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坚决断了他的念想,比如狄青。

    留给程洲的选择余地,其实并不多。

    让他从新学习儒家典籍、皓首穷经的走科举?程洲学不进去。

    现代人不可能受得了,那可真是死读书、读死书!能把人活活逼疯、熬死。如果不是从小被洗脑、真心的喜爱这种学说,那你根本坚持不下去。

    很怀疑那些爱幻想的现代人,你怎么就能到古代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了?你儒家典籍看过几本?即使你是古汉语专业的学生,你知道朱元璋指示官员们把《孟子》中不合时宜的内容修改、删除了多少吗?你知道螨清“康、雍、乾”焚毁、篡改了多少古籍吗?你能看到的古籍,已经被改过很多次,早就面目全非了;你能跑古代考上科举才怪呢。

    程洲没办法去适应儒生那一套升官发财的系统,只能走自己的路。

    ——

    程洲听刘延庆说童贯要见他,实在觉得有点突然;这么快?

    没想到,刘延庆才把程洲的战略构想报到长安,五天后童贯就亲自赶来延安了,一刻不歇的就要找程洲聊人生。

    童贯对程洲的突袭计划这么上心,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在整个宋国,没有任何人比童贯更想打胜仗的了。

    他童贯虽然只是一个阉人(宋代并没有把阉人叫太监的习惯),可阉人是皇帝的家仆,代表的是皇帝的利益!没有哪个皇帝会愿意自己的江山垮台,皇帝是最想击败外敌、开疆拓土的,当然也同时扩展了华夏民族的生存空间;相对来说,皇帝的利益跟百姓的利益更接近。

    而文人士大夫则代表是地主士绅利益。百姓的利益与士绅官僚的利益谁为重?所以说太监专权祸国殃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些争权夺利最积极、逃避责任最爽快的文官士人才是祸乱国家的罪魁祸首!

    ——

    童贯是个神奇的家伙。

    他以阉人之身掌握兵权二十年之久,他以阉人之身出任“军*委主*席”枢密使;他以阉人之身被册封为王·····他简直就是阉人中的战斗机、阉人之神、阉人中的——大阉人。

    程洲终于见到被历史课本、电视剧、小说一再提及的如雷贯耳、耳熟能详的超级巨星——“童贯”。

    从外形上看,童贯基本就是公认的那种造型:身材魁梧,面带长须(他成年以后才阉割进宫),一身戎装,收拾的挺整齐,很有些军人的样子;宋史上甚至记录他‘铜皮铁骨’、声如洪钟!我严重怀疑是这名史官对当时其他领导太失望了,所以刻意美化童贯来讽刺他们的无能:你看你们,连一个阉人都比你们更像爷们儿!

    程洲对任何人都没有成见,他也不忌讳跟阉人接触多了而被划入阉党。

    程洲拜见童贯的礼数恭敬而周全,他认准了童贯是一个能干实事的人。落座之后,就把轻骑突击青塘的设想复述了一遍。

    童贯听完,很耐心的询问:“你可有具体筹划?譬如行军路线、所需物资、兵将调配、幕僚赞画何人?”

    程洲听了不住点头,这个童贯,绝不像文官们骂的那么不堪;他每个问题都问在点儿上了,足见他童贯真的有花心思心在工作上。

    你越是有很多问题提出,说明你真的想干这一票——我喜欢!

    “行军路线,自然是穿“泾源路”“秦凤路”过“熙河路”。之所以不能就近使用熙河路的兵力,就是因为熙河路挨着吐蕃青塘,不能让青塘方面觉察到我方有兵力调动。而这次由我这个无名小卒带兵,更是可以迷惑敌人。我军穿越两个防区,隐秘的去攻青塘,定能出奇制胜。”

    “我这三千骑兵,希望是一人配双马。这样一路上换乘,保存马力。本来我想要一人三马,可是需要调配的马匹太多,估计西军其他友军恐怕难以配合。我还需要一些生铁、火油之类,数目上,我都已经写好单据列表。”

    “这三千人分成三营。由随我一起授军阶的高宠率领锐锋营,是为中军。而左营、右营的指挥使么,我在军中资历太浅,尚未有人选;还请童枢密使和刘总管指派才好。”程洲这是给机会让领导掺沙子进来。

    你独领一军在外,想全部用自己人?不可能的。领导怎么能放心呢?何况这次出击,只要按计划行事,结局就算不能大胜,捞点小功全身而退还是有把握的;那你就得给领导开个口子,安排自己的关系户进来分点功劳。

    “我队在半个月修整之后出发,幕僚赞画么,还在寻觅之中,只需一两人足矣。”程洲对这个随军幕僚的人选,确实有点挠头,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才啊!

    那个驼炳,确实是见过很多江湖世面,人生经验丰富;但是对于军事作战方面没有任何涉猎。最多让他在军营里充当个典书文吏,写写画画。参谋长?他不行!

    童贯听完程洲的陈述,摇了摇头······

39 无底线的‘骰子’

    童贯听完程洲的陈述,竟然摇了摇头······

    程洲见他摇头,不由得脸色大变——怎么回事?童贯不同意这次行动?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死了那么多脑细胞白费功夫了?

    旁边的刘延庆也是满脸愁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叹了口气说道:“其他都好说,你要一人双马,这马匹却难办。我这里一人只能给你一马,我们西军大部分是步军;各路友军配属的骑兵,也主要是当斥候、探哨、急递军信等等。整个西军,从未与夏国进行过大规模骑兵决战。”

    “夏国有优良战马,倾全国之力组成了赫赫有名的‘铁鹞子’!你听说过吧?我大宋的马不行,不能与夏国骑兵冲阵鏖战。”

    童贯也点点头,“只有这一件难办。你少年意气,不知道边情。我西军儿郎,全凭两只脚与夏国铁骑缠斗;每每念之,我心中酸涩难当。朝中大员只知道终日对我们这些厮杀汉横加指责,在粮草军饷上刁难克扣。只因为我是官家钦点的西军统帅,这才少了很多掣肘。”

    程洲听了也是无奈,沉吟良久,他琢磨了一些办法,又建议道:“一人一马也无妨。另外,就配骡子和骆驼、老马、驴子给我也行,只要能在行军时帮骑手驼运护甲军械便可。这样,也能保护战马的体力了;只是行军速度稍微慢一点。”

    童贯同意了,“如果要求只是这些,自然可以凑齐。其他火油、生铁,我会下批文足量给与。如你临时有其他需要,可及时告知刘总管办理。誓师出征之日,我必前来相送。”

    童贯又手指着刘延庆笑骂:“刘总管,你却是吝啬惯了。程洲这样的少年英雄,他以身犯险,立下偌大功劳;你就报个忠训郎了事,岂不令人寒心?何况,他若是职级太低,也不利于这次奔袭行动的调度指挥。”

    刘延庆“啊呀!?”一声,表情懊恼不已;他赶紧诚惶诚恐的对童贯行礼赔罪:“下官驽钝,未能料事长远,还请童太尉示下!”

    刘延庆对程洲的级别安排,其实是刻意给童贯留的契口。

    作下属的,你要是把好人都做尽了,人心都被你收买完了,难道你想把领导架空?你这种自作聪明,肯定会导致领导对你产生忌惮,他迟早会找机会收拾你。

    所以,刘延庆就先给程洲封个小官;等领导亲自莅临指导工作的时候,领导再来封个大一点的官;这就让领导有了笼络人心的机会。如此,领导就会对你放心使用,还会把你当心腹。

    官场上的学问,多着呐!

    童贯呵呵一笑,满意的拍拍刘延庆的肩膀,“你啊,打仗是一把好手;平时还要处理延安府的政务,如此忙碌之下,偶有疏忽也是在所难免嘛!我自有主张。”

    童贯以一个英明睿智领导的‘气度’安抚了‘惭愧’的刘延庆,转头叫一名典书文吏进来;该文吏将一张告身(任命书)逞给童贯。这种空白告身,宋徽宗赵佶给了他三百张,都已经盖好了帝玺,具有法律效力。

    童贯此时拿起笔来,就在这张告身上现场书写对程洲的任命······

    ——

    程洲回到“匠作营”。

    程克见他神情犹在恍惚,以为儿子是在童贯那边碰了钉子;他跟中国绝大多数的爸爸一样不懂表达父爱,只是拍拍程洲的肩膀,安慰他说:“你昨天给我说这个策略,我就反对。我倒不只是想保全你的性命不愿你上战场。你这番构想,却是太过天马行空,上头不同意也没啥。男儿做事,求得自己心安就好!”他又叫了妻子,“夫人,今日是你的生辰;加个菜,咱们一家喝两杯!”

    程洲:——我完全忘记了啊,今天竟然是母亲的生辰?

    “母亲大人生辰快乐!祝您青春永驻、万寿无疆!您看啊,我为什么赶在这个时节来延安府?就是因为记挂着您的生辰,精心算好了日子呢!”程洲大言不惭的就进屋向母亲祝寿,还勤快的张罗着摆开了桌椅碗筷······善意的谎言,和谐家庭么;到了古代,也不能忘记中*央的谆谆教诲,还是一样要领会和谐精神啊!

    ——

    “佳懿,你好吗?我要说声抱歉!第一次离开你,我就数月不能返回洛阳。你·····”

    “童监军特意过来和我探讨兵事,还给我封作秉义郎、马步军副将、提点河湟辎重粮草事···你完全不用为我担心;这次任务很轻松的,一次小小的历练而已···”

    秉义郎相当于上尉军衔,从八品;马步军副将是职务属性;阶:四十六级。比刘延庆的封赏整体提高了一级。

    给程洲的指派任事:你去提点河湟谷地驻守部队的后勤吧,把粮草给我押送到边防部队去。

    其实这个任命是为了战略欺骗,只是为了掩护他这支军队去河湟的作战意图。

    给孟佳懿的这封信,并不会透露他的真正秘密。

    ——

    “这就是青塘的主要部落驻地、牧场地图了,我记得的差不多就是这样。”樊凡放下木炭笔。

    程洲拿起她画的地图,看着直皱眉。

    宋代的军用地图,比汉唐时代大有进步,已经可以描绘出等高线、水系等一部分地貌细节。可制图这项至关重要的工作,在朝廷上层还是没有得到足够重视;没有专业的测绘部队,缺乏拨款,地图仍然非常稀缺。

    青藏高原的地图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是参赞们凭道听途说来在想象中画出来的。

    樊凡在西夏“夜魔”组织时,被派去青塘(就是青海省)执行过任务,还记得一些情报。她提供的这些资料,如果被宋军知道,肯定要当做宝贝收藏起来!可在程洲(程锋)这种看过“卫星地图”的人来说,这种抽象地图,看的他想打人。这是时代差距,没法无法弥补的。

    程洲拿出跟父亲一起在匠作营制作的三个指南针,“这是指南针,也就是你们使用的司南,我稍微改进了一下。它薄了很多,体积也变小了,便于携带。樊凡拿一个,高宠一个。这个切不可遗失,制作起来太费事了。”

    又对驼炳说:“炳叔,劳烦您画出九面旗帜的图案,就是各种猛兽飞禽;不用太过细节,只要写意就行。然后交给妇老营,请她们绣在军旗上。”程洲偶然有一次看到,驼炳这个老儒生的国画水准还挺高,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驼炳知道是要做军旗用,就问了:“为什么不直接写字当各部认旗?”

    程洲笑了,“厮杀汉有几人识字?何况有的字笔画太多,还有姓刘、李、王这些太多,我部的几个将官都姓刘怎么区分?而且在远看的时候,字迹就变得模糊难认了,如果导致兵士在战场上找不到自己的长官、到处乱跑,那打仗就必输无疑。绣上禽兽图画就好认多了,有利于聚拢部曲。”

    这就是化繁为简,“越简单越实用”。

    驼炳一听就明白了,不禁对这个“妇人之仁、难成大事”的主公刮目相看。

    有些人中了演义小说的毒,以为战争就等于‘阴谋诡计’;这其实是误解。‘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战争的真相是赢在战前事无巨细的准备工作中:赢在细节。

    ——

    程洲正在睡觉,突然觉得房间有人进来······

    他没有轻举妄动。

    借着窗户透进的模糊月色,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娇小身影;那黑影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向他床边走来。

    程洲轻声问道:“是樊凡吗?”

    黑影一下愣住,“······是。”

    程洲轻轻放下手中的小铁盾,问道:“你是有心里话想跟我说?”

    樊凡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片刻,还是下定决心说道:“金童,你可不知道,我们姐妹俩这些天内心是多么的煎熬!我乃大夏罪臣之后,八岁就被收入密址禁闭训练;万燕妡当时才五岁。我十三岁就被派出去执行暗杀、潜越的任务;日子过得可谓是晦暗凶险。可如今骤然与这个“夜魔”背离,我俩又实在惶恐不安······”

    程洲点点头,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人都是喜欢集体生活的,只要你长时间在一个团体里生活,肯定会产生依赖。尽管这个团体可能很残暴,对你的态度很恶劣。但是一下子突然没有人强迫你、指派你,你没有了那种巨大的生存压力,你顿时反而不知所措了!——其实,就是缺乏安全感,对吧?”

    “是,金童你讲的很透彻。我和万燕妡最是亲近,一直相依为命。有一些······一些不好的指令,我都抢着去做,不让她受到伤害。你对我俩很好、也很尊重我们;可我,我依然觉得不安心,我没办法忘记那些噩梦!”

    程洲叹息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女间客难免要执行美人计,你为了保护万燕妡,一力承担了下来,你付出了很多。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姐姐,我很敬佩你的为人。”

    樊凡听了到程洲竟然赞赏她,不由得惊喜难耐,“真、真的吗?你不认为我是个脏女人、坏女人?”

    程洲听得心里酸楚,可怜的女孩啊!

    “不,你不脏;脏的是王子李安;你不坏,坏的是吃人的夏国贵族!是他们把你害成这样,你并没有任何过错!”

    樊凡听到这里,她多年积累的屈辱隐痛、双亲早逝的惶恐无助、对未来的幻灭绝望——都在此刻被释放!樊凡压抑的痛哭起来,她双手紧抱自己的双臂,像是想要抱住一个支撑点一样······这种刻意压低声音的痛哭,比那种放开喉咙喊叫的嚎啕大哭还要惊心动魄,更加让人体会到她撕心裂肺的痛苦!

    程洲起身抱住樊凡,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言的安抚着。

    良久,樊凡擦干了眼泪,“我们姐妹俩是无根之萍,我只是希望你能真正的接纳我们,我不敢奢求更多······几天来,我一直患得患失。有时候想着,我将来要做什么做什么;可有时候,我又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我身为女人,连孩子都生不了!”

    程洲听到这,有点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她,“何出此言?”

    樊凡不答,只默默的用火石点燃亮了油灯,缓缓的脱下衣服。

    她指着小腹肚脐两边的两个刀疤,“这两个刀口,是李安王子派我到后妃的住所执行潜伏之前,指示御医给我割开的。他们强迫我服了麻药,只看到他们用烧红的剪刀伸进腹中动作,说我以后就跟阉人内侍一样不能生育了。”

    程洲听得又惊又怒:以前只听说过在宫廷里面,有的皇后、妃子为了防止宫女在皇帝面前争宠,就用小锤不停的击打宫女的腹部,最终导致她们子*宫脱垂,以此绝育。没想到李安这孙子,竟然像对待家畜一样、去动手术剪断女下属的输卵管——竟然有这种人渣!!!

    程洲这才切实体会到什么叫万恶的旧社会。

    王子李安这个游戏玩家,这个‘骰shai子’,连做人的基本底线都没有,太可怕了。

    可是,你李安的灵魂是文明的现代人啊!你怎么可以用现代技术如此作恶?你不是也经过‘思想品德’课本的教育了吗?你不是也受过‘马列’‘毛选’的熏陶了吗?你穿越到古代了,就一定要这样胡作非为吗?

    樊凡回忆这些恐怖的往事,那种心理阴影让她不禁浑身犯寒气,惊恐的颤抖起来······

    程洲心疼的用被子把樊凡包裹起来,把她抱的紧紧的。

    樊凡在被子里轻轻的吻着程洲的胸膛,泪水如珍珠般滴落——她抬头直视着程洲的眼睛,“只有今晚,只有今晚我才是自愿的,我想要你接受我,给我信心······”

40 请你顶雷

    第二天早饭时间,程洲与樊凡在饭桌前相见,彼此都有些脸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万燕妡注意到两人的窘态,她笑眯眯的拉着樊凡坐下,张罗起来:“趁热乎,吃饭吃饭!”

    高宠也兴奋的拉着程洲,热情的诉说这几日他在军中学到的领兵之道······

    程洲在饭后,又想到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程洲拽过来驼炳,嘱咐他赶紧放信鸽送讯息回洛阳:叫孟记商号的商队把高宠的大木匣——马槊‘撅燕山’托运过来;还要跟姐姐程淑的“妇联”手工联盟定制三千副防寒手套、护耳、白色披风,外加九千双袜子;再让武晨跃抽时间去看看,韩世忠在洛阳禁军里混的咋样。

    程洲有了新的想法。

    他早上洗脸照镜子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满脸稚气未脱,毕竟才十七岁啊。

    程洲立刻意识到: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难怪啊,刘延庆、童贯虽然已经被我说服,但从他们神态的游疑,还是能看出来似乎对我不太放心。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在古今中外,人类都喜欢把重要的事情交给“老成持重”的人来办,这是天性,是力求稳妥的选择;没毛病。

    程洲作为这个生死游戏的“骰子”,就算你很急切的想要做出改变、做出成绩,可是也不能违反“基本法”嘛!你内心是个大叔,别人不知道啊!

    看你的外表,分明就是个青涩小子;你这样,开始领兵之后能服众吗?恐怕以后还有有很多糟心事要面对,急于求成是不行的。程洲虽然胆子大有冲劲,可也要面对现实——面对社会论资排辈的现实。

    程洲现在有点心虚,得想办法曲线救国才行。

    看样子,只好拉韩世忠来顶雷了;韩大哥您就是救命稻草啊!

    把韩世忠顶在上面当一把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韩世忠在西军里面待了十年,有资历吧?西军的领导他全认识,他跟‘西军之魂’种师道都敢开玩笑,韩世忠来了能解决很多实际问题,还可以帮忙排除一些不可预知的麻烦。

    程洲将原先由自己独领一军的想法完全否定,他发觉自己太幼稚、太想当然了。要干大事,起步必须稳当,要跳出个人立场想问题。

    想到就干。

    程洲赶紧请驼炳给童贯写了一封军呈,在信里,他严重推荐西军青年武将的杰出代表——韩世忠来担任这只突袭队伍的主官,我程洲甘愿作副手辅助······

    程洲又即刻骑马去找刘延庆说明情况,力推韩世忠。

    刘延庆当时就很爽快的答应了,然后立即上报童贯。刘延庆的这种‘我就等你你开口呢’的态度,搞的程洲很受伤:你要不要这么快就答应?都不考虑一下······我不要面子的啊!你那种见我主动让贤的喜出望外,就不能掩饰一下吗?!

    刘延庆当然对程洲不放心。

    当初同意程洲突袭青塘的建议,是因为刘延庆也在打小算盘。他本人也不过最近两年才蹿起的西军新秀,西军上下都认为他是靠拍童贯的马屁才爬上去的,还跟着童贯打击西军其他派系······西军大部分将士认为刘延庆就是西军的叛徒!

    刘延庆心里也是窝着火,就特别想证明一下自己;有立功的机会是绝不能错过的。

    这次程洲提出的计划,正是让自己儿子刘光世出头的好机会。

    程洲刚到延安府,就给他刘延庆送了力斩夏国奸细的“泼天大功”,让他在西军同僚面前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刘延庆相信,程洲就是他的福星,他还能给我带来更多好运!

    至于韩世忠,对这个性格张扬的直爽汉子,刘延庆的印象是很深刻的。

    韩世忠在西军中人缘极好。他官不大,名气却不小。作战勇猛,屡立战功。程洲主动提出由韩世忠来当这次行动的主将——嗬!刘延庆顿顿时就想大喊一声:“成了!”

    他可知道韩世忠是种师道最喜欢的将才,这次有韩世忠在,西军上上下下的关系疏通都不用自己操心,整盘棋都活了。

    刘延庆很怀疑这个程洲:蛮痴儿的推荐可谓是皆大欢喜,可他怎么就如此洞悉西军的内情?

    这其实是他脑补过度,他哪里想到是程洲心虚了找韩世忠来顶雷。

    刘延庆顺便告知程洲,确定他的大儿子刘光世担任这支突击队的右营指挥使。

    刘光世在后期的南宋,倒是成长为一个名气很大、实力却备受质疑的人物;只是程洲历史知识匮乏,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

    程洲从刘延庆这里出来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去接收生铁、火油这些物资。

    在匠作营,他跟父亲解释这批骑兵盔甲制造的特殊要求,“父亲您能不能冷静一下,您听我说完了再拿意见嘛!我为什么不要头盔顶上的红缨、云纹这些无用的装饰······”

    原来,程克发现这个小儿子竟然否定了自己的设计方案,他非常生气:你个逆子还懂盔甲军械制造?竟然跑我这班门弄斧······

    “我明白您意思,盔甲外观漂亮,也是有利于树立士兵自豪感、荣誉感,有利于增强战斗力。可是,这增强的很有限吧!但是这些多余的盔缨、云纹贴片、中脊铁花,给盔甲增加了过多重量,会加速耗费士兵和马的体力。”

    “而且这些装饰,会导致盔甲表面不够光滑,也增添了被杂物钩挂、被敌人武器击中的风险。”程洲并不是天生懂得带兵打仗的人,他只是从自己的观察感受来分析。

    古代头盔上,往往会铆接一个枪尖样的的装饰,再系上红缨,头盔两侧还有金属的云纹,从额头到脑后树一个漂亮的中脊,多余的重量就增加了两斤。虽然只占三十斤骑甲的零头,可程洲忍受不了;多余一克的重量就需要多一份体力消耗,就可能导致在关键时刻,因为脱力而少挥一次刀!

    程洲坚持要把头盔和胸甲、护腿、骑兵盾上面的无用装饰全部去掉。这样,总体每人的负重能减轻八斤左右,还是相当可观的。何况这些装饰天长日久之后,会逐渐剥落、掉色;到时候只会更丑,还不如光面的好看呢。

    ——

    陕北府州靖边将军府。

    一代名将折可适正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中等个头,微微有点婴儿肥;手臂奇长,肩背宽厚;站着的双腿,前后错开一点,稍有点屈膝;这就是掼跤手练习的随时准备扑击的‘虎步’;想必是这“蛮痴儿”经年累月的习惯所致,看来‘少年跤王’倒不是虚名。

    这程金童的五官还算端正,脸上分明稚气未脱;可他一双锐利的眼睛,却透出跟年龄不符的沉稳老练。

    程洲规规矩矩的候着,老丈人不开口,他得等。

    离预定出征的日子还有十来天,??延路上下都发动起来,进行着很多的准备工作。这是急不来的,‘战争’毕竟事关重大。

    延安到府州才一天快马的路程,程洲自然应该趁这个间隙来拜见老丈人。

    折彦璋在旁边可就着急了。

    程洲到自己家里半个时辰,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句话。

    折彦璋在不知情的懵懂中被母亲叫到大厅,乍一见到“那个人”竟然真的来到了家里,她幸福的快要眩晕了······这个小胖子,坏死了!写的那些信,都是些什么粗俗俚语啊,你没进过学、没读过道德文章么?

    就敢在信里直接说想我,想亲吻我的红红的脸庞——哎呀,你脸皮真够厚的!这种羞人的话也能写出来么?

    唉,只怪我那天没收好信纸,被母亲和堂姐无意看到。她们看了信还说:从来没想到,男人能这样跟女子示爱呢,写的真好!这个女婿真有意思······天呐!我当时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死人了!

    ——

    韩世忠拿着任命告身又看了一遍,仍然不敢相信是真的;因为,他等这一天,等的太煎熬了。

    韩世忠四处打量着延安州安抚使帅司分配给他的福利房,再瞅瞅喜气盈盈的妻子两个孩童——终于长嘘一口气,“夫人,我回来了,回延安了!哈哈,我今日也算是荣归故里、锦衣还乡咯。”他话语说的轻松豪迈,神情里却透着太多唏嘘······

    修武郎,正八品,马步军都指挥使,提点河湟蕃兵辎重粮草事——这些对韩世忠来说,本来是早就应得的,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这世界,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

    韩世忠是延安本地人。他作战超勇敢的,有一次宋军攻打西夏的一座城池,久攻不下;韩世忠打红了眼,一个人爬墙冲进去,杀死守城的敌军头领,把他的脑袋扔出城外。宋军受到鼓舞,一涌而上,就攻下了城池。

    夏国的监军驸马亲率夏军向宋军反击,宋军又如丧家之犬缩在结寨里,都不敢应战。韩世忠问清这个敌将的身份和作用,大为兴奋,他率领几名敢死士卒,视死如归的猛冲敌阵;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敌人惊慌失措,韩世忠深入敌阵,直奔元帅大帐;还没等西夏兵明白过来,手起刀落,将监军驸马的头就砍了下来。夏军大乱,争相奔逃溃败。

    西军诸将都称赞韩世忠的勇敢,觉得他年纪虽小,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因此,经略使种师道上报朝廷,请求破格提拔韩世忠。可是,当时主持边事的童贯却怀疑汇报的真实性,感觉这种战报太不可思议,像神话似的;所以只同意给韩世忠升了一级。

    可以说,韩世忠的运气是差了点。西军有几次战役,完全是靠着他的个人武勇打赢。可从军十年了,还只是个连级干部。靖康之变后,居然成了刚刚冒起的岳飞属下!

    这次,程洲把历史的走向稍微扭转了一下,提前让韩世忠突起;不管这次突袭战打的怎么样,韩世忠都已经提前位居团级军官了;应该不会再屈居岳飞之下了吧。

41 韩世忠论兵

    程洲因为身在残酷的淘汰制‘游戏’之中,生存压力让他常常急于求成!

    他很想快点上战场,轰轰烈烈的打一仗;体验一下挡者披靡、大杀四方的感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样也能迅速建立功勋积累威望,升官发财;自己就更有能力去改变华夏厄运。

    可是,事物总有它自己的规律。你一个现代**丝,怎么跑到古代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领兵打仗的学问,可太有讲究了。这回他临时想到把军中老炮韩世忠搞来顶雷,简直自己都要夸赞自己太急智了,这才是典型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可是想走“军武路线”出头,总不能在军队里混日子吧;程洲就每天跑去请教韩世忠。

    韩世忠真是直爽汉子,他就说了:“我看程金童你性子很急,不耐得烦;你又不爱读书进学,想必兵法战阵之术你学不来的······”

    程洲:······您可真会夸人。

    “那有没有比较浅显易懂,适合初学者上手的启蒙‘兵法’?”程洲还是不甘心:难道我争霸天下救国救民之梦就此破碎?

    “倒是有一部《吴子论兵》适合你,是我最佩服的战国名将吴起的遗作。”韩世忠拿出一部“竹简”给他。程洲翻了翻,这繁体字文言文看的他直犯困······

    程洲的现代灵魂,实在是没法钻研“竹简”这种宝贝。韩世忠见他这样,也犯了难,“这已经是最容易看明白的兵法了!”

    韩世忠只好在《吴子论兵》里面挑出几条他认为最重要、最急需的,给程洲讲解起来:

    “若法令不阴,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所谓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当,退不可追,前却有节,左右应摩,虽绝成陈,虽散成行。与之安,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名曰父子之兵。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圆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分而合之,结而解之。每变皆习,乃授其兵。是为将事。”

    这个就是说的为将者怎么带兵。首先就是法令森严、赏罚分明:如果手下兵士在敲锣的时候不知道收兵回营,在擂鼓的时候没有及时进攻——你就算拥有一百万兵将,结局也只能给敌人送人头······

    怎么算把队伍训练好了呢?平时休息的时候有礼有节,作战行动起来又威风八面;行军的时候,前后左右的距离、队列节奏都能控制的很好;知道部队什么时候战斗力最佳,什么时候疲累了······有张有弛。

    打胜仗的诀窍无非就是:我们抄近路,让敌人跑远路;我们调整休息的时候,还能调动敌人,让它疲惫不堪······

    程洲连连点头:讲解的浅显易懂,全是先贤的心血结晶啊;真是学到东西了!吴起不愧为上古第一战神,他的兵法朴实无华,可操作性很强,非常接地气;不像《孙子兵法》那种太哲学抽象了。

    你以为你在学校受过几天军训就牛逼了?原本这队列训练,就是现代人继承古代的训练内容,并不是新创的。

    古人也知道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好处,不要把古人想象得啥都不懂。

    想想戚继光的练兵,他就是只招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和矿工,不要那些所谓的功夫高手。戚继光带着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平民,凭借的他严格的训练方法、军纪和战阵,就能做到战无不胜。

    但是,有的人看了戚继光的战绩和马其顿方阵、**方阵、**方阵这些,就得出‘猛将无用论’;这种思想,是又走向另一个极端了。

    当你勤学武术之后,你个人的反射神经、动态视野、发力技巧、耐久力、呼吸调节方式······很多方面都是明显超出普通人的。历史上,凭个人武力斩将夺旗、改变战局的传奇也屡见不鲜。

    兵法运用,存乎一心。

    每次战役千差万别,没有包治百病的战法;还是得因地制宜、与时俱进!

    ——

    “你,你也喜欢龙阳之癖么······”

    樊凡终于忍不住了,‘善意’的警醒程洲。

    在大帐中看兵书的程洲顿时一愣,转头看向小兵打扮的樊凡。见她脸色嗔恼,眼神幽怨······顺着樊凡的视线望过去——折彦璋正轻松拉开一张硬弓。她轻蔑的一笑,随手就把这张硬弓丢给那些粗豪蕃兵。

    那些挑衅折彦璋的蕃兵们一阵惊呼,之后,马上又赞叹起来:

    “未曾想你个小白脸倒有把子力气!”

    “俊俏哥儿,你不在家搂着小娘子温存,倒来庵脏兵营耍子?”

    “嘿嘿,见你长得偌大身量,想必家中宽裕不缺吃食?”

    “小哥护的好面皮,端的粉嫩可人!你却要教教我等厮杀汉养颜秘法才是,俺平日去到勾栏院里花花,也被嫌弃脸面黑糙!”

    众蕃兵们听到这里,都哄笑起来。折彦璋气的一拳擂倒了面前的黑皮汉子,她终于也止不住的哈哈大笑;军营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所谓蕃兵,就是迁入关中的熟羌或者戎人的后代;世代与汉民融合,说汉话写汉字,其实与中原人差别不大;也自认是大宋臣民。但他们保留了精骑善射的特点,大宋很喜欢招募这些蕃兵作战。

    看着‘纯爷们’折彦璋就这么在军营里挥洒人生,程洲也是服了······

    折彦璋这次非要从府州跟来,他也无法拒绝。

    这个宽肩平胸高大健壮的、像后世女篮运动员似的狄夷混血妹子,每天跟程洲形影不离;早就有人质疑程洲的取向了。

    樊凡虽然对情敌很敏感,可她也没想到折彦璋是女的,毕竟折彦璋个子也太高了;樊凡以为她只是个面目清秀的高大帅哥呢。

    樊凡虽然吃醋,但不是因为介意程洲好“龙阳之癖”。她是亲见过一些夏国宫廷贵人养面首、娈童的;越是上流社会越是爱好广泛。她最痛恨的那个西夏王子李安,就公开的玩弄男色。听说李安竟然远在在辽国都有个‘过命’的相好呢······

    可惜,樊凡不知道这个消息对程洲多么重要。

    ——

    这只押送粮草的后勤部队已经急行军九天了。

    一路风尘仆仆、憔悴不堪,终于到达熙河路,就在兰州城外扎下了大营。

    韩世忠带着程洲、高宠巡视部队,沿路指点程洲安营扎寨的技巧。

    没想到,就仅仅部队扎营就有那么多的学问:选址、风水(真的是风和水)、防御、分区······程洲是越听越没信心:我以后还是不带兵了吧,尽量把打仗的事交给韩世忠这样的专业人士去做!

    其实这个时期,前辈英烈们已经给宋军打好了一个非常坚实的基础——攻占了兰州!

    当下西夏面临的局面,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以前,西夏和青塘吐蕃互为屏障,常常联合起来对付大宋。西夏有青塘护住它的右翼,就可以放心的投入大部兵力在横山(六盘山)一线布防,跟宋军死磕。

    现在宋军占据兰州,在河西走廊中间插进这根楔子,隔断了西夏与青塘的正常往来。因为西夏和吐蕃高原的人员货物交流,最好走的路,就是经过兰州附近。稍远的地方,就是长达一千多公里、五千米高的祁连山,要想翻越过去,基本是九死一生。

    安歇下来之后,程洲好不容易说服折彦璋留在军帐之中,他便带着樊凡和万燕妡姐妹一起进了兰州城。

    同行的,还有先前叫樊凡姐妹搜集、训练的熟羌流浪孤儿;特别挑选五个出生在青塘、会说土著语言的小孩。这五个小孩,都只有**岁;正是足够小、不容易被成年人防范的年纪;而**岁又足够大,已经懂得社会的复杂性,这点对于他们吸收外界信息很重要。

    程洲看着樊凡和万燕妡分别带着五个“小情报员”分头隐入街市。

    他一个人有点无聊,就慢慢逛着街。

    这时候的兰州城不算太大,就一条主街。但兰州处于水陆交通的要冲、是古丝绸之路商道的中转站;所以市面上还算繁华。

    眼见前面好像就有一个摊位被很多群众围住,围观的百姓们还发出阵阵惊叹!

    程洲也想看看这荒僻之地有什么稀奇事物,走过去踮脚往人群中间瞧去:

    只见围的圈里,有一男一女。

    女的两眼无神,眼珠也不转动,显然是瞎了。男的也是一样的衣着破烂,披头散发;他双手垂在身侧,手掌被黑布严密的包裹起来,看这情形,双手怕是残废了不能用。令众人称奇的是,这男子用嘴含着一只狼毫,竟然就在纸上作画。

    眼见的,这纸上山水、茅庐、牧童骑黄牛···渐渐的就勾勒出了形状;围观的人群抑制不住的连连喝彩。

    程洲也是佩服这落魄书生的身残志坚,也准备掏钱丢个碎银给他——可仔细一瞧,顿时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熟悉;但是那人在低头作画,头发挡住了他的脸面,难以辨认。

    待到那残疾书生终于画完,伸头把嘴里的狼毫放在在一边,抬起头来——

    程洲顿时大量个冷战,他头皮发麻、四肢颤栗;不禁脱口而出:“——丁文!?”

42 我自蛮痴君何癫?

    那落魄书生听见程洲一声惊呼“——丁文?!”

    他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看向程洲这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见他眼神凄然,脸上全是晦暗之色;已没有了以前风度翩翩的高富帅光环。

    是的,他正是丁文!就是那个心狠手辣曾经让程洲寝食难安的“钉蚊”。

    “啊”的一声惊呼,地上坐着的瞎眼女子,噌的一下子挡在丁文面前。她张开双手胡乱的护住丁文,焦急的喊道:“官人快跑!”她用后背顶着丁文,双手还在身前漫无目的挥舞格挡,像是要阻止别人来抓他丈夫,“跑哇——!”,她凄厉的嘶吼。

    一听到有人喊出“——丁文”,她就马上觉得大事不好——可是,官人你为什么不跑?为什么不听我的?

    丁文长叹一声:“这是天意吗?”他拽住盲妻的手,将她转过身来,搂在怀里。温柔的对她说:“没事的,只是来了一个老朋友。别怕,乖;真的不用担心,我们以后——都不用再逃了······”

    ——

    孟记商号驻兰州的车马店里。

    程洲听了五个“小情报员”汇报搜集来的青塘高原资讯。他把刚从兰州街市上买的小米饴糖分给他们,小情报员们开心的欢呼起来······其中个子最矮的那个小孩,拿着饴糖,盯着看了好久;口水止不住的流出一长串,‘呲溜’一下又吸回嘴里。他那想吃又舍不得的样子,让人忍俊不住!

    程洲和樊凡、万燕妡姐妹都笑了,程洲问樊凡:“我都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樊凡叹息道:“他叫桑杰,父母都很早以前在部落冲突中死了。”

    只见那小桑杰走到程洲面前问:“阿父,可不可以帮我把这块饴糖包起来?留在延安府的几个街浪仔都没有吃过呢,我想带回去和他们一起吃。”

    三人听了,一时黯然心酸······

    程洲摸摸小桑杰的头,“桑杰你真是好孩子!放心的吃吧,我会买很多饴糖带回去给他们吃!”

    程洲拉樊凡到一边,“在孩子里面,也应该任命一个首领。以后,就让桑杰带领‘街浪仔’社团吧。”

    安排樊凡姐妹带领小情报员们返回之后,程洲走进内院一个雅间。

    雅间里面,丁文仍是和盲妻相互依偎着,他正端了一碗水喂她喝水······

    程洲看了他俩许久,深吸了一口气,“丁大官人,原来,我们都活着啊!”

    丁文慢慢放下水碗,“天意难违,我的罪孽还没有赎清么?”

    “那晚,我本来以为是你哥哥回来为你报仇;只到后来,听说了你被太上老君请回仙驾金童还魂的事迹。我这才知道,那时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你蛮痴儿本人!”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没死。就算被你用铁钎扎穿的时候没断气,我后来也应该被大火烧死对不对?唉,只怪你扎我的铁钎太细,又无锋刃,没有割伤到我的心脏。不过,我当时肺部被自己断折的肋骨刺伤,血浸充塞,就快喘不过气窒息而死了。这时,你插进我胸膛的铁钎,却给我前胸后背开了两个气孔,让淤血流出、空气进入,给必死的我反而带来生机!”

    “你一出门,我就苏醒了,感觉肺里面舒服了很多。既然还活着,我就拼命往外爬,这时候吴荃叔叔和吴福也及时出现了······”

    “我原名叫何玟,父亲叫何挺,曾经是朝廷重臣。他是被奸相蔡京列入‘元祐党人’案里的乱党,被远斥到万里之外广南东路的雷州流放。蔡京的手下,对党人迫害不遗余力;我只好改名换姓隐藏在父亲当年的门生吴荃家里,各取了原姓名的半个字,就是丁文了。”

    “我在伊川,日夜想着掀翻奸贼蔡京,解救父亲。可是‘欲行大事,必费巨资’!没钱是办不了事的。当时我就盯上了瓦舍里面的跤场,以接赌资下注、放高利贷来聚敛钱财。我少不更事,又急于求成;导致筹划你与黄河跤王之战投机失败。几方投注的贵人问责与我,其中,官家近侍杨戬和小孟尝坚持要处置你,以解心头之恨!”

    “我自认不是好人。但是,当时陷杀于你,我亦难以心安。只是情势紧急,我若不杀你,他们就认定我四人跟你串通一气诈骗财东们;威胁要都虞候宗破领禁军以‘聚集逆贼’的名义扫荡吴家大院、诛杀我等。如果是这样,我们四人和吴家一百多口都要遭殃——所以,只好牺牲你一人了。”

    程洲听他重温那段惨痛往事,先前不明白的一些细节谜团也被丁文,哦,被何玟拆解清楚了。

    程洲仍有疑问:“那你火中逃脱之后,怎么会落得如今这副模样?却又为何出现在千里迢迢的边塞兰州?”

    何玟摇头苦笑,“朝堂政争,表面上和风细雨,背后都是惊涛骇浪!彼此恨不得食肉寝皮、斩草除根。官家去年听信谗言,传诏焚毁所有苏东坡、黄庭坚的诗词书画,禁止传阅。蔡京新党又假意召我父亲回东京复职,父亲在途中渡汉江时,竟然溺水而亡······”他说到父亲的意外死亡,表情激愤,显然怀疑是谋杀。

    “我觉察到危险,就独自投奔指腹为婚的岳父家,所以到了兰州。岳父也归为‘元祐党人’被贬至此,我以为这边塞之地足够安全;未曾想,正撞到蔡京的儿子蔡攸残害岳父一家,我只得上去拼命。结果,岳父被拖出大门当众拷打之后,他以四代翰林尊贵之身,难以消受如此羞辱,竟忿而自尽了!”

    “我也被蔡攸砸碎双手指骨,他想让我以后永远没有执笔考科举的机会。我妻子自那以后,因思念亡父、亦痛惜我双手俱废;在家中日日痛哭,难以自持;终于,哭瞎了眼睛······”

    何玟的叙述,语气里蕴含着痛苦到极致之后的冷峻;他的心,已经被摧残得麻木了。

    “自此,我就在这街上以口衔笔,作画乞食。偶尔想起种种惨状,心中难以抑制;就常常当街呼号长啸,以疏解满腔怒火!百姓观我异状,如狂如颠,就送我一个雅号;称我为‘何癫’!所以,现在我既不是丁文、也不是何玟,我只是‘何癫’!哈哈哈,何癫、何癫,哈哈哈······”

    ‘何癫’的长笑,凄厉悲苍;声音粗嘎刺耳,听的人甚为难耐。

    程洲摇头叹息,久久无言。

    ——

    遥忆旧年刀枪现,伊水一隅逞少年!

    天涯沦落宿怨了,我自蛮痴君何癫?

    “来来来,你我今日一醉方休!”程洲端起酒碗送到‘何癫’嘴边。何颠先是呼出一口气,然后用嘴深深一吸,就把这碗酒吸了个干净!看来他双手残疾之后,不得已之下竟然练出了不少绝活。

    何颠还对妻子“盲姑”支招呢:“往右,往右,对对对;就是这里了,慢慢的夹起来;这是红烧狮子头······哎呀,笨的你!你夹不住就用筷子插着它嘛,用手用手,整个拿在手里吃!你担心我们没吃着?没事没事,最多让金童兄弟再叫一盘;你不想想,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再叫十个菜他都不会皱皱眉头!”

    程洲:······

    您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程洲呵呵一笑,叫道:“侍应,再上一份狮子头吧。”

    “何癫啊,既然上天这么安排,自有它的缘由。你惨成这样,也不好说是老天爷刻意惩罚吧;所谓‘有抑必有扬’!这不巧了吗不是?我军中正缺一名参谋赞画,你来吧;咱俩携手,轰轰烈烈干一场大事!”

    何颠残废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只顾把头伸出到桌面上“咬菜”,也不搭理程洲。

    程洲无奈,只好自饮一杯。

    过了一会,程洲满脸疑惑,感觉有点不对劲,“咦?我,我怎么肚子不舒服?哎呦,我肚子疼!?”

    何癫一听大乐,“谁叫你那一晚给我下毒,哈哈哈······试看苍天饶过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也叫你尝尝中毒的滋味;哈哈哈哈!”

    “你、你这个阴险小人!你还真是个何疯癫——你特么的不按套路出牌啊!什么时候下的毒?”程洲气急败坏,真恨不得把这坏小子撕碎了、踩扁了······

    何癫不屑一顾,“蛮痴儿,你不是金童下凡吗?不是应该七窍玲珑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之前吃了小米饴糖,接着又在这里又喝了许多酒、吃了许多肉食;肠胃里肯定会胀气梗阻,不疼才怪呢!我哪里就随身带着毒药?我也根本没机会下毒啊。”

    程洲:······

    你这小子,还真是坏的流脓啊!你特么的一惊一诈,差点把我吓尿了!

    “程金童,你站起来;蹦一蹦,过会儿肚子就不疼了”

    ——

    雅间里,程洲和何癫边吃边聊。

    讲到在那时跤场上各种出糗搞怪的趣事,两人捧腹大笑;何颠的妻子盲姑也呵呵跟着直乐。一不小心讲到蔡京这奸贼,何颠酒劲难耐,又癫狂焦躁起来;他禁不住的仰天长啸、吱哇怒吼······这时盲姑就怯生生的去扯他衣袖,神色惊惶莫名。

43 黑豹骑

    宋神宗时,王韶上“平戎三策”,说“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宰相王安石的支持下,熙宁五年五月,由王韶主持熙河开边,吐蕃腹地熙河、青塘(青海省)落入大宋手中。

    羌人俞龙珂率部属十二万降宋。为了表示忠心,俞龙珂主动提出:“我听说大宋朝有位包中丞,是朝廷的大忠臣;我想请皇帝赐姓我姓包,我也要做大忠臣!”,神宗依他的心愿,赐姓包,名顺;他就是西北包氏的祖先。

    对比大唐时候令人头疼的吐蕃帝国,宋朝的时候的吐蕃政权,竟然崩溃了——形成碎片化的各个地方小政权,有点像“阿富汗”。这给大宋有可乘之机,可宋朝虽然占据了青塘(青海省),却遇到跟阿富汗一样的难题:当地人时降时叛,完全是个耗费军费的无底洞!

    大宋就此背上了沉重的经济负担,没有实现攻占青塘之后灭掉西夏的意图。

    所以说北宋真的是有史以来最富裕的朝代:它同时背上青塘、西夏、辽国、越南四个大敌作战,不停的撒银子;可日子却还过得去。最后在内部有宋江、方腊起义,首都被女贞元首希特勒、哦、是完颜氏的闪电突袭、一举攻下首都,这才堪堪被灭了。

    这样看的话,大宋也不是很差劲嘛!对比法国在有马奇诺防线的基础上,一个月就亡国;北宋连防线都没有,还顶住了两次突袭坚持四年才完蛋。谁强谁弱,一目了然!谁再说北宋积弱,那都是没脑子!

    ——

    这支‘河湟蕃兵辎重粮草’后勤部队,终于开进熙河州府(甘肃临夏)。

    此时已经无需再伪装了,把粮草交割给河州衙门,这支军队就此露出狰狞面目。

    临时营寨中。

    韩世忠、程洲、高宠、刘光世、曲端(童贯安插进来的左营指挥使)一起在点将台站立。韩世忠用他那洪亮无比的大嗓门高声宣布:“众军汉,今日我们就可以昂首挺胸的显摆咱的队号了——‘黑豹骑’!”

    韩世忠一示意,程洲就把抱着的本军大旗用力一抖、一甩:只见,大大的土灰色旗帜上面,绣着一头黑豹。那黑豹姿态凶猛暴烈,在旗面上鲜活凶残;端的是堂堂皇皇、简洁明了。

    程洲出的旗帜、盔甲改进这些主意,韩世忠都全盘接受了。他本来就是个大辣辣的人,不太在意这些形式。何况,他觉得扫荡这些叛逆部落根本就是举手之劳,有什么所谓。

    接下来,就是驻熙河州兄弟友军的欢迎仪式。

    程洲跟着韩世忠,对着众位友军军官顺着一排行礼。一位目光炯炯的中年将官引起程洲的注意,只见他中等身材,胸胛宽厚,双臂及其粗壮有力;整个人热情外放,透出一种精气神爆棚的状态。

    他职、阶都比程洲高很多,却主动跟程洲打招呼:“程副将你好,我是提举熙河兰(州)湟(州)弓箭手团练使何灌。”

    提举弓箭手······相当于甘肃省*军*区体工大队射箭队总教练。

    程洲大概对何灌这个人有点印象,感觉他在历史上是一号人物。程洲却不知:何灌是宋、辽、夏小三国时代的第一神箭手,后来在靖康之乱的时候被宋钦宗和文官们给害死在城门外。

    何灌感激的对程洲说道:“何玟是我的宗族侄子辈,我听说他流落在兰州也去找过他。可他怕连累我,始终不肯认我这个亲戚。这次多谢程金童把他引进你军账作赞画!何玟他自小屡遭磨难,性情难免有些古怪,还望金童你多担待!”说完,深施一礼。

    程洲没想到,自己“金童”的名号都传到千里之外的青塘这了。

    何灌的资历和级别都很高,但是一直被排挤。他现在担任的差遣——训练弓箭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属于高阶低配。何灌在自己过的并不是太如意的情况下,还能不畏权贵的亲近何癫,着实不易!

    在这人心险恶的官场,一般人看到蔡京蔡太师要整治的人,不上去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敢上前关怀照顾?

    程洲‘嘭’的一声(身穿盔甲撞击的声音)就跟何灌来了个拥抱,“何叔您放心吧,何玟是的我兄弟,我俩早就认识了;有我在,他不会再遭受欺凌!”

    何灌很高兴,连连称谢。他从军多年,见多识广,对“黑豹骑”的造型很感兴趣,“你们的头盔和甲胄,看起来与西军其他友军不太一样啊!”

    程洲环视一圈,才发现熙河当地驻军全都围着黑豹骑打量。他们对“黑豹骑”光秃秃的圆滑头盔瞧新鲜,不时还有人摸上一摸;不少人发出赞叹之声。

    程洲的杰作还是第一次公开展示,不由得飘飘然;他刻意大声回答:“我们黑豹骑的盔甲,简洁、轻便,防护却不受影响。我们去掉不必要的装饰,一切只以有利于打胜仗来准备。”在场的众军官们听了,纷纷点头。

    何灌哈哈大笑;“你们的盔甲去掉雕饰,黑乎乎滑溜溜,看起来倒有种阴森诡异的漂亮!我觉得挺好,哈哈哈······”

    程洲经过他这一提醒,觉得还真是:这些盔甲没有花纹装饰,刻意的不作抛光处理;整个看去,黑蒙蒙的。光溜溜的头盔,像二战德式钢盔······整个逞现出一种极致粗野的暴力美感!

    先前那种亮闪闪的游街式盔甲,只适合检阅的时候穿戴。看来大家对这种这种暗黑系的接受度还是很高的,厮杀汉是能直接感受到这套盔甲的野蛮气息,这种暴力美,能给厮杀汉们信心和力量,所以他们当然会喜欢它。

    这种感觉,是程洲的父亲和其他平民理解不了的。

    ——

    黑豹骑终于可以放下辎重轻装上阵。

    这支部队继续前进,到达了出击的前沿基地——西宁州(现在的西宁)。接下来几个月,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

    程洲让驼炳先安置好信鸽,给信鸽适应环境、气候,以保通讯无碍。

    接下来,程洲即刻安排细作。

    “我为什么一整天不给你们吃饭?有谁知道?”程洲问五个小情报员。

    现在,五个小孩都饿的有气无力。在程洲这里丰衣足食的生活,已经把他们养矜贵了,没以前那么能顶饿。

    小桑杰举手回答:“因为,我们如果吃的饱饱的,就不像街浪仔了。到了外面,会被敌人注意,我们就危险了;导致无法完成任务。”

    程洲大为惊讶:这个桑杰,不愧是我钦点的特务头子,哈哈!

    “对!说的好,奖励一块饴糖。”程洲就是要调动他们独立思考的能力,必须有奖有罚。

    “待会你们各自出发,去到不同的部落查探。每个人可以带上一顿饭的干粮,但是千万不能一次吃完。你们也知道青塘这里地广人稀、山高路远,要做持久打算。你们碰到有人给你们食物,要抓过来狼吞虎咽使劲吃,要像是从来没吃饱过一样,听明白了吗?”

    五小特务组以脆嫩的童声整齐回答:“明白!”

    “你们从小就没有了父母亲人,独自流浪——现在,你们有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有了一个成为英雄的机会!你们要让那些欺负你们、瞧不起你们的人刮目相看——你们也可以改变世界!”

    “去吧,我相信你们不会让留在延安府的小伙伴们失望;不会让樊凡姐姐、万燕妡姐姐失望!”给五个小孩分配好地区、物资;程洲就把他们一个一个的用马车隐蔽的运到军营外,不让这三千黑豹骑士兵看到他们;保密工作,做的怎么严格都不为过。

    ——

    晚上,中军大帐。

    韩世忠坐主位,程洲右侧辅之。

    锐锋营高宠、右营刘光世、左营曲端(后来也是南宋名将,像岳飞一样被文官整害死)列坐;随军赞画何癫站着陈述,典书驼炳记录。

    有资格参与这种机密会议的,就这七常*萎。

    “通过这些兵部绘制地图、西军斥候哨探秘贴,加上程副将的谍报;我做出了一个作战方略,大家来参详一下。”

    何癫戴残疾的双手都戴着手套,他将整个手掌一起指向地图,“青塘高原,只有西宁被我宋军稳定控制。西宁以西,是往吐蕃故都逻萨方向去;往北,是湟水上游。我们先不去打近的部落,因为他们得到消息比较早,可能早有准备。”

    “我选定的目标,是先攻破青龙部的绰罗川。青龙部,族人约有四千人,能上马作战的青壮约五百人。但它一个部族还要分散在绰罗川上、中、下游各地,延绵四十里之远;他们短时间内是集中部落人马的。我军分兵一营,以九百人出战即可;我们一次要面对的敌军,最多是两百仓促集结的族兵。”

    “先打青龙部还有个好处,它处在几个部族的中间节点;把它端掉,其他部族以后想要集结起来,就少了中间这个补给站。在这冬天,就很容易导致他们在上百里的地域找不到东西吃——到时候,他们就等着互相吃人肉吧!”

    何癫讲着他的战略构想,脸上却是神色阴毒、面目狰狞。他以邪恶的布满血丝的眼珠,冷酷的扫视着众人——七*常*萎身上都是一哆嗦,感觉这个初冬,似乎格外的寒冷······

    “还要分兵一营九百人去攻‘多禾部’、扫荡黑石涧。多禾部人数较少,而且是围着一个盐湖散居,他们也很难短时间集中。这样,两路顺利攻取之后,稍作休整,即刻回师扫荡西宁附近的三个部落。咱们突然在这三个部落的后方出现,那必定也是一鼓而下、手到擒来!”

    “实现这第一阶段目标,大约需要六天。之后把俘虏和部族民众、战利品都集中到鸟湖(青海湖)东岸此处···”何癫指向青海湖与山脉最接近的一处窄窄湖岸。

    “我们在这里筑城堡。黑豹骑前出二百里,移师到这个城堡。这样,我们就相当于在青塘十六个反叛部落的胸膛中插了一根铁钎······”何癫此时说道铁钎,瞟了程洲一眼,微微一笑。

    程洲给何癫回了个:“呵呵。”

44 第一次的战场

    何癫恶狠狠的说道:“我要让部落叛军进退失据,好似那截瘫一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之后,他们无法通过鸟湖我军城堡这个狭窄的通道集结,就只能最终被我军各个击破,全部俯首称臣。”

    未来名将曲端质疑:“如果叛军不进攻我军修建的这个城堡,而是从鸟湖的另一边绕道集结呢?就算多费一些时日,也总比慢慢耗死强吧?”

    程洲却来抢答了:“曲指挥,这地图画的粗劣,在上面是看不出鸟湖真正的大小。我的谍报人,有几个是自小生活在鸟湖边的。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个湖,比云梦泽(洞庭湖)还要大两倍!”

    众人听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在宋代,你就算没去过‘云梦泽’洞庭湖,至少也是听说过它的威名。

    云梦泽可是华夏第一大湖(洞庭湖在宋代还没有淤积缩水),天下竟然还有比它大两倍的湖?那要从鸟湖边绕道过去,还不得骑马跑个五六天才行?何况,青塘遍布千丈高山,路上可不平坦;加上马儿跑一会也得休息,实际上可能花十天都不一定能跑到目的地。

    何况还要十几个部族都这样绕道跑过去集结——那工作量,协调起来可就太难了······

    大家都放下心来。

    刘光世又问道:“这最后收尾之战,预计局势如何展开?”

    何癫点点头,那意思是你问到点儿上了!“只要我们实现第一步,占湖岸建好城堡。那时,就算反叛部落得到消息,下定决心先召集五六个小部落来攻击我军、阻止我们建城堡;那他们也是来送死!”

    “我们只怕找不到他们,他们若来主动来攻,却是正合我意。只需调动西宁那里的步军支援守城,我大宋的手*弩、神臂弓、床子弩正好等叛军攻城的时候,大量杀伤他们。到最后,我们黑豹骑再上马来一个冲击,叛军还不全灭?倒是不用远远的去他们了,哈哈哈······”

    众人听到,认为何癫说的没毛病,都一起笑了;气氛轻松愉快。

    “其实,叛军里面如果有聪明人的话,最大的可能,是倾全族之力‘一条道走到黑’!去联络各个部落,花半个月的时间绕道,慢慢集结起来。差不多,能集结到三万族兵吧。到那时,在我军城堡的北面发起孤注一掷的进攻,跟我军拼个鱼死网破!”

    “他们如果真的这样作,那可就万事大吉了!程副将坚持带来的这些火油是作甚的?咱们把叛军一把火烧个干净便了,省得我大宋这么多年屡次上青塘讨逆。只要这次消灭他们三万青壮,这个冬天,他们又消耗了太多食物用于打仗;最后只剩老弱妇孺,大冬天的,又得饿死多少?活下来的适龄女子,奖赏给边塞将士们。剩下的男丁,只要超过十二岁、能开弓射箭的,统统砍去拇指;让他们的手以后只能服苦役、搬石头建城堡,拿不了兵器。”

    刚刚轻松的气氛,又凝重起来······众人看何癫的眼神,都透着畏惧:你何癫是在地狱熬过来的吧,你咋这么阴损呢?

    “如此,青塘部落二十年不得复起,此地驻军,只需数千可矣!河湟三万将士或解甲归田,或再调往横山去攻夏国。大宋至此,每年可减免千万贯租税负担;民众安乐,国家昌隆!”

    大家想到以后国泰民安的好时光,不禁又高兴起来。自己参与这一仗,原来很快就能造福我华夏神州啊!

    韩世忠对待打仗最是果决,他拍案站起:“高宠听令,回去收拾本部兵马,明日发兵绰罗川!”

    “曲端听令,领多禾部地图······”

    ——

    黑豹骑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一支轻骑兵。

    骑手全身护甲,但只有胸甲和头盔是金属,其他都是牛皮作的皮甲。马身上披的也是皮甲,且只护住马头、马颈、前胸。护甲偏向于轻便,作战方式只要求突袭、侧翼包抄,不与敌方骑兵当面硬碰硬。

    中国的地域广大,往往古代战场十分广阔,参战部队规模也极大,动辄就十万人往上;这跟西方城堡贵族那种几百人的乡镇械斗完全不同。

    在古代中国,重骑兵很少出现,基本属于名声不彰。

    根本原因,是因为中国太大了。中国是大一统的国家,不像欧洲那样四分五裂的几十个小国。随着战争规模的越变越大,中国需要养的部队人数太多了,中原王朝掏不起那么多钱来装备实战中意义不大的重骑兵。

    而且重骑兵正面对冲,对于武器的损耗太大了;武器、盔甲的修补、制造,不是能在野外或者村镇里就能完成的,对于经常需要投入十几万人的战争来说,很不实惠,也太繁琐了。

    锁子甲虽然防护作用好,也是因为成本高的原因没有在中国推行。平行对比军制相似的土耳其帝国、拜占庭帝国,他们也对防护力不差锁子甲太多而造价便宜、极其易于修补的‘札甲’情有独钟,最后都抛弃了锁子甲。

    中国的骑兵理论,更侧重于侧翼包抄和偷袭干扰,而不是正面冲锋。而如果你在中国的史书上看到“某将带领三千铁骑冲入敌阵”的话,那么,后面必然会接上“左突右杀,身被几十创,斩杀敌卒数十人,力竭而死。”

    像这种正面硬刚的作战方式,中国人得出的普遍结论:“非是智者所为”!

    ——

    程洲坚决要求随高宠的锐锋营一起出战。

    即使再不懂领兵之道,他也要想办法在这只军队里打下自己的烙印。

    黑豹骑组建以来的第一次大战,你根本都不在场,你程洲怎么好意思说这是你的军队呢?

    而必然的,折彦璋一定要跟来保护他。

    程洲被她这种生死相依的坚持打动:他一个现代人,哪里体会过这种誓死追随的幸福?所以,出于礼貌程序,程洲随便劝了折彦璋几句,就任她跟来了。

    高宠现在的模样,已经有点名将风范了:行军斥候收放、调配;何时停下休息;多久喝一次水,几时开饭······都掐着时辰点儿的发布命令;一丝不苟,分毫不差!

    斥候来报,“程副将、高指挥使,前面距绰罗川已不足四里。斥候队率代明凯在前面截杀了三名青龙部哨探,未曾走漏军情。”

    哇哦!这个代明凯可以啊,开篇算是完美了。

    程洲第一次上战场,既兴奋又不安。

    他倒没有大发圣母心去同情那三个部落哨探,脑子里想着这即将开始的血腥厮杀,不禁让他感觉颤栗胸闷、气息浮躁。

    高宠却是将门世家,自有大将气度在身。他对左右喊道:“短呼气、长吸气,眼看前方,不理左右······”!

    传令兵就将高宠的话一句句传了开去,很快,整个九百人的锐锋营就稳住了。

    这些蕃兵骑,都是取汉名、说汉语的熟羌混夷;他们既熟悉西北民情地形,骑射技术又很不错,还具有祖先的悍勇之气。程洲听说西军还有这样好用的骑兵,就都选来黑豹骑。

    斥候队率代明凯回转大队,他一个人在马背上闪转腾挪的展示骑术,趾高气扬的藐视众同僚。

    高宠豪迈一笑:“哈哈,代明凯!你立了首功,我已经叫军正记下了。你对前面情况最是熟悉,快说说看,我们该从哪里杀进去?”

    矮墩墩的灵活胖子代明凯听到高宠叫他,显摆的直立在马鞍上,叉手一礼:“见过程副将、高指挥使!前面地形我探的清楚,要我说的话,就从中间直插,截断这个部落,让他首尾不能相顾便了!”

    高宠摇摇头:“你的主意看起来似乎不错,但骑兵是不能这样用的;我们要保持速度,如果陷在中间冲不起来就麻烦了。而且,中间突进,容易让叛军分头逃跑;到时候,你追左还是追右?”

    代明凯一时语塞······

    程洲心里又‘呦呵’了一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人呐,平时看着他再笨,可一旦碰到他擅长的事情,马上就变聪明了!高宠就是明显的例子。就高宠刚才对战局的分析,哪里会想到他在生活中那么迟钝?

    只听高宠下令:“前都、中都(一连、二连),随我以人字阵型突入谷口,我们今天来个一鼓作气,从河谷一头迅速冲到底,路上只管解决面前的敌人,不作纠缠。后都随后堵住谷口,缓缓跟在后面,收捡俘虏降卒。代明凯率领斥候队前出,至绰罗川后的斜坡,查看并追击翻山遁逃之敌。”

    传令官分别催马飞奔传达,在原地又打旗语传达了两遍;前都、中都、后都也马上以旗语回应。

    高宠看着程洲,右手扶着程洲肩膀,诚恳的说道:“没有你,我不会这么快‘走’到这里。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以后,我不会再说啦,哈哈!”

    程洲点点头,笑的很开心。

    程洲对折彦璋说:“彦璋,待会冲锋,你护住高宠右侧,我护住他左侧。”

    唉,打仗不是我的专长,就让你高宠暂时当一个时辰的男主角吧,我作个男二号辅助。

    “杀!”高宠一声厉吼。

    当程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高宠已经冲出去两个马位了。

    轰隆隆,后面一大波黑豹骑士兵也都冲到前面去了,程洲还在用脚踢马肚子才起速呢。只怪他的骑术太菜,催动坐骑有点慢。

45 青塘第一勇士?

    程洲配的兵器,是军中最普遍的环首直刀;他挥舞着直刀,马速终于提到最快,面前哪里还有敌人?

    而高宠又快又猛,一杆“撅燕山”在手,枪头像毒蛇吐信、又似游龙分波;一眨眼的功夫,挡在他面前的叛兵就倒毙了四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就导致程洲举刀却没有目标可砍,远远的追在高宠后面,就像是举刀在给高宠喝彩助威似的。现在,程洲沦落的连男二号都没了,直接成为群众演员杂兵乙。

    男二号是谁?恐怕是折彦璋。

    折彦璋和高宠差不多的身高,只是稍微显得纤细一些,毕竟是女人骨架嘛;不过她穿上盔甲之后就看不出区别了。

    折彦璋使一把家传长柄凤嘴大刀。大刀有近十一尺长,比高宠的枪是短一些,但比程洲的四尺直刀还是长的多。她的凤嘴刀,最合适的招式就是抡起来像大风车一样扫;一扫一大片,挡者披靡!

    有这两人在前面,程洲跟着在绰罗川中心谷地冲了二十里,一个人也没砍着。

    骑马骑的最少、骑术最烂的程洲,终于掉队了。

    前面还有十多里才到头,坐骑停在原地,打着响鼻;它似乎也在嘲笑程洲第一次上战场就把自己弄丢了。

    程洲持刀四顾心茫然:前都、中都全跑没影了,就剩我一个人晾这儿······程洲看着沿路的残肢断臂,顿时感觉不妙——跟在后面的“后都”,是收容俘虏降卒的,半个小时之内未必能赶上来,前面高宠他们又跑远了;最可气的是老婆折彦璋也不管不顾的杀红了眼,嗷嗷叫喊的就随高宠冲到最前面。

    折彦璋在府州老家多年打熬苦练,今天终于猛虎出笼;杀的兴起,竟然把她的小胖子给忘在脑后······

    程洲心里这个恨呐:好你个小娘皮,你也太飘了吧?把相公我都丢在路边不管,看回了军营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他正嘀咕着,背后突然就传来一声大吼:“——中原贼!”

    一骑快马就从后方斜刺里冲出,奔他而来······

    ——

    既然来将喊程洲的称呼是“中原贼”,那他当然就是敌人:青塘叛军。

    那人骑速极快,呼喊声刚落,就已经冲到程洲左侧。

    这敌将显然情绪激愤,喊程洲的那声“中原贼”也是咬牙切齿的怒吼。

    这敌将虽然怒火万丈,但是战斗经验丰富。一般人都是右手拿兵器,程洲也是右手握着环首直刀。敌将第一反应就是冲击程洲的左侧,让程洲的右手不方便别扭的防守左侧。

    他手中连枷(木柄链接着流星锤的击打武器)‘呿’的一声破空厉响,锤头就朝程洲砸了过去。

    程洲刀在右手,旁光(两眼旁边的余光)看到敌将从侧后方冲来,挥动着一件奇怪兵器就照自己头顶抡过来——必须即刻防守!程洲右手猛的举刀往后一撩,挡一下试试吧,也没什么把握——“噹”的一声巨响,运气不错;他的直刀还真挡住了这一击,与连枷的锤头撞击在一起。

    连枷中间是铁链,力量不会直接传导到持握人的手上,那敌将自然无事。可程洲“哎呦”一声就叫疼了,这次兵器相撞的力量,实实在在的反馈到他握刀的右手,虎口顿时就被震裂流血,整条小臂酸麻,无力的垂了下来;只凭着一口气勉强提着刀,没敢丢。

    敌将见一击得手,那中原贼显然是吃了亏,他大喜过望!即刻脚踢马肚,催马紧追而上:这个中原贼,一看盔甲就是个官啊,哈哈!

    只是连枷这种重武器,全靠挥舞发力来砸击;打中敌人自然是非死即残,可每次出击,要收回来再蓄力往前抡,整个过程费时费力。敌将收回连枷到身后,正待挥击第二次——只见眼前突然一个圆形的物体飞砸而来!

    程洲知道自己的右臂暂时废了,可坐以待毙绝不是咱“蛮痴儿”的风格;而掼跤高手都把左右手练习的同样灵巧。他就立刻用左手取下挂在马鞍后的骑兵圆盾,“嗖”的就扔向敌将,阻击一下他再说。

    敌将刚抡起连枷,这个圆盾就迎面飞来——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一躲,举起来的连枷链锤,自然没能挥出去,就直落下来,砸在自己头顶皮盔上;“咚”的一声闷响,把他倒砸了个头晕目眩。还好只是掉落,不足以自杀。

    敌将“嗷呀!”一声大喊,振奋了精神,右臂再次发力举兵器:这次,定要打死那中原贼······

    程洲哪里还会给他机会:一直逃是不行的,要改变战略。

    他主动收缰绳拉停坐骑,试图让紧追的敌将冲到自己前面。那敌将一时不备,“啊?”的惊叫一声,就冲过了目标一个身位;他顿时感觉不妙——程洲在他后面迅速出击,左手就薅着了敌将头上的不羁长发(叫你们这群蛮夷不学咱中原束发结髻?)。

    结果就是:“噗通”!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都掉落马下。

    程洲是主动出击,敌将是被动跌落;两人都是后背着地,程洲死死的抓住他的头发,使劲左右甩动,让敌将的脑袋不停左右晃动,无法找到平衡感。

    敌将头皮被扯的生疼,他的兵器早飞了,只有手找不到目标的在空中乱抓着。

    程洲掉下马之后,也被摔的很疼。右手的直刀也不知去向,右手掌还在流血,无法屈伸。程洲只得忍痛,用右手的臂弯兜住敌将的脖颈,狠狠的勒住。左手这时就放掉敌将的长发,到他脑后托住他后脑勺,用力往前推。

    程洲下面双腿分开,压在敌将的双臂上,使劲压制他的手臂,不让他解救自己的头部。程洲的这些应对,和后来的职业摔角技术是相通的,都是用最合乎力学原理的方式制服对方。

    敌将只有下半身能自由活动。他奋力的扭动腰胯,双脚蹬踹地面,像一条即将渴死的泥鳅,苦苦的挣扎着!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两个活生生的人类,却要在此地以命相搏!

    “副将,程副将?!”

    “放开他吧,他已经休克了。让我们用绳索把他绑上。”

    不知不觉,后面收容俘虏的后都分队已经扫荡到此。

    程洲放开了敌将,顿时感觉虚脱无力,瘫倒在地。

    这种生死搏杀,令他太全神贯注了,身边有人靠近都没察觉。如果是敌方先来人,轻手轻脚的在身后给他一刀······不敢想象那种结局啊!

    第一次战场历险,超出程洲的预想太多。

    以前的满脑子英雄浪漫主义——驰骋疆场、左突右奔,遇者披靡、万夫莫敌······到了现实中,自己根本就是全程晕头转向、瞎打乱撞,完全是懵逼状态。

    他现在能理解高宠、折彦璋为什么会顾不上他了;这乱的,我不连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么!

    初次的战场,这才不过几百匹马的阵势;铁蹄轰鸣,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死亡之前的凄厉尖叫、鲜血的腥味······已经把程洲刺激的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其他的什么阵型、配合,保持距离啥的,都被抛在脑后。

    高宠和折彦璋也是第一次打仗,状态也差不了多少。

    脑子在纷乱的战场上,很难冷静思考,都是靠本能作动作杀、杀、杀。

    可以说,程洲是九百人里表现最差的一个。他这属于临战失神导致掉队,事情要是搁在士兵身上,往大了说能定个“畏敌怯战”“意图脱逃”,可能会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可谁叫程洲在出击的这一营里职位最高呢!他哪里知道什么军法军规,平时看都不看:跟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区别也不会太大吧······

    他的思维习惯还处在文明社会,根本没觉悟到在这个时代:一个不注意,是随时可能掉脑袋的。

    ——

    高宠、折彦璋回来了。

    押着俘虏、牲畜、牦牛大车,浩浩荡荡,足有几千人、数万头牛羊。

    高宠叉手一礼:“程副将,青龙部已被我军全部擒获。代明凯带斥候队在后山,堵住了试图翻山逃跑的三名族中贵人,正在押来。”

    程洲一听乐了:这个高宠就是懂打仗,安排斥候队到后山堵漏真是绝户,果然就逮住了大鱼呢!

    不过这“贵人”啊,古今中外都一样:鼓动小百姓去闹事、去造反,让别人冲在前面。见机不对,贵人们就抛弃被煽动的平民,脚底抹油——开溜!牺牲的,都是些愚昧的底层。这些“贵人”逃跑最迅速、投降最快;很多时候,因为他们地位显赫、有号召力,还真不会被杀掉,新主子得继续用他们招揽人心——你这跟哪儿说理去?

    这不,三个“贵人”被斥候队押到了程洲面前。

    三人眼睛一溜,就看出程洲是主导人物,噗通就给程洲跪下了,口称:“拜见天朝上官,我等有罪、我等有罪······”反反复复就这两句,发音怪异。想必他们学会的大宋官话,也只有这两句投降活命词儿了。

    程洲正不耐烦想着怎么处置他们三个······其中一个‘贵人’突然指着被绑住的那个敌将,一顿叽里呱啦。另外两个“贵人”也看到了那名被俘敌将,顿时大惊失色,也不停的抓耳捞腮、不住的对程洲喷着外语。

    程洲听的气闷,“通译呢?仗打完了还不上来?”

    “来了、程副将,我来了!”军中通译白芷气喘吁吁地跑来。

    白芷听了那三个“贵人”的描述,转身对程洲行礼:“程副将,他们三人是青龙部的酋长、大祭、族老。他们说被您擒住的这名敌将,是最大的反叛部落‘雪豹部’派来的使者,说是要联络各部一起集结兵力击退宋军。这人是雪豹部首领的儿子‘益麻党征’,平时素有威名,被称为‘青塘第一勇士’!”

    “他三人本来以为宋人都不是益麻党征的对手,今日益麻党征却被程副将擒获,令他们万分钦佩!说您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勇士!”那通译翻译完,才回过味儿来,自己也不禁被翻译的内容吓一跳,看向程洲的眼光,也从开始的敬畏转变成崇拜。

    程洲:······

    嗬!?合着我又因祸得福,打怪掉宝贝咯?这······也不能每次都这样搞法啊,全是拿命来搏!次次都富贵险中求,有没有轻松点儿的任务?太昊祖宗,你这游戏设置也太坑啦!

    “副将威武!”“副将神勇!”刚刚赶来的代明凯,及时的高呼口号,引导群众;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旁边的宋军,也在刚才一传十、十传百的转述中知道了通译的话,被代明凯这一带动,都开始欢呼起来:

    “副将威武!”

    “副将神勇!”

    “副将单手擒敌酋”

    “副将首功”······

    程洲张口结舌:······

    这,这多不合适,不合适嘛;你们哪只眼睛看我单手擒敌了?我的右手虎口现在是包扎着,可这并不意味着当时作战就只有一只手能用啊···你们啊,这是过分宣扬“个人英雄主义”!

    暴力膜拜不可取,不可取······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8588/ 第一时间欣赏宋别最新章节! 作者:程锋破浪所写的《宋别》为转载作品,宋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宋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宋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宋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宋别介绍:
靖康之变、北宋灭国。这是古典时代的分水岭,从此华夏失去了安全感,文明被野蛮颠覆的惨剧反复重演!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宋末之乱有了一丝逆转的曙光;靖康之变还会发生吗?让我们一起开始《宋别》之旅吧,本书无种*马、无系统,只有兄弟、智慧和热血!书友群708126931。宋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