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一章 辩论
十几个来自长安的学生一个个都听的傻了,说了半天敢情自己这些人全都特么成了苦力了?一个两个的跑到这里来给这位‘祖宗’打工来了?
可是俗话说的好,货到地头死,他们这些倒霉蛋自己也清楚,没有皇帝的命令自己是绝对不敢回长安的,留在朔州以李慕云的性格,如是不听话,估计能玩死他们。
所以就算是被当成苦力,这十几个人也只能认命,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跟在李慕云的身后向山下走。
没办法,去工地嘛,住在山寨里面自然是不行的,为了方便办公,只能到工地附近去住。
……
一路无话,到了山下李家镇,李慕云带着自己这十几个学生,到来了镇子中间的一处长着奇怪果树的简陋院子,才刚一进去,便大声嚷嚷起来:“遗直,遗直在不在?!”
“使君大人,有什么事么?”迎着李慕云的声音,小院中唯一一间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是房遗直又是何人。
李慕云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站着,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十几个臊眉耷眼的学子:“前几天你不是说缺人么,今天我把人给你带来了,都是太学的学生,你看看够不够!”
“太学的学生?”房遗直十分意外的看了一眼李慕云,接着又扭头看向那十几人,很快便从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下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人身前:“行俭?你怎么来朔州了?”
“遗直兄,我……”裴行俭看着房遗直,一肚子的牢骚到了嘴边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啊!”
房遗直在山阴县待了近一年,已经比以往成熟了许多,见裴行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嗯!”裴行俭点点头,虽然没有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但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其他一众人其实也有认识房遗直的,只不过他们的家里地位太底,与房遗直这种长安顶级公子根本搭不上关系,就算认识也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倒是李慕云见他们聊的熟络心中有些好奇,于是便上前问道:“遗直,这位是谁啊?自己人?”
“算是自己人吧,出身河东裴世,他爹是前朝名将裴仁基,与我父颇有些交情。”房遗直的名字果然没有取错,还真是直的可以,三两句话就把裴行俭的老底抖了个干净。
不过李慕云的历史知识实在有些匮乏,不管是裴仁基还是裴行俭,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一无所知。否则他其实早就应该知道,裴行俭可不是一般的人物,那可是未来的大唐宰相。
被掀了老底的裴行俭表现的有些尴尬,不过在看了一眼李慕云之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讪讪的笑了笑。
没有办法,丁班的学生当初在长安的时候已经被李慕云折腾出心理阴影了,毕竟眼前这位可是一言不合就动刀子杀人的主儿,如果没有必要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
房遗直在掀过裴行俭的老底之后倒是再没说什么,相比于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更关心的是眼下的路要怎么修。
所以很快他就换了话题,对李慕云说道:“使君大人,眼下参与修路的人越来越多,统计的时候越来越麻烦,您看这事儿需要怎么解决?”
“那是你的问题,我管不了这么多,现在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了,每人每月只有五百文的月钱,管吃管住,但是误工要扣钱,请假也要扣钱,标准你来定!”
“这没有问题!”房遗直点点头,所谓皇帝不差饿兵,十多个人,每月六、七贯钱而已,对于整个朔州的工程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他真正关心的还是工程进度和百姓的过多参与,毕竟大唐还是以农业为主的国家,百姓都不种地跑来修路,在房遗直看来就是不务正业。
所以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房遗直叫住了想要离开的李慕云:“使君大人,下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不知大人可否为下官解惑?”
李慕云闻言转回头,看了房遗直一眼:“是不是我说不知道,你就不问了?”
“大人,下官是认真的。”房遗直梗着脖子说道。
“那好,你说吧!”李慕云摊了摊手说道。
“大人,为什么您一定要让大唐百姓参与修路呢?这样会耽误农时,将来粮食就会减产,您不觉得这样会失了国本么?”
“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就好像你房遗直喜欢读书,而我李慕云喜欢睡觉,可是我们都饿死了么?没有吧?”
房遗直并没有被李慕云带偏话题,只是定定看着他道:“大人,我们是在讨论国之根本。”
“民心才是国之根本,民心所向便是大唐。”李慕云摇了摇头说道:“至于务农还是务工,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在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遗直,你的概念本身就错了。”
“可是如果百姓都不种地,那我们吃什么?”房遗直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也没有考虑到周围的环境,周围十多个来自太学的学生把小院的氛围直接带偏,让小房只以为再次回到了学堂之上的辩论会。
“这只是你以偏概全,该种地的地方还是会种地,该务工的地方就要务工,量力而行这句话遗直你总听过吧,我们这里地处北疆,本身就不是什么产粮的地方,就算是百姓全都去种地了,你觉得产量能够提高多少?能够翻倍么?”
李慕云一句‘量力而行’让房遗直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不说话了。
朔州在大唐的确不是什么产粮的大州,种出来的粮食在很多时候连交税都不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硬逼着百姓去种地是否真的合适成了房遗直纠结的问题。
第三六二章 来自长安的倒霉蛋们
两天,仅仅两天,来自长安的倒霉蛋们就知道了什么叫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累,太累了,虽然不用他们每天在工地上跑来跑去,只是让他们坐在工棚里面统计人数,给那些来上工的人画押,可就算这样,也让这帮家伙一个个活的痛不欲生。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先生’也就是李慕云当初说起朔州的时候会说这里一年只刮两次风;为什么会说在朔州你白天能把人约出来陪你干点啥的都是生死之交。
这鬼地方真是特么太热了,明明是四月初,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六月中;明明是坐在工棚里面,可是却感觉自己与烤肉的距离只差一点点盐。
而且白天这样也就算了,可是到了晚上更要命,热的要死不说,还有成群的蚊子围着你打转,不管怎么赶都赶不走。
更重要的是,晚上别人都睡了,他们不能睡,因为他们要把白天统计出来的人数重新整理、计算,这可不仅仅是计算谁来谁没来,而是要计算工程进度,用了多少材料。
这一算就是大半个晚上,等到算完天都快要亮了。
所以只用了两天时间,这些莘莘学子们便领会了一个概念:钱,真特么不好赚!
不要说他们这些不干活就热的要死要活的家伙,看看那些顶着太阳在工地上干活的薛延陀人和大唐百姓吧,在这种能热死人的天气里,这些人除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会休息一下之外,好像从来就不知道累。
汗水混着尘土在这些人的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沟壑,可是这些人全然顾不上这些,只是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
清理路面的,修筑路基的,搅拌混凝土的,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为的只是每月那为数不多的一百五到两百文钱。
看着这些正在忙碌的雇工,再联想一下自己这几天的遭遇,裴行俭、庞文龙、田雨禾等人忽然间有了一种明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李慕云会让他们到地工上来,又为什么说让他们检验一下自己在太学里学到的东西是否有用。
在太学他们学过太多‘民为天’,也学过很多的‘百姓苦’,但那些知识终究是停留在书本上的,脑子里虽然有印象但感触却并不深。
可是现在他们都懂了,百姓真的很苦,两百文钱对他们这些富家子弟来说可能连一餐饭都不够,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却是辛辛苦苦劳作一个月的全部收入。
当然,这不是说这些来自太学的学生以后就彻底改掉了大手大脚乱花钱的毛病,而是指他们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百姓苦’。
另外还有一些问题就是,他们发现以前学的那些东西其实在实际应用中并不能派上什么用场,读过的那些书里面写的东西往往都是大而广,在他们日常的工作中完全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就好比算学吧,什么三折井,什么鸡兔同笼,这些东西在实际应用中根本用不到,相反这段时间用的最多的反而是最简单的加与减,还有一些比例方面的问题。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李慕云才再一次出现,陪着他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还有一个小丫头。
“怎么样,五天了,你们有什么感触没有?”李慕云将所有来自太学的十几个学生全都召集到了一起淡笑着问道。
裴行俭因为身份露了底,在一群学子中间隐隐成了领头人,面对李慕云的问题,主动站出来苦笑着说道“先生,您说的没错,太学里学的东西真的没有什么大用。”
“你们真是这样觉得?”李慕云似笑非笑的看了裴行俭以及那些学子一眼,也不等他们回答便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想止步于一个小吏,那么你们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误,可是你们真的想止步于此么?”
“不想!”庞文龙摇摇头,他的个性张扬,又有闯劲,自然不会甘心作一个基层的小吏。
“既然不想,那就动动脑子,要学会学以致用,你们学到的东西流传了上千年必然有其道理,所以你们要懂得珍惜。”李慕云笑着说道。
“可是先生,你以前不是说过我们学的东西都没有用么?”田雨禾在一边问道。
李慕云摇摇头:“那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把你们学到的东西与实际联系到一起,所以我才会说你们学的东西都是一些无用的东西。”
“就拿你们现在来说吧,你们只在这里工作了五天,你们觉得这些雇工很辛苦,百姓生活不容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何解决呢?没有吧?你们觉得百姓在烈日下工作会不会有怨言?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何解决?那些薛延陀人也在这里做工,你们觉得他们在工作的时候心里会想些什么?”
十几位学子全都低下了头,各自想着李慕云刚刚所说的一切。
他们的确没有想过这些,或者说也没有时间想这些。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眼下干的都是些小吏的活,自然不用考虑这些问题。
李慕云见众学子不说话,叹了口气说道:“位卑未敢忘国忧啊同学们,虽然你们眼下是在我这里实习,做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工作,可是你们不要忘了,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着眼于现在,展望未来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
一语惊醒梦中人,十余位太学的学生并不是真的笨,他们只是想不通,现在被李慕云拿话一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意,齐齐躬身向其道谢:“谢先生教诲,学生明白了!”
“明白就好,都去做事吧,再有五天,我会将你们分开,每人独自负责一个工程,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够挑起这个担子。”李慕云负手而立,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先生的样子,只有苏婉晴在旁边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坏笑。
第三六二章 于志宁不好骗了
“慕云,你刚刚在笑什么?”在与那一群情绪高昂的学子们分别之后,苏婉晴与李慕云并骑而行,穿梭于官道上的人群之中略带好奇的问道。
“我没笑啊!”李慕云失口否认。
苏婉晴嗔怪的瞥了李慕云一眼:“还说没有,你刚刚明明就是想笑,但是自己又忍住了!”
她十分相信自己的观察力,十分确定刚刚李慕云这家伙的确是在笑。
李慕云与苏婉晴对视一眼,突然一笑说道:“你知道么,年青人有些时候虽然热血、冲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有一种中年人所有没有的优点。”
优点?苏婉晴低头沉思,琢磨着李慕云话里的意思。
小丫鬟婷儿骑着马跟在后面,听着小姐与未来姑爷的对话,饶有兴趣的问道:“少爷,是什么优点啊?”
李慕云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婷儿,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小跟班慕雨:“猜猜看,如果能猜到少爷有奖。”
这两个小丫头大概差了五岁左右,不过在李慕云看来,论起心眼慕雨能甩婷儿三条街,所以他并不认为婷儿能够猜出自己所说的优点,相反,慕雨道是很有可能。
而事实证明,李慕云的判断并没有错,婷儿猜了很多,诸如聪明、体力好、身体棒之类的答案,但是都被一一否定,而一直没有说话的慕雨眼中却在最后闪过一抹了然,只是在偷眼看了一下婷儿和前面的苏婉晴之后,理智的紧闭着嘴巴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倒是苏婉晴在想了一会儿之后,哭笑不得的问道:“慕云,你所说的优点不会是单纯吧?”
“呵呵……”李慕云坏笑着说道:“虽然你答对了,可是没奖品。”
婷儿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苦着脸说道:“什么啊,竟然是单纯,这算是什么优点,少爷你又骗人!”
李慕云的心情显然很不错,听了婷儿的小抱怨,回头调侃她道:“哎,我可没有骗人啊,单纯在有些时候的确是优点,比如单纯的人做事情都比较认真,而且不会偷懒,最重要的是……。”
苏婉晴在瞪了他一眼,打断他道:“最重要的是好骗对吧?”
李慕云被说的有些尴尬,讪讪一笑:“说骗多不好,应该是鼓励才对。”
“信你才怪,本小姐可不是你的那些笨蛋学生。”苏婉晴俏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说完之后双腿在马腹轻轻一磕,回头叫了一声:“婷儿,我们走吧,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要再耽误使君大人的时间了。”
“哎,哎你注意安全!”李慕云看着苏婉晴风风火火的样子,无奈的嘱咐了一句。
只不过看苏婉晴头也没回的样子,估计是根本没有听到。
……
于志宁这段时间过的并不如意,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这老头子不得不放下架子,亲自监督一项重要的工作配制火药。
火药这东西李慕云曾经跟他详细的说过,还给他演示过火药的用法。
看着那被一点点火药炸开的山石,于志宁立刻意识到,这东西的重要性,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李慕云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东西的配方千万不能落入异族之手。
所以当前几天李慕云找到他,求他帮忙监督火药生产的时候,老头子义不容辞的答应了。
而且为了保证火药不外流,老头儿身体力行亲自监督生产,每天二十斤火药多一两也不行,少一两更不行。
火药生产出来之后,于志宁亲自携带到采石场,哪里有需要的时候,他便亲自过去,亲自监督用量,一个炮眼儿放多少火药都必须他亲眼看着,然后在点火。
所以几天下来,于志宁这小老头儿就被晒的又黑又瘦,原来本的圆脸也变成了刀条脸,李慕云见到他的时候几乎不敢相认。
“你小子来干什么?不好好去筑你的城,跑到老夫这里做甚。”于志宁看到李慕云就来气,连正眼都不瞅他。
原本这老头儿在长安呆的好好的,结果现在跑到这里来炸山玩儿,这事儿搁谁身上谁能不生气。
好在李慕云这家伙脸皮的确是够厚,尽管被于志宁嫌弃,但还是涎着脸凑上去,递上一个小包包说道:“老师,学生这不也是没有办法才请您来帮忙的么,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帮您物色好了几个手下,过几天就安排他们过来,到时候您老就可以放松一下了。”
“少来这套,你小子若是有人往这里安排还会让老夫帮忙?再说了,火药这东西观察了这么多天,此物的确异常危险,若是流失出去一星半点便是滔天大祸,别人来了老夫不放心。”于志宁看都没看李慕云递上来的小包,只是随手抓起来丢给了身后的老仆。
“老师,您这话可就错了,这次我给您找来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太学里面出来的学生,个顶个的都是人精。”
“太学的学生?你从哪里找来的太学学生?”于志宁愣了一下。
“陛下派来的呗,说是让他们来这里勤工俭学,然后我就琢磨着吧,让他们一天到晚的死读书也没啥用处,不如让他们早点接触一下现实中的各种问题,让他们能够学以致用,开拓一下眼界。”李慕云在于志宁身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打开话匣子就开始白话。
但是显然他说的这些对于志宁来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老家伙这一辈子吃的盐比他走的路都咸,怎么可能被他这种不着边际的话给忽悠到,冷哼一声:“小子,这话你拿着忽悠别人或许还可以,但是在老夫这里还是省省吧,老实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慕云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露怯,这是忽悠**中最重要的时刻,如果露了怯虽然不会影响这一次谈话的结果,但以后再想要忽悠这老头儿怕是就难了。
所以在片刻的犹豫之后,露出了一副苦涩的笑容:“老师您这话说的可就扎心了,学生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为大唐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只是没想到竟然被您误会至此,学生……学生这心里难受啊!”
第三六三章 水泥路(上)
就在李慕云大打悲情牌的时候,于志宁无奈的叹了口气:“唉,有你这样的学生,也不知道是老夫的幸事还是不幸。”
“啊?老师何出此言?”李慕云抬头不解的问道。
要知道,他可是有六张学位证书的人,毫不夸张的说,这样的学生别说大唐就是在后世都没有多少,也亏得老于能说出不幸这样的词来。
“你很聪明,比老夫见过的所有人都聪明,可你听没听过那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于志宁说的有些含糊,不过李慕云却听懂的他的意思。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指的就是他是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混到了今天,而也正是因为这份聪明才导致了他今天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
另外老于这话除了表面上的意思之外,其实还有更深的意思,成也萧何中的萧何既可以指他的聪明,也可以指李渊和李世民,他们这两人便是李慕云的‘萧何’,他之所以能够风光无限,主要还是靠的这两位。
可是这年头儿人没有长生不老的,李家这对父子早晚都有挂掉的那一天,万一等哪天这两位挂了,新皇帝会不会再宠着李慕云还是一个大问题,那些他这几年得罪过的人到时候会不会报复,同样也是一个大问题。
如果于志宁不说,李慕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事情,不过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李世民还有十七、八年好活,想这些事情似乎有些有早。
毕竟李慕云自己都不敢肯定在这个连感冒都能死人的时代,自己能不能活十七、八年还是个大问题。
短暂的沉默的之后,李慕云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从脑子里甩出去,抬手指了指老仆手里的小包说道:“老师,回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一点茶叶算是一点心意,您在这边再坚持三、两天,回头我让过来接替您。”
于志宁见李慕云不想在‘萧何’的问题上多作讨论,便已经猜到这小子是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也不与他再多说什么,将身体靠到椅背之上淡然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不过派人来替我就算了吧,老夫实在是信不着他们。”
“老师,火药的保密虽然重要,但您也没有必要凡事亲力亲为,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才好,否则下面的人得不到锻炼,将来如何能够撑起大唐的半壁江山。”李慕云这话说的发自肺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听在于志宁耳中也让这老头儿悚然一惊。
大唐在李世民的引导之下,现如今正是一片欣欣向荣,可是将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大唐四周强敌窥视,在他们这一批老人儿还在的时候或许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不争气的话会不会出现问题?
想到这里,于志宁不说话了,李慕云见他陷入沉思之后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对守在他身后的老仆点了点头,便带着小丫头慕雨离开了。
……
长安城,东市!伟大的李二陛下在结束了一天的公务之后,换了便服出来闲逛,脸上扣着一副硕大的黑色蛤蟆镜。
这东西整个大唐只此一副别无分号,充分的满足了皇帝陛下的虚荣心,透过那黑漆漆的水晶,看着被镜片渲染成暗灰色的一切,李世民的心里充满了得意。
程咬金、尉迟恭等人跟在李世民的身边,时不时的偷看一眼,那份羡慕溢于言表。
可是没办法,这东西的确只有一个,长安城所有的胡商基本上全都被抓起来问了一遍,没有任何人承认这东西是他们卖的,甚至说连墨镜这个东西都没有听说过。
其实说来这墨镜当初李慕云本来是想送给长乐的,之所以让李二陛下看到,也不过是为了怄火,但是后来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李慕云便也没顾上这些,所以这镜子便便宜了皇帝陛下,成了他的私有物。
在东市逛了一会儿之后,老程实在忍不住心中那份痒痒劲儿,凑到李世民身边:“陛下,这天都快要黑了,您带着那个东西还能看到路么?要不还是摘了吧?”
李世民抬头看了看刚刚有些偏西的太阳,又扭过头看了老程一眼,‘唰’的一声抖开手上象牙为骨的折扇:“是么?朕怎么不知道?”
折扇,同样是李慕云送来的,这东西跟以前的那种羽扇不同,样式虽然简单,但拿在手里却并不显得尴尬,反而会给人一种特殊的气质,所以李二陛下现在便多了一个习惯,只要是出门便要随身带着。
程咬金的谎言被戳穿之后并没有显得尴尬,同样抬头看了看天之后说道:“反正天总是会黑的嘛,您不能总是这样带着吧?”
“那就等到天黑再说好了。”李二陛下也不理会胡搅蛮缠的程咬金,丢下一句之后摇着折扇继续前行,顺便对身边的长孙无忌问道:“无忌啊,上一次李慕云送来的那些钢锭你那边可有办法处理?”
“陛下,怕是不太容易。”长孙无忌摇摇头:“此物太大,我们没有办法将之烧化,所以根本切不下来。”
“哦!”李世民点点头,暗中咬了咬牙,心中有给李慕云记上了一笔。
“不过陛下,臣这段时间听说逍遥候正在朔州大肆修路,甚至为此还将全府的官道整个封了一半。”长孙无忌跟在李世民的身边,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笑着说道。
“哦?整个朔州府的官道都封了?”李世民眉头微微一皱。
“是的,听说是打算用水泥把全府所有的路都重修一遍。”长孙无忌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说道。
李世民停下脚步:“这个混蛋又想搞什么鬼?用水泥修路?这是觉得有钱没有地方花了?”
“臣也不知道。”长孙无忌继续摇头,但很快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那路的确是很结实,臣觉得如果真的修好了,怕是能用上百十年左右。”
第三六四章 水泥路(下)
“哦?结实?无忌是从哪里得知的?”李世民好奇的看了一眼长孙无忌。
“不瞒陛下,臣的家里前段时间刚刚把路修成水泥的,臣亲自试过,的确很是结实。”长孙无忌说道。
“是么?那道是要去看看!”李世民一听有现成的水泥路可以看看,顿时来了兴趣。
“陛下有此兴致是臣的荣幸。”长孙无忌笑着说道。
便是这样,李二一行东市也不逛了,招来随行的护卫,或是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浩浩荡荡向着长孙无忌的家中赶去。
……
水泥路修好之后很是平整,特殊处理过后再冲洗干净显的光滑异常,李世民在上面走了几步,又用力踩了几脚之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这路看上去似乎真的不错。”
“就是不知道结实不结实,如果能像宫墙那样就好了。”程咬金站在一边,大咧咧的说道。
“这有何难,试试不就知道了。”尉迟恭打铁出身,性子比较直,闻言之后二话不说,回身从一个护卫那里夺了一把链锤过来,轮圆了便向地上砸了下去。
长孙无忌看着那几个杀坯,眼角‘哐哐’直跳,活了好几十年就没见过有人到别人家里抡链锤的。不过还没等老长孙感慨完,那重达二十多斤的链锤已经‘哐’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然后又弹了起来,在地上留下了几个不大的白点,而那链锤上面的几个尖刺则已经完全被砸平了。
“好结实的地面。”李世民看着眼前的一切,略有一些惊讶,但却没有责怪尉迟恭的莽撞,反正砸的又不是他家的地,就算是砸烂了也没有关系。
程咬金在一边看了半晌撇嘴说道:“哼,我就知道李慕云那小子不老实,还说什么水泥不够,若是不够,老狐狸家的地面是拿啥修的!”
在人家家里骂人家老狐狸,除了程咬金这个二货,基本也上也是没谁了,长孙无忌被气的老脸通红,如果不是顾忌皇帝陛下就在边上,估计上去与他拼命的心思都有。
当然,老程这话在某些人听来,里面还有一股子浓浓的酸味,分明就是在羡慕嫉妒恨。
不过好在李世民并不在乎这些小节,对于老程的牢骚根本理都没理,只是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后,李世民才抬起头对长孙无忌说道:“无忌啊,这路修的时候造价几何,你可知道?”
说起造价,长孙无忌有些尴尬:“这个具体数值臣也不知道,这路……这路是当初逍遥候答应免费送的,所以不花钱。”
“那混蛋会有这么好心?免费送的?只怕这钱都已经算到围墙里面去了。”程咬金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万人恨,依旧在边上喋喋不休。
李世民自然不会跟他一个二货多说什么,听了他的话之后只当没有听到,继续对长孙无忌问道:“那么根据你的观察,这路的造价会不会很高?”
“陛下,如果只算成本,臣以为这路用不了多少钱,如果考虑到使用年限以及日后维护的费用,臣觉得修水泥路的成本比正常官道只低不高。”
“果然是这样么……”李世民抱着膀子,一手在下颌揉了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李慕云将朔州所有官道全部翻修倒也不是不可以。”
……
“什么不是不可以?简直太可以了好吧!”朔州山阴城,李慕云蹲在椅子上,拍着桌子给下面一群属官上教育课。
“使君大人,话虽然如此,可是咱们府衙真的快要没钱了,可是这路却只修了一点点。”钱波涛苦着脸说道。
“没钱?怎么会没钱?”李慕云被说的一愣。
钱波涛无奈的说道:“大人,是真的没钱了!您算算,修路的石头虽然不要钱,可是水泥总是要钱的吧?而且还有人工费,您把人工费给的那么高,虽然修路的进度加快了,可是这花费也大啊。”
李慕云的嘴角抽了抽,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钱波涛,然后又看了看蒋仁彬,房遗直等人:“你们不会一直是用府衙的钱在修路吧?”
“使君大人,我们修的是官道,这本就是官府的份内之事,不用府衙的钱还能怎么办。”蒋仁彬觉得李慕云的问题十分奇怪,于是反问道。
“你……”李慕云只觉得自己是真的被家帮家伙打败了,气的他从椅子上跳下来:“你们一个个的都让傻子给配了么?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用自己的钱修路,你们当老子是什么人?财神爷啊!老子是山贼,山贼!山贼是干什么的你们知不知道?专门打劫的!花自己的钱修路,你们怎么没把老婆孩子都赔进去!”
可能是因为过于激动吧,李大杀手以刺使的身份站在府衙的大堂上,公然叫嚣自己就是山贼的行为让所有人都觉得十分尴尬。
与他接触时间比较长的山阴县县令孙亮纠结了半晌,不得不站起来提醒:“使君大人,我,我们是官府,不是山贼!”
但显然孙亮低估了李慕云歇斯底里的程度,才刚刚说完,就听到某刺使大人在那里叫嚣:“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一个有执照一个没有执照而已。”
完了,入戏太深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房遗直眼中闪过一抹担心,他是真不知道万一李慕云现在要拉着大家进山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跟着走。
……
长安,从长孙无忌家中离开以后,心情大好的李世民回了皇宫。
长孙皇后正在寝宫教最小的儿子李治练字,小家伙已经四岁,坐在一张小桌的后面,聚精会神的写着比狗爬强不了多少的大字,见到李世民进来,立刻把笔一丢跳起来跑过去抱着李二的大腿:“父皇,父皇!雉奴想您了!”
“雉奴休要顽皮,回来把字写完!”长孙皇后对于李治借机偷懒的行为洞若观火,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
“哦!”还没有李二大腿高的李治被窥破了心思,嘟起嘴看了看正饶有兴致看着自己的老爹,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小桌边上。
长孙皇后见儿子又回去写字了,这才来到李世民的身边笑着问道:“陛下,今日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事儿了?”
“知我者皇后也,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李世民笑着将手里的折扇递给长孙皇后,经过李治身边的时候在他的头上拍了拍,然后兴致勃勃的说道:“朕听说李慕云那小子在修整个朔州所有的官道,观音婢觉得等他没钱的时候,朕要如何整治他才好呢!”
第三六五章 长乐与李治
“陛下,这样不好吧?毕竟修的是官道呢。”长孙皇后虽然也有心再给李慕云一点颜色看看,但她到底还是识大体的女人,不会在大事上让李世民为难。
不过这一次李慕云好像真的把李二给惹急了,只听这位皇帝陛下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反正他提前又没跟朕打招呼,私下调用民夫,放薛延陀人入关朕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他就应该偷笑,还敢来找朕要钱?”
从感情上讲,长孙皇后是支持李世民的观点的,但从理智上来说,她还是认为自家老头子这样做有些不大对头,于是想了想之后便劝道:“陛下,这样做终是有些不妥,再怎么说那李慕云修的也是官道,若是朝庭一分钱都不出的话,只怕会影响到陛下的声誉。”
李世民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主意,但又不想与长孙皇后再争论下去,便岔开话题说道:“不行的话暂时先这样吧,等那小子受不了了,没有钱的时候再说。”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二夫妻俩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边的小李治一双贼眼正咕噜噜的转着,将他们的对话一丝不露的全都听了进去。
……
是夜,华灯初上,长乐公主的宫殿之中。
“姐姐,姐姐!”小小的李治风风火火的四处乱窜着。
“雉奴,这里。”长乐公主李丽质听到李治的声音,从自己的小花园中探出头,对他招了招手。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啊。”李治甩开跟在自己身后的宫女,摆动着两条小短腿,飞快的向李丽质的方向跑去,不多时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雉奴,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母后呢?”李丽质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是一个人来的。”李治挺了挺自己小胸脯,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是么?雉奴真的好厉害!”李丽质被弟弟滑稽的样子逗的笑了起来,一时间就连小花园里的花都显的有些蔫。
不过李治到底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漂亮,被夸了之后只是得意的笑笑,然后便神秘的对李丽质说道:“姐姐,其实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情!不过我要悄悄告诉你。”
李丽质以为是李治又惹了什么麻烦,故意逗他道:“什么事情啊,这么神秘?是不是又惹什么麻烦了?想要姐姐帮你说情去?”
“才不是呢,是和姐姐有关的。”李治撇撇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如果姐姐不想听就算了,我不说了。”
看着假装生闷气的弟弟,李丽质有些好笑的蹲下身子,拉住他说道:“好好好,是姐姐错了,雉奴不要生气了,有什么事情快点告诉姐姐吧。”
李治说到底也是个孩子,没有什么心机,见李丽质向他认错,立刻又高兴起来,把小脑袋伸到李丽质的耳边说道:“姐姐,我今天白天听父皇和母后说……”李治人虽然小,但是学话的本事却不小,三两句话便将自己老爹和老娘卖了个干干净净。
李丽质听完李治的讲述之后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关于李慕云的事情,她虽然关心,但是却没有到那种关心则乱的地步,虽然听说自己老爹打算坑他,但在她看来,这似乎更像是一种玩笑。
皇家的儿女没有几个是真傻的,从小便开始的那种教育把这些孩子都教成了怪物,或许他们有着不同的性格,有的懦弱,有的残暴,但对事物的分析能力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就李慕云的事情来说,如果李世民真的想要整他,完全有更多的办法,仅凭私做主张这一条就足够将其发配岭南。
可现实的情况却并不是如此,李世民只是想要等到李慕云没钱的时候看他的笑话,这种情况在李丽质看来绝对是开玩笑,是一种亲近的表现,所以她一点都不为李慕云那个离开长安之后就不再给自己写信联系的家伙担心。
不过,李丽质虽然不在乎,李治那个小家伙却像是立了什么大功劳一样,得意洋洋的说道:“姐姐,你看,我都帮你报信了,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一下啊。”
“奖励,好啊!不过你要等上一段时间。”李丽质眨眨眼睛,在李治的鼻子上点了一下。
“为什么啊?”李治揉了揉被姐姐按过的鼻子,嘟起嘴问道。
“因为姐姐要想一想,给你一件什么样的礼物!”李丽质笑着说道。
李治虽然是小孩子,但也不是好忽悠的,低头想了想伸出了小手指:“那好吧,不过我们要拉勾。”
“拉勾就拉勾!”李丽质笑着伸出纤细的小指,与李治的小指勾在一起,顺便还没有忘记盖上一个印章。
有一首歌唱的好,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李丽质虽然贵为公主,但却改变不了她也是一个女孩的事实。
所以在哄走了李治之后,这丫头立刻回房间找来了纸笔,给远在朔州的李慕云写了一封信,先是危言耸听的吓唬了某人一顿,然后又婉转的表达了自己可以帮其解决问题,最后要求某人帮自己的弟弟弄一种他从来没有玩过的玩具。
写好之后,叫来宫里的禁卫,将封好的信封交给他,命其将信送出。
经过了上一次让豫章转交图画的事情之后,长乐已经意识到求人不如求已,让自己的姐妹帮着送东西根本不靠谱,所以现在的她宁可相信那些信使,也不相信自己的姐妹了。
毕竟信使如果使消息泄露,她还可以追究其责任,但如果是自己的姐妹便不行了。
可长乐不知道的是,李慕云其实压根就没想让朝庭出钱帮着自己修路,他可不想这么赚钱的生意将来被别人分一杯羹,甚至如果不是她在信中提到了李治,很可能这封信某人会当成没有看到。
毕竟每次与长乐接触下来最后吃亏的都是李慕云,就算再没有记性的人,这个时候也已经知道了这丫头惹不起,所以能不招惹他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第三六六章 天高三尺(上)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长乐提到了李治。
李治是谁?李慕云虽然在文史方面与白痴只有一线之隔,可是开唐之初的几位皇帝他还是知道的,更不要说李治还有一个叫武则天的老婆,那女人最后还当了皇帝。
没办法,真是没办法,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李慕云一面摇头叹息,一面吩咐正坐在一边拿着一张人体结构图不断背诵的慕雨道:“丫头,去外面找个木匠过来,顺便带几块木板。”
“好的,公子!”慕雨飞快的跳起来,兴奋的跑了出去。
别问小丫头为什么会那么兴奋,任谁趴在那里对着14条经络上361个穴位和48个经外奇穴连背三天之后,就算是给机会去倒个尿桶也会高兴好半天。
而且小丫头要背的还不止是这些,她还要牢牢记住其中一百零八个要穴,这包括七十二个受到打击之后会有反应的穴位,以及三十六个受到打击会至人死命的死穴。
这些穴位的位置在哪里,受到打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等等,这些东西全都要背下来,而且要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对于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来说,几乎无异于天书。
……
“公子,人找回来了!”片刻之后,小丫头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草民刘老蔫,见过使君大人!”中年人显的很拘谨,跟在小丫头身后进了房间之后,肃手而立。
李慕云看了那中年人一眼,从桌上拿起一张刚刚画好的图:“来看看这个,看看能不能看懂。”
“这是……”刘老蔫接过图看了一眼,想了想半天,就在李慕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缓缓说道:“使君的意思是要把一块方型的板子,切成七块是么?”
“不错,切好之后打麻好,刷上油漆,需要多少时间?”差点被急死的李慕云边说边在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丫为什么叫刘老蔫了。
又是二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刘老蔫才再次开口:“切出来容易,只是这刷漆需要一些时间,大概得三吧!”
“成,你去弄吧,三天之后,我需要十套!”得知了具体的时间,李慕云用最快的速度把刘老蔫打发聊了出去,以他的性格来说,如果再跟这家伙聊上几句,非得被他给急死不可。
……
等到刘老蔫走了,慕雨鬼鬼祟祟的跑到了李慕云的身边:“公子,您刚刚画的是什么东西啊?”
“七巧板,一种……开发智力的玩具。”李慕云本来想说骗小孩的玩具来着,但是考虑到这东西以后要送到长安,果断改口,变成了智力玩具。
“那……”
看着一直在找借口与自己磨牙,借机偷赖的小丫头,李慕云哼了一声:“别这这那那的,快点给本公子背穴位去,三天背不下来,本公子就把你送人!”
“公子不要,慕雨马上就去背。”听说要被送人,小丫头吓了一跳,‘嗖’的一下跑回了自己刚刚呆着的位置,抱着李慕云给她画的草图努力的背了起来。
……
转眼间,一天时间已经过去,随着第二日太阳的升起,一群朔州城十分出名的商人们出现在刚刚修建好的山阴城府衙。
这些人并不知道新任刺使大人到底找他们要干什么,不过上头就是这么通知的,他们自然是不敢不来,就算是明知道来了没啥‘好事’也非来不可。
李慕云在这一天也是特地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之后,把小丫头留在家里继续背穴位,自己则摇摇晃晃的跑到了前面的府衙大堂。
一番没有任何营养的寒暄自然不用说,李慕云在应付完这一切之后,坐到主位之上,敲敲桌子把众人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诸位,今天找你们来,本官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想不想赚钱!”
下面坐着的除了别驾蒋仁彬、长史钱波涛一众官员,其他商人都连连点头。这还用问么,不想赚钱谁还做生意?
李慕云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好,既然大家都想赚钱,那么本官就给你们算一笔帐!你们可以帮着本官算算,看看对不对!”
“使君大人请讲!”一群不知道李慕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商人纷纷表态。
他们这些人一个个也是心中忐忑,山阴城能有今天的繁华那都是因为李慕云当初的一番话,可是现在这家伙又想‘说话’了,天知道是不是他觉得‘猪已经养肥,到了可以杀的时候’,如果是那样,这次估计就只能破财了。
李慕云两手向下虚虚一按,示意众人安静:“本官需要你们算一下,如果每天进入我们朔州的马车为一千辆,按每辆马车交五文钱算,一年下来是多少钱?二十年又是多少钱?”
下面坐着的都是商人,这种简单的帐目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信手拈来,想都没想便有人答道:“一年一千八百二十五贯,二十年大概是十一万贯。”
“好!”李慕云点点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说道:“诸位,外面修的那些水泥路相信诸位都看到了吧?你们觉得那路修的如何?”
“这……”下面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说道:“大人,水泥路很好,下雨的时候不会积水,而且路面十分平整,拉车的牲口走在上面也不怎么费力。只是大人,您的意思是……”
“不错,你们很聪明,反应很快!”李慕云微微一笑,接过话头说道:“本官正是打算收过路费,每辆大车每二十里,一文钱!”
“哗……”随着李慕云的声落,所有商人都炸了,毕竟这关系着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每个人家里都养着大量的运输车队,如果按照这个价格收费,那他们所交的钱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不行,绝对不行!商人们原本还以为李慕云是什么有头脑的好官,现在看来这货完全就是个贪财的,刮地皮的本事绝对一等一,若是真的让他那样作了,说是天高三尺都不为过。
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商人们虽然不想得罪李慕云,但是最后还是不得不站起来:“大人,万望大人收回成命,吾等都是小本经营,实在是交不起这么多的运费啊。”
第三六七章 天高三尺(下)
“小本经营?谁啊?你啊?”李慕云‘哐哐’的在桌上敲了几下,等下面众人安静了,才不耐烦的说道。
“大人,使君大人!”蒋仁彬一看见情况有些不大对头,连忙出来打圆场:“他们这些人不会说话,您别说气,让我跟他们说,我跟他们说!”
“哼,你说吧,本官有些累了!”李慕云说完,身体向后一靠,倒在椅背上闭目假寐起来。
蒋仁彬看着李慕云的样子,无奈的苦笑一声,然后正色对那些略显激动的商人说道:“大人找你们来的意思是让你们赚钱,你们不听大人说完便胡乱发表意见,难道真的想被赶出朔州不成?”
“别驾大人,不是我们胡乱发表意见,实在是我们真的亏不起那么多钱啊,每二十里便要一文钱,这,这太贵了。”
“贵什么,要我说一点都不贵。”孙亮这时候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你们平日运货不花钱么?以前朔州的路是什么样子你们知不知道,一百里你们要走几天?再看看现在的路,一天你们能走几个一百里,别说你们不会算这个帐目。”
“这,这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这次是使君大人照顾你们,所以才把你们叫来,想要带着你们一起发财,结果你们道好,还没搞清楚大人到底在说什么,便一个两个的跳起来。”孙亮看了已经退回到一边的蒋仁彬,与其对了个眼色,然后又转回头对那些商贾说道:“你们可要听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本府只说一次,如何选择还要看你们自己。”
“府君大人请讲!”商贾被一顿训斥之后全都老实了。
“这次使君大人叫你们来,主要是想要问你们是不是想要合股,一起来投资朔州的官道,将来收上过路费,大家按照入股的比例分红。”
“什么?!”商贾们齐齐一愣,都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如果早知道这样,哪个傻子刚刚才会与李慕云对着干。
这些商人们每天干的最多的事情一个经商,二就是运输,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朔州每天会有多少大车在路上来回的走,也没人比他们更清楚那些大车每天会走多远。
按照他们知道的数据,再结合李慕云刚刚说的百里五文钱的标准,一年下来那所谓的过路费绝对超过万贯。
想到这里商贾们眼珠子都有些红了,一个两个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刚刚还是天高三尺的李慕云现在已经变成了财神爷。
而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几个商贾再也顾不得其他,一齐站起身,一揖到地:“大人,几位大人,刚刚是小人等有眼无珠,误会了大人们的好意,小人错了,错了!”
“错了?说的容易!”李慕云这个时候也不装睡了,再次坐直了身体:“老子辛辛苦苦的为你们考虑,结果被你们好心当成驴肝肺,现在只一句错了就完了?”
“这……”几个朔州数一数二的大商人面面相觑。
李慕云见商贾全都不说话了,不屑的摇了摇头:“这样吧,老子跟你们打个赌,就赌两千贯钱的!如果你们这次掺了股,两年没有回本的话,老子每人赔你们两千贯;如果你们参了股,而且两年内回本了,那就每人赔老子两千贯,怎么样,敢不敢赌。”
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商贾们也都明白李慕云是个啥意思了,敢情弄了半天,最后这一句才是中心思想!
不过这样也好,中心思想明确了,其他一切也都好办了,领会精神之后的商贾们当下指天发誓,下午就会把打赌的钱送过了,保证一分不少。
至于说对官道的投资比例,这个问题不用李慕云来操心,下面有大把人可以接着谈,反正只要这个商贾们的控股比例不超过官府,喜欢投入多少就投入多少。
……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用来修路的钱便堆满了原山阴县大牢,只这一下子朔州府的官员便再也不提钱不钱的问题了,工程的进度也一下子再翻了一倍,整个朔州府不分白天黑夜,十二个时辰连轴转,加班加点的抢工期。
而随着官道翻修工程的进一步展开,草原上的新城也开始施工。
只是那城池显的有些小,长宽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两里,说是一座城还不如说是一个院子。
但你还别说,就算是院子,那也是按照一座城池的标准来修的,只不过是缩小的数倍而已。
……
而另一边,李慕云派给于志宁的人手也到位了,三个太学的学生,其中领头的便是田雨禾。
这三人到了于志宁的手下之后倒也还是算是听话,做事也认真,只是老于总是觉得这三个人和一般的太学学生不大一样,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待人接物。
索性这老头儿便找了一个机会将这田雨禾三人叫到了一起,把心中的困惑提了出来。
田雨禾等人对于志宁自然是毕恭毕敬,不敢有所隐瞒,于是便从李慕云第一次到太学那天开始说起,一直讲到了那次打赌。
于志宁怎么也没想过李慕云那小子在长安还有这样的一段经历,听完之后目瞪口呆,良久才憋出一声长叹:“斯文扫地啊!”
“呃……”田雨禾等人这个时候纷纷闭嘴,就算是再没眼色,他们也知道眼前这老头正处于暴走的边缘,只要稍有刺激,立刻就会被这老头儿针对。
而事实证明,他们只猜到了开头,却并没有猜中这结局,于志宁这老头儿在找不到发泄的对像时,还是把矛头对准了他们几个,一顿棒子抡下来,打的三人抱头鼠窜。
最后这老头儿依旧不解气,丢下狼狈不堪的三人,带上自己的老仆,坐上马上一路向着朔州城而去,打算进城去找李慕云那小子的麻烦。
而此时的李慕云,则正在清点着那些商贾送来的整整一万六千贯铜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麻烦就要来了。
第三六八章 望徒成龙的于志宁(加更一)
老祖宗说的好:千里为官只为财。
能想出主意想到上山当山贼的李慕云自然不会有那么高的觉悟一心只为大唐百姓着想,到了该收钱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手软。
而此他还为此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当臣子的总要有点爱好,否则你一直大公无私,最后岂不是要被皇帝陛下怀疑别有用心!
利用这个借口,李慕云心安理得的将这一万六千贯钱收入囊中,没有任何一点愧疚之色。
可是他如此想,于志宁却不这样想,这小老头儿站在李慕云的身后,听着他在那里喃喃自语,差点没被气歪了鼻子,抽冷子在后面抄起一根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木头棍子就抡了上去,口中怒道:“老夫抽死你这个孽徒!”
以李慕云的身手自然不会被于老夫子抽到,身后劲风响起的那一瞬间他已经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军刺也同时出现在了手中。
但是就在李慕云想要还击的那一刻,耳中却响起了于老夫子的一声怒喝,吓的他连忙又一抖手将手里的军刺收了回去,两只手往头上一抱,硬挺着被抽了一棍子,同时边跑边叫道:“于师,于老师,您这是干啥!”
“干啥?!老夫抽死你个有辱斯文,败坏门风,贪赃枉法的孽徒!”于志宁虽然刚刚抽了李慕云一棍子,可是却并不解气,提着棍子依旧追个不休。
李慕云被于志宁没头没脑的暴怒弄的一头雾水,说他贪赃枉法他还能理解,可是这有辱斯文却是从何说起?他堂堂逍遥候什么时候跟斯文沾过边?
不过眼下着实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于志宁老头儿还在后面追着呢,还是逃命要紧不是。
所以堂堂逍遥候便像是一只猴子般在小院里上窜下跳的跑着,于志宁就在后面契而不舍的追。
直到最后半大老头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了,拄着棍子站在那喘着粗气骂道:“你,你这孽徒,还,还不停下!”
“不是,于老师,我到底咋了,您这风风火火的到底为啥啊!”李慕云见老于不追了,便也停了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问道。
“为啥?你还有脸问为啥?”于老头儿本就在气头儿上,见自己累的跟死狗似的,结果李慕云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连呼吸的速度都没有变过,心中怒火为更甚,拿棍子指着地上的一堆箱子问道:“你来告诉老夫,地上这些都是什么!”
李慕云无辜的眨眨眼睛:“当然是钱啊!”
“哪里来的?”老于厉声问道。
李慕云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跟人打赌赢的啊!”
哎呀我去!于志宁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贪钱贪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差点被气的背过气去,哆嗦着问道:“孽徒,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想要气死老夫!”
于志宁是奉了李世民的命令到这里教李慕云读书的,这么一算李慕云自然便是他的弟子,所以这一声孽徒骂的倒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李慕云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贪了钱的,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所以不管老于怎么问,他就是死死咬定,这钱就是他和别人打赌赢来的,气的老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连来这里找他的目的都忘了。
最后听到消息的蒋仁彬等人赶到,连拉带劝的才算把老于手中的棍子要了下来,也让老于有了一个台阶下。
“于大人,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等到于志宁的棍子被拿走了,蒋仁彬亲自扶他,将他扶于李慕云的书房里坐好。
“老夫怎么能不生气,如此孽徒,真真气煞老夫。”于志宁喘着粗气,站在门口一脸无辜的李慕云气咻咻的说道。
“于大人还是莫要生气了,候爷这不也是不得已么,如果不这样,那些商人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办事。”蒋仁彬回头看了一眼李慕云,回过头硬着头皮对于志宁说道:“候爷与那些商人打赌其实也是为了我们朔州着想,咱们朔州府眼下实在是没有钱继续把路修完了,如果没有那些商人的投资,这工程就只能停工。”
“什么?”于志宁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眉头紧皱问道:“修路不是朝庭出钱么?怎么会是朔州府出钱?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没搞错啊!于老师,您也知道,现在朝庭那边也不富裕,让朝庭拿出十几万贯来给咱们修路显然不怎么现实。”说起修路,李慕云再次跳了出来:“所以我就决定不等不靠,自力更生,靠我们朔州府自己的能力,把路修起来。”
“这样既为国家节省了开支,又为朔州百姓的出行提供了方便,虽然以后会收一些养路费,但这也是为了维护道路。”
“停!”于志宁一挥手打断正在吹牛的李慕云:“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不说,你来告诉老夫,太学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儿!”
“太学?太学怎么了?没什么事儿啊?”李慕云疑惑的说道。
“没事?你说,你是不是在太学里杀了人?是不是把太学闹了个天翻地覆?”于志宁见李慕云装傻,更是显的生气。
“就这事儿?这事儿不是已经结束了么?皇帝陛下都不追究了啊!”李慕云一脸纠结,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于志宁怒气冲冲来找自己,结果就是为了当初在长安自己大闹太学。
“结束了?”于志宁被李慕云满不在乎的态度再次激怒,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知不知道大唐有多少人是从太学里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太学是天下士子心目中的圣地?你在那里大闹一场,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这后果是你说结束就结束的么!用你装满钱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你这么一闹,让天下士子、文人都怎么看你!你觉得他们赞你一声好,还是会说你无理取闹!”
不得不说,于志宁这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如果李慕云真的想要走仕途,想在中枢谋一职位,出了这种事情对他的影响的确是不小。
可是老于不知道的是,李慕云这家伙没志气的很,丫根本就不想进中枢,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连官都不想当,所以他才不会在乎天下文人怎么想!
第三六九章 送别(加更二)
可是话虽然如此说,但看着几乎就要暴走的于志宁,李慕云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作为一个杀手,尤其是一个有理想,有道理,有素质,有文化的杀手,敬老尊贤的道理李慕云还是懂的。
他也不想把好好的一个半大小老头气出个好歹什么的,索性硬着头皮杵在那听于志宁唠叨。好在这半大小老头这次没有动手,这也让某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被小老头儿抽几下。
……
半个时辰之后,于志宁终于算是唠叨完了,抓起身边小丫头慕雨刚刚为他冲好的一杯热茶抿了一口,叹气说道:“慕云啊,老夫也知道你不想听老夫唠叨,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也应该长点心,该考虑的东西还是要考虑一下,不能只顾着自己一时的痛快。”
“是,弟子明白!”李慕云能说什么呢,毕竟不管于志宁是怎么想的,他这一番话也是出于好意。
于志宁自然能够看出李慕云是在敷衍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发出一声长叹:“唉……,今后的事情你自己好自为知吧,老夫已经做好了回长安的准备,明日一早就走。”
李慕云并没有意识到于老头儿竟然如此刚烈,只因为这么一点点事情就要离开,闻言顿时一愣,惊讶的问道:“什么?于师要走?”
“不错,老夫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不走又能如何!”于志宁去意已经定,也不想听李慕云再说什么,扶着椅子站起来,带着自己的老仆人也不顾众人的挽留,大步离开了朔州府衙。
一个爱唠叨的小老头儿就要离开了,按理说李慕云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不知怎么,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曾经的李慕云活的潇潇洒洒,对于离别这种事情毫不在乎,反正在他熟悉的那个时代各种交通工具和通讯工具都十分发达,就算是从地球的这一端到另一端也只是睡一觉的时间,分别与否真是不那么重要。
但是到了大唐这个时代却不一样了,因为交通和通讯的关系,朔州与长安之间虽然只有一千七百里,但是想要走上一趟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现实,也就是说这一别再想见面便不知道会是何年何月。
古人伤别离,李慕云这一次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一次,从见到老于的第一次,到老于有事没事教他背书,再到老于不辞辛苦的帮他打理朔州的事物,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不知怎么就浮现在眼前。
长安李慕云短期内是不打算去的,就算是没有与长乐打赌的事情,他也不打算去,而于志宁又去意坚决,可见下一次再想见到这半大老头儿怕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在李慕云有些伤感的时候,蒋仁彬走上前来,轻声问道:“大人,您看我们明天要不要去送行?”
李慕云呆呆看着府衙的大门口于志宁消失的地方,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要去,你通知下去,明日所有朔州府官员,老子不管他们手里有多重要的事情,都必须给老子到城门口给我老师送行。还有,城里的富商有一个算一个,也都给老子到城门口去。另外,明天所有工地停工,所有道路戒严,给我老师把路让出来。”
听了李慕云的吩咐之后,蒋仁彬有些犹豫,担心的问道:“这,这会不会引起于大人不快?”
李慕云果断的一摆手:“老子不在乎这些,老师要离开,那就要有排场,你去安排!”
“诺!”蒋仁彬见无法改变李慕云的想法,只能答应下声下去传令,这个时候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慕云的心情不好,再劝他估计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
一夜无话,翌日,于志宁起了个大早,安排自己来到山阴县时的随从把行礼什么的全部装车,然后略有些感慨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长长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老仆说道:“走吧!”
老仆犹豫着看了看小院的门口:“老爷,逍遥候还没有到,我们是不是再等一等?”
照理来说,李慕云既然知道于志宁今日要早,应该早早就来送行才对,这是作为一个学生应有的礼节,就算是蒙学的小小孩童都懂的礼节。
可是现在天色都已经大亮了,竟然还没有见到李慕云的人出现,这让老仆的心里很不舒服,同时也有些不敢相信。
于志宁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点,但是这老头儿到底是有些城府的读书人,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等了,我们走!”
“诺!”老仆见于志宁态度坚决,便也没有再劝,默默叹了口气,跟在了他的身后。
……
不过,意外总是发生在不经意之间,就在老仆人跟着于志宁走出小院,来到外面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发现外面竟然跪一个人,腰里除了别着一把剑之外,还有别着昨天于志宁用来揍人的棍子。
于志宁原本也以为李慕云不会来送他,心中失望以及,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徒弟竟然正跪在外面,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负荆请罪。
此情此情,按说于志宁本应感动,但事实上,老于却被自己的这个小徒弟气的不轻。
为什么?简单啊!
丫背着个‘天子剑’来负荆请罪,这特么不是闹腾么?身负‘天子剑’便是代表巡狩,代表了皇帝陛下,于志宁就是有八个胆子也不敢拿棍子抽他。
好在李慕云这货还知道说话,见于志宁出来,连忙首先认错免除了尴尬的场面:“老师,弟子知道错了!还请老师不要生气!”
于志宁虽然被李慕云气的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想了想之后还是上前两步:“你起来吧,为师愿谅你了。”
“是,谢谢老师!”李慕云在外面几乎跪了一个时辰,早就把腿跪麻了,一听于志宁让他起来,立刻顺水推舟站了起来。
第三七零章 对比与伤害(加更三,不行了,更不动了!)
于志宁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这个二货小徒弟,见他一脸痛苦纠结的样子,心中不有些不大舒服,强撑着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是不是又想搞事情?”
“没啊!”李慕云飞快的摇摇头:“老师,您说要走弟子不敢拦着您,不过,您教了弟子这么多东西,弟子却还一直没有拜师礼奉上。”
于志宁性格耿直,秉承师道传道授业解惑,并不为李慕云的一点礼所动:“不必,老夫收你为弟子并不是为了图你的一点拜师礼。”
“老师,这份礼可不是单独送您的,还有师娘的一份在里面,您可以拒绝弟子,但是您不能代表了师娘,所以还是收下吧。”李慕云凭借着契而不舍的决心,对着早就已经停在一边的一辆大车招了招手。
对于死皮赖脸的李慕云,于志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知道自己就算是再拒绝,他也会想尽办法把东西给自己送到家里去,索性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沉声说道:“慕云啊,今后为师不在这里,你要好自为知,切不可行差踏错,以免误了终身。”
“是,弟子明白。”李慕云正色点头:“老师放心吧,弟子一定牢记老师教诲。”
“真的?”于志宁瞥了他一眼。
李慕云被老于看的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呃……,真的!”
“希望如此吧!”于志宁显然并不相信李慕云,不过他既然决定回长安,这里再发生什么他自然也是有心无力,叹了口气之后,回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李慕云好不容易把老于敷衍了过去,见他要走,连忙上前两步:“老师,弟子扶您。”
前文咱们说过,李慕云虽然是杀手,但是却有着自己的传承,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与那些为了钱什么都做的杀手并不相同。
而且对于师承的理解李慕云也与那些古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所以别看他是一个现代人,但在他的概念中,还是遵循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教导。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理念,所以他才会对老于有着别样的感情,听说他要走才会来送他,也就是说,他现在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于志宁的徒弟。
于志宁这老头儿事实上并没有想过李慕云能做到这一步,虽然这小子在很多时候搞出来的事情可以把他气的半死,可是在礼节上,这家伙却真是做的让人无法挑出任何毛病。
所以李慕云扶上来扶他上马车,老于并没有阻拦,反而心安理得的让他扶着,只是在上车之前对他嘱咐道:“这次你在长安惹出了太多的麻烦,对你今后的发展极为不利,为师回到长安之后一定会极为你转圜,不过你万万不可一错再错,你可能记得?”
“是,老师,弟子记得了。”李慕云这一次回答的很认真,没有一丝敷衍。
老于能够做到这一步显然是真的把他当成弟子在看待,李慕云虽然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却不能再拂了他的好意,若是那样便真有些不识抬举了。
不得不说的是,在古代,师徒之是的关系往往是现代人无法理解的,一脉相承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传说,师父之所以带上一个‘父’字,代表着其行为的确与父亲无异。
李慕云如果不是在后世的时候有一份久远的传承,相信他也同样无法理解这份感情。
……
于志宁的马车一路前行,时间不大已经到了城门附近,原本还在不断唠叨的老于几乎瞬间就被城门口的景象吓了一跳。
整个府城的官员一个不差全都到了,朔州的乡绅富商也到了,城外的官道两旁,无数民夫整齐的站在路两侧。
“这,这是干什么?”于志宁呆呆的身了一眼跟在马车外面的李慕云一眼。
“老师,他们都是自发的,和我无关!”睁睛说瞎话几乎就是李慕云的本能,老于刚刚开口他便已经失口否认。
可是老于就算是再傻,又如何能想不出这里面的门道,顿时所有离别的伤感全都不在了,手指哆嗦着指了指李慕云:“你……,你这孽徒真真是要气死为师是吧!”
既然已经被于志宁看出真相,李慕云索性也不再伪装,嬉皮笑脸的说道:“老师,您可是弟子的老师,如果离开弟子的地盘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将来传出去岂不是弱了弟子的名头。”
“你有个屁的名头,你……”如果不是为了顾全面子,于志宁真的很想跳下马车再抽李慕云一顿。
不过,这个时候,蒋仁彬等人已经迎了上来,一个两个纷纷跑来祝老于一路顺风,弄的老于根本没有机会再教训李慕云。
便是这样,于志宁踏上了回归长安的路程,一路上因为朔州的道全部封闭,竟然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出了朔州境内。
而一出朔州境,老于立刻感觉出了两边路况的不同,一边平整到几乎像镜子一样的水泥路,而另一边则是那种颠的几乎可以让人跳起来的泥土路,那种鲜明的对比让他开始怀念起朔州。
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走惯了平整的路面之后,那种颠簸让老于痛不欲生,而且前行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甚至连原本的三成都达不到。
马车里的老于终于算是意识到了修路的重要性,开始理解为什么李慕云宁可自己筹钱也要把路修好。
甚至在马车陷入泥水坑里的时候,老于突然觉得像朔州那种平整的水泥路,每百里五文钱好像真的不贵,这钱花的还真值。
一路从朔州回到长安,于志宁算是彻底想明白了,这路不管怎么样都要修,必须修!就算是不能像朔州那样修成可以并行八辆大车的,也要按照正常官道的宽度重新翻修。
这不仅仅关系到民计民生,甚至在军队调动方面也有着巨大的优势,毕竟破烂不堪的土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在朔州他的马车可以每天行走一百余里,可是到了其他地方,三十里都困难,甚至就连到了长安城的周围,也很难达到日行五十里。
这样的速度,于志宁很难想像如果边境有战事发生,援兵到达的时候会在路上浪费多少时间。
第三七一章 李世民被刺激到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于志宁便不必再为自己擅自回京找理由了,仅此一点就已经可以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向李世民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回长安。
李世民对于志宁擅自回京的事情不置可否,他相信这位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事实证明,于志宁的确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回到长安的当天连家都没回便直接进了皇宫,火急火燎的要求面见皇帝。
一代伟人李二陛下自然不会对老于视而不见,于是便命人将他召进御书房,结果这一次的召见让他足足后悔了好多天。
于志宁在见到李世民之后,先是道了一番别情,而后郑而重之的说道:“陛下,臣斗胆,想请陛下重修大唐境内所有官道。”
“这是为何啊?”李世民命人给于志宁端上一杯好茶,然后平静的问道。
不过这于老头儿在朔州的时候已经喝惯了那种李慕云搞出来的直接冲泡的清淡茶水,看着那漂着一层厚厚油脂的茶完全没有一点兴趣,只是道了声谢便放到了一边,重新开口说道:“陛下,臣这次从朔州回来,亲自体验了一次水泥铺装路面,在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竟然可以达到一日一百五十余里,可是当臣离开朔州之后,在官道之上竟然每日至多只能五十里。”
“三倍的速度差啊陛下!若是我大唐所有的官道都可以像朔州的官道一样,不管是于国还是于民,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啊!”
于志宁说的是痛心疾首,李二听的是头大如斗,只觉得自己这个部下一定是脑子撞猪上了,否则的话怎么说会说话如此不经大脑。
还大唐所有官道都修的像朔州一样,也不想想是否有这样的可能性。
李慕云那小子就是个泼皮,而且他的背后又有自己给他撑腰,所以他才敢放开手脚的折腾。可反过来谁给他李二撑腰?找自家的老头子?你可拉倒吧!
想到这里,李世民叹了口气:“仲谧,此事还是要慎重考虑啊,我大唐今年全年的税赋加在一起也不足两百万贯,如果在全国修路,只怕就是把这些钱全都填进去也是不够。”
“陛下,臣觉得逍遥候李慕云的办法很不错,朝庭完全可以采用他的法子,向天下商贾筹措资金,相信有国家的信用在,完全可以筹上数百万贯。”于志宁像是被洗脑了一样,一门心思的鼓捣李世民修路,也不管事情到底是不是那么简单。
李世民听着于志宁的建议,太阳穴气的是突突直跳,苦于身份问题,一句‘你大爷的’憋在喉咙里面实在是不吐不快。
还特么看人家李慕云怎么怎么样,向李慕云学习,也不考虑一下现实情况是什么样的。
别人,别人还有活一百多岁的呢,有多少人想去学,可是能学会么?而且就算是学会了就一定能保证自己也活一百多岁么?扯淡!
修路好,谁都知道修路好,李世民也知道!可是路真的那么好修?一车水泥从朔州运出来要多少钱?人吃马喂的要花费多少?
还有,朔州那破地方一年根本出不了多少粮食,他们就算是全府的百姓都出来修路,对于秋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是其他地方行么?如果百姓都出来修路,谁来种地?一年不种地大家伙儿吃什么?吃土还是喝风?
这些事情都是李世民需要考虑的,于志宁可以放飞自己,但是李二不可以!他必须着眼于全局,看到事物好的一面,但也要看到坏的一面,两相权衡之下才能做出决定。
所以面对激动到老脸通红的于志宁,李世民犹豫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仲谧啊,你说的这个事情朕会好好考虑,一会儿你回去好好写上一份折子,明日早朝的时候呈上来,到时候大家议一议,你看如何?”
李世民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于志宁稍微的冷静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皇帝陛下已经端起了茶盏,放在手里却不喝,如此举动让老于只能无奈的起身应道:“诺!臣遵旨!臣告退!”
“嗯,你去吧,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李世民微微点头,对于志宁的识趣很是满意。
不过于志宁却并没有直接转身离开,虽然他已经请辞,但却总是好像有什么话没有说完,杵在那里犹豫不决,数次欲言又止的举动让李世民再次皱起眉头:“怎么,于卿还有事?”
刚刚还在称呼于志宁的字,一转眼就变成了于卿,显然李世民已经有些不耐烦,于志宁把心一横再次躬身道:“陛下,臣想问,您知道太上皇的事情么?”
“唉……”说起太上皇,李世民换了一种态度,叹了口气说道:“父皇在宫里日久,心情烦闷要出去散心,朕又能如何,只能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办。不过考虑到父皇的安全问题,朕还不能泄露消息,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察知,后果不堪设想。”
于志宁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李世民,不过这个解释的确也很合理,所以他一定知道李渊在朔州的消息,这应该也是李慕云能够得到‘天子剑’的原因吧。
但是太上皇久在宫外的确也不是个事儿,于志宁也不知道如果李渊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大唐应该如何面对这种尴尬,略一纠结之后再次开口:“陛下仁孝,臣佩服。然太上皇外在宫外实在有些不合理法,陛下还是早日将太上皇迎回宫中才是!”
说到迎接李渊回宫,李世民又是一阵牙疼,他当然知道老头子在外面不好,可是那老头儿倔的跟那啥似的,他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他老人家给绑回来了吧。杀兄弑弟得了皇位本就一直在被天下人诟病,若是再把老头子给绑了,这特么名声可真就臭大街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突然觉得,这老于似乎有点碍眼,必须得找个地方把他给打发了,又或者找点事情给他做。
第三七二章 倒霉的老于
于志宁的归来在一品遍地走,三品不如狗的长安城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不过这对于其家人来说,却是一个件天大的喜事,于老夫人亲自下厨给老于包了娇耳(也就是现在的饺子),把两个儿子也从太学里叫了回来,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团圆饭。
只是于志宁在晚桌上却显的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老婆戳了几下才算勉强恢复了一些笑容,看着两个一直对自己察言观色的儿子问道:“你们的学业现在如何了?”
“回父亲,孩儿的学业尚可,再有两年便可以从太学毕业了。”于立政,于志宁的大儿子,见老头子面色不愉,谨慎的回答道。
倒是老二于慎言苦着一张脸,吱吱唔唔半晌才说道:“孩儿,孩儿退步了一些。”
“退步?为何?”老于的双眉一拧。
“父亲,孩儿……”于慎言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看了一眼大哥于立政,终于鼓气勇气:“父亲,孩儿不是读书的料子,真的不想读了!”
“胡闹!”‘’的一声,心情本就不大好的于志宁一怒之下拍了桌子:“不读书你想干什么?你觉得自己能干什么?”
“孩儿……”
老于根本不给二儿子说话的机会,竖指成剑遥遥一戳:“闭嘴,老夫管你有什么理由,书必须读下去,否则老夫便不认你这个儿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于慎言还能说什么,只能一缩脖子乖乖答应。
于夫人看着二儿子委屈的样子有些心疼,给他打了一个眼色,然后对于志宁说道:“老爷,要不你想想其它办法吧,看看能不能再给二郎找一个老师,这不是妾身要为二郎说话,实在是二郎的确不是读书的料子,这几个月的功夫,已经被戳进坑里好几次了。”
知子莫如父,于志宁自然知道自家二儿子不是什么读书的料,老婆替他说话倒也可以理解,可让他不解的是‘戳进坑里’是个什么意思,于是看着二儿子问道:“什么戳进坑里?”
“这……”于慎言脸色更苦,低头偷眼看了看自家老头子,讷讷说道:“就,就是以前李先生离开的时候留下的那些坑,若是考评不好,便会被戳进去一天。”
“什么李先生?什么坑?”于志宁听了半天,心中愈发迷惑。
当初在朔州的时候,老于只是听田雨禾等人说起李慕云大闹太学,但却没有听细节,所以并不知道他用两尺深坑埋人的事情,故而听不懂于慎言说的是什么。
于立政见二弟越说老头子越迷糊,生怕他再说下去被老爹打断腿,于是便接过话头说道:“父亲,李先生便是逍遥候李慕云,至于‘坑’,便是当初李先生挖出来与太学诸位先生打赌用的。”
“嘭!”老于听完大儿子的讲述之后,一怒之下再次拍了桌子,怒不可遏的道:“欺人太甚!”
虽然他并不知道大儿子口中的坑到底是什么样的,可这事儿既然与李慕云那小子有关,那坑自然不会是一般的坑。
太学的那帮犊子在明知于慎言是他于志宁之子的情况下,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显然是不给他老于面子,亏得他还劝李慕云不要与太学的那帮牲口一般见识,感情自己的好心都喂了狗了。
老于正闹心呢,结果大儿子又给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父亲,二弟的事情,您还是找逍遥候想想办法吧,孩儿觉得他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个事情。”
结果于立政不说还好,一说立刻被于志宁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也闭嘴,不要提那个混蛋!如果不是他,慎言又怎么可能被针对!”
得,这下于立政和于慎言都不敢说话了,本来他们还想着老爹跟李慕云关系不错,是师生关系,能让老爹在李慕云那里说句话,把老二调到他的班去,这样以后也可以少受些闲气,没想到却把老头子给惹毛了。
于夫人眼见情况有些不大对头,暗中向两个儿子摆了摆手,将他们打发了出去,回头又将房中丫鬟也赶出去,这才正色向于志宁问道:“老爷,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为何您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
于志宁一声喟然长叹,抓起桌上酒杯,一口闷了进去:“夫人,我回来的时候先去了一趟皇宫,向陛下奏了一些事情,现在想想应该是惹恼了陛下,只怕很快我于家就要有祸事了!”
“什么?祸事?”于夫人面色微变,一颗心随着老于难看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自古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很可能同样的建议,在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你提出来,能得到封赏,而在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提出来,那就啥也别说,自己回家收拾行礼,定一套去潮州的‘机票’,准备走人吧!
“是的,具体原因我不能说,你也不必问,只是……唉,苦了立政与慎言两个孩子。”于志宁并没给继续解释发生了什么,只是发出了一声悠然的长叹。
……
而事实证明,于志宁的猜测并没有错,第二日早朝,还没等他出来奏请修路的事,长孙无忌已经出班:“陛下,前隋皇帝杨广三征高句丽,以致百万将士埋骨他想,现如今我大唐正值盛世,臣窃以为应该遣使入高句丽,命其归还我将士遗骨!”
“臣附议!”“臣等附议!”随着长孙无忌的话落,又有数人出班,齐齐躬身言道。
“唔,此事……深得朕意,只是……”李世民顿了顿,目光在太极殿上游走,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只是不知哪位爱卿能够担此重任?!”
哪位?于志宁心中苦笑,心中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去向。
而就在于志宁心中渐渐明白将会发生什么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再次开口:“陛下,臣以为朔州刺使逍遥候李慕云可担此重任,不过……不过逍遥候性子太过跳脱,为防止事情有变,还需要有人从旁提点才是。”
第三七三章 命运多舛的于志宁
提点个屁,还不是冲着老子来的,真当老子是刚刚进入朝堂的菜鸟呢?!
于志宁很清楚长孙无忌指的是谁,可这个时候却苦于没有办法站出来说明,毕竟这事儿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一定是上面坐着的那位指使的,他于志宁这条小胳膊再怎么也拧不过人家那条大粗腿。
只是于志宁明白的有些晚,如果他能早一点明白,昨天在宫里不说那些乱七八糟没用的话,这个时候估计他已经可以优哉游哉的在家里喝茶听曲了。
就在于志宁纠结于长孙无忌的无耻之时,却听李世民开口了:“无忌言之有理,逍遥候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这辅助之人要如何选呢?!”
“陛下,臣以为于大人身为逍遥候的座师,足以担此重任。”不出意外的,于志宁虽然被点了出来。
于志宁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再装傻了,出班奏道:“陛下,臣愿往!”
“好,仲谧既然有如此担当,朕自然没有不准之理,来人,拟旨!”对老于的识趣,李世民欣慰的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始便人起草国书。
于志宁似乎也真的是认命了,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整的跟准备英勇就义差不多。
……
便是这样,刚刚从朔州回到长安没到十二个时辰,于志宁便又再次启程,调头杀回了朔州,只不过一次他的身份变成了出使高句丽的副使,而李慕云则成了正使。
天可怜见,老于五十多岁的人了,拖着一把老骨头连续奔波数千里,就算是放在后世五岁多岁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是在大唐这个医疗水平还停留在感冒都会死人的社会。
所以老于在再次回到朔州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病了,高烧不退,浑浑噩噩直说胡话。
李慕云也没有想到老于竟然回来的这么快,不过看到这位座苦痛苦不堪的样子,再加上于家老二于慎言泪眼八叉的德性,这位大唐逍遥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保住老于的命才是正经,否则如果这老头儿发烧烧死了,李慕云的良心上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高度的酒放进笼屉,一蒸就是五遍,物理降温的法子虽然不是很有用,但也聊胜于无。
有退热功效的中草药弄了大概足足有一车,煎好了一碗又一碗的给老于灌进肚子里。
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老于的病却一点不见好转,依旧是稀里糊涂的说胡话,吓的于慎言差点就要给老于准备后事。
最后还是老李渊比较有经验,推开山寨里半吊子的医生,对着老于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说道:“不对啊,看这架式不是染了风寒,如果老夫猜的不错,这应该是打摆子才对。”
打摆子是古人的说法,还有一种称呼叫疫病,在现代则有一个比较正规的名字,叫做疟疾!这种病在后世也很容易被误诊为流感,再何况在大唐这种医生只靠口口相授的古代,所以山寒里的半吊子医生将老于的病误诊为风寒也是有情可原。
可是话虽然如此说,但病还是没有确诊,李慕云虽然学过一点医,不过他学的也是外科知识,主要是针对于些皮外伤,对于这种什么伤寒、流感、疟疾之类的疾病完全就是一窍不通。
不过看眼下老于的情况,其实只要是个人就知道,再不确诊,不对症下药,估计这老家伙的一条老命还真得被阎王爷给收了。
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手足无措的众人只能选择相信李渊这个老头子。
但信了李渊的话之后,于慎言却有些受不了了,打摆子啊,在大唐那就是无药可医的绝症,确定了病情虽然对治疗会有所帮助,可是确定了是老于是在打摆子的话就等于是直接判了老于的死下刑。
这下于家二公子真懵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跟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就哭了:“爹啊,您可不能死啊,您要是这么走了,我,我要怎么向娘亲交待啊!”
李慕云在听完李渊的话之后,皱头紧锁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知道针对这种病需要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治疗,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现在被于慎言这一哭,使得这位开国县候的心情更加烦闷,瞥了他一眼之后一脚将其崩出去老远:“给老子憋回去!要嚎丧等你老子死了再嚎!”
“呃……”于慎言没想到李慕云的脾气竟然如此暴躁,一肚子的担心被这一脚直接踹到了九宵云外,愣愣看着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倒是李渊在一边看不过眼,瞪了李慕云一眼:“你小子平时不是自诩聪明么?眼下这个情况你不好好想办法,朝一个孩子撒什么疯,还真是长出息了你。”
“亲爹啊,我这不是正想呢么!”李慕云被老李渊一瞪,缩了缩脖子,挠了挠后脑说道:“我记得以前好像还真有一个偏方可是治这种病,只是现在一时想不起来!”
“什么?你,你真的有办法?”原本已经不报任何希望的李渊一双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他或许并不是很在乎于志宁的生与死,但是在乎的却是治疗疟疾的方法。
因为在大唐基本上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得了这种疫病等死是唯一的选择,如果没死那就是侥天之幸,死了自然也只能怪自己命短。
所以在李慕云说这个病可以治的时候,不管是李渊也好,苏婉晴也罢,就连站在一边没什么事儿的小丫头慕雨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于慎言更是一个虎扑来到李慕云的脚下,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喊道:“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爹,求求你!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了!先生!”
李慕云本就因为想不起偏方是什么有些闹心,现在又被于慎言这么一折腾,心情更是烦躁,原本有些头绪的思路又被他给打断了,情急之下看了苏婉晴一眼:“婉晴,给我把这小子拖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他进来。”
第三七四章 小小误会
没了于慎言,房间中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于志宁口齿不清的胡言乱语声。
李渊双眉紧锁,看了李慕云一眼:“你到底有没有想起来?这可不是小事儿!”
“总会想起来的,只要您老人家真的能够确诊他是在打摆子。”李慕云看了看躺在床上,老脸有些苍白,一个劲儿往外冒着虚汗的于志宁,在房间中踱了几步。
李渊瞪了李慕云一眼,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说道:“那你就快想,这毛病老夫以前见得多了,保证不会有错。”
想当初隋末中原大战,死了无数的人,瘟疫自然也不会少,天花,疟疾,什么病没有爆发过,李渊这老头儿说是亲眼见过无数还真不是骗人。
李慕云见小老头儿如此肯定,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挠着脑袋往门口一蹲,深吸一口夏日夜晚吹进房间的清爽空气皱起眉头。
疟疾,一般主要为蚊虫叮咬所至,症状一般为发冷、发热、长期出汗、贫血,与败血症、伤寒、病毒感染的症状极为相似,不是专业人员很难区分。
这些是李慕云对疟疾唯一的了解,治疗的话他还记得有一种叫氯喹加伯氨喹的药物。
可对眼下的情况下来说,这些都是扯淡,李慕云的所有知识都是来自于后世,如果那些现代化的仪器什么的他或许还能帮忙确诊一下,如果没有那就只能靠猜。
另外还有就是药了,从那个名子乱七八糟的药名来看,那药就不是大唐会有的东西,所以就算知道了也是屁用没有,说出来出只能浪费时间。
现在他需要的只是土方子,或者是战地急救手段,如果没有……
等等,想到战地急救,李慕云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卧槽,我想起来了。”
房间中的众人正在一筹莫展,被他冷不防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但还没等李渊等人反应过来,李慕云已经跑的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来人,人都特么死哪儿去了!马上下山到路边给老子弄些苦蒿回来,立刻,马上,有多少要多少!”
“苦蒿是什么?”李渊等人这个时候已经从房间里追了出来,见李慕云得得瑟瑟那样子,小老头儿疑声问道。
“苦蒿是咱们这里的叫法,正确的名字应该叫臭蒿,那东西里面有一种成份对治疗疟疾很有疗效,如果于老师可以确定是得了疟疾,这东西就一定能够救他。”李慕云因为一时兴奋,也顾不得疟疾这个词在大唐还没有流行起来。
不过在场的众人因为精神高度紧张,谁都没有顾得上这些,反正李慕云这家伙时不时就会弄一些新鲜词出来,大家时间长了也就不奇怪了。
……
时间一点点过去,派下山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每人抱了一大堆的野草。
三更半夜的下山弄蒿草,谁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只能乱七八糟的先采回来,等回到寨子里再一点一点的鉴别。
不过好在苦蒿这东西的朔州这地方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整理之后还是弄出了大概有七、八十斤,直接被李慕云一声令下,全部捣烂弄成汁液。
好家伙,整个山寨忙活了一个晚上,硬生生弄出一大概近十斤的苦蒿汁,那臭臭的味道在整个山寨里弥漫,熏的人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李慕云这家伙竟然直接弄了一个大海碗,‘哐’的一下弄了满满一下子,扶起老于就给他灌进了肚子里,看的于家老二眼珠子都红了。
见过给人吃药的,但是没见过这么吃药的。
别人家的药怎么也要煎一下,而且药量极少,大部分都是水。
可是眼前这家伙倒好,直接把药生的就给他家老头儿灌肚子里去了,而且还是那种臭不可闻的东西,这特么得多大仇啊。
而且这还不算,一海碗灌进去之后,李慕云竟然没有停手,哐哐又是两碗给老于灌进了肚子里,这下就算是老李渊也都看不下去了,于老二更是看的目眦欲裂,只以为某人是在报复自家老头子,嗷唠一嗓子就向坐在床边的李某人扑了上去:“李慕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老子跟你拼了!”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李慕云一跳,余光中见一人影冲了上来,条件反射中看也没看,直接抬腿便是一脚。
于慎言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再加上出身文官家庭根本不会武技,一时气血之勇哪里敌得过李慕云这种生死中历练出来的杀人行家。
所以人还没有冲到李慕云身边,就被当胸一脚踹飞了出去,如果不是苏婉晴看情况不对,在后面扯了他一把,估计被这一脚踢到房间外面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李慕云也是将于慎言踢出去之后才发现踢的是谁,心中不禁有些恼火,把海碗往边上一放:“于老二,你想死了是吧?老子在救你爹,你特么来暗算老子!”
于慎言虽然被李慕云一脚踢出老远,但因为那一脚是在急切间踢出来的,加上姿势也有些不对,所以并没有受什么伤,叫李慕云来骂他,立刻甩开扯着他衣领的苏婉晴,对着某人叫道:“你是恩将仇报,你是故意折腾我爹!”
“我日你大爷的。”李慕云没想到自己好心换来驴肝肺,费劲吧啦的救老于竟然被他儿子骂成恩将仇报,眼珠子一瞪驴脾气也上来了,骂了一句之后上前扯住于慎言的衣领,直接就是一记老拳,打的那小子嗷唠一声便蹲了下去。
“慕云,你干什么?!”苏婉晴在一边看不下去,拦了李慕云一把:“他再怎么说也是于老师的儿子,现在于老师生死不明,你就这样对他,你难道想把恩将仇报坐实么?”
“老子……”李慕云被未来的老婆拦下来,捏了捏拳头最终再没有动手,回头看了躺在床上的于志宁,心中一动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