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西天来人
越发靠近那座高耸入云的五指山，孙悟空脸上的神色就越发难看，五官隐隐显出了几分狰狞之色，楚烈看着他，有心安慰，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自己至此一生，算得上一句快意恩仇，但是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至亲至信之人的背叛，因此他对于孙悟空此时的愤怒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又如何去安慰？只能沉默不言。
两道遁光又朝着那五指山飞了一段时间，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在靠近了五指山的时候突地便变得极为阴沉，黑压压一片绵延了不知多多远，其中隐隐能够看得到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威势极其骇人，楚烈尚且没有瞬间反应过来的时候，孙悟空的双目之中却已经迸出了冰冷的寒光，冷笑出声道。
“天兵天将！”
“看来是俺老孙突破时候的阵仗太大，终究是被这群鼻子灵光的家犬闻着了，楚烈，且随俺来，我等先按下云头，躲在一旁看他要怎地！”
冷笑两声，孙悟空随手捏了一个隐身法诀，整个人直接便消失不见，而兮雅也用了其它的手段，掩去了她和楚烈的身形气息，三人降下了遁光，踏在林间朝着五指山下，那黑云压城之处而去，越过了那茂密丛林，踏在一处山崖上远眺过去，就看得到那云头之上密密麻麻，都是数不尽的人影。
一个个披坚执锐，气魄不凡，站在一起，隐隐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这些天兵天将联系在了一起，仿佛一个整体，同进同退，而在这些天兵天将之前，一位气度俨然的中年男子身着明黄铠甲，外罩锦衣战袍，神色威严，立于云端，右手平摊在身前，一座金玉质地的小型宝塔便在他的掌心之上缓缓旋转，释放出了莹莹宝光，即便是楚烈没有见过此人，也能够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哪吒身父，陈塘关总兵，东方仙庭兵马大元帅，托塔天王，李靖！
“李靖……看来之前劫杀你的巨灵神，就是此人派出的，他曾经是人，竟然也愿意为了自己所谓的大道毁灭人间？！”
楚烈看着那中年男子微微眯了眯眼睛，略有些诧异地开口，孙悟空冷笑两声，道：“人间？嘿嘿，楚烈，我且问你什么是人？什么是神？”
“他所知道的人间，他所熟悉的一切早就在几万年以前就全部消失不见了，能够把他当作凡人对待的那些老百姓，那些好友故交全都死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天穹之上，那他李靖，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这个人间，只是会让他感觉厌恶和无尽孤独的凡间。”
“他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区区凡间，和永生不灭过不去？！”
“……”
一番冷冰冰的发言，让楚烈无言以对，目光从那不知多少的天兵天将落在了李靖身上，那威严的模样不知为何却还有了几分孤零零的可悲，可后者却似乎毫无察觉，手托玲珑宝塔，沉声呵斥道：
“金蝉子！”
“将孙悟空的金刚不坏之躯交出来，那猴子已经脱困，你若不想要让他堵上门来，将你打杀，何不快快让开！”
“阿弥陀佛，贫僧让开，汝等又能如何？”
平和之中隐有淡漠疏离的声音响起，而在这声音出现的瞬间，孙悟空脸上的嘲弄之色便霎时间凝固，脸上浮现出了种种神态不断挣扎，怀念，隐隐的眷恋，以及愤怒和难以遏制的杀机，五味陈杂，难以言表，楚烈目光循着那声音传来之处去找，就在密林掩盖之中，一位穿着白色僧袍的青年僧人盘坐在了一方青石之上，眉眼清俊，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李靖似乎早有准备，右手微抬，掌心之上的玲珑宝塔缓缓旋转着大放光明，道：“他虽是金刚不坏之躯，但是毕竟不过是一个空壳儿，真灵不再，便有天大的本领又能够发挥出来几分？我等天兵天将，自有方法把他肉躯炼化成飞灰，彼时天下四大灵猴的最后一位也将灰飞烟灭，纵然他又转世之躯，又能够如何？”
“没了这吞噬无数金丹蟠桃的躯壳，纵然他天资依旧过人，将之镇压也不过是反手之事，不费吹灰之力，金蝉子你意下如何？”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令孙悟空心中杀机沸腾却也隐有担心，右掌微微握紧，浮现出了一根墨色长棍，眉眼之间隐有戾气浮现，而就连楚烈都以为唐三藏要答应下来的时候，他却微微抬眸，清俊的面庞之上依旧平和，没有丝毫的变化，平和道：
“贫僧只遵如来法旨，你若是请来如来法旨，那贫僧自然无有二话，若是没有，那便请回。”
手掌抚在剑柄之上的楚烈和孙悟空一同神色微怔，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而李靖似乎早有预料，左手抚须长笑道：“哈哈，自从孙悟空元灵逃脱数百年之后，你便一直是这个说法，本来吾等是要强行与你说道一二，但幸有贵人相随，金蝉子，你且看这是谁？”
一边笑着，李靖朝着旁边踏出一步，让出身后一人，眉目平和，肌肤如玉，坐在一莲台之上，手持玉净**，只一出现便令孙悟空刚刚松懈下来的神色骤然大变，若非楚烈眼疾手快，几乎要扑将出去，双目赤红，只剩下了满腔的杀意，而那清秀平和的人却只朝着下方神色微怔的僧人轻笑道：
“金蝉子，可还认得我？”
唐三藏平和的眉眼霎时间变得极为锋利，落在了那曾经无比熟悉，但是却已经根本是换了个人的面庞之上，冷冰冰地道：“贫僧只识得南海观世音菩萨，不认得你这夺他身体的妖魔！”
“李天王，若是此人的话，还请回，否则休怪贫僧不讲情面！”
“旃檀功德佛又何必如此生分？”
‘观世音’摇头轻笑，从容平和道：“我与他本就是一体两面，承担天下悲苦，怎可能一直心如平水，慈悲救世？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我不过是借运而生，与他稍微换了一换，也只怪他当年误入歧途，不懂得万物终将寂灭之理，被我佛惩戒，击为重伤。”
“否则，我又如何有这机缘？”
‘观世音’嘴角微微挑起，原本平和的面庞弧度之上突然便变得极为妖异而冰冷，而在同时，无论是那清俊的僧人还是说隐藏在一旁的孙悟空，神色都是变得异常冰冷，尤其后者，浑身杀意若非是有神功压制，否则早就已经冲天而起。
那‘观世音’看着僧人脸上的神色，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极大的满足，右手袖袍一挥，一道金色流光朝着唐三藏激射而去，只在空中便伸展开来，化为了一方卷轴，其上有淡金色的文字流动不定，伴随着阵阵禅音梵唱，‘观音’脸上神色再度变得平和，一手玉净**，一手竖起立在身前，眉目慈悲先是长喧了一声佛号，继而缓声问道：
“金蝉子，这是我佛法旨，令你即刻离开五指山，将斗战胜佛孙悟空交给李天王处理，你则与我回西天灵山，大战在即，我佛另有安排。”
“你，可敢抗旨不遵？！”
第二十一章 三藏，悟空
声音落下，无论在明在暗，气氛尽皆变得一片凝滞，孙悟空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目呲欲裂，握着长棍的手掌因为愤怒和过于用力而暴起了一根根的青筋，楚烈心中叹息一声，双目微阖，心中除去手中长剑之外再无半点杂念，尘封剑鞘之中的圣剑剑锋之上，一抹极致的锋锐之气无声浮现。
若真到了那种情况，便也只能拔剑。
而在同时，那漫天无边无际的天兵天将也一个个摒住了自己的呼吸，手掌或是握在了兵器之上，或是掐起了法术灵诀，一张张弓弩更是已经张弓搭弦，箭锋直指那清俊的僧人，瞪大了双目，不敢眨一下眼睛，李靖胸膛中的心脏也高高悬，五指死死扣在了玲珑宝塔之上，只有那‘观世音’依旧眉目平和，再度含笑发问道：
“如何，金蝉子？”
“你可是要违逆佛祖法旨？”
一片死寂之中，那青石之上的白衣僧人缓缓起身，只是这一个动作，漫天的天兵天将尽数朝着后面暴退了数十米，天地之间霎时间亮堂了许多，而那僧人却似乎毫无察觉，面容平和，朝着天空之中的众神缓缓合十行礼，道：
“阿弥陀佛……金蝉子，谨遵我佛法旨。”
“呼~”
天空之中，那些天兵天将松了口气的声音几乎要形成一股劲风，而在暗处，孙悟空眼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随之烟消云散，双目冰冷地俯视着下方，衣袍之下的肌肉缓缓绷紧，森寒道：
“楚烈，等一会儿，你配合俺老孙动手。”
“只消元神归位，这些杂兵，俺老孙一个人便料理个干干净净。”
楚烈微微颔首，双目睁开看着下方，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好。”
外界，僧人缓步朝着一旁让开，露出了一个被压在了这五指山下的身影，禁闭双目，却也有一股骇人的妖气弥漫，‘观世音’双目缓缓瞪大，看着那身影以及其上萦绕不去的灵性，露出了一丝贪婪之色，面上却平和慈悲，朝着李靖道：“阿弥陀佛，李天王，这五指山上有灵山法帖，非我佛如来之力不可揭开，我先去揭开这法帖，天王再去将那猴子肉身取了。”
李靖微微一愣，随即便也笑道：“原来如此，想必檀越功德佛也是因为如此，才说要有如来佛祖法印，之前许是我等误会，菩萨自去揭开就是，我等布下大阵，只一瞬就能将那妖猴擒拿。”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
‘观世音’道了一声佛号，踏着佛莲朝着五指山飘去，往日里是为了考验取经人的诚心因而将那法帖置于山巅，此次却是单纯为了镇压孙悟空的一身本领，因而那佛印直接就在孙悟空左右，‘观世音’立于这法帖左右，右手缓缓抬起，手中绽出了明亮刺目的金色光芒，那道法帖受这光芒一激，同样绽出流光来，逐渐从那岩壁之上缓缓剥离出来。
李靖微微瞪大了双目，眸子里面浮现出了一丝狂喜之色，而孙悟空则是攥紧了手中长棍，道：“楚烈，看好了，你我等法印揭开时候，一齐冲出！务必要将俺的身躯夺回！”
“好。”
那一道佛印法帖最终彻底的剥离了墙壁，‘观世音’眼中浮现了贪婪之色，而李靖则是已然怒喝出声，身后天兵天将灵韵波动同归于一，布下了天罗地网，而孙悟空和楚烈即将跃起，天下之间众生百态几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最为淋漓尽致的彰显，然而就在此时。
‘观世音’的身子却猛地一颤，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直接朝着后面倒射而出，砸在山岩之上，那力道竟无有一丝外泄，尽数倾泻在了其四肢百骸之上，忍不住张口咳出了大口的鲜血，凄厉怒喊道：
“金蝉子！！”
孙悟空身子猛地一颤，双目瞪大，在那烟尘之中，眉目清俊的僧人站在五指山之前，脊背挺得笔直，双目平静。
“佛前金蝉子，早在数万年前灵山法会之上便已死，我名唐玄奘……”
“金蝉子答应了，我唐玄奘不答应！还要多谢你揭开了悟空的封印……观世音……”
眉目清俊的僧人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只是身躯之上却逐渐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暗金色佛经，一个个放着光芒，几乎是要纂刻入了骨肉之中，‘观世音’勉强从那恐怖的一拳之中恢复了些理智，看着浑身上下被如虫蛊般的经文纠缠的僧人，寒声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唐玄奘……好好好，你当年跪在我佛身前，苦苦祈求了三年春秋，原来便是为了今天！！身披如来光明经，你竟也敢与我佛为敌，不怕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清俊的僧人轻笑两声，双目似乎看到了过去的万年，看到了那个顽劣不堪的猴子，惫懒不堪，肥头大耳的二弟子，和那沉默寡言的沙和尚，略带怀念苦涩地道：
“弟子尽皆殒命，我这做师傅的却无能为力，早在万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死的干干净净，不过是为弟子挣得一线生机，苟活于世罢了。”
“你……放肆！”
‘观世音’脸庞浮现忿怒之相，单手竖起立在胸前，嘴唇微张开始以极快的速度默念经文，双目之中满是残暴戾气，而伴随着他的诵经声音，唐三藏的身躯猛地一颤，浑身三万六千经文同时大放光明，脸上再也维持不住那种平和的神色，猛地半跪在地，面庞狰狞，低低惨叫出声。
“李天王，尽管动手，唐三藏现在就是个废物！当年孙悟空依旧被紧箍咒困地死死的，何况是他一个和尚，现在他每每动弹一下就如同入了一次十八层地狱，再无还手之力！”
“这……”
李靖看着那清俊僧人痛苦挣扎的神色，随时敌人，心中却忍不住叹息一声，被紧箍咒困住的孙悟空他也见过，知道‘观世音’所言不虚，朝着前方微微一摆手，身后天兵天将擂鼓壮威，缓缓迫近，道道流光化为锁链，彼此交错连接，呈现天罗地网之势朝着那压在峰底的孙悟空笼罩过去。
锁链碰撞之音不绝于耳，漫天的黑云压下，天罗地网布好，其上纠缠有无尽雷光，彻彻底底朝着那山脉之下的身影迫去，这一幕李靖曾经见过，那一次桀骜不驯的齐天大圣以前所未有的光辉闪耀在了四方天界之中，可传说毕竟会迎来落幕。
“全体天兵天将！”
胸膛之中最后还有余温的血液令李靖猛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十万天兵停驻，托塔李天王微阖的双目猛地睁开，已经死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眸子之中再度暴起了令人恐怖的寒光厉色，那是大地仙神纵横之时，一方军神的桀骜，那是曾为救王命，以人之躯杀神夺药的猛将气魄，那是一个埋葬的梦想，最后的光辉，昂首怒喝道。
“以斩仙戮神之阵，全力出手！”
“让我等以最壮烈的方式，送齐天大圣孙悟空，归墟于此！”
天兵天将气氛微微凝滞，但是转瞬之间，一抹光辉便从李靖手中亮起，随即以堪称疯狂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涌去，绵延数十里的黑云瞬间被这刺目的光芒所完全占据，每一个天兵天将心中都涌现了一种复杂而雄壮的感觉，那是亲手终结一个传说，终结一个神话一个时代的复杂，亲手参与时代变更那种壮阔之中的雄壮。
“孙悟空!”
李靖看着那蛰伏在山崖之下的身影，高声喝道：“齐天大圣！”
“一路走好！”
十万天兵在同一时间出手，看成是浩瀚的灵力波动搅乱了这整个世界的法则秩序，光芒强悍到了极限，却变得异常温柔，温柔却坚定地向五指山吞噬而去，李靖心中莫名浮现出了些许遗憾，可是就在此时，一道已经被折磨地跪倒在地的身影却猛地跃起，几乎是瞬移一般，直接出现在了那恐怖的光辉之前!
轰！！！
狂暴的光芒瞬间照亮天地，被楚烈按住的孙悟空身子骤然僵硬，呆呆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在光芒之中，却一步不退，嘴唇张开，隐隐有如野兽獠牙般的尖锐探出。
“唐玄奘，你在找死！！”
‘观世音’猛然尖叫出声，随即直接捏出了一道法印，梵音唱诵之音骤然大作，僧人身躯之上三万六千经文猛地大放光明，如虫般扭曲不定，可是哪身影却如同是双脚生根了一般，死死地钉在原地，一座金身虚幻佛像笼在他的身躯之上，将他已然无力的身躯支撑着站在原地。
可支撑着他的，又岂是这区区的佛陀金身？
“咳咳咳……看起来，成功了啊……”
僧人的双目已经茫然，只是嘴角却浮现出了快意而纯粹的笑容，身上佛陀金身猛然大放明光，强悍至极的力量甚至在瞬间将处于脱力的十万天兵骇地动弹不得，就连身上的那刻满了周身的佛经也被瞬间压制。
他是如来弟子！
他历遍千百劫难！
他是一方佛陀，得享数万年香火不绝！
他是唐玄奘，
不是金蝉子……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那佛陀金身之上传来，李靖神色微怔，随即便不敢置信地看到那金身之上瞬间被密密麻麻的裂纹占据，一滴泪水从金身脸庞滴落，下一刻，伴随着清脆的声音，整座佛陀金身瞬间崩灭，数万年香火化为了澎湃的力量，灌入那僧人身躯之中，回身双掌重重按在了五指山上。
“保护弟子，将弟子带离绝境……也是作为师父的职责……”
“悟空，这一次换为师来保护你了……”
轰！
整座五指山瞬间狠狠颤抖了下，这以如来法力凝聚的巨山缓缓开始崩塌，而李靖看着那毫无半点遮掩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了一抹肃杀，怒喝道：
“攻击！”
轰轰轰!
天罗地网之中，一道道凝实的流光激射而出，朝着那并不宽阔的背影射去，唐玄奘的身躯猛地颤抖了几下，但是按在了五指山之上的十指却越发用力，带着旃檀功德佛的全部力量，猛然怒喝一声，这如来的绝学杀招瞬间崩灭成了无数的齑粉，清俊的僧人浑身经文再度开始流转，探手将孙悟空的身躯抱起，随即朝着东方直接抛出，强悍的佛力涌入，孙悟空的身躯朝着他数日前察觉的方向激射而去，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咳咳咳，悟空，接下来，交给你了……”
噗呲！
一道恐怖的流光在瞬间贯穿了他的身躯，僧人嘴角的轻笑骤然僵硬，被楚烈按住的孙悟空身子狠狠地颤抖了下，而那激射而出的‘齐天大圣’也在瞬间消失不见，楚烈不知为何，刚才本能觉得不能让孙悟空现在出去，但是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必拦着了……
楚烈叹息一声。
现在，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也无人能够杀地了他。
处于绝对暴怒状态之下，拥有旃檀功德佛万年香火的齐天大圣。
下方的唐三藏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崩碎金身之后，他已经重又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和尚，只是啊……又不知多少次想起了过去……
他在盘腿读经，悟空与八戒在胡闹，一旁的悟净在准备着斋饭，那曾经以为是最艰难的日子，现在却是最怀念的……
‘师父，你管管这泼猴……’
‘嘿，呆子，有胆再说一次？’
‘大师兄，二师兄，勿要打闹了，师父，斋饭已经备好，先用点吧……’
八戒又来告状，悟空呲牙笑着威胁，悟净苦笑着作和事佬，他多想他睁开眼睛，一切依然如故，一切依旧如通过去，这仿佛行尸走肉般的万年岁月，不够是午后的一个噩梦。
耳畔又听得熟悉的声音在唤道：
“师父，且来用些斋饭，休息休息再上路，灵山路远，还有许久要走……”
眼角一滴浊泪混着鲜血，划过他污浊的面庞：
“嗯，好……”
噗通——
唐三藏的身躯无力摔倒在地，‘观世音’至此才停下了诵唱，满脸寒霜，冷声道：“糊弄我等揭开佛祖法帖，不惜破碎金身也将那猴子躯壳送了出去，唐玄奘啊唐玄奘，不曾想还有如此城府！”
“嘿，还剩下一口气，我便把你带回灵山，听候发落！”
一边冷笑，一边探手去捉唐玄奘，而就在此时，一道刺目金光直接从天而降，势如破竹般将‘观世音’的手掌重重钉在了地面之上，气浪如龙暴起，弥留之际的唐玄奘似乎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如梦一般：
“休要动俺师傅！！！”
第二十二章 齐天大圣孙悟空！
当站在一个神话体系巅峰的战神处于绝对暴怒状态之下，会是怎样的场景？
当这个战神拥有了另外一位佛陀万年的修为香火之后，又会是如何地可怖？
楚烈亲眼看到了这样的情况，甚至于不需要有任何言语动作，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浑身的煞气就将这一方天地都生生地定住，种种法则如同凝滞，就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这并非是夸张的说法，而是在这一方天地之中的时间线，彻底停驻。
里与外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所有人依旧能够思考，但是却没有丝毫动弹的能力和想法，只剩下了恐惧，看着那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缓缓俯身将那浑身染血的僧人抱在怀中，看着那青年眉目变得锋利而桀骜，身躯之上燃起了金色的法力光焰，看着那獠牙探出唇角，浑身披挂，看着烈焰汇聚成战袍在身后呼啸。
“师父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尤其是在俺老孙的眼前。”
压抑着暴怒的声音之中，孙悟空抱着那金身破碎的僧人，于十万天兵注视之下，转身缓缓走向楚烈，背影没有丝毫的防备，但是无论是托塔李天王，还是所谓‘观世音’，却根本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看着他缓步走向楚烈身边，先是抬眸看了一眼兮雅，继而将怀中的僧人轻轻递向楚烈，沙哑道。
“帮我照顾师父。”
“好。”
楚烈微微颔首，接过唐玄奘，孙悟空微微笑了下，但是那笑容之中却满是杀机，探手触耳，缓缓用力，道道肉眼可见的法则涟漪在虚空之中浮现。一缕金光从他耳中被缓缓拔出，初时只是一丝，转眼便已经大放光明，重重往地上一拄，随手一震便在楚烈身周花了一个金色圆环，缓声道：
“呆在这里，别出来。”
“好。”
两人的交流平静而和缓，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巨大压力在虚空之中浮现，沉甸甸地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手掌被洞穿的‘观世音’咬了咬牙，森寒道：
“孙悟空，你身为斗战胜佛，竟然违逆我佛旨意，你好生嚣张！”
噗呲！
话音未落，孙悟空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们，手中如意金箍棒却猛地伸长，几乎是瞬间就狠狠地击在了‘观世音’的腹部，一股浩瀚的法力波动在刹那之间席卷了后者全身，灵气面色一阵嫣红，再也说不出话，孙悟空继而手臂猛地扬起，那根铁棒朝天上一挥，然后如敲木桩一般狠狠地劈斩下来，重重一击砸在了‘观世音’的额头。
轰！
后者根本毫无半点防备，只感觉眼前一道残影，一股万年时间从未有过的剧痛便直接将他的灵魂席卷在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孙悟空也已经转过身来，铁棒顺势横扫斩在了‘观世音’的腰部，风声呼啸，却只听得一声脆响，那道踏着佛莲的身影直接化为了道道碎片消失不见，孙悟空微微皱眉，便听到了上空一道叱喝传来。
“孙悟空你死到临头，还敢放肆！”
微一抬眸，便看到那‘观世音’虽说神色略有狼狈，却法相威严，右手托举玉净**，左手捻起那根青翠的柳枝，凤眼微张，这玉净**乃是他最强的法宝，既能够转生死，也有攻敌杀伐的手段，模样虽小，其中却能够放得下四海之水，纵然在四大天界之中也卓有盛名，此时他心中杀机沸腾，再不愿意多说，手掌微动，直接朝着孙悟空撒去。
霎时间，滴滴玉液洒落，原本因为孙悟空的煞气而凝固的天地再度开始恢复灵动，李靖一直悬起的心脏也终于缓缓落下，孙悟空被那玉液一浇，浑身上下便冒出了大片的青烟，眉眼狰狞极为痛苦，身子更直接躺倒虚空，便开始打起滚来。
‘观世音’嘴角微微勾起，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只猴子身子一转，却直接变成了一根黄色的毛发，而一股冷冰冰的狂暴杀气突地在身后传来，只一个瞬间便将‘观世音’牢牢锁定，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冷，几乎难以动弹。
“你刚刚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身后的猴子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锋锐的獠牙，‘观世音’心中感觉不对，身子一颤猛地向前遁去，瞬息间便遁出了不知多远，左右已看不到那些天兵，心中才刚送口气，突地肩膀一重，随即便感觉半边身子的骨头直接被一棍敲碎，身后一根铁棒不知伸长了多少米，正死死砸在他的肩膀，此时依旧不断用力。
“啊！”
‘观世音’只坚持了不到三息时间，便再也忍不住那种剧痛，惨叫一声被一棍直接打砸在地，金箍棒化刚为柔，直接困住他的身躯，猛地后拉，几近于瞬移的肉身异动速度带来的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冲击，他只感觉胸腹之中一阵剧痛，便忍不住大口咳出血来，眼前一花，已经出现在了原来离开的位置，不差一丝一毫，只是刚刚退脚踏佛莲，神色淡然，而现在却无比狼狈地跪倒在地。
而此时的情形也已经发生了堪称是天翻地覆般的变化，是有着十万天兵，但是每一个天兵左右却都有数只穿着披挂的‘孙悟空’，或笑或怒，身形跃起手中棍棒或劈或抽，桀骜不驯的怒喝声音几乎占据了这整个世界，伴随着的是那连绵不绝的骨骼破碎声音和如雨般坠落下来的天兵天将。就连李靖都已经被抽碎了右手，死死压制在地。
“不……不可能……”
“你不可能这么强……”
‘观世音’跪倒在地，满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完全颠覆了局势的一幕，身后的孙悟空寒声道：“是不是好奇，俺老孙为何能打得过观世音？”
“观世音慈悲为怀，因普度众生而得来的力量，你一个冒牌货，连百分之一都用不出来，还敢来此作祟！你如此修为竟然也打得过观世音，定然是他看你不易，妄动恻隐之心。”
“真个蠢货，合该他有此一劫！”
隐含愤怒的话语声中，‘观世音’眸子里却浮现了一丝茫然，不可遏制回想起了那道温和的意志，而就在此时，身后早已经怒不可遏的孙悟空却已经扬起了手中金箍棒，朝着‘观世音’后脑处狠狠地抽击过去。
咔嚓！
‘观世音’只觉耳边传来如此声音，眼前就彻底地陷入了黑暗，而在外界的观世音双目瞬间变得茫然，微微晃了晃便无力地朝着一旁摔倒，被孙悟空一把抓住，后者看他模样无奈叹息一声，而此时那漫天天兵几近全部被打地筋骨断裂，再无战力，这等天兵若是杀了也只是重归封神榜，不如打得残废，还省心许多。
当下便一挥手散去了神通，一手倒提金箍棒，一手拎着昏迷的观世音，朝着楚烈走去，后者虽然心中对孙悟空的处理手段有些不解，却也不曾说些什么，倒是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脸上不自觉便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孙悟空修为已至，他终于可以和兮雅闲云野鹤，过此一生了……
尽管，他可能无法陪她多久了。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孙悟空在他前面停驻了脚步，双瞳边缘燃起了道道火纹，而一双瞳孔却变得纯金，手腕一震那如意金箍棒猛地扬起，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呼啸之音，直接越过了楚烈的肩头笔直虚点向其身后的少女，周身狂暴的杀气没有丝毫的遮掩，猛地冲天而起。
被劲风激起的碎发垂落在肩头，这种变故让楚烈脸上的微笑瞬间僵硬，而孙悟空则是瞪大了火眼金睛，咧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寒声道：
“许久不见了啊，我该称呼你为嫂子，还是说……”
“帝君兮雅？”
第二十三章 放弃，与另一种牺牲……
“帝君……？”
楚烈身子微微颤抖了下，孙悟空这个称呼让他心中浮现出了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孙悟空略带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如意金箍棒却根本没有放下，心中不忍，却还是收敛了眉目，道：
“南方天界帝君兮雅，曾斩南方朱雀之身，司掌血海万丈。”
“兮雅……不，我说，悟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搞错了？”
“你先把兵器放下来……”
楚烈脸色一白，脑袋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样嗡嗡作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究竟是有多么地慌乱，一步踏过直接挡在了少女和孙悟空之间，抬手按在了那根如意金箍棒之上，温和的笑容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悟空……放下来……”
“……楚烈。”
孙悟空看着眼前的好友，心中有些不忍，可是眼前那平静的少女却足以令他燃起全部的怒火，手中金箍棒像是生了根一样，根本放不下来，而此时，楚烈似乎也明白了孙悟空的想法，握着金箍棒的手掌稳定了下来，眉目低垂，将唐玄奘轻轻放下，缓步朝着兮雅的方向走去，右手颤了下，缓缓抬起了连着剑鞘的黎明圣剑。
他又想起了自己少时第一次巡狩时候遇到的事情，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问题……
若有一日，艾丽西娅是异族，是敌人，该怎么做？
孙悟空双目之中隐有惊愕，而黑发少女之前看着孙悟空大发神威尚且平静，而此时垂下的手掌却不自觉地握紧。
嗒——
右手抬起黎明圣剑，直接放在少女的肩上，后者身子微微颤抖了下，双眼中的光辉暗淡了下去，但就在此时，一股柔和的力量却将她推得向后退了一步，而一道身影直接拦在了自己的身前，双鬓斑白，一身长衫，楚烈挡在了自己宿世好友之前，温润的双目之中宛如利剑出鞘，满是森锐。
一手抬起，握着那如意金箍棒点在自己身前。
“楚烈你要做什么？！”
孙悟空双眸瞪大，忍不住呵斥出声，而楚烈却低低笑了一声，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做出的想法，复杂地道了一句：
“反悔罢了……”
“你若要杀她，那么怕是要先和我动一动手了，悟空。”
平静含笑的声音之中，楚烈的右手手指轻轻按在了黎明圣剑剑格之上，这前前后后尘封了七年的圣剑之上再度浮现出了那抹锋锐无比的寒光，令孙悟空握着如意金箍棒的手掌猛地一攥，眼中浮现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楚烈再度朝着孙悟空笑了笑，道：“如今你已经恢复修为，我寿元将尽，之后战争，与我再无半点关系。”
掌中长剑收回，楚烈转身直接将自己的背影暴露在了孙悟空铁棒之前，主动牵起了兮雅的手掌，朝着后方走去，借用少女的力量直接化为了一道遁光冲天而起不知去往了何处，只剩孙悟空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满脸的愤怒无奈，手中长棍狠狠地一砸地面，地下登时重重塌陷了下去。
“蠢货！”
……………………………………………………………………
“楚烈……我们，去哪里……”
兮雅与楚烈架起遁光，看着那张紧紧绷起的面庞，略带些迟疑地开口问道，楚烈神色不变，却顿住了遁光，转身在虚空之中，握着少女白皙人柔软的手掌用力握了握，道：
“跟我走吧……兮雅。”
“什么天地大战，什么大道之争，全部都不要管了，跟我走吧……我们离开那些家伙，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跟我走吧……那些过去的东西全部都不要管了！”
少女愣了愣，清澈的双眸有些泛红，只是却浮现出了一丝迟疑之色，随即便重重点了点头，道：“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楚烈心脏狠狠地突了一下，看着眼前不知是啜泣还是在微笑的少女，心脏不知道为何在隐隐作痛，也有些无能无力。
她愿意陪着他。
但是他已经要死了啊，他死之后，还要让少女背弃她的过去，放弃一切甚至于追求去陪着他的坟冢吗？还是说这种想法，其实潜意识只是在为悟空他们减少一个敌人。
可是尽管如此，在自己逝去之后，面对着没有了任何力量的少女，悟空会放过她吗？
楚烈的面庞变得有些苍白无力，他在这瞬间似乎看到了自己潜藏在所谓感情之下的肮脏之处，少女在这个时候握紧了他的手掌，脸颊垂泪，双目却盛满喜悦地看着他，让他心脏再度抽痛，移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看她，勉强笑道：
“我们回家吧……”
“嗯。”少女展颜冲他微笑，轻声道：“回家。”
遁光再起，只消片刻便回到了东海灵山之上，那屋子依旧如故，只是离去时候有三个人，回来却只剩下了两人，不知为何就有些沉默和压抑，两人之后依旧如常地造饭饮食，只是到了夜间，少女沉沉睡去之后，楚烈却依旧一人坐在院子里面，看着那漫天的繁星宁静，心中莫名有几分想要饮酒。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正在此时，复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周围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所包围，三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周围，孙悟空撑开法罩，几步走到楚烈面前，娴熟坐在另一个凳子上，反手取出了一壶酒，给自己倒上一杯，仰脖一饮而尽，双目笔直看着楚烈，道：
“你是在杀她。”
楚烈的身子微微一颤，眸子微抬，看着眼前的孙悟空，和气息萎靡，却不知为何已经苏醒过来的唐玄奘和观世音，沙哑开口道：
“给我酒。”
“你不能喝酒。”
“我想要醉。”
孙悟空微微沉默，随即挥手将那酒壶送到楚烈身边，后者直接握起酒壶仰脖便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观世音叹息一声，道：“你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太白……不，楚烈……”
“她对你用情至深，即便是你陨落，她也绝不会弃你而去，彼时战争结束之后，无论是哪一方获胜，于我等，她是南方帝君，我等不能饶她性命，而于南方天界，她却又是一个叛徒，如来容不下她。”
楚烈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饮酒，双目泛红，有泪渗出，却饮地越发豪烈，观世音看着这隐有癫狂之相的青年，又叹息道：
“现在，唯有一种方法，可以饶过你自己。”
轰！
楚烈右手握着那酒壶重重砸在了石桌之上，银**碎裂在他手臂上切割出了一道道血痕，一双泛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眉眼平和的观世音，沙哑道：
“说！”
“阿弥陀佛……”
观音心有不忍，叹息道：“一切……唯有放下。”
“以天界忘情水，令她放下你，你放下她，宿世纠葛，至此无存，她将重新变回原本骄傲漠然的南方帝君，凌驾于诸天之上俯视众生，而于我等，忘情水会让她忘记与你的感情和全部经历，转而自洽……因此，悟空脱困，贫僧心魔斩杀之事，也将暂时忘却。”
“贫僧，悟空，玄奘，都欠你的情分，为了不让你走最后那一条路，也为了……不让你死后，白帝核心被南方天界部众求来，以致生灵涂炭，若是坦然言明，能够彻底斩杀仙人的白帝核心，我等不能让它落入对方手中……这也是来寻你的理由之一。”
“放，下……”
楚烈双目茫然，呢喃着这两个字，脑海之中却只是少女的笑靥如花，一旁的观世音起身，叹息道：“我等来此，只是说这件事而已，贫僧向天地众生起誓，她败之后，必然使她能够轮回转世而非烟消云散，而此物亦只是让她忘记你和这段时间的经历。”
“忘情水在此，至于要如何去做，一切全凭自己。”
言罢长袖拂过石桌，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玉**，其中盛着一捧清澈的液体，孙悟空看着楚烈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能微微叹息一声，架起祥云带着两个重伤的僧人离去，只剩下了楚烈一个人怔然看着那玉**。
‘楚烈，我救了你，你不要走……’
初见时候的少女抱着他，声如啜泣。
放下……
‘楚烈楚烈，这是我去镇子上专门给你扯的一匹布，你看你看，藏青色厚纹的，很显贵气哦~我学着给你做一套衣服，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女抱着一匹布，质感很粗糙却笑得一脸灿烂。
放下！
“楚烈楚烈，这件衣服你好合适唉，换掉你的那个黑衣服吧，过些天后山的桃花会开，花落下来的模样和这件衣服很搭，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花吧？”
“楚烈楚烈，我有采果子，不如酿成酱吧，那样子的话到秋天就有很鲜的汤可以喝了……”
“楚烈楚烈，这是赵大嫂给我的五味子，来，我来把你的头发染黑哦~真的是，又长出白发了唉，怎么这么能长……”
一张张面庞在他眼前浮现出来，或是娇嗔，或是轻笑，眉眼飞扬，那是十成十的熟悉和眷恋，最终这些面庞糅合为了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双颊泛红，烛光之下双眼明亮地冲他抿唇微笑。
“呐呐，楚烈你娶我，好不好……”
放下！
楚烈放在膝上的手掌死死地攥起，呆滞的双眼之中，丝丝缕缕水汽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不断地流淌而下，男儿有泪不轻弹，纵然面临再如何的惨景，再如何强大的敌人，就算是义父惨死，他都没有感觉如此地无力。
要放下吗？
那么多的记忆，要怎么放下？
不放下吗？
那就任由兮雅守在自己的灵前，兵败被杀吗？
要放下吗？
任由悟空和兮雅，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相互厮杀……
不放下吗？
没有了自己的兮雅，被求走的白帝核心，生灵涂炭的诸天万界……
吱呀——
不知何时，天边已经大亮，楚烈竟在外面生生枯坐了一夜时间，木屋被缓缓推开，换上了一袭如火红衣的少女缓步走出，楚烈缓缓抬眸，看着同样双眼泛红的少女，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艰难地道：
“兮雅……我们成亲的时候，不曾喝酒，不如补上？”
少女身子微微一颤，看着楚烈面前已经倒好的两杯清澈的液体，脸上露出了一抹混杂了祈求和不愿的苦涩笑容，涩声道：
“……我怕辣……”
“你喝的时候，听我说一句话，就不会难喝了。”
楚烈轻笑，颤抖的手将一杯酒递给兮雅，后者吸了口气，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楚烈：“决定了吗……”
“我不能让生灵涂炭，也不能，让你被我这个亡魂束缚住。”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楚烈看着少女举杯，在兮雅耳边，用颤抖的声音道：
“我爱你……抱歉……”
一抹泪痕划过兮雅的面庞，双眼禁闭，仰脖将酒液直接灌入喉中，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楚烈手掌突然抬起，以生平最巅峰的出手速度轻轻点在了少女的喉咙处，一股剑意浮现，少女瞳孔瞪大，被法力封锁的忘情水直接被点破，涌入喉中，双目泛红，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楚烈……为什么，为什么……”
“我愿意陪你去死，你为什么要怎么懦弱？我恨你……我恨你！”
楚烈颤抖着收回了手掌，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洒落在地，明明在笑，却又留下泪痕。
“对不起……我爱你……一直一直……都好喜欢你……”
“我恨你……楚烈，我恨你！”
少女双目之中的悲伤逐渐变得茫然，楚烈笼在袖袍之中的手掌越发攥紧，难以言喻的痛苦几乎将他整个人全部吞噬，而在这个时候，兮雅双目之中重又慢慢恢复了神采，却冰冷而霸道，仿佛是凌驾于天穹之上的王，如同看一个陌生人般看着身前的青年，微微蹙眉：
“此地是何处？你是谁？”
两鬓斑白的青年看着她那熟悉的面庞，轻笑道：
“……一介路人而已。”
ps:今日第二更送上，emmmmmmm，希望大家伙儿不要给我寄刀片吧……
第二十四章 天血雨
“一介路人？”
红衣女子漠然看着楚烈，突地手腕一抬，掌中鲜血凝聚化为了一柄血色长剑，剑锋就这么直直点在了楚烈的喉间，压出了一道血线，轻启朱唇，声音却冷的如冰一般。
“区区一介路人，谁给你的胆子敢直视本座？”
“是……小人，冒昧。”
楚烈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看着那英气的眉毛澄澈的眸子都变作了不再熟悉的模样，轻笑着俯下身来，女子皱眉，手掌微扬，一道寒光闪过，楚烈右肩猛地一颤，右臂衣衫破碎，宛如蝴蝶般落地，鲜血散落一地，坠在那藏蓝色的布料之上。
楚烈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楚烈楚烈，这是我去镇子上专门给你扯的一匹布，你看你看，藏青色厚纹的，很显贵气哦~我学着给你做一套衣服，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兮雅娇憨可爱的微笑还在眼前没有散去，而红衣已经从自己身边掠过，如墨黑发擦过视线的边缘，这是他曾经无数次梳过的长发，但是此时却让他的心脏都在抽痛，冰冷漠然的声音在耳边落下。
“今日本座饶你一命，若敢再犯，便杀你魂飞魄散。”
转眼之间，赤金光焰冲天而起，直接消失在了视线的极限，楚烈身子晃了晃，直接无力地跪倒在地，双目泛红，却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他直接后躺在地，笑得满脸的泪痕。
给兮雅喝下忘情水时，他没有这么痛苦。
他对兮雅回答，不过一介路人，他没有这么痛苦。
但是当少女消失在他的身边，当他周围的空气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这熟悉的环境，这数息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牢房一样把他困锁在这里，他心痛，心痛到难以呼吸，这桌子是他做的，但是上面的花纹是兮雅雕的，这房子的样式是兮雅喜欢的，窗台的花是兮雅专门从极北之处寻来，栽在这里的……
这里没有兮雅了。
没有了……
只剩下了他自己，此生直至死亡，他的生命之中，再不会有一个少女陪着他，陪他看尽世间繁华，陪他洗尽铅华，素手羹汤。
“楚烈楚烈……”
“兮雅……”
第二日，南方帝君破界而去，孙悟空等人来到这座东海灵山之上时候，原本百里剑气一日便散了个干干净净，天地阴沉，只能够听到鸟兽悲鸣，而那座原本灵气充沛，甚至于勾起了天下大派窥探的灵山已然泄尽了全部灵力，枯败死寂之气从那山巅之上一直蔓延下来，百草枯萎，大地干裂，宛如天地归墟。
“这是？！”
孙悟空神色骤然大变，再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化为一道虹光，只在瞬间便掠过了这段距离，出现在了那座灵山之上，顾影四望，这熟悉的院落之中一如既往的模样，只有一人盘坐在地面之上，浑身枯败之气，满头白发宛如枯叶在风中微微拂动，一切仿佛褪去了色彩，唯有一身藏青色的长衫依旧鲜艳。
楚烈嘴角有着鲜血的痕迹，缓缓抬头，原本那双幽深宛如深渊般的眸子已经一片暗淡，失去了全部的光彩，冲着孙悟空三人露出一个微笑：
“悟空，我现在是否已经，无愧于天下苍生……”
孙悟空神色如被雷劈了一般，猛地呆滞，呆呆看着眼前的好友，只感觉一阵心酸，观世音神色郑重，缓缓上前，半跪下去，替楚烈拭去了鲜血，点头道：
“你无愧于一切，无愧于古往今来一切圣贤，你无愧于天下苍生……”
“观世音……”
楚烈抬眸，看着这位面庞平和的佛门大德，似乎嘲讽，似乎自嘲道：
“你不懂……”
“不懂……”
观世音神色微动，眼前双眼褪去光彩，满头白发的青年依旧缓缓垂下了头颅，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变成了过去的那些画面——自年少起便战斗在前线，一次次地拯救他人，一次次地奋不顾身，一次次决死而战，一次次地拯救世界。
他们因为他而放松下来。
因为他来了。
他们会说楚烈你终于来了……他们会为他而欢欣鼓舞，为他而高昂士气！
而会让他小心的只有一个人。
他拯救了世界和他人，受天下人传诵！
而不顾生死，用了七年时间拯救了他的却只有一个。
最终啊……很可惜，他还是把那个拯救了自己的女孩子弄丢了……
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大骑士，剑气只有三米，一脸孩子气的冷酷，那个时候呢，有个女孩子，抱着他的腰，说：
“你是我捡到的……”
“你不要和他们一样离开我，好不好……楚烈……”
满头白发的青年嘴角勾起，轻轻呢喃：
“好……”
头颅轻轻一点，最后一丝破败之气涌上了他的身躯，孙悟空神色大恸，原本放在一旁石桌上的黎明圣剑突地直接脱鞘而出，剑鸣之声凄厉绝望，冲天而起，将这天地阴沉之气绞了个粉碎，是日万里苍穹，忽而有明日初升，天下万剑齐齐出鞘，鸣啸之音终日不绝，凄厉哀恸，宛如人泣。
孙悟空略有几分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有雨坠落，洒在了他的身上，抬起手来，那雨水一片殷红，分明就是血液的颜色，可他犹自不敢相信，手掌微微颤抖着：
“不，不可能……明明昨日还好好的……还有拔剑出鞘的能力，为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连等我救你的时间都不给我！”
他呢喃着，不知为何却突然暴怒而起，仿佛是要质问楚烈一般几步往前，却被唐三藏抬手挡住，这位清俊僧人叹息一声，道：
“悟空，不要闹了……天血雨，万剑悲鸣，天地变相……”
“一方帝君仙神陨落时候的模样，你比我更清楚……”
“……”
孙悟空身躯微微颤抖，心中自责，愤怒，难以言喻的悲伤令他几乎难以自抑，狠狠地一拳砸在虚空之上，昂首疯狂怒吼咆哮，气魄冲天而起，却绞不碎这天地泣血，万里剑鸣……
第二十五章 转机
身后的孙悟空浑身煞气，唐玄奘暗暗叹息一声，看着前方短短一日时间便已经散尽了生机，归墟于此的青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微阖双目，低低念诵经文，虽然说他已经不可能有灵魂之类，想必已经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但是他还是如此做了。
梵音诵唱之中，这座灵山之上的枯败之气缓缓消亡，直至数日之后，观世音，唐玄奘和孙悟空才离开了这里，三位仙佛在这里各自留下了防备的手段，站立于这个世界之外，孙悟空看着一层透明护护罩之下的天地生灵，手掌抬起，从耳中缓缓抽出了如意金箍棒。
金光璀璨，道道金红光焰在孙悟空身躯之上纠缠，自发化为了那一身披挂，属于一个神话体系中巅峰战斗力的气息萦绕在世界的缝隙之间，震荡虚空。
“白帝核心给你留下，这里有你的家，也有你的记忆……现在这里睡一睡吧……”
“我一定会救你的。”
“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到时候，我陪你去找嫂子的转世。”
手掌缓缓握紧了已经涨到两米长度的如意金箍棒，孙悟空双目之中厉色陡然暴涨，掌中兵器高扬狠狠地劈斩下去，金光暴涨之际直接将整个世界的入口处直接打了个支离破碎，庞大的压力让这个小世界的外部疯狂颤抖起来，一道道法则涟漪构成了最为基础也最为难以攻破的防御。
这一棍下去，即便是修为远超过此时的孙悟空，也需要有道标在此界之中，否则，就算是如来佛祖也休想进来，而道标……
这个世界的道统，已经被孙悟空全部都梳理了一遍，火眼金睛之下，但凡与漫天仙神有半点纠缠联系的，便被如意金箍棒砸了个粉碎，半点不剩，经此一事，这个世界本就不那么强大的修行世界几乎往后倒退了十几步。
休说是道标，就是道统，都几近断绝。
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孙悟空手持如意金箍棒直接转身，观世音玉净**中摄了那十万天兵，三人驾驭遁光，只在瞬息间便消失在了这个世界的边缘处，唯有虚空之中，这不住颤抖着的世界边缘，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之中，这次灾难被称之为血雨之乱。
所有人都相信，那突然出现，挥舞金棒砸碎了各种典籍宝物，废去修为的身影，是来自于天血雨，剑长鸣之灾，宝剑预警的传说被证明，再加上之前曾有剑仙一剑横贯百里的传说，剑道在这个世界前所未有地开始盛行，而东海灵山也因此变成了天下修行圣地。
等到他们回到了灵山之处时候才发现，原本灵气盎然的圣地已经变得一片枯败，而那道迟迟不肯散去的百里剑气也已经消失不见，无论是谁，踏入这片地域之中，都会感受到难以形容的悲伤，忍不住落下泪来。
有人尝试去登那座仙山，却被一柄神剑逼退，跌落之前看到了盘腿而坐，了无生息的身影，而那挥舞金棒的灾星也再不曾出现，天下盛传，是那位剑仙以一己之力，将那灾星斩杀，而自己也因为伤势过重而陨落，诸多门派高人从此地，观感天地凋零，以及那柄神剑舞动的姿态，悟出了各自门派的绝学，奉其为中兴之祖。
而受这各大门派保护管辖的各地百姓，也将那位剑仙作为了保护天下的神灵，供奉在家中，人间帝王为了安稳人心，更是大肆加封，举办了数次大型的祭祀大典，时如流水，缓缓而过，春去秋来，转眼之间人间已经是数载春秋而过。
在灵山之上，那坐倒在地的白发男子身躯之上，丝丝灵光开始浮现出来，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明显，这具身躯本就是仙人之躯，受了天下众生，甚至于人间帝王的朝拜供奉，已经在本能地开始汇聚灵气，只要继续下去，不超过百年时间，就会诞生出崭新的意识和生灵，甚至于因为楚烈生前的强大，这个新的意识诞生之初就可以拥有横扫这个世界的强大力量。
而就在这丝丝缕缕的灵光开始汇聚的时候，一根白生生的手指像是在试试楚烈是不是睡着了一样，轻轻屈起，在楚烈的额头弹了一下。
那周身自发汇聚的灵气，天下众生，九五帝王之尊数年时间的愿力就跟泡沫一样，直接碎了个干干净净，继而化为了最单纯的气息，滋润着这具枯败的身躯，一个清俊的道士扶了扶自己有些歪的玉冠，有些头痛地道：“该死，喝酒喝地多了些，睡过头了……”
“还好为了以防万一，稍微留了个后手……”
“该死的臭猴子，毛脸雷公嘴的猢狲，竟然还把这个世界的外壳打成了那个样子，毁了全天下的道统和道标？”
“切，你个猴头又哪里能想到，我的道标和道统，就是这个小子……”
道士满脸得意地冲着天空耸了耸眉毛，然后一把抓住了楚烈的手掌，微一用力便将后者直接扛到了肩膀上，就跟扛着一麻袋粮食一般，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容，道：
“清烈师侄，这么简单就寻死可不是个好的想法啊……”
一旁的黎明圣剑一直在这青年道士左右盘旋，此时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发出了一声铮然剑啸，化为凌冽的剑光朝着扛起楚烈的道士劈斩过去，却被后者随意一个错步让了过去，随手抓起了剑鞘像是往人头上套麻袋一样劈头盖脸朝着黎明圣剑一套，继而手腕一转，直接夹在胳膊下面。
“是时候了……虽然迟了点，但是有这几年的愿力积蓄，也算是个机缘。”
“清烈师侄，咱么回门派去……”
浅笑了下，这看上去不着调的道士撩起衣摆，一脚朝着前面的虚空处狠狠地踹了过去，直接将这方世界踹出了一道巨大狰狞的缝隙，随即收回右脚，小心地弹了弹鞋子上的灰尘，肩上扛着楚烈，腋下夹着柄剑，如同丰收的窃贼般挂着笑容，朝着缝隙之后的大步奔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东玄之劫！
楚烈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正如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醒过来。
双眼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装饰，床头有焚了香，袅袅青烟升起令这屋子一片馨香，不需要去询问，这方天地之中萦绕着的凌厉剑气，他只知道一个地方拥有。
叹息一声，楚烈重又微阖了双目，靠在枕头上，自嘲般地呢喃道。
“阁主师伯，你又为何如此？”
“连死，都不能死了吗……又为何，来地如此之迟……”
吱呀——
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位穿着蓝白剑袍的女子缓步而入，墨色长发以玉冠束起，只余一两缕碎发从两鬓处垂落，搭在肩上，眉眼婉转，秀丽过人，手掌端着一个瓷碗，未语先笑，道：
“大师兄，你醒了？”
楚烈眸光落在这女子的脸上，只觉得极为熟悉，很快便想到了那个总是给自己送药的小小少女，不由神色微怔，试探道：
“清……青？”
“不是说过，只要换我青儿便好吗？大师兄……”
女子噗呲笑出声来，不笑时候端庄平和，令人心生敬畏，只有此时笑起，清秀的眉目之中还能够看出几分当年的天真顽皮，只是身上穿着的剑袍却已经颇为繁杂，袖口以金线绣有万剑归宗的纹饰，尊贵而大气，显然绝不是区区持剑弟子能够有的待遇，身上的气息也极为凌厉，几乎踏在了凡人的巅峰。
一边笑着，一边将手中的药汤递给了楚烈，后者叹息一声，伸手接过，那瓷碗之中灵气扑鼻，绝非是寻常药物熬制，只是粗粗一眼看去，甚至就能够看得到只在典籍之中存在的种种仙家药物。
“大师兄，喝了吧……这是阁主师伯和前辈跑了许多地方，才为你寻来的材料，虽然做不到药到病除，但是起码能够缓和许多。”
清青温声劝道，楚烈定定看着那灵药，数息之后叹息一声，仰脖将那药物饮下，只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气息直接从喉中入体，随即便平静地融入了身躯之中，原本宛如是空中楼阁一般的躯体多少有了些踏实的感觉，哈出一口气来，楚烈眸中有一道温醇的白光闪过，整个人身上的灵韵开始活泼起来。
“看来这药确实不错，难怪阁主师伯那样自夸！”
清青看着楚烈的样子，拍手笑起，而在这个时候，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音从外面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人压低了声音的惊呼声，楚烈微微抬眉，虚掩的木门便被一个小小的身影直接推了开来，一个穿了交领襦裙的少女舞着木剑，看到清青，双眸微亮，随即便直接扑了上来，咯咯笑道：“娘亲娘亲，找到你了。”
门外一位背负双剑的青年满脸苦笑地走进门来，对着清青拱手苦笑道：
“清青长老，弟子失职，未能拦得住小姐进来此间，还请长老恕罪。”
“长老？！”
楚烈神色微怔，目光不敢置信地落在了那女子身上，看着那一脸顽皮的少女在女子怀里撒着娇喊着娘亲，却又止不住地响起了第一次见到清青的模样，当时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脸稚气，可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满脸稚气，烦恼叫他大师兄还是大师哥更好听的小小少女，已经身为人母，身居天下第一剑派的执剑长老，修为立足凡人巅峰，一剑挥出便可以劈山断海。
二十余年的岁月，此时方才以一种直观到了残酷的方式展现在了楚烈的面前。
“啊，对了……”
清青轻呼一声，将怀里的少女放下，先是屏退了那位负着双剑的弟子，然后就牵着那少女走到了楚烈身旁，笑着将少女轻推向前，道：“来，玉儿，叫大师伯。”
小姑娘倒持了木剑，在楚烈面前乖巧地行礼道：
“大师伯。”
一边行礼，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却偷眼看楚烈，有些不解这位‘大师伯’到底是哪里出现的，楚烈轻轻抬手，抚在了少女的黑发上面轻轻揉了揉，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平温的笑意，道：“好孩子……乖……”
“大师伯第一次见面，没有准备什么好东西，下次定然给你补上。”
听到了礼物，小姑娘眼睛明显地亮了下，却被她的母亲轻轻弹了下额头，清青收敛了些笑意，看着眼前与以往截然不同，满脸温和神色的大师兄敛衽一礼，郑重道：
“青儿知晓这件事情可能有些得寸进尺……但是，大师兄能否收玉儿为侍剑童子……不敢奢求习得大师兄神剑，只求能够护得孩子安稳。”
楚烈闻言神色微变，天下第一剑派的执剑长老，怎么可能会保护不住自己的独子，结合之前所了解的境况，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出现在了楚烈的心中，让他几乎不敢相信地道：“青儿……”
“难道说，战况……”
女子神色明显波动了下，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我不知该怎么说，四大天界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世界之中，其中三大天界各自和部分门派接触，只有南方天界，大军压阵，三大天界联军几乎一触即溃，协助的各大门派高手也有部分陨落。”
“就连……师叔他，也险些陨落……”
“什么？！”
楚烈神色骤然大变，心中惊愕几乎不可遏制，在他记忆之中，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要让他拜入山门，不苟言笑的北辰剑仙，那个一己之力压服了一整个门派的强者，竟然到了险些陨落这个程度？
这怎么可能？！
南方天界的战力之强，竟然真的能够对于东玄这种等级的世界，以及三大天界的联军，造成碾压级别的优势？
楚烈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似乎又再度浮现出了那种熟悉的锋锐之色，缓声道：
“为首的，是谁？”
清青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有一位身穿火色长衣的绝色女子，一人之力几乎覆灭了一整支修士联军，师叔就是和她交手之时，被一柄血色长剑刺穿了心脏，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是一身精血沸腾，修为十不存一……”
“血色长剑，红衣女子？！”
楚烈身子微震，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坐在了床铺之上。
第二十七章 东玄的处境（上）
红色长衣，绝色女子，一己之力能够覆灭三方天界联军。
使用一柄血色长剑。
楚烈脑海之中这几句话宛如雷霆一般不住地回响，眼前又浮现出了最后一面时候，红衣少女手持血剑，剑裂袖袍时候的模样。
这种模样，这等修为……
在他的认知之中，也只有那一个人拥有。
楚烈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低低道：“兮雅……”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自己已经做出了那个选择之后，还将自己救活？
为什么在剩下苟延残喘的日子里，兮雅却来到了东玄世界？
为什么？！
他心中的思念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奔出弈剑听雨阁，去到那位少女的身边，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也做不到，他唯有死去的时候可以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他身上同样背负着更多，他是他，却又不止是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有时候真的是非常残忍。
“对了，大师兄，阁主师伯他让你醒过来的话，就去主殿找他……”
正在这个时候，清青似乎想到了什么，突地开口说道，楚烈坐在床上，搭在一旁的手掌猛地攥紧，最终却又无力松开，呼出了一口浊气，双瞳之中又一次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深邃，缓声道：“我明白了……”
“之后，我会去找师伯。”
“嗯。”
清青微微颔首，眸光落在了一旁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身上，咬了咬牙，手掌抚在了女儿的头上，道：“玉儿，去，替你大师伯取来剑袍，捧剑匣奉于左右。”
楚烈微微一怔，刚要开口便注意到了清青目中的恳求和对于女儿的关爱之色，便也说不出口来，那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脆生生地问道：
“是哪一件剑袍？娘亲……”
“最上面那一件……”
清青脸上变得有些郑重，再度重复道：“你去和十三师叔说，凌驾于七宗九星之上的那一件。”
“好啊，娘亲，这一件剑袍，玉儿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大师伯再见，娘亲我马上就回来……”
小姑娘拍手欢快地笑了一声，随即先是朝着楚烈和清青挥了挥手，就直接倒拖着那把木剑朝着外面跑去，楚烈看着她的模样，微微叹息一声，道：
“你何必这样，就算不这样做，她也算是我的晚辈，我自然愿意护她的周全，更何况，我现在的状态，恐怕也已经自身难保……”
“就算是因为阁主师伯的灵药恢复了几分实力，但是我比你们都更加清楚一个人的实力在战争中的无力，尤其是在师叔都会重伤的局势之下，跟着我甚至于会有可能更为危险……”
清青转过眸子看着小姑娘跑开的背影，定定看了看，才声音温软道：
“但是肯定比跟着我们安全啊，你可是不负人间楚清烈啊……”
“大师兄你是师伯一样，肯定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力量，无论敌我，都不会轻易碰触的力量，所以你身边，才是更加安全的地方……”
“还请大师兄，能够原谅青儿的逾越……”
清青转身，朝着楚烈深深俯身下去，言辞恳切，楚烈不知为何，却突然开始怀念起那个没大没小，能够开和师叔玩笑的小丫头，若是天下大定，在长辈们保护下的小丫头，是不是能够一直保持着原本的天真烂漫，而不是变成现在的执剑长老？心中不明白就会直接开口去问，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
不会像是这样，明明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却依旧还能够得体从容地微笑，将一切压在心底。
因为她是一位母亲，也因为她是天下第一剑派的执剑长老。
也因为这个该死的乱世。
楚烈心中叹息一声，缓声道：“既然这样，那么玉儿就先留在我的身边，我会尽量保她安好，且跟我说一下，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吧……其它师兄弟呢？”
清青感激地看了楚烈一眼，随即便按下心来，开始缓声讲述着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自他重铸了黎明圣剑之后，这个世界着实发生了些许算得上大事情的事件，而其中也有许多涉及到了楚烈所认识的人。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小武侯与江湖同辈好友，包括百花谷百花仙子，百鬼阁少阁主，孟依白在内的诸多高手，甚至于当朝皇帝的小公主也在其中，一同去封印了一条破禁而出的上古邪龙。
楚烈神色微微变了下，他隐约记得那位小武侯与自己初次见面的时候，便是说要邀请自己去和他一起去封印一条上古邪龙，但是以当时候他的性格和处境，自然是毫无半点犹豫，便直接拒绝了。
但是不想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放弃这个想法，行走江湖，最终还是找足了高手去陪他完成这件宛如天方夜谭般的事情，心中唯有惊叹，也因为多是故人，便下意识开口问道。
“那他成功了吗？”
“他成功了，但是我们的世界却失败了。”
清青叹息一声，徐徐道：“那条上古邪龙尽管被封印了许久的时间，但是也绝对不是几个小辈可以抵挡的，而在危急时刻，其中几人却苏醒了另一段记忆，以四灵阵法逆转局势，将那邪龙再度封印，可是也正因为四灵阵法的气息，将我们的世界彻底暴露在了所谓的四大天界目光之下。”
“先是自称为仙宫的组织出现在了我们的世界，将南方天界的存在告知了各大门派，但是诸多门派却不以为意，直至南方天界的修士军队出现在了南方海域，在短短一日之内将海外三十六奇门全部摧毁，天下各大门派才为之骇然，开始调动高手，排布阵法，可是已经太迟了。”
“占据了广阔海域的南方天界，以堪称恐怖的速度开始蔓延，而以其它三方天界以及我们世界高手组建的联军，就在奔袭至海的时候，被那位绝色女子，一人一剑，尽数诛绝。”
第二十八章 东玄的处境（中）
清青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声音依旧还有那么几分颤抖，身为一位凌驾于凡人巅峰的剑客，这足以证明这件事情对于她的冲击到底是有多么的剧烈，也足以证明这件事情的恐怖程度。
楚烈只能沉默不语，而在这个时候，轻盈的脚步声音再度响起，刚刚跑出去的小姑娘捧着一个盒子迈着小碎步抢进门来，随即就把那紫金色的盒子高高抬起，一双眼睛里面满是好奇和兴奋：
“娘亲娘亲，我取来了。”
清青敛去了眉目中的担忧，转过身来看那小姑娘笑着问道：“可是最上面那一件？”
“当然！凌驾于七宗九星之上的就只有这么一件剑袍……”
小姑娘骄傲地扬了扬头，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引得楚烈也轻笑出声，而在这个时候，那紫金盒子之上繁杂的纹路突地缓缓亮起，宛如初升之阳，在瞬息间便化为了凌厉而繁杂的纹路，不似凡俗中物，小姑娘玉儿讶然唤了一声，那盒子便已经挣脱了她的手掌，缓缓浮在虚空之中。
只听得一声轻响，那木盒上的玉锁顿开，阴阳五行之气流转，在虚空之中化为了一件朴素的衣物，白色长衫，外衣却是暗纹蓝锦，浑身全无一丝半点多余装饰，若要评价，只能道一声寻常，可这寻常衣物却又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灵韵，缓缓朝着楚烈而去。
虚空震荡，感受到那隐隐的召唤和共鸣，楚烈缓缓起身，叹息一声。
“人生百年，不过韶华白首……”
“终究是逃不过……”
叹息声中，那长衫微微亮起，继而如瞬移般直接出现在了楚烈的身躯之上，一身剑袍，却毫无半点凌厉之态，眉眼更是平和，如雪白发以一根古朴陈旧的玉簪束起，就连手掌握起的那柄长剑的剑鞘都已经透着陈旧的模样。
眼前这人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天下第一剑派的大师兄，甚至于当代大长老，而只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家，小桥流水之旁饮酒品茗的教书先生，道一声风花雪月，叹一句岁月如梭。
可他分明就是！
他是天下第一剑派少阁主，他是未来剑压人间的天下第一剑客，他是当代大长老，是不负人间楚清烈！
人间最悲，不过美人白首，将军华发，江湖未老，可少年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大师兄……”
清青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酸楚——在她记忆之中，那个孤言寡语，却凌厉果决宛如出鞘利剑的大师兄究竟是经历了怎么样的事情，才变成了现在这个眉目中只剩下了温和平静的白发男人？
楚烈抬眸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清青，抬手抚了下玉儿的黑发，轻笑道：
“师伯在主殿是吗，我这便去寻他。”
“玉儿的话，之后便先跟着我。”
声音落下，朝着依旧有些懵懂的小姑娘笑了下，楚烈持剑缓步走出，没有像是那些剑客一般遁光，也不曾御剑，只是如同一介凡人一样以自己的双脚踏在这大地之上，神态祥和而平静，周围那些新近入门的弟子则根本不知道这个一身朴素，满头白发的青年是谁，只从那平凡的衣物上看出似乎并不如何强大。
一路平和，缓步徐行，宛如玩赏风光景致的游人旅客，直至弈剑听雨阁大殿之外，这明明是这剑派之中最重要的地方，但是却根本没有任何人看守，也不需要。
这个世界之中，没有任何有敌意的人踏入这座大殿还能够走得出来。
即便是他。
脚步频率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如闲看落花般从容地走入其中，里面明明是严肃的大殿，却有一位清俊道人盘腿坐在桌旁，焚木煮茶，见他过来含笑招手，楚烈从容落座，道人递来一杯清茶，楚烈接过一饮而尽，眉目之中依旧一片清明从容。
无暇子端详了楚烈片刻，才抚掌叹息道：
“当年二两悟道茶便让你入道许久，而今却只能解暑消渴……”
“吾道不孤，吾道不孤……”
楚烈摇头，将那茶盏放在桌上，平和道：“师伯谬赞，只是多走了些路，看了些不一样的风景，也想了些事情，繁华之后，也不过平淡，何谈悟道。”
道人一噎，却见楚烈已自顾自饮茶，只得连连摇头苦笑，道：“你小子的变化真是够大，一点都不如当年那般有趣了，唉……”
“师伯却是风采依旧，三万年来，毫无半点变化。”
“那是……什么？！”
楚烈平和的声音让无暇子冷不丁打了个冷颤，抬头便看到了那双平和深邃的眸子，微微一呆，这次是真的无奈苦笑道：“好小子，也开始学会套话了，你这样不好，剑术就要勇猛精进，心无杂念，才能到至高境界。”
“那是剑术，也只是剑术。”
楚烈平声回答，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端详着杯中茶汤，自顾自道：“只是不知道，师伯当年风姿究竟如何，是一方仙君，或是天地剑仙，弟子倒是非常好奇……”
“你小子，不要再套我的话了，到底是谁把你小子教成这个样子的？！”
无暇子有些恼怒地移开目光，抬手挠了挠自己有些乱的道髻，满脸的愤懑之色，楚烈则是抿了一口清茶，随手放下茶盏，慢悠悠地道：
“若是弟子记得不错，应该是师伯你。”
“胡说！我什么时候教过你？”
“以身作则，身体力行。”
“你！”
无暇子脸色一阵青红交错，看着那个平淡温和的白发青年，第一次有了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苦笑道：“你小子，出去吧，去找外面的弟子，和三大天界联军之事，你应该能够处理掉……”
“那弟子就先少陪。”
楚烈微微颔首，双目变得郑重了些，持剑起身，袖袍洒然朝着外面走去，突地脚步微微一顿，并不回头平声道：
“师伯，我寿元，还有多少……”
身后一阵沉默，随即叹息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得一。”
“你还有四十九天寿元……最后那一线生机，你自己把握。”
“四十九天……弟子知道了……”
楚烈沉默了下，随即便持剑向外走去，身后无暇子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神色逐渐收敛，只剩了一抹歉意和无奈，一阵咳嗽声响起，身材高大的北辰剑仙缓步走出，看着楚烈的背影，道：
“烈儿他，成长了许多……”
“是啊……”
无暇子微微叹息，道：“神而明之，存乎一心，单论境界，此时的他已经立于自己两世的巅峰。”
“只是……终究苦了他啊……”
第二十九章 东玄的处境！（下）
缓步出了弈剑听雨阁大殿，楚烈手持长剑扫了几眼，便朝着护卫在剑阁处的几名年轻弟子走去，脚步不急不缓，但是速度却丝毫不差，短短数息时间便越过了这段不短的距离，出现在了他们身前，其中背负巨剑，神色稳重的那名弟子见他走来，神色微怔，随即踏前抱拳，不卑不亢地道：
“这位道友，来我弈剑听雨阁可有何事？”
楚烈先是抬手回了一礼，然后温和道：“在下欲往联军所在之处，这位小兄弟可能给在下带个路……”那弟子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能够想得到楚烈的回答，毕竟这个时代，不知道联军所处之处的修者实在是少见，但是作为这一代的杰出弟子，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色，只是噙着一抹抱歉的神色，摇头道：
“抱歉，在下身负守卫剑阁之职，实在是爱莫能助，不若让在下师弟领路罢……”
“多谢。”
楚烈微微颔首，那背负巨剑的弟子传了一个法决，短短时间便有一道剑光从远处而来，按下剑光，人还没有看得清楚，就听到一道毛毛糙糙的少年声音，大声叫道：
“师兄你叫我有什么事？是不是之前跟你说的你答应了？”
那位老成的弟子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看着那敛去了剑光，满脸机灵古怪的少年有些头痛地道：“好了，阿宇不要闹，这位道友要去联军所在之处，你帮着引下路便是。”
“联军？”
少年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极有兴趣的神色，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青年，拍手笑道：“去是可以，但是联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得去的，就连我的修为，也只能在外围修士军队之中，你看起来并无深厚修为，要是随随便便就去了，可不是去自取其辱，还连累小子白跑一趟。”
楚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道：“你要如何？”
“我要……”
少年的声音压低，便在常人绝无半点防备的时候掌中连鞘长剑划出了一道极为刁钻的轨迹朝着楚烈腹部刺去，旁边的弟子显然也没有预料到，神色微变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那连鞘长剑朝着楚烈腹部落下，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丝无趣的神色，但是就在此时，楚烈轻轻屈起手指，在那化为残影的剑锋之上弹了下。
只听着一声清越剑鸣，少年的身子如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后退了数米，最后直接如个顽童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骇然地看着收回手指，神态温和洒然的青年，后者笑了笑，伸手将这顽劣少年拉起，略带几分打趣道：
“现在如何？”
少年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挤出一副‘献媚’的神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笑道：“得嘞，您老跟好了，小子这便带您走……不就是联军驻地吗？嘿，小意思小意思。”
在楚烈的失笑声中，两人化为剑光冲天而起，短短时间便消失不见，只是空间中却依旧还有着那少年的嘿然笑声：
“那什么，您老刚刚用的那招……叫个啥？”
驻守剑阁的老成弟子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师弟看他几眼，欲言又止地道：“张师兄……你是不是，早就看出这位前辈的修为……”
那位背着巨剑的张师兄看了他一眼，轻笑道：
“师弟你修为绝不逊色于我，只是不曾认真值守罢了……”
“在他开口之前，我从未发现他。”
………………………………………………
“唉，大叔啊，前面那里就是联军的驻地……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吵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那位少年指着一处结界给楚烈介绍，后者皱了皱眉，问道：“你说冲突……难道说现在大敌在前，他们竟然还在彼此冲突，不能够精诚合作？”
“他们是在找死吗？！”
“不不不，你别气啊大叔，这实在是也怪不得谁……”
少年听出楚烈言语之中似乎有了些怒意，连连摆手解释道：“只是彼此之前从未接触过，虽然合作，但是也实在是担心被拿来当了炮灰弃子，因此在如何安排，谁为联军盟主这件事情上面冲突不少……咱们担心他，而同样对面似乎对我们也有很大的忌惮……”
“所以平日里就经常吵来吵去的，估计只有在真的大敌当前，才能够毫无保留地倾力合作吧……也怪不得谁……”
虽然少年这样解释，但是楚烈的眉头却皱的更紧，在少年喋喋不休的时候竟是直接按下了剑光朝着那营地之中落去，少年微微一愣，随即目光落在那战旗之上的图案，面色骤然大变，叫道：“大叔，走错了走错了，那里是三方天界之一的地儿，隔壁是那个仙宫，再隔壁才是咱的地盘儿！”
声音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但是那青年却浑然不管，临近落地之时突然一道凌厉剑气猛地暴起，只在瞬息之间便狠狠地斩落在了大地之上，崩裂出了极深的剑痕，烟气弥漫，气浪翻滚，那少年弟子脸色骤然煞白，脸上挣扎了数次，狠狠咬了咬牙，也同样按下剑光直接落在了楚烈身边。
持剑立在楚烈左右，脸上挂着抱歉甚至于讨好的笑容对着围上来的人连连道歉，继而咬牙切齿地暗暗道：
“我说大叔，你是想死吗？！”
“想死的话不要拉着我啊！”
“你不分青红皂白砸了人家的营地，人家不搞死我们才怪啊！”
营地被斩，这么大的动静几乎在瞬间就传遍了每一个势力所在之处，霎时间，剑修凌厉无比的剑气，骑士奔袭的浩荡，超凡机甲引擎剧烈的轰鸣声音直接占据了这方天地，也令地少年脸色越发惨白，感知着一道道残暴至极的强者气息出现，身躯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下意识地躲在了那青年的身后，绝望道：
“怎么办啊大叔，要被你害死了……”
“害死？这里没有人动地了你。”
耳边传来平静之中隐有愠怒的声音，微微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那笑容温和，宛如一个寻常读书人的青年此时气质大变，手持连鞘长剑，眉目沉静而稳重，不由得呆了下。
便在此时，凌厉的剑气声音骤然一滞，随即一位少年极为熟悉的青年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令他害怕地微微颤抖了下，但是心中也有几分安心，挥手高声叫道：
“清醉师伯，清醉师伯，我在这里……”
“宇儿？”
神态倜傥的剑客微微愣了下，但却没有回应他，只是抬眼看着白发青年，叹息道：
“许久不见啊……大师兄。”
“你这样的出场，还真是够厉害的……”
“大师兄？！你你你……”
那少年神色微怔，随即便不敢置信地指着楚烈，舌头都有些说不利索，而清醉已然抬手朝着左右一拱，抱歉道：“诸位道友，我派少主初次前来，不知位置，还请诸位海涵。”话音之中，身后剑客驾驭灵剑，剑气霎时间升腾而起，威势震怖人心。
但是就在此时，楚烈却神色微厉，沉声开口，一字一顿地道：
“找的就是这里！！”
声音冷硬，让他身后的机灵少年都抖了两下，心里苦笑着道，这位少主该不会是不晓得人情世故的剑疯子吧……给他台阶都不下，非要撞南墙，便在此时，泛着冷意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之中，带着命令质问的霸道酷烈：
“仙宫弟子，现在开始为各大天界顶级强者战将设计超凡机甲，七日之内，全部配给！”
“什么？！”
少年眼前一黑，几有一头撞死的冲动，而就在此时，那些高大的机甲却猛地半跪在地，激起了狂暴的气浪，在引擎暴走的那种独特声音之中，不知道多少道声音汇聚在了一切，沉声肃喝：
“仙宫，领命！！”
靖宇和清醉脸色同时一呆，便看到楚烈手持长剑，眉目横扫，不紧不慢缓声道：“驻地布防更改，教廷骑士团全部在外，以骑士军典第三十七种防御阵法展开全面防御！”
南方天界下属，那些穿着厚重战铠的骑士团右手抬起，长剑重重叩击胸口，甲叶碰撞的声音肃杀而冷冽，齐声应道。
“遵命！”
“吾等见过孤勇圣骑士！愿荣耀永存于您！”
“悠斗，百鬼夜行之军，辅助圣殿骑士团！”
手持金红巨弓的温和青年双目微红，俯身致意，身后黑金双翼猛地展开，羽翼宛如利刃，温声道：
“末将，领命！”
声音落下，身后便有黑影涌动，一道道强悍的身影，手持青灯，浑身烈焰，在这黑暗之中肆意彰显着强悍的力量，而那道冷静的声音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响起。
“复仇焰魂全军分为四部，巡游方圆百里，携带传讯装置，弑神单位进行阵地战部署。”
身穿高大战斗装甲的男子半跪行礼，身后上千战铠俯身，整齐划一，浑身杀气凌冽，宛如手持血刃的刽子手。
“末将，领命！”
“哈哈哈，好大的威风，我的楚烈楚大城主，你果然没有死！”
一道大笑声音突然从北方天界处传来，换上了一身铠甲的诡狐脸上不情愿的神色已经变成了爽朗的喜悦，挥舞权杖，大笑道：“英灵殿的战士们，向着永不落幕的战神，献上你们的敬意！”与此同时，西方天界下属，化身为神灵护军的原古比特联军右拳重重叩击在了心口，朝着这位传奇般的强者致意。
楚烈看了一眼笑得开心的故友们，神色温和了许多，道：“古比特的诸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战争，而是决定未来生死的决斗，若你们还相信我，请将后背交给圣殿骑士们，以斥候标准，朝外设定据点，精灵族卫队将会协同保护。”
“我们当然愿意相信您。”
一位中年模样的将领朝着楚烈俯身行礼，肃然道：
“请交给我们，这一次的战争，吾等绝不会落于人后！”
原本各自分散防御的联军几乎瞬间打乱了原本的部署，最擅长防御的南方天界骑士团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攻击能力转而全面防御，擅长硬仗的西方天界下属开始战争布局，北方天界英灵军队融入其中……三大天界以及仙宫弟子，彼此的能力互补，彻底联合在了一切，虽然尚不能说尽善尽美，却也已经因为某个原因而放下了彼此的防备，开始精诚合作。
机灵古怪的少年弟子看着眼前这几乎是瞬间便凝固在了一起，和以往所见截然不同的营地，满脸的呆滞。
“发生了……什么？！”
第三十章 我的事情……
直到老半天之后，王靖宇的脸上仍旧是满脸的呆滞。
他现在就如同一个木偶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清醉的身后，一位原本对他们还有几分戒备之心的仙宫弟子此时却极为熟络热情地在对清醉的战斗数据进行各种测量，从只言片语之中他听得出，似乎这些来自于仙宫的修士要为清醉师伯提供那种巨大而又敏锐的战斗法宝。
可是那不是他们的立身之基吗？
神器不可以与人。
这么浅显的道理，三岁小儿都会懂，他们怎么会不懂？
看着眼前那个须发洁白，修为不俗的老者，呢喃着道：“你们就真的不担心把自己的法宝传出去的下场吗……”
清醉微怔，随即肃声呵斥道：“住嘴，宇儿！”
而少年说出声来的时候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不由得心中惴惴不安，但那老者却只是和蔼一笑，道：“又有什么担心？我辈之前只是担心交浅言深冒然示反而会引来猜忌，仅此而已，至于其它天界，呵，对于那西方天界，多少还是有些看不过眼，但是既然我仙宫帝君开口，吾等自当遵从。”
说着又失笑摇头，道：“也是我等入了痴念，以我帝君之心胸，又何在乎那些事情……”
王靖宇骇然道：
“帝君？”
老者看他一样，嘿嘿轻笑，苍老的面庞之上满是骄傲得意的神色，道：“就是我仙宫帝君，一手设立仙宫，愿诸天万界，大道不绝，愿这天下，人人如龙！”
“诸天万界，大道不绝？！”
王靖宇脑子里一懵，短短八个字，但是那种气魄胸怀却简直扑面而来，令他有些难以呼吸，也无法想象那个笑容温和的大叔，竟然会有如此显赫的身份，和如此波涛汹涌的过去。
…………………………………………
“现在的局势如何？！”
而在同时，在这个联军驻地的核心区域，楚烈和诡狐分列而坐，缓缓发问，后者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微微收敛，显出了一种沉静凝重的神态，缓声道：
“不好，非常不好……”
“缺乏顶级战力，已经发出了求援的消息，仙宫二郎神杨戬，他的师父玉鼎老头子，以及孙悟空会来，但是其它战斗力不能。”
“以对方这十几年时间展现出来的风格，以及对于敌我实力的猜测，这里肯定并不是对方的全部顶尖战力，如果将全部的战斗单位调过来的话，虽然这里可以守得住，但是其它小世界却肯定会因为守备空虚而陷入被动和劣势，东玄虽强，却也得不偿失。”
“风格？！”
楚烈凝眉发问，诡狐看了他一眼，揉了揉眉心，叹气道：“我忘了，你小子这二十来年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找也没有找得到，他们的风格总而言之，可以说是堂堂正正，王者之师，采用最刚猛的方式正面冲突，强压下来，攻破占领了一个个小世界，对面似乎根本不在乎我们，也无视了可能存在的伤亡，只是不求代价地要将我们全面剿灭。”
说到这里，诡狐却又自嘲地笑了笑，道：“说起来那些家伙也不用担心什么代价，就算是那个什么上帝和奥丁蠢老头子都死了，但是那个如来佛祖，血海帝君还在，而且……他们毕竟是万年前的获胜者……”
“要论家底，咱们这边才是处于劣势，根本都拼不过人家的。”
楚烈闻言也只能叹息一声——
确实，虽说他们似乎是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但是那对于整个大局也没有任何决定性的作用，像是他们获胜一方，大部分都转世重修，而这万年时间，那些获胜的仙神一路修持，即便是没有能够取得突破，但是万年精修，其修为精纯程度必然远超自己这一方，真要交手，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唯一的希望，也就是尽可能在这段时间积蓄力量，以免被直接囫囵吞下。
但是对面即然采用了全面攻占的战法，那么留给他们的时间也没有那么长……一旦被形成了合围之势，就算是能够突破防线，挣得一时之命，却也无法长久。
轰！！！
正当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凝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响，堪称恐怖的力量波动毫无半点预兆直接便横扫过了整个联军驻地，不用说是周围的环境，就连应激产生的结界护罩都泛起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剧烈涟漪，随即在不到一秒的时间中直接突破了结界的承受上线，骤然崩裂成了无数道晶莹的碎屑，四下散落。
楚烈和诡狐两人直接冲出了房门，原本湛蓝色的天空已经被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血色光芒所笼罩，地面之上的建筑被这气息的余波直接摧毁，修为不高的咳血半跪在地，而那些修为更强些的却更是凄惨，身躯之上不住崩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势，虚空之中，一袭红衣烈烈如火，眉目清寒，手持一柄血色长剑俯视着下方瞬间便化为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楚烈双瞳骤然收缩，死死锁定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一口钢牙紧咬，一字一顿，不敢置信地道：“兮雅……”
轰！
天空之中那道身影似乎也听到了楚烈的呓语，微微侧过头俯视下来，一双澄澈明净的金色瞳孔之中，燃烧着两簇血色的光焰，妖异而动人，熟悉到无法忘记的面庞令楚烈有些呆呆地愣在了原地，但是就在此时，一旁的诡狐却怒喝了一声，一个猛子直接将楚烈扑飞，而几乎是两人砸在地上的同时，一道血色剑光直接落在了楚烈刚刚站着的位置，坚硬的地面瞬间崩裂，化为了一片齑粉，只瞬间就出现了一道深不可测的寒渊。
“楚烈，你到底是怎么了？！”
诡狐重重松了一口气，随即便转头怒视着楚烈，怒喝道：“你是想死吗？为什么不躲开？！”
“我……我……”
“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一句怒喝，令楚烈的身子狠狠颤抖了下，双目之中浮现出了一丝挣扎痛苦之色，而在这个时候，诡狐已经手持着权杖，带领着具备腾空战斗能力的作战单位冲天而起，天空中的少女瞳中没有一丝的杂念，轻弹剑锋，随即便化为了一道凌厉的血光，顷刻之间便掠过了这漫天的修士机甲，时间似乎在这个瞬间停滞。
轰！
下一刻，静谧冰冷而深沉的血色从每一个人的身上爆射而出，持剑的少女虚步踏在空中，眉眼精致而冷眼，四下血光如海，连在一起，带着令人呼吸骤停的恐怖的压迫力和难以言语的美感，也让站在这血光之中的少女黑发微红，眉眼之间，越发惊艳。
血海……这就是血海!
楚烈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骤停看这漫天艳丽的一幕，心中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出来。
她司掌的不是血海，而是杀戮！
是生死！
少女手中长剑微转，看着天空之中虽身受重伤，却还有一战之力的清醉和诡狐，眼中妖异的血焰燃烧地越发明亮，突地一声剑啸，掌中血剑笔直射出，清醉瞳孔微亮，剑意升腾而起，化为实质笔直斩下，一旁的诡狐同样身形瞬间消失出现在了少女身边，但是还不等权杖落下，一股血河便直接将他笼罩，心中一颤，猛地暴退。
可那血河速度更快，只在顷刻间便出现在了他的腹部之前，心中暗叫一声，就要咬牙硬抗下来，但是就在此时，一道寒光闪过，那血河直接崩散，诡狐微微愕然，便看到手持长剑的楚烈出现在他身前，白发微扬，掌中长剑已经出鞘，而那剑鞘则不知所踪。
“楚烈……”
诡狐微怔，刚刚开口便听到楚烈平静下来的声音：
“你们下去……”
“这是……我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惊现！
诡狐神色微变，可看着楚烈的背影，却不知为何根本开不了口，只能够叹息一声，和同样重伤的清醉落了下去，少女眉头微皱，抬手凝出了两道血色长剑便朝着两人激射而去，但是还不曾落下，便被楚烈持剑斩碎。
他抬起掌中圣剑，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地心惊的面庞，涩声道：
“我说了，这是我们的事情。”
“你的对手，是我。”
“你又是谁？！”
少女看他皱眉，冷声问道，他心中骤然抽痛了下，却平声回答道：“无名之人，你也不必知道……”声音未落，身形化为剑光激射而去，寒光凌冽，剑意迫人，但是却被少女掌中血剑挡住，你来我往，少女虽然剑道修为远不如楚烈，但是凭借过人的修为和对于杀伐的敏锐，短时间内竟然是毫无破绽。
一时间一金一血两道光辉在空中以骇人的频率攻击碰撞着，只是余波便令下方联军驻地发生了剧烈的破坏。
楚烈看着眼前神态冰冷的少女，咬了咬牙。
无论如何，先将兮雅击退这里再说……
心念起时，心中虽然依旧抽痛，但是掌中长剑却猛地肃杀吟啸出声，在瞬间便斩出了一道道至精至纯的剑意，呈五方五位之象凌驾于虚空之上，原本因为二者交手而震颤不止的虚空瞬间便一片凝滞粘稠，楚烈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白发随风微微扬起，右手长剑微抬，左手并指，从剑脊之上缓缓拂过。
“一剑……不负。”
这一剑，不负天下，不负众生。
剑啸之音骤然暴起，百死不还的决绝，森锐冰冷的杀伐之意，西方太白斩裂一切的锋锐，一腔孤勇的热血，忠于剑道的虔诚……经历过的种种化为剑意，将这个世界封锁，继而便被楚烈掌中那道清幽如水的剑光直接斩碎，道道剑影疯狂切割汇聚，化为风暴，那原本凝滞粘稠的世界也被击碎，令那剑意风暴越发恐怖，直至通天贯地，将楚烈锁定的一切全部笼罩吸扯在内。
“呼……”
楚烈微微松了口气，体内的虚脱感觉变得越发明显，与此一同出现的，还有寿元流逝的清晰感觉，之前无暇子说他还有四十九日寿命，但是挥出这一剑之后，恐怕只剩了四十日，但是他却不甚在意，一双眼睛紧紧看着前面的剑意风暴，这一招绝对无法将兮雅留在这里，但也应当足以将其迫退。
心中这样想着，一道璀璨无比的血光却猛地闪过了楚烈的视野，令他瞳孔骤然收缩，下一刻，腹部猛地一痛，随即便有凉意如冰般蔓延至了全身，虚空之中的剑意风暴无力地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遮蔽了苍穹，密密麻麻的血色长剑，每一柄之上都带着足以令人骇然的恐怖气势。
“没有调用白帝之力，是你的错误……”
清寒的声音之中，数柄血剑亮起，随即直接朝着楚烈的眉心要害处狠狠地攒刺过来，楚烈掌中黎明圣剑暴起，或斩或刺，一柄柄血剑在他面前断裂，化为碎屑四下纷飞，血虹如柱，剑光挥洒，形成了一副壮美的景观，只是逐渐地，那虹光不住朝着楚烈逼近，后者咬紧了一口钢牙，额头上逐渐出现了点点汗渍，强行发力，非但对他自己的身体有着巨大的压力，腹部的剑伤也逐渐恶化，殷红的色泽将那剑袍染地深沉。
诡狐几人想要腾空支援，但是少女只是随意一指，长剑呼啸便将他们牢牢困在了原地，只得满脸不甘焦急地看着逐渐陷入了困境之中的楚烈，便在此时，那红衣少女似乎是有些不耐，眉头微蹙，身形直接化为一道血光，纤手握了两柄长剑如影般出现在了楚烈身后，长剑微旋，毫无半点留情便下了死手。
一股冰冷至极的杀机笼罩了楚烈，令他心脏骤停，一股无力浮现心中。
她是真的忘了他，是真的要杀了他。
而更加无奈的是，就算他的剑道境界极高，但是区区不到百年的修为相比起这万年的帝君而言，实在是如蝼蚁撼山，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血色剑光暴涨，继而落下，但是却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尽数爆响，诡狐神色微怔，随即脸上紧张的神色便放松了下来，天空之中，两柄血剑落下却被另外两柄兵器挡住，其中眉心竖瞳的俊逸青年道人看了楚烈一眼，无奈叹息一声，手中三尖两刃刀猛地用力一挑，身旁金箍棒同时发力，将兮雅直接震地飞开。
“可还好……楚烈？”
杨戬看了眼楚烈，探手将楚烈搀住，一旁孙悟空欲言又止，却也只是叹息一声，一双火眼金睛落在了眼前少女之上，身上腾起金焰，怒喝一身化出了数百分身，皆是手持如意金箍棒，朝着那悬满了苍穹的血色利剑冲去，而杨戬也将重伤的楚烈送下，手中兵器一扬，以迥异于其清俊气质的勇猛冲上战阵。
“楚烈，你怎么样？！”
下方的诡狐清醉疾步奔到了楚烈身边，种种治愈的手段便连接朝着他身上伤势处落下，加上本身便属于是仙灵之躯，那道剑痕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了下去，但是被损伤的元气却远远不是这短时间能够恢复地了的。
楚烈挣开了两位好友的搀扶，耳畔只听得闷哼忍痛的声音，原本整备的防御结界几乎已经彻底摧毁，而在天穹极远极高之处，一场余波便足以绞死寻常高手的战斗正在以恐怖的频率展开。
拥有了玄奘佛力的孙悟空，二郎真君杨戬，两位顶级的战神共同出手，在四大天界都堪称是噩梦级别的战斗直觉配合着同出一脉的八九玄功，在楚烈的认知之中无论是谁都无法在这样的组合面前占到一丁点儿的便宜，但是在这样堪称是最为豪华的阵容面前，兮雅竟然没有直接溃败，而只不过是占据了些许的劣势。
战斗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焦灼，突地两道万丈身躯踏在了这天地之间，兵器高举，继而朝着前方狠狠地抽击斩去，只听得清脆绵长的血剑破碎声音，漫天的血色毫光骤然一清，天地间只剩了湛蓝的苍穹，和两道顶天立地的身躯，可是就在此时，天穹之上突然一道手掌重重拍下。
“悟空，杨戬，小心！！”
楚烈的瞳孔骤然收缩，怒喝出声，两位战神神色微怔，虽不曾发现异常，却还是信任楚烈，猛地转身攻去，如意金箍棒，三尖两刃刀，两种神兵带着法天象地的浑厚气魄朝着那手掌抽去，楚烈心中微松了口气，但是下一刻，两道兵器带起的光影便被那手掌，径直拍了个支离破碎！
第三十二章 天人之问
漫天的气焰蒸腾，却在瞬间崩碎，孙悟空和杨戬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了惊愕和不敢置信的神色，就像看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一般，下一刻，那手掌分光化影，重重击在了两位战神的胸膛之上，无论是铜头铁臂金刚不坏的孙悟空，还是说盛名远扬的二郎真君，尽皆面色一白，忍不住咳出一口精血，落下云端。
楚烈瞳孔收缩，死死看着天穹之上，那和记忆幻象之中所见几无半点差别的巨大手掌，钢牙紧咬，一字一顿缓缓道：
“如来……”
“阿弥陀佛……”
浩大的佛号响彻了整个天穹，神色平和的僧人踏足虚空，法相庄严，只是那种堪称绝望的压迫感却令整个东玄世界都在瞬间凝固，楚烈握剑的手掌攥地紧紧地，双目之中兀自还有些不敢置信。
对方竟然会突然出将？！
这是兵行险招，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拥有多少的高手，孤身一人前来，固然是有可能直接拿下一整个世界，将此界高手全部击溃，但是也同样有可能被斩首战术针对，对方处于绝对的优势状态，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手段？！
楚烈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双目之中神色冰冷却不再如以往那样地锋锐，一个个可能的讯息在脑海之中浮现，随即迅速地碰撞重组。
在对方得知了这里的情况，孤身前来，且冒着自己陨落的一定风险，兵行险招，有可能是对于自己实力的极端自信，但是无论是从记忆中的神话，还是说从其他人的只言碎语之中，这位声名赫赫的佛祖，绝非如此狂傲之人。
那么是有什么令他不得不兵行险招，即便是冒着有可能陨落的危险，也要将孙悟空，杨戬灭杀在此。
究竟是什么理由？！
对方明明占据了最大的优势……足以将危险压制到最低，将这些个小世界全面占据。
这种行为，没有道理……没有理由这样做。
便在此时，被一掌砸落下来的孙悟空已经握着如意金箍棒再度站起，身上的披挂有了些许裂纹，而一旁清俊的道人脸色也有些许煞白，但是却依旧战意昂扬，令人侧目，抬手一扬三尖两刃刀，坦然笑道：
“西天如来佛祖，贸然出手，可不合你的声名。”
“阿弥陀佛。”
如来抬手竖立胸前，眉眼之间甚至于给人些许老实的感觉，看着杨戬宣了一声佛号，诚恳道：“杨小施主修为过人，老僧单打独斗怕不是对手，只能如此出手，旁边那只猴头也有些缠手，便也顺手料理一番。”
杨戬失笑，而孙悟空却已经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手中如意金箍棒重重砸在地面上，开口骂道：“好你的贼秃驴，嘴巴里生了疮，看你孙爷爷教你说话！”话音落处，已然猛地跃起，手持金箍棒超那朴素的僧人砸落下去，当面迎上如来一双肉掌，你来我往，棍棒落处杀机凛然，而那双肉掌却全盘接下，不声不响，便令孙悟空局势越发艰难。
杨戬双目平和地看着天空之中战局，嘴唇微微动了下，眉心天眼突地亮起，一束流光冲着天空中那僧人射去，被袖袍一展随意挡下，下一瞬，杨戬已然出现在了如来身后，掌中神兵扬起，便和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配合封锁了如来身子，一拳一掌分从左右，毫无半点花哨重重砸在了僧人的身躯之上。
交战的区域无声无息开始崩裂，化为了一片虚无，如来脸上露出了些许愁苦，显然硬吃了这一合击也并不好受，旁边孙悟空目呲欲裂，杨戬嘴角浅笑也已经消失，两者不住用力，将这方天地打得支离破碎，如来身形不动，只自顾叹息了一声，道：“猴子，你的毛该洗洗了，有些发臭……”
孙悟空咬紧钢牙，冷笑道：
“不如你给我洗？！”
“倒也可以，下辈子你转世之后，我就从小把你抱来养着，那时候我给你刷毛……”如来并不恼怒，甚至于还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件事的可能性，把暴怒状态的孙悟空气得不去理他胡话，只是疯狂加力攻击，可这僧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杨戬脸上，后者心中一突，便听他有些遗憾地道：
“杨小施主……”
“你刚出生时候，老僧当年还抱过你呐……何以如此？！”
杨戬神色不变，道：“天理人情，大道之争，不必留手，也无须多言，死战便是……”言罢低喝一声，再度加力攻击，但是眼前这僧人却简直宛如无底深渊一般，任凭攻势多么凶猛，却连一点波动都不曾有过，如来轻声叹息，道：
“放弃吧，你们两人，不是我的对手。”
杨戬嘴角微微挑起，道：“是吗……我们两个确实不是，那么佛祖你试试这一招如何？！”
声音落下，杨戬和孙悟空的身子霎时间暴退，如来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错愕，但是还不曾反应过来，天地万民耳中便突地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贯穿云霄的龙吟之声，正在瞬息之间，一条纯金巨龙便浮现在了这天地之间，庞大的身躯舒展，直接将那僧人裹挟在内，疯狂长吟不止，澎湃的人道气息撞击在了佛陀金身之上，爆发出了巨大的震荡波动。
……………………………………………………
“这一局棋，终于还是下到了最后。”
本朝皇宫之中，青衣文士，谋夺天下的武侯和当代帝王对坐两旁，武侯叹息一声，捻起了最后一枚黑子，便要落在棋盘之上，皇帝抬手阻止，道：
“可想好了？落子无悔，下了这一字，可不要反悔啊，哈哈哈……”
“反悔？”
武侯轻笑，轻轻叹息一声，眼前似乎看到了那万里秀丽江湖，嘴角噙了一抹轻笑，洒然道：“我这一生，从不后悔。”
啪~
棋子落下，局面霎时清朗，黑棋化为了盘龙之势，猛地呼啸而起，只瞬间便掠过了这万里山河，掠过了每一座城市，掠过了那居住在这国度之中的每一个平平凡凡的百姓，随即崩碎，而在同时，那纠缠住了如来的巨龙猛地昂首怒啸，双目之中精光暴涨，而那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宫大殿，如同在这瞬间度过了千万年悠长的时间，连带那青袍洒然的文士，眉宇含笑的君王一起缓缓崩灭成了灰烬。
在这个世界之外，一座空旷的宫殿之中，身着麻衣的中年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目，叹道：“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
低喃声中，右手五指张开浮现出了一柄长剑，其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磅礴如海般的气势出现在了这中年男子身躯之上。
“诸天万界，界界皆有人皇，纵然是被你们夺取了些，但是剩下之世，我人族之力何止于兆亿，如来，试试我人族之剑……”
轻声呢喃声中，这柄长剑猛地大放光华，携带了此人一身之力直接贯穿了世间壁垒，出现在了那金色巨龙之上，随即猛地没入其中，四周天穹之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虚像，一位穿着宫装，眉眼稚嫩的少女手中握起，一抹金色流光浮现而起，继而竟是直接贯穿了这世界的壁垒，重重没入了巨龙身躯之中。
“这一日，吾早已久候……”
那巨龙气势更为膨胀，而这一幕却只是个开始，霎时间，一道道虚影从这周围疯狂开始蔓延，只片刻便延伸至了视线之外，一道道代表着那个世界人道之力的金色流光涌入了巨龙身躯，如来身上浮现出的佛陀金身缓缓崩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裂缝。
这是诸天万界，人道之力！
纵然是顶尖神灵，可能一己之力与全天下相抗呼？
楚烈双目瞪大，若有茫然地看着那僧人挣扎不得，被直接揉碎了金身，金身一碎，纵然佛祖也要失去力量，清脆的崩裂声音，就像是对于过去岁月划上的终结，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浩大，无穷无尽的力量却猛地从那僧人身上浮现，瞬间横扫长空。
“什么？！”
楚烈身形一个不稳，险些被掀翻在地，而在苍穹之上，那一个个世界的通道直接崩碎，巨龙后继无力，被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一捏，直接崩碎城了齑粉，伴随着楚烈眼中的希望，伴随着人道皇宫湮灭的黄沙一同，消失在了天地之间，穿着灰色僧衣的僧人立在虚空，叹息道：
“一己之力与兆亿人族象征，我不能也。”
“可天道能。”
“人，可胜天呼？”
第三十三章 真正的真相！
身合天道，无物无我。
诸念起时，尽已寂灭。
一瞬出手，便直接颠覆了战局，将这东玄世界皇朝，以及轩辕剑主不知多久的布局打碎，那种逐渐沉寂下来，并不如何浩大的气息，却让楚烈，孙悟空，杨戬三人的神色骤然大变。
他的气势并不强大，就如同头顶的苍穹。
但是剑再快，又怎么能够真的将苍穹湮灭，只要你还站在这个世界，只要你脚下踩着大地，那么你的上方便是苍穹，便是那浩浩长空，只要你身在此界之中，便如蝼蚁陷于泥沼。
因为这天道，即便是你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又如何将其湮灭？
战局几乎已经确认，但是那僧人却没有动手，眉眼收敛，单手竖立胸前，道了一声佛号，随即道：
“你到了现在，还不打算出来吗？”
声音平和，却在众生耳边响起，楚烈微怔，眼前这位已经身合天道的神灵，万佛之祖，他已经站在了一切的巅峰，但是为何那神色之中却满是郑重，莫非是……
楚烈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心中一突，天边突然一道流光激射而来，那硬抗了孙悟空杨戬的僧人却破天荒踏出一步，身形移转空间，将那流光散去，而在这时那流光突然一顿，化为了一个茶盏，其上清茶不曾有一丝涟漪，正疑惑间，一个清俊道人无声浮现，随手接过那茶盏饮了一口，满脸鄙夷之色道：
“远来是客，给你茶水还不喝，不就是剃了个光头秃瓢，谱儿真大……”
已合了天道的僧人侧了一步，单手行了半礼，道：
“果然是你……”
“当然是我。”
无暇子撇了下嘴，坦然应道，如来再度叹息一声，正正行了一礼，道：“老僧，见过帝君。”
“帝君？！”
楚烈神色微怔，而一旁的孙悟空早咧了下嘴，露出了锋锐的獠牙，惊疑不定道：“这……这老家伙……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伙儿？！”
楚烈眸光转过，便看到孙悟空重重砸了下如意金箍棒，有些头痛地呲牙道：
“这个世界上，能让如来那老秃驴行礼的也只有一人了……”
“东方仙庭，玉皇大帝。”
顿了顿，孙悟空又恨恨啐了一口，臭骂道：“一个心里面都是腌臜东西的死老头子，当年唬俺去给他放马，俺还真信了！又唬俺去看桃子……”
一旁孙悟空骂骂咧咧，而楚烈的注意力早已经从此偏移，落在了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之上，瞳孔微微收缩，呢喃道：
“师伯……玉帝……”
而在此时，无暇子满脸无所谓地随手召来茶壶，满脸和气，笑眯眯地冲那僧人道：“唤我出来，可是要打上一架？”
“……”
僧人沉默了片刻，却不回答，只是缓缓开口道：“当年四方天界，北方奥丁生生拼杀出了天国，西方宙斯同样出身卑微，逆战神庭，将当时的神王一脉斩于剑下才登上了王座，南方天界，有四方古神，亦有后辈精进不止，而帝君……老僧实在不知，为何吾辈一路奋战，而帝君终日宴饮，却依旧为四方天界之首。”
无暇子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皱眉道：
“这个问题，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啊，你看我活了这么久时间，以前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说实话你算是好脾气的，直接动手的也有不少。”
“比如说最近，奥丁那家伙就有点不服气……”
“我都和你们站在一个阵营了，他心里头却还是想要赌一把大的。”
如来叹息道：“神王奥丁杀伐一生，他肯定不服气帝君终日宴饮，却坐着第一神王的位子。”
无暇子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却又无奈摊手道：“是啊，他不服气——谁超过了他他都不服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他都认为只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僧人问道：“那答案是……”
无暇子微笑收敛，淡淡道：“他输了。”
……………………………………………………
两人交谈并没有收敛声音，故而下方听得一清二楚，身旁诡狐的眼眸猛地一亮，脑海之中的线索几乎是瞬间便联系了起来——
为什么他们还能转世，而不是被暗地里找出来灭掉？
为什么如来会兵行险招？
为什么对方的实力，并没有计算中那么地强大恐怖！
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胜！
北方神王奥丁，死！
南方神王耶和华，死！
只此两点，便已经足以令对方阵脚大乱，令当时己方的联军发动决死反扑！
那虚空上随意大口饮茶之人，正是当时一手逆转战局之人，单人独剑，逆转败局，而在下方震撼之时，无暇子也饮尽了壶中最后一滴茶水，叹息一声，随手将茶壶茶盏抛下，耸耸肩膀道：
“看这样子，大和尚你也不相信……”
僧人沉默了下，缓缓颔首道：
“到了你我这层次，不曾亲眼见过，自然不会相信。”
无暇子扶了扶顶上玉冠，笑道：“所以说，你也要和我赌上一赌？”
“不，是天道，要和帝君赌上一赌！”
僧人合掌一礼，沉声肃喝，神色气势勃发，脚下十二品莲台浮现，旋转不定，沉声道：“混沌初开，生灵万物俱无，诞生此莲，不受诛邪侵扰，可避外魔作祟，天道以此为凭，想和帝君赌上一赌！”
无暇子微微颔首，抚手赞叹道：“当年四方天界，排列诸多法宝神兵，这十二品莲台排位为第七位，厉害厉害。”
如来道：“帝君可需借助何等宝物？吾此时依然合道，并非寻常时候可比，帝君切勿托大。”
无暇子嘴角轻笑，抬手整了整身上有些乱的道袍，扶正了玉冠，气度不复从前，抬手唤出一柄长剑，左手剑指并起，从剑脊处缓缓而过，剑吟清越而起，道人眉眼气质转为雍容，道：“我此剑是转世为人之时，城中铁匠以冷锻钢，花三日时间打好，但是当年灵宝天尊品评天界神兵，位列帝君第一。”
“所谓天道……”
“如来，你说错了，朕，才是天！”
第三十四章 与天豪赌之人
僧人看着神态雍容洒然的持剑道人，双目之中神色变得更加深沉了些，并不抢攻，只平伸右手，堂堂正正道：
“请。”
“哦？此地交手，对你而言不是更好些？”
无暇子轻笑一声，语气中不乏揶揄，但是此时听来却依旧有令人心惊胆颤的味道，僧人摇头，缓声道：
“若是天道略胜一筹，下方高手再多也不过蝼蚁，而若是贫僧败了，便送与帝君一个安好盛世。”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老僧一直想要亲眼目睹一番帝君真正的实力。”
“不需要有任何的忌惮，也不需要任何留守，不是玉皇大帝，而是当年单人独剑，闯下赫赫威名的剑中君王。”
“呵……”
无暇子看着僧人轻笑一声，抬手轻弹剑锋，悠然剑鸣声中道：“你错了，用剑，只不过是因为剑为百兵之君，配的上朕。”
“强大的是朕，而不是剑，你要明白。”
轻笑声止，清俊道人负手而立，洒然之上九天穹顶，如来轻声宣了一声佛号，佛光浩大，将这漫天云雾渲染地一片神圣，他们二者随是为敌，但是在这个时候却舍去了一切的谋算，皆是堂堂正正，这是出于对自己的自信，他们不相信自己会输。
楚烈等人站在大地之上，而一身红衣烈烈如火的少女则是踏足虚空，剩下来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涉足的，甚至于他们的帮助很可能反倒会拖了后腿，楚烈，孙悟空，杨戬并肩而立，只看着那苍穹之上，隐隐有清光浮现，剑气纵横，即便是跨域了不知多远的距离依旧看得清楚，继而佛光浩荡，普渡四方。
会赢吗？
持剑上苍穹，与天豪赌。
无暇子，那个自从相识以来就从不曾显露出极限的师伯道人，神话之中高坐在上的玉皇大帝，会赢吗？
楚烈手掌攥的紧紧地，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着，天空之中剑光猛地暴涨，声势浩大已极，但是下一刻，整个世界都蔓延出了浩荡的佛光，那剑光虽然凌厉无敌，却似乎后继乏力，被缓缓吞噬淹没，楚烈的瞳孔骤然收缩，天空之中，僧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阿弥陀佛……帝君，你败了……”
“若老僧是如来，你已胜，但是老僧毕竟是天道……纵容是天，也须得在天道运转的规则之下。”
下方楚烈三人神色皆是大变，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抹平静的剑光突然从那佛光之中亮起，一闪而过。
于是，那充斥了整个世界的佛光便在瞬间消失。
僧人骇然的声音响起，而那加持在楚烈等人身上，宛如天穹落下，无边无际的声威却在瞬间消散了数成不止，身穿灰色僧袍的如来跌落在云端，面色煞白，不敢置信看着前方的虚空，伴随着青光浮现，一位身形有些透明的道人踏足在了虚空之上，眉眼清俊，目光却是疏离淡漠，淡淡道：
“万年之前，斩你过去身，今日斩你现在身。”
“过去，现在，未来，如来，三世法身只剩其一，你还受的住几剑？”
那僧人咳出两口泛金的鲜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些，道：“帝君只消一剑，老僧便只得转世重来，但是帝君，你还出得了几剑？”
无暇子嘴角微挑，脸上第一次现出了属于帝王的冰冷霸道，道：
“朕要出剑，你断然活不下来。”
“但是朕并不会让你转世……所以铭受君恩吧如来，并不是你胜了朕，而是朕将这殊荣赐予你，纵然是你这等失了本我的废物，也可让世界铭记。”
霸道却依旧从容不迫的声音中，无暇子清俊的身躯在下方弈剑听雨阁弟子的怒喝声中缓缓崩碎，如来被剑气所激，再度咳出了数口鲜血，却像是松了口气般，坐倒云端之上，失了原本的从容坦然，一边咳血，一边发笑道：
“哈哈哈，帝君，老僧只见过凡人打架打输了会撂下狠话，却不想你身为天帝之尊，也会如此，哈哈，贻笑大方，贻笑大方啊，哈哈哈！”
天空之中僧人的笑声并不曾加以掩饰，下方的营地之中的修士联军们全部听了个清清楚楚，孙悟空眼中戾气浮现，而杨戬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冰冷的杀机，楚烈身子晃了晃，一股淡淡的悲伤浮现在心中。
那个吊儿郎当的师伯，因为偷东西被师叔狠揍的师伯，总是在自己危难之际出手的师伯，就这样陨落了吗？
就像是一座挡在身前的山峰缓缓崩塌，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楚烈心中空空落落的，但是转瞬便化为了满腔的杀机和冰冷的暴戾，握剑的右手五指次第律动了一下，浑身的剑气仿佛发了疯一样开始疯狂地加速，流淌过了全身，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股凉意，这丝丝凉意直接涌入了楚烈的身躯之中，毫无半点阻碍便融入了他自身的剑气之中。
楚烈心中骇然，而在他白发之中，无暇子当年赠与他，这数十年不曾离身的玉簪正放出了璀璨的光辉，伴随着这光芒，一股一股澎湃的力量便落入了他的身躯之中，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将他唯一缺乏的时间劣势弥补。
轰！！
狂暴的气浪从楚烈身躯之上猛地爆炸开来，剑意冲天而起，足以称之为真正帝君级别的气势在他的身上疯狂地辐射着，脑海之中潜藏着操纵力量的记忆如流水一般涌入了楚烈的脑海之中，这气息转眼便被收复，而在他的身后，一位身穿衮服的帝王法相冲天而起，眉眼清俊，隐含轻佻，只是转眼之间，这法相便化为了楚烈眉眼。
天空之中的笑声戛然而止，如来骇然看着那尊帝君法相，感受着那股和玉帝同出一脉的气息，心脏几乎骤然停滞。
这是……帝君级别？！
这股气息……玉帝事先分出了一部分力量给了那个心魔？在自己转世之后，将其力量拔升？！
也就是说……刚刚的玉帝是以半残状态，一剑破了天道融合，斩了一世法身？！
可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如来的瞳孔骤然收缩，刚刚玉帝的话如雷霆般在他耳边再度轰然乍响，不住地回荡起来。
“但是朕并不会让你转世……”
不会让你转世！
白帝，司掌斩杀，可以从根本上抹去一且，即便是仙神……
如来的面色煞白，双目之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恐惧之色，那种被彻底看破，未来都被安排地明明白白的拘束感觉令他心中浮现出了一股极大的不安，而在同时，楚烈缓缓呼出了一口浊气，长剑之上浮现了刺痛双目的寒意。
踏前一步，长剑缓缓抬起，刚要出手，耳畔却突地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令他神色微怔，瞳孔微微睁大：
“清烈师侄，记得砍死这死光头……然后去把我的转世找回来，切记切记，不要让那死猢狲知道，我之前整他整的有些狠……还有一点……”
无暇子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却极为郑重认真地道：
“我房里还有吃剩下的半盘糕点，不要忘了吃完，若是师妹问你可见过她的灵桂香草，告诉她我不知道，也没有拿来做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