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主之诗?
唐夭夭走进钟意书房的时候,刚刚迈进房门,脚步就忽然顿住。
她看了看凌乱的书房,四处散落的书籍,目光最后望向书桌之后的钟意,极为诧异道:“你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看到了书房里的钟意,她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钟大才女喜好整洁可是出了名的,她的东西向来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书房弄的这么乱?
“怎么会……”钟意放下手中的诗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喃喃道:“难道真是他写的?”
唐夭夭将脚下的一本书捡起来,放在桌上,皱眉道:“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钟意抬头看着唐夭夭,忽然问道:“夭夭,你有没有听过这首诗?”
唐夭夭看了看她,伸出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
“不烫啊……”她喃喃了一句,看向钟意,问道:“你钟大才女都没有听过的诗,我会知道?你觉得我像是会知道的人吗?”
钟意摇了摇头,她刚才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期望她能给出什么答案。
她可以肯定的是,这首诗不是谢道韫写的。
谢道韫虽然名震古今,被誉为千古第一才女,但她生平所著诗文,均已遗失,没有几首诗作传世,只能在描述当时的典籍中找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既然谢道韫没有写过《泰山吟》,那昨天晚上他所吟之诗,又是谁写的?
钟意起初以为是他脑袋受了伤,记忆出现了偏差,将别人的诗作冠在了谢道韫头上。
但她今天翻遍了书房,不知翻阅了多少本书,也没有找出那首《泰山吟》的出处。
这首《泰山吟》磅礴大气,气度非凡,极具阳刚之美,遣词用句上,又有魏晋遗风,不应如此寂寂无闻……
昨夜她听到的那首诗,不是谢道韫所作,也从未流传过,这是钟意作为才女的自信,也是文坛的共识。
诗文不可能无主,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首诗,是他之前写的……
“喂……”唐夭夭伸出手掌,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问道:“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没什么……”钟意摇头说道。
他虽喜欢看书,但却从未表现出什么才华,她对他的评价,才刚刚从书呆子转变为一个正常人,但昨夜之畅谈,却让她对于他的印象,再次扭转。
他绝不是一个书呆子,他有才华,只是极为内敛,而他这些日子所表现出来的让人惊奇的地方,也不仅仅是一首上佳的诗文。
她真的很好奇,以前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这件事情,是不能告诉夭夭的,要是让她知道他的才华远超她们的想象,她心中便会更加自责。
“你刚才迟疑了……”唐夭夭看着她,一脸的狐疑,说道:“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再不说,我可要动手了……”
她的手放在了钟意的腰上,钟意脸色一红,急忙抓着她的手,慌乱道:“你快放开……”
唐夭夭抓了抓她的痒,说道:“快说,说了我就放过你……”
“你还是不要听了……”
“不行……”
书房里面嬉笑打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大门口,唐宁舒展了一下腰身,走出钟府。
“姑爷好。”
“姑爷好!”
“姑爷又出去啊!”
……
迎面走来几名衙役,和他打过招呼,才走回衙门。
昨天的事情之后,这些衙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他们见到自己,虽然也会打招呼,但脸上那种莫名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这次唐宁不是一个人出去,一位穿着捕快服饰的年轻人跟在他的身边。
昨天的事情之后,钟明礼担心那假神仙还有同伙没有浮出水面,特意派了一名衙役贴身保护他,算是保镖。
唐宁只知道这捕快名叫彭琛,颇受他那位岳父大人的看重,身边跟了一个人,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想到昨天的事情,也没有拒绝。
好在这彭捕快也不是多话之人,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路沉默,唐宁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也只是象征性的“恩”了几声。
这倒是正合唐宁的心意。
两人沿着街道闲逛,钟府,钟意的书房之中,唐夭夭手里拿着一张纸,表情有些茫然。
她看了看钟意,试探问道:“这样的诗,连你都写不出来?”
钟意摇了摇头。
何止是她写不出来,如果不是她对谢道韫十分熟悉,仅从这首诗的水准来看,就算是昨天他说这首诗真的是那位千古第一才女写出来的,她也不会怀疑。
唐夭夭跌回椅子上,许久,才抬起头看着钟意,问道:“你说,我让他也砸一下我行不行?”
……
钟府某处房间,陈玉贤站在钟明礼身后,轻轻为他拿捏着肩膀。
钟明礼闭着眼睛,开口说道:“前段日子的命案和郭家村的案子了了,短时间便没有什么大事,终于可以在家里好好陪陪夫人了。”
陈玉贤帮他倒了一杯茶水,说道:“说的像是功劳在你一样,这两件事情,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宁儿,若是没有他,你现在还有心思坐在这里?”
钟明礼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在这之前,他对于家里这位意外多出来的姑爷,虽然算不上厌恶,但也谈不上喜欢。
现在是真的有点喜欢了。
赵员外被杀一案,是董刺史在后面盯着的,一旦出了差错,自己便被人拿捏住了把柄。
郭家村的事情,还要更加严重一些,如果没有及时处理,导致事态扩大,他头顶的官帽子是肯定保不住了……
这两件事情的圆满解决,功劳全在家里的那个“书呆子”姑爷。
从他的身上,钟明礼甚至看到了一些值得自己学习的东西。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还有件小案子,等我处理了之后,就回来陪夫人。”
陈玉贤点了点头,说道:“早点回来。”
钟明礼走出家门,径直走到了县衙大牢。
片刻后。
一名灰衣青年跪在钟明礼身前,焦声道:“大人,小人没有偷东西,小人是被冤枉的!”
钟明礼问道:“你说你那天晚上轮值之后,就回家睡觉了?”
青年点头道:“正是。”
钟明礼又问道:“那天刚过十五,晚上的月亮一定很亮吧?”
青年点点头,说道:“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
钟明礼脸上露出胸有成竹之色,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天上的月亮,接下来他只要断定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此人心慌之下,还不露出狐狸尾巴?
就像是唐宁那天在公堂上一样。
“你胡说!”心念及此,他面色一转,大声道:“那天晚上是阴天,分明没有月亮,从实招来,你那天晚上到底在哪里!”
那青年看了看他,语气笃定的说道:“大人,小人记得清楚,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小人连灯笼都没打……”
“一派胡言!”
“大人,那天晚上真有月亮,因为月光很亮,小人回家特意没有打灯笼……”
“你当真记得清楚?”
“一清二楚!”
“……”
钟明礼看着他,那青年与他目光对视,表情极为诚恳。
钟明礼站起身,有些不耐烦的挥手道:“改日再审!”
第十七章 他叫唐宁!
唐宁不知道别的地方如何,自己岳父辖下的永安县,治安并不太好。
他才刚来这里不到一个月,就遇到了一件人命案子,盗窃抢劫的小案更是不知几多。
就在刚才,他们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这位名叫彭琛的捕快还顺手制服了一个偷东西的蟊贼。
还有一件事情,唐宁一直都没有忘记。
一个月前,应该是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死了以后,他才有机会占据这具身体的。
这不是夺舍,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
唐宁也有想过,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这个不幸丧命的不知名的书生,或许像他一样,充满疑惑和惊奇的活在某一个地方。
当然,这些,他无处求证。
他曾经问过那些乞丐,那天清晨,是有几名蒙面之人,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拖到巷子里,进行了一番殴打,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身亡的。
唐夭夭用裹着石头的绣球砸了他,为他砸出了一个安身之所,砸出了一个才女老婆,砸出了一个县令岳父,他得感激唐夭夭。
换一种思路来想,要不是那些人,他的灵魂可能还不知道在哪里飘荡,也就没有现在的唐宁。
他感激唐夭夭,却不感激那些人。
或许是因为唐夭夭比他们腿长,他喜欢腿长的。
他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既然承了这位不知名的书生的恩情,自然也想着为他做些事情。
况且,他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也要小心对待。
唐宁将这些思绪深藏心底,回头问彭琛道:“你习过武?”
刚才他见对方制服那蟊贼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简单干脆,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
彭琛只是点了点头,惜字如金。
唐宁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和唐夭夭谁更厉害?”
唐妖精说她武功盖世,一统江湖,唐宁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他很好奇,这个世界的武学,到底可以高到什么程度?
彭琛面色平静,说道:“没打过。”
唐宁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武功盖世的唐女侠,想必并没有被这个小捕快放在眼里。
一个小捕快都能无视她,由此可见,唐夭夭也就是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而已……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唐宁那天醒来的巷子。
角落里,一个老乞丐靠在墙上,几名孩童围在他的身边。
老乞丐手里拿着几本残破的薄册,在几名孩童眼前晃了晃,说道:“我看你们都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我这里有几本秘籍,你们稍加练习,就能打通任督二脉,成为世间少有的绝世高手,这种好东西,我十文钱卖给你们,怎么样?”
唐宁现在当然已经知道,这老乞丐就是一个老骗子,上次还让他在晴儿那里丢人了,那几天就连钟意都提醒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总是想着什么神仙仙山的……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老乞丐,便走进了巷子。
巷子里的乞丐见他进来,立刻来了精神。
“公子,您又来了……”
“大家快过来,过来!”
几名乞丐从地上起来,立刻围拢了过来。
唐宁将用荷叶包着的几个馒头分给他们,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几名乞丐接过馒头,为首的一人笑了笑,说道:“公子,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让人打听,一有那小乞丐的消息,我立马就通知您!”
小乞丐还是没有消息,唐宁已经习惯,并不着急,又问道:“那些人呢?”
那乞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公子,那天他们脸上都蒙着黑布,就是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也认不出来啊……”
彭琛一直站在唐宁身后,看着他和这些乞丐颇为熟络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很快又恢复平静。
唐宁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轻叹了口气。
虽然他已经拜托衙门里的捕快多多留意了,但这些乞丐对于灵州城更加熟悉,能起到的作用也更大,然而这些天都没有一点儿消息,那小乞丐,想必是已经离开灵州城了。
他站在巷口,有怒骂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老东西,你又骗小孩子的钱!”
“不要脸的,老天爷怎么没有降下一道雷劈死你!”
“下次再敢骗我家孩子,老子打断你的腿!”
……
几名男子对墙角的老乞丐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拉着自家孩子,扬长而去。
老乞丐拍了拍身上的脚印,将那几本薄册捡起来,摇头道:“不识货啊,不识货……”
他扶着墙站起来,看到巷口站了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正看着他。
他想了想,上前几步,说道:“小兄弟,我看你骨骼惊奇,乃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我这里有几本武学秘籍,十文一本卖给你……”
唐宁刚才买馒头还剩下一块碎银子,随手扔给他,说道:“拿去买点吃的吧,以后别再骗小孩子了……”
老乞丐接过碎银子,摇头道:“哎,做买卖你情我愿的,怎么能叫骗呢……”
唐宁没空和他在这里掰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等一下!”
老乞丐在身后叫住了他。
唐宁转过身,老乞丐将手里的几本薄册递了过来,说道:“你的东西忘了,这可是你花钱买的。”
想不到这老乞丐还有原则,和一般的江湖骗子不一样,唐宁随手接过簿册,说道:“好。”
这时,那老乞丐却是打量了他一番,诧异道:“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啊……”
唐宁心中一动,看着他问道:“你认识我?”
老乞丐思索一番,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惊色,难以置信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唐宁一颗心猛地一跳,强自镇定道:“你说什么?”
“没道理啊,没道理……”老乞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疑惑的摇着头。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说道:“老人家,前些日子,晚辈受了伤,忘记了很多事情,如果您知道什么,还请您告诉我……”
老者诧异道:“失忆了?”
唐宁点了点头。
老者又问道:“你记得你那天早上被人打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
老者想了想,问道:“你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唐宁继续摇头。
“那你欠我一百两银子的事情也忘了?”
“……”
老者思忖了片刻,忽然抓着他的胳膊,说道:“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叔祖啊,你从小父母双亡,是我把你拉扯长大的……”
……
唐宁手里拿着几本簿册,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发现桌子有些晃,这几本破书用来垫桌角应该刚刚好。
他从那老乞丐的嘴里到底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老乞丐也只是那天早上碰巧看到那些人离开巷子,所以才对活过来的他表示震惊。
他将这些思绪压下,看着彭琛,问道:“义安县衙,你有熟悉的人吗?”
灵州城内,分为两个辖区,永安县衙和义安县衙东西各占一边,也就是说,灵州城内,有一半的地方,他那位岳父的手是伸不到的。
若是能动用两方官衙的力量,再找那小乞丐,会更容易一些。
彭琛摇了摇头,说道:“钟大人和义安县令早年有怨,这些年除了小有摩擦外,并无往来。”
唐宁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叹了口气,说道:“先回去吧。”
义安县衙。
一名衙役对站在衙门口,钗荆裙布的女子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说了多少次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再去别处找找……”
女子身着布裙,裙角打着几个补丁,面容憔悴至极。
她面色略有苍白的看着那衙役,小声道:“大人,什么时候有他的消息,请您一定告诉我,我,我明天再来……”
那衙役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也升起了几分不忍,说道:“好吧好吧,他叫什么名字,你再说一遍,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的。”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急忙道:“他叫唐宁,唐诗的唐,安宁的宁……”
第十八章 隔阂消除
今天出去逛了一圈,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还差点被那知恩不报的老乞丐占了便宜。
为老不尊的老骗子,活该被人打。
唐宁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老骗子给他的几本薄册垫了桌角。
还别说,厚度刚好合适,唐宁用力的摇了摇桌子,居然一点儿都不晃了。
钟意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看他,说道:“我今天翻了许多诗册,也没有找到那首《泰山吟》……”
“应该是以前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吧。”唐宁随口说道:“可能,你的书房里恰好没有那本书……”
钟意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会不会……,是你以前所作?”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首诗是谢道韫遗失的作品,毕竟有《千金方》在先,他以前或许真的看到过谢道韫遗作。
但接连两件事情发生的可能实在是太小,相比而言,如她猜测的可能性更大。
“这怎么可能……”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我可写不出来这样的诗,应该是以前看过……”
钟意看着他,说道:“可我问过父亲了,父亲说他也没有见过。”
唐宁想了想,解释道:“可能……,可能那本书比较偏门。”
“也可能真的是你写的。”钟意有些遗憾,说道:“你仔细想想,或许能想起来呢……”
唐宁不知道他应该怎么解释了。
这年头,说真话,没人信啊……
钟意走出院门的时候,唐夭夭低着头,像是犯了错误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她今天本来是来找唐宁算昨天那笔账的。
现在却是一点儿算账的心情都没有了,要算,也是他和自己算。
钟意回头看着她,安慰道:“他已经能够想起来以前做的诗了,你不要着急,要循序渐进……”
唐夭夭叹了口气,说道:“我对不起他太多太多了……”
唐宁躺在床上,知道钟意肯定误会了。
问题在于,这个误会,他还是不能解释,只能用以前的方法萌混过关。
失忆真是一个好借口,百试不爽,感谢唐夭夭的那只绣球,是她改变了他的命运,他欠唐夭夭真的太多了。
小小的波折之后,唐宁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郭家村村民的病症,已经被孙神医控制,没有闹出人命,逐渐的平息下去。
钟明礼将那个假神仙的事情公之于众,受到了永安县百姓的一致赞扬,唐宁这几天出去,听到不少人夸他慧眼如炬……
他对此倒是无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天出去逛逛,无聊了就回放记忆,看两部电影解解闷,自从唐夭夭不来烦他之后,他也只能看电影解闷了。
留意了几次之后,唐宁终于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吃完饭之后,无论是看书还是散步,都不容易感到饥饿。
但若是选择回放记忆,看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基本上看完的时候,腹中就开始饥饿难耐了。
也就是说,他翻阅记忆,是要消耗能量的,而且不少。
这就会导致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也就到了休息的时候了。
可唐宁前世熬夜到十二点以后已是常态,让他提早几个小时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只能通过回放记忆来解闷。
而这又很消耗能量。
所以他一到晚上就饿。
在他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溜去厨房,被钟意抓到三次之后,每天晚上,固定时间,她就会带些饭菜来他的房里。
有时候是一碗甜粥,有时候是几道小菜。
总是麻烦她,唐宁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选择在钟意下厨的时候,帮她烧火。
钟意平日里睡的也不早,她一般都会在书房看书,很晚才离开。
当然,自从前几天开始,她离开书房的时间就提前了半个时辰,唐宁会自觉的在厨房里等她。
钟意今天做的是清炒白菜。
唐宁给灶下添了一把柴,随口说道:“白菜虽然普通,但精心制作,也能登上菜品巅峰,有道菜叫开水白菜,以大白菜心来制作,配以高汤调味,成菜后,清鲜淡雅,香味浓醇,汤味浓厚,不油不腻,清香爽口……”
这几天,他们一个人烧火,一个人烧菜,间隙闲聊几句,他和钟意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开始的那种隔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一开始的拘束,到现在,他们之间的话题已经趋于随意,前一秒还在评判诗词,下一秒就能谈到厨艺,当然,唐宁自己只能纸上谈兵,倒是钟意似乎对他所说的那些后世菜品很感兴趣,已经尝试了好几道,让唐宁每天晚上都能大饱口福。
唐宁每天都会“偶然的”想起一些事情,和她分享,他看的出来钟意很高兴,也看的出来唐夭夭更高兴。
钟意思忖了片刻,接着他的话说道:“若是如此,这开水白菜看似清汤寡水,朴实无华,却尽显制汤功夫,清鲜柔美,胜过万般菜肴。”
唐宁点头道:“这是自然。”
开水白菜虽然口味清淡,但却是川菜中的一道高级料理,高级到在国宴上也属于精品菜肴,远不像它的名字听起来那么简朴。
钟意看了看他,忽然说道:“你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除了医道,连厨艺都这么精通?”
唐宁笑了笑,说道:“我也只能嘴上说说,比起你还差得远呢。”
钟意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可不能告诉夭夭,不然她又该自责了。”
钟意答应明天早早的准备,尝试着做一道开水白菜,唐宁有些期待。
晚上吃饭的时候,钟意有时候也会陪他一起。
当然,她只是稍微动动筷子,大部分的饭菜,都进了他的肚子。
总是吃夜宵不好,不过唐宁不一样,他消耗多,完全不担心会发胖,反倒是要多多补充营养。
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会随便聊些什么。
唐宁刚才和她聊了开水白菜的四种做法,喝完一碗粥之后,又说到了豪放派和婉约派各自的代表诗人……
“苏轼,辛弃疾等人……,词作视野较为广阔,气象恢弘雄放,喜用诗文的手法、句法写词,语词宏博,用事较多,不拘守音律……,是为豪放。”
“柳永、晏殊、秦观、周邦彦、李清照等,词作结构深细慎密,重视音律谐婉,语言圆润,清新绮丽,具有一种柔婉之美……,视为婉约。”
唐宁见钟意脸上露出惊诧和疑惑之色,并不意外。
虽说豪放派和婉约派是宋词的两大流派,但“豪放”和“婉约”的提法,在宋代只是有模糊的概念,一直到明代才首次出现,钟意没有听过也数正常。
钟意想了许久,才点头说道:“婉约者欲其辞情酝藉,豪放者欲其气象恢弘,纵观词坛,似乎真是这样,你刚才的这一番言论,若是流传出去,怕是会引起一番波澜。”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不必当真。”
钟意笑了笑,说道:“我知你素来低调,放心,这些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
唐宁自然知道钟意不会到处乱说,也正是因此,他和她聊天,才不用顾忌什么。
和她接触日久,才发现两人之间共同语言颇多,每天晚上和她闲聊一会儿,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毕竟,除了钟意唐夭夭,以及只想听故事的晴儿,他也没有能够说话的人了。
钟意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
唐宁点了点头,同样站起来,说道:“我送你。”
两人这几晚都是这样,钟意也没有拒绝,唐宁送她到房门口,钟意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刚才说,婉约派以李清照等人为代表,李清照是谁,也是宋朝词人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唐宁怔了怔,看着她,诧异道:“李清照,我刚才有说过吗?”
“有。”钟意看着他,无比确定的说道。
“是你听错了吧……”唐宁看着她说道。
“真有。”钟意确信道。
“真有。”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装傻充愣不是长久之计,他这次决定换个套路,他就不信钟意翻书翻不到,还能百度或者google一下?
“没有……”钟意摇了摇头。
“没有就算了。”唐宁笑了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钟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才关上房门,洗漱一番之后,熄灯上床。
她躺在床上,想着那“李清照”是否有其人,明天要再查一查。
随后便闭上眼睛,心中隐隐的有些期待,期待着明天晚上……
院落另一边,一处房间的窗户悄然关上。
陈玉贤走到伏案看书的钟明礼身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夭夭这一次,或许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呢……”
第十九章 钟意之邀
装傻充楞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唐宁要学会管住自己的嘴。
纵使他平日里已经很在意了,但是聊至兴处,有些话脱口而出,没有来得急经过脑子,就会造成像昨天晚上那样的尴尬局面。
他今天一早上都没有看到钟意,他敢保证,她一定是在书房,以“李清照”为关键词,手动检索每一本书。
估计她现在翻的手都酸了,唐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幸亏百度的业务没有拓展到异世界,而在这里,漫漫的历史长河之中,李清照查无此人,要不然,他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钟意找不到,只能当做是他记错了。
说到李清照,唐宁就有些郁闷。
他又开始羡慕那个叫做李易的家伙。
人家穿越的是什么世界,没有李白杜甫,没有苏轼秦观,什么《鹊桥仙》《水调歌头》随便抄,靠着抄诗扒词,硬生生的抄到了天下第一才子,天下才气九斗,他一个人占了八斗……
他呢?
从钟意书房随便找几本书翻翻就知道,苏轼和秦观,在他们那个年代如日中天,晏殊晏几道父子,也扛起了婉约词派的半边天,再往前一点,大唐诗坛,李白杜甫,早已有诗仙诗圣之称,天下文宗的名头,也冠在了王维的头上……
人家抄李白,抄杜甫,抄苏轼抄秦观,就是天下第一才子,他要抄了,妥妥的抄袭狗没跑……
唐宁对于宋代以后的诗词,并没有多少深入的研究,经典名篇自然记得一些,但数量上就要少的多了,用处也不大。
倒也不是不能抄诗,毕竟李清照和朱淑真历史上都没有,一个是千古第一才女,一个和千古第一才女并列,也都是诗词大户,她们的诗词扔出来,照样可以砸死一大群人。
奈何唐宁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一出手就是春情闺怨,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这些暂且不说。
穿越就送老婆的事情,荣小荣倒是没有骗他,只是人家刚刚穿越,就有武功高强的娇俏姐妹花,附带一个丫鬟萌萌哒……
他呢?
钟意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唐夭夭的三脚猫功夫就不提了,也没有高冷冰山女神范,整个就一女神经,还是经常犯二的那种。
至于小丫鬟,小丫鬟……,唐宁就只能呵呵了,总有一天,他要向她证明那件事情。
想想别人,再想想自己,同样是穿越者,差距也太大了……
唐宁长叹口气,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了,叹什么气?”
唐夭夭今天穿了裙子,将她的长腿很好的遮掩了起来。
唐宁看着走进院子,向这边走过来的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唐夭夭坐在他的对面,安慰道:“想不出来就慢慢想,最近不是已经想起来很多事情了吗,不要着急,越着急越想不起来……”
唐宁知道她误会了,她以为他烦恼记不起来的往事,可他的确不是在烦恼记忆的事情。
“唐姑娘。”唐宁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我对天发誓,这件事情,真的不怪你,你无需自责的。”
碰瓷不提倡,恩将仇报更不是唐宁的风格,奈何他和唐夭夭说了无数次,她从来没有听进去过,反倒是自己越不计较,她对自己的态度就越来越好……,这世上有些事情还真没道理。
“我也很认真的告诉你。”唐夭夭看着他,说道:“你的失忆是因为我,我唐夭夭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唐宁想了想,忽然说道:“我还有一个办法。”
唐夭夭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什么办法?”
“要不这样吧……”唐宁思忖片刻,说道:“我用那只绣球也砸你一下,这样我们就扯平了,你不欠我,也不用再对我负责,如何?”
“你想得美!”
唐夭夭给了他一个白眼之后,潇洒的转身离去,脸上的自责和愧疚之色明显淡了一些。
明明是她砸了自己,到头来却需要自己哄她。
唐宁坐在院子里,继续叹气。
在这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有一个美女死皮赖脸的想要对自己负责,赶都赶不走……
……
时间进入七月,从季节上来说,几天前就已经属于秋天。
唐宁却只觉得,这些天,天气越发的炎热了。
晴儿和钟府的丫鬟不这么觉得,这几天都是活蹦乱跳的,明显比前些日子精神了不少。
这是因为七夕快到了,这个时代,属于女子的节日不多,七夕算是最重要的一个。
类似于晒衣服晒书,做巧果,拜织女等,都是七夕的保留节目。
晴儿想要在七夕的夜晚躺在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的梦想落空了。
当然不是因为钟府没有葡萄架。
也不是因为牛郎织女一年不见,唯一的晚上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在说悄悄话上。
是因为七夕那天下雨了。
虽然只是小雨,钟明礼晒在外面的几本书都没有来得急收,还是被打湿了一些,吃饭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有浓浓的心疼之色。
陈玉贤看了看外面,说道:“这雨下的突然,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前几天天气太热,再这么热下去,怕是会出事。”钟明礼收起脸上的心疼之色,说道:“下场雨消消暑气也不错。”
陈玉贤给唐宁和钟意碗里分别夹了口菜,看着钟意说道:“既然下雨了,晚上就不要出去了。”
钟意本来是有一场诗会应酬的,看了看外面的雨幕,微微点头,说道:“一会儿就让人去推了。”
下雨天唐宁最喜欢做的事情是睡觉,他吃完饭在房间里面走了一会消食,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然后就准备上床。
这种天气,关上房门,只在窗户处留一条小缝,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整个世界只余雨声哗啦,是人生中的一大享受。
可惜雨不够大,美中不足。
他刚刚将自己卷进被子,便有敲门声响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起床,穿好鞋子,走过去打开房门,钟意将一把纸伞收起来,走进房间,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内衬。
钟意将纸伞撑在墙上,看着他,诧异道:“这么早?”
唐宁点点头,说道:“左右无事,索性早点睡了。”
其实他已经找好了一部电影,打算看完了就去找钟意,和她讨论讨论厨房里的那几块排骨到底是糖醋还是红烧的问题……
钟意看着他,问道:“睡得着吗?”
唐宁摇了摇头。
钟意笑了笑,说道:“我也没什么事情,要不我们下下棋吧。”
唐宁这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两个小盒子,他继续摇头,说道:“不会下。”
象棋他或许还能玩一玩,围棋从来都没有接触过。
钟意只是愣了一瞬,随后便笑着说道:“没关系,我教你。”
在她看来,唐宁以前定然是懂围棋的,只是一时的失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让他接触他以前就熟悉的东西,对于找回记忆很有帮助。
唐宁去她书房取了棋盘过来,钟意从最基础的讲起,她讲的很认真,下雨没什么事情可做,唐宁也听的很认真,权当是打发时间。
某一刻,钟意收起棋子,说道:“今天就先教你这两个定式,我们慢慢来,几天就能上手了。”
唐宁点了点头,闲着也是闲着,学会了下围棋,以后又多了一种打发时间的方法。
钟意将棋子收起来,忽然看着他问道:“后天晚上,你有没有时间?”
“啊?”唐宁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
钟意脸色微红,说道:“后天晚上,我想,我想……”
唐宁脸色也有些红。
虽说这些日子,他和钟意的关系,已经大有转变,但是后天晚上就……,未免有些太急太草率了吧?
“太,太快了吧……”
“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啊?”
唐宁怔了怔,“去一个地方啊……”
钟意点了点头,说道:“后天晚上要参加一个宴会,我想你陪我一起。”
“就这些吗?”
“还有什么?”
唐宁晚上除了和钟意做……菜,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既然钟意有事,他除了睡觉,也无事可做。
钟意每天晚上辛苦为他做饭,这点儿小要求当然不能拒绝,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第二十章 狂蜂浪蝶
在古代,七夕本来是一个很热闹的节日,唐宁穿越过来的第一年,并没有机会见识到这种热闹。
这场雨从七夕就开始下,持续了一天一夜,除了浇灭了晴儿想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的心思,也暂时的浇熄了多日以来的暑气。
岳父大人对此自然高兴,气温降下来了,意味着不会有人热死,永安县每年都会有人因此死亡,防暑工作做得不好,他这个县令也要负些责任。
今年更是不比往年,前些日子,因为逼婚之事,他和灵州刺史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灵州刺史这么久了都没有出手为难他,这不符合常理。
唐宁从唐夭夭那里打听到了灵州刺史的为人,据说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小人中的小人……
他估计,对方这么长时间没动静,应该是在等技能冷却,到时候好憋一个大招。
一个是一州刺史,一个是一县之令,情况还真有点不容乐观,唐宁心里其实暗自提着警惕,但奈何局面太过被动,而他势单力薄,也实在是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他能做的,就是帮作为县令的岳父大人盯着点儿,别让他出什么岔子,被人拿到把柄。
唐宁在房间里面整理衣服,晴儿的脑袋从外面探进来,问道:“姑爷,好了吗?”
唐宁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就快好了。”
今天晚上要和钟意出去参加一个宴会,是他前几天就答应好的。
晴儿从门外跑进来,诧异道:“姑爷,你怎么还穿这件衣服?”
中午的时候,钟意给他重新拿了一件衣服,唐宁捣鼓了半天,那衣服的扣子直的斜的,他不知道怎么穿,干脆放弃。
唐宁拿起床头的衣服,问道:“这怎么穿啊?”
“哎呀,姑爷笨死了!”晴儿小跑过来,拿起那件衣服,说道:“晴儿帮你,要快点,不然小姐要等急了!”
唐宁只好伸出双手,任她摆弄。
晴儿一边帮他脱掉身上的衣服,一边问道:“姑爷,上次说的那个公主,被野兽抢走了,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说的是唐宁上次给她讲的改编版《美女与野兽》。
唐宁随口说道:“后来,后来野兽变成了别国皇子,和公主成了亲,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晴儿一边帮她系扣子,一边问道:“什么是没羞没臊的生活啊?”
“成亲之后的生活就没羞没臊了。”
“那姑爷和小姐也是吗?”
“不是。”
“哦……”晴儿点了点头,又道:“姑爷,再讲一个故事吧……”
唐宁想了想,说道:“从前,有一位县令千金,她有一个傻丫鬟,还有一位姑爷……”
“然后呢?”
“这个傻丫鬟很傻很糊涂,总是因为不听话被打屁股。”
“再然后呢?”
“那位姑爷早睡早起,早上没有硬是赖床不起来。”
……
给晴儿的故事讲完了,他的衣服也穿好了。
唐宁站在镜子前看了看,人模狗样的,倒也像那么回事。
凭心而论,他现在的样子,比前世要略微帅那么一点点,就是看起来有些瘦弱单薄,以后不能吃了睡睡了吃,要有意识的加强锻炼,下次遇到危险,能底气十足的让唐夭夭站在后面。
唐宁走出院子,看着站在钟意身旁的唐夭夭,诧异道:“你也去?”
唐夭夭看着他,不服气的说道:“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能,当然能。
唐宁求之不得。
他可是知道,参加这次宴会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听钟意说过,举办这次宴会的,是在灵州城极有地位的一个家族。
有地位到什么程度……
这个灵州方家,四代之内,出过一位太傅,一位宰相,两位三品大员,虽然现在的方家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但在朝中,还是很有人脉,不仅如此,皇宫中一位宠妃,便是方家嫡女。
方家在灵州,是连灵州刺史也惹不起的存在。
方家老夫人喜欢热闹,这次方家老夫人寿宴,邀请的不仅仅是灵州城内的名媛贵女,什么才子俊杰也邀请了一大堆,这其中,可不乏钟意的追求者。
虽然钟意没有明说,但唐宁也能猜到,自己这次去,多少有点儿帮她抵挡那些狂蜂浪蝶的意思。
双拳难敌四手,谁知道钟意的追求者有多少,有唐女侠在,唐宁心里就踏实多了。
什么狂蜂浪蝶,能挡得住唐女侠一脚?
马车里,唐夭夭一脸郁闷:“我爹也真是的,非要我去参加这什么破宴会,那些女人,什么宴会都要做几首酸诗,作诗有什么意思,有本事打一架?”
唐宁听得出来,唐夭夭是有故事的。
想到她被人围着逼着作诗的场景,唐宁就有些想笑。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怒道:“笑什么笑!”
“没什么……”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有本事打一架,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做那些破诗有什么用……”
唐夭夭羞恼的眼神变成了欣赏,问道:“你也这么认为?”
唐宁郑重点点头。
“口是心非!”唐夭夭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喜欢作诗,还能作的那么好,小意说她都比不上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就是女人了。
唐夭夭心情显然不好,唐宁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不用再遭受无妄之灾。
他这几天在想另一件事情。
虽说钟明礼动用了县衙的力量,也没有查出来他的身份,但这么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在这里,还有没有什么朋友,亲人……,这些都是唐宁不知道的。
虽然这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承了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不为他做点什么,唐宁总觉得良心难安。
马车缓缓停下,唐宁睁开眼睛,唐夭夭已经跳下了马车,扶着钟意下去。
这会儿其实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唐宁跳下马车,看到的是一座比钟府气派的多的多府邸。
据说这还不是方家祖宅,只不过是方家在灵州城的一处园子而已。
大门口处,有人影陆陆续续的走进去。
钟意和唐夭夭走上前去,递上帖子。
那下人查验请帖之后,脸上露出笑容,伸手道:“钟姑娘,唐姑娘,唐公子,请进……”
“这年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称为公子了吗?”
一道冷哼的声音从旁传来,这声音带着三分调笑,七分不屑。
钟意眉头微微一皱,唐夭夭脸上露出怒色。
唐宁回头望去,见到几位年轻公子正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一人,目光在钟意和唐夭夭身上扫视一眼之后,便停留在他身上。
是冲着自己来的。
唐宁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公子何出此言?”
钟意先是一怔,然后便掩着嘴,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唐夭夭比她楞的时间更久,反应过来之后,就捂着肚子,不顾仪态的大笑起来。
她弯着腰,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使劲的拍打着唐宁的肩膀,唐宁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一个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她就不能注意点形象吗……
更重要的是,她手劲很大,拍起来真的很疼啊!
第二十一章 心生敬意
“你!”
那年轻公子伸手指着唐宁,脸色涨的通红。
他刚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称为公子”,此人转身一句“公子何出此言”,便让他自己骂了自己……
周围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他身后的几名同伴,也有人脸上忍不住抽动。
年轻公子最终没有再说出什么,阴着脸走了进去。
钟意脸色有些发红,不是因为唐宁,而是因为毫不在意形象的唐夭夭,吸引了场内大部分的视线,急忙拉着她走了进去。
“噗……,公子何出此言……”三人进去之后,大门口处,一名女子掩嘴笑了笑,说道:“那是谁啊,真是太坏了,用白意舟自己的话来攻击他,姓白的刚才脸都白了……”
他身旁的男子想了想,诧异道:“他身边的好像是钟意钟姑娘……”
“钟意?”那女子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难道他就是接了钟意绣球的,她的那位相公,传言他不是书呆子吗?”
那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书呆子哪有这样的急智,看来,传言有误啊……”
男子身侧另一名女子开口道:“我倒是听说他机敏过人,巧破奇案……,我们说的,是同一人吗?”
男子再次摇头,说道:“时间不早,不说他们了,还是快快进去吧。”
……
走进了园子,唐夭夭还在笑。
唐宁看了她一眼,问道:“有那么好笑吗?”
“当然好笑!”唐夭夭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公子何出此言……,哈哈,你没看到那个白意舟刚才的脸色,白意舟白意舟,脸色白成一锅粥啊……”
唐宁有点可怜唐夭夭,看来这姑娘没有听过笑话。
如果把他和唐夭夭关在房间里一晚上,讲一夜笑话,他能让她笑的第二天起不来床。
没招谁没惹谁,平白无故被人骂,任谁心里也会不舒服,唐宁看着她,问道:“白意舟,他是什么人?”
“以前是小意的倾慕者。”唐夭夭捂着肚子,好不容易忍住笑,说道:“现在跟着刺史公子。”
“夭夭……”钟意扯了扯她的衣袖。
唐宁明白了,刚才那家伙,是他曾经的情敌,现在情敌的狗腿子。
不对,什么情敌,不仅这白意舟不算,那姓董的也不算。
钟意叫过白意舟相公吗,叫过姓董的相公吗?
钟意教过白意舟下棋吗,教过姓董的下棋吗?
钟意晚上为白意舟下过厨吗,为姓董的下过厨吗?
什么叫情敌,因情而起,势均力敌。
白意舟啊,刺史公子啊,根本算不上他的情敌,都是渣渣。
不过,好像他和钟意,也只是表面夫妻,没有什么情的……
所以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唐宁心里更加郁闷。
唐夭夭看着他,提醒道:“你娶了小意,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不满,你一会儿最好小心一点儿……”
“不满又怎么样?”唐宁一脸不以为然:“他们还能动手不成?”
唐夭夭想了想,点头道:“可能真会。”
呵,动手就动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不合就是干,谁怕谁啊……
片刻之后,唐夭夭回头看着唐宁,问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唐宁疑惑道:“不跟着你们我去哪?”
不跟着她们,要是真有人动手,唐夭夭的腿再长也够不到。
唐夭夭笑着指了指另一边,说道:“女眷和你们是分开的,你应该去那一边,我们先去后堂,一会儿老夫人出来了,我们再来找你。”
唐宁看了看她指着的方向,那名叫做白意舟的男子对他怒目而视,有不少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不合就是干,谁怕谁……
唐宁看了钟意和唐夭夭一眼,转身向对面走去。
“夭夭……”钟意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唐夭夭挽着她的手,说道:“放心吧,他坏主意多着呢,不用为他担心,谁要是招惹了他,就自求多福吧,而且这里是方家,他们不敢太过分的……”
唐宁享受了一场目光浴,走到最里面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
这里十分偏僻,整张桌子就只有他一人,周围的桌旁,人群都是三三两两的,随意闲聊着。
这倒是正好,桌上摆着的瓜果糕点,全归他一个人了。
距离他稍远一些的地方,有刻意压低了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便是钟家那位姑爷?”
“看起来很是面生,以前好像没见过。”
“据说是个书呆子,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和传言倒是差不多。”
……
某处桌旁,白意舟冷哼一声,说道:“不过就是一个走了运的书呆子而已,钟意何等才华,心高气傲,岂会看上一个呆子?”
他旁边有人笑了笑,说道:“你又怎么知道,钟姑娘选夫婿看中的是才华,董刺史强行逼婚钟姑娘的时候,怎么没看到白兄像那个书呆子一样,拼了自己的命不要,死也要维护钟姑娘?”
另一人轻笑一声,插嘴道:“哦,那天我可是亲眼看到了,白兄也在现场,只不过是站在刺史公子身后,为他呐喊助威……”
“为了意中人,甘愿舍弃性命,我若是钟姑娘,怕是也会选那个书呆子的……”
周围不乏青衫仕子,随意的说了几句,望着白意舟的目光,也带有淡淡的不屑和鄙夷。
白意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阴沉着脸,甩袖离去。
有不少人的视线望向角落,目光中略有赞扬和钦佩。
钟姑娘当日被逼无奈,只能选择抛绣球招亲的时候,他们大多在场。
然而,他们虽然也看不惯董刺史的作为,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帮她。
那个书呆子拼死护住绣球的那一幕,到现在,也还深深的镌刻在他们的脑海中。
那一天,落在他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拳脚,他连头都被打破了,有传言说,他甚至被打的失去了记忆,然而,直到他昏迷的前一刻,还是没有放开怀里的绣球。
据钟家内部消息,他醒来的第一时刻,连自己的伤势也不管,问的居然是绣球在哪里……
甚至于,他连钟姑娘都忘了,也没有忘记怀里的绣球……
对一个女子来说,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他如此的维护她,爱护她,不惜性命……,和这些相比,有没有才华,又有什么关系呢?
钟家姑爷的故事,在灵州城,不知令多少人为之动容,也不知令多少闺阁女子,感动的泪湿枕巾。
他是一个书呆子,但也是一个让人尊敬的书呆子。
唐宁抿了一口茶水,居然看到周围有人对他举起酒杯,隔桌相敬,脸上的表情很是和善。
他也只能举起酒杯,遥遥的示意一下。
他有些疑惑,不是说会有狂蜂浪蝶来找他的麻烦吗,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不愧是才女,钟意的追求者,素质都很高啊……
他的心情好了一些,食欲也好了一些,方家不愧是大家族,摆上来待客的糕点很好吃,唐宁伸出手,抢在一只肉乎乎的手之前,将最后一块糕点拿起来。
唐宁将那块糕点扔进嘴里。
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对他怒目而视。
第二十二章 背后黑手
小姑娘看着唐宁,脸上的表情既生气又委屈,大声道:“你……,那是我的!”
她说的是那一块糕点。
小姑娘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眼睛很大,脸很圆,身体很……,壮实。
唐宁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但是有一点他很确定,这小姑娘的家里,不是很有钱,就是很有权------要么就是既有钱又有权。
普通人家的孩子,吃不到这么胖,
不过,她的胖并不是肥胖,再加上她长得也不难看,看起来反倒有些蠢萌蠢萌的。
她有些气恼的抓起另一种糕点,用不满的目光看着唐宁。
小姑娘一边吃东西,一边嘟囔道:“连小孩子的东西都抢,不害羞!”
她说错了两件事。
第一,这东西摆在桌上,谁都可以取用,不是她的。
第二,她浑身上下,哪里小了?
唐宁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十七八岁而已,没成年的概率极高,比她大不了几岁,论吨位,可能还不如她……
不过,大几岁也是大,他不和小孩子计较,指了指桌上剩下的东西,说道:“就剩这些了,你随便吃吧……”
“那些都没有刚才那块好吃……”小姑娘嘟囔了一声,还是坐下来,开始一块一块的吃起瓜果糕点。
唐宁也重新拿起一块糕点,指了指身旁几桌,说道:“那边还有,你为什么不去那边?”
小姑娘嘴里吃着东西,含糊道:“他们人多。”
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还知道害羞,唐宁在这里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一个人坐在这里有些无聊,这小姑娘虽然能吃了点儿,胖了点儿,但起码能和他说几句话解解闷。
她的手和嘴就没有停过,风卷残云一般将唐宁剩下的东西一扫而空,唐宁忍不住提醒道:“你少吃一点,吃多了容易胖……”
“胖怎么了?”小姑娘抬起头,抹了一把嘴角,说道:“吃你们家大米了吗?”
小姑娘非常有攻击性,唐宁岔开话题道:“你以前没吃过这些吗?”
“哼,什么菜我没吃过?”唐宁看的出来,小姑娘对刚才的那一块糕点还有很深的怨念。
“你什么菜都吃过?”
“那是当然,你能说出来有什么菜我没有吃过的……”小姑娘拿起最后一块糕点,正要递过去,想了想,又掰开一半,将小的那块递给唐宁,说道:“我就把这个让给你吃。”
唐宁喝了杯茶,润润嗓子,开口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小姑娘正要将那半块糕点往嘴里送,瞪大眼睛看着唐宁,手上的动作也停住。
“什锦套肠儿、麻酥油卷儿、卤煮寒鸦儿,熘鲜蘑、熘鱼脯、熘鱼肚、熘鱼骨、熘鱼片儿……”
小姑娘手上的半块糕点掉在了桌子上。
“红丸子、白丸子、熘丸子、炸丸子、南煎丸子、苜蓿丸子、三鲜丸子、四喜丸子……,红肉锅子、白肉锅子、什锦锅子、一品锅子、菊花锅子、还有杂烩锅子!”唐宁微微喘了口气,看着她问道:“这些菜你都吃过?”
小姑娘将掉在桌上的半块糕点捡起来,重新塞进嘴里。
她好不容易将那半块糕点咽下去,看着唐宁,连声音都小了一点儿,问道:“这些,你都吃过?”
唐宁伸手往下压压,示意她等一下。
毕竟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报菜名对他来说太难了,中间停顿了好几次,还是有些喘不过气。
他胸口起伏了好一会儿,又喝了杯茶润润嗓子,这才道:“当然。”
虽然现在没吃过,但是钟意迟早会做给他。
来日方长。
小姑娘看着他,一脸期待的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做?”
“不能。”唐宁看着她,说道:“谁让你刚才骂我的。”
“我没有……”小姑娘有些着急。
“你说我不害羞。”唐宁提醒道。
小姑娘双手绞在一起,解释道:“那,那不是骂人的话,我娘,我娘也总那么说我……”
唐宁只是无聊逗弄一下她,他对这个蠢萌蠢萌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恶感,想了想,问道:“你想先学哪一个?”
“四喜丸子!”
“好吧……”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四喜丸子,主要是用猪肉馅和鸡蛋做的,对了,你喜欢吃猪肉吗……”
“喜欢!”小姑娘猛地点头。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你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药!”小姑娘皱了皱眉,说道:“有一次我偷喝了奶奶的药,苦死我了……”
“还有呢?”
“没有了……”
唐宁终于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这么胖了……
角落里,唐宁随口而谈,小姑娘大眼睛里面闪着光,不时的抹一抹嘴角,堂内,已经有不少人等的不耐烦。
“怎么还不出来?”
“听说方大人也回来了?”
“方大人是有名的孝子,老夫人大寿,他岂能不回来?”
“据说明年开春的省试,陛下已经下令,命方大人为主考,若是能得方大人提携……”
……
一名老者从后堂走进来,堂内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者看了看众人,说道:“老夫人和我家大人正在招待一名贵客,诸位请先移步院中,稍候会有一场盛大的焰火,请诸位公子观赏……”
唐宁看了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擦口水的小姑娘,问道:“有焰火,看不看?”
小姑娘挥了挥胖乎乎的小手,说道:“焰火有什么好看的,你刚才说的什锦锅子是什么……”
唐宁目光看向她,小姑娘脸上露出苦色,说道:“好吧,那等一会儿看完了,你再告诉我什锦锅子是什么……”
古代的焰火不是普通人家能放的,唐宁来这里也有一个月了,还从来没有见识过。
那小姑娘和他走出去,还不忘从隔壁桌顺了两块糕点,一块递给了唐宁。
这让唐宁不由的想起了那个小乞丐,不同的是,他当初将仅有的那一个包子,全给了他。
不过,通过刚才的一番交流,唐宁觉得这小姑娘能将吃的东西分给自己一半,可能经过了一番更加激烈的内心挣扎。
唐宁和那小姑娘站在院子里等着看烟火,前面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有两道身影从前方走过来。
被人群拥簇着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旁,是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
中年男子龙行虎步,气度不凡,对那老者却似乎存有一次敬意。
看到那老者的时候,唐宁向后方退了退。
他有些怕这位孙神医,他每次见到自己,都要说个没完,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人群簇拥过来,唐宁低着头,孙神医和那中年男子从他的身前走过。
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力。
唐宁的身体由于惯性扑向前。
他直接撞在了孙神医身上,孙神医被他撞的一个趔趄,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孙神医和那中年男子的身上,唐宁身后,一名年轻男子不露痕迹的向一侧移动了几个身位。
中年男子急忙上前几步,扶着孙神医起来,关切道:“孙老,您没事吧?”
在他身后,另一名消瘦的青年回过神来,面露愠色,指着唐宁,对左右挥了挥手,说道:“把他拿下!”
第二十三章 神医师兄?
“此人是谁,竟然如此鲁莽?”
“方公子这么生气,看来这老人家应该就是方府的贵客了……”
“他莫不是想借此机会,在方大人眼中留个印象?”
“呵,他怕不是打错了算盘,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咦,这不就是钟姑娘的那个相公吗……”
……
唐宁身体不由自主冲出去的时候,场间有片刻的宁静,随后便爆发出一阵骚乱,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那老者明显身份不凡,不然方大人不会亲自相送,很有可能便是刚才管家说的那名“贵客”。
连方老夫人都要亲自招待的贵客,那得贵到什么程度?
看方公子的反应,应该是很贵很贵。
在那青年开口之后,两名男子从他的身后走出,走向唐宁。
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跑出来,看着那青年,焦急道:“大哥,他不是坏人,不要赶他走!”
“小月,你在这里干什么?”那青年看了看她一眼,皱眉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这里不是你能说话的地方。”
“大哥,他真的不是坏人!”小姑娘看着他,脸色焦急,说道:“他刚才还教我做四喜丸子呢……”
青年不再看她,对左右挥了挥手,说道:“轰出去吧,不要扰了孙老的兴致……”
唐宁整理整理了衣领,又摸了摸那小姑娘的脑袋,这才抬头看着孙神医,无奈道:“孙老,您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真渗的慌……”
孙神医满脸都是喜色,拒绝了中年男子的搀扶,上前两步,笑问道:“唐小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中年男子脸上浮现出疑色,那青年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面色微变,立刻伸出手,阻止了那两名随从。
唐宁看着他,解释道:“今夜是陪娘子过来的……”
中年男子看了看唐宁,又看向孙神医,问道:“孙老,您认识这位小兄弟?”
“何止认识。”孙神医笑了笑,说道:“这位小兄弟,和我们孙家有着极深的渊源,算得上是半个师门中人。”
中年男子愣了愣,随后便笑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是孙老高徒,还是徒孙?”
孙神医连连摆手,说道:“孙氏能不能重现祖辈辉煌,皆系于唐小兄弟一身,老夫托大,才敢称唐小兄弟一声师弟……”
唐宁心中郁闷,没来由就成为了别人的师弟,多了一个师门,这老头,也不问问自己的意见……
中年男子闻言,却是心中微震,看向唐宁的目光,立刻变得郑重起来。
孙老神医云游四海,闲云野鹤,不涉朝事,一心想要振兴医道。
但这不是说,孙氏就真的只有他孤身一人。
宫中数位医术精湛的太医,都是他的弟子,朝堂之上,因病欠他人情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
他们方家,便是因为早年欠过孙神医的人情,才一直将他待为座上宾。
那一次,孙神医亲自出手,将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父亲拉了回来,使得方家多延续了十几年的辉煌,直到今日也未曾衰落。
孙神医刚才的那一番话,让他再也无法小视这一位年轻人。
“刚才真不好意思。”唐宁看了看孙神医,问道:“孙老没事吧?”
“不妨事。”孙神医看着唐宁,诧异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像是被人推了一把。”
他目光望向身后,众人立刻退开。
此刻他们自然打消了刚才的想法,方家贵客的师弟,他们可招惹不起。
只是,他如此年轻,却被一位白发老者称为师弟,也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这一刻,再也没有人认为他刚才的举动,是故意博人眼球,引起方大人的注意了。
唐宁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一名年轻人的身上。
白意舟心中猛地一跳,低下头,不敢和他目光对视。
“算了……”唐宁笑了笑,忽然挥了挥手,说道:“可能是有人不小心吧……”
白意舟心中长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冷笑,看来,对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唐宁看着孙神医,忽然说道:“刚才其实又想到了《千金方》上的一些内容……”
孙神医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忍不住抓着他的胳膊,问道:“这次想起哪个方子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想起了一卷。”
中年男子很明显的感觉到,在这位年轻人说完之后,孙神医的身体颤了颤。
“一……,一卷?”孙神医脸色潮红,看着唐宁,难以置信的问道。
《千金方》共三十卷,卷卷都有残缺,就算是只能补全一卷,也是极大的收获了,即便是他,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一卷。”
“快……”孙神医抓着他的手腕,急忙说道:“快记下来,快记下来……”
中年男子立刻看向身后,说道:“快,准备笔墨!”
唐宁脸上露出苦笑,说道:“刚才被推了一下,受了些惊吓,又忘了……”
“忘,忘了……”
孙神医脸色红晕立刻变成惨白,身体晃了晃,中年男子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那青年想了想之后,面色沉下来,抬头看向唐宁身后的人群,怒道:“刚才是谁!”
众人的视线聚焦于唐宁身后的一名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脸色苍白,毫不犹豫的伸手指向一旁的白意舟,大声道:“是他推的,我刚才看到了!”
白意舟脸色刷的惨白,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孙老,别激动,别激动……”唐宁扶着孙神医,急忙说道:“不碍事,一时忘记了而已,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静思一会儿,很快就能想起来。”
孙神医闻言,精神再次一振,急忙看着那中年男子,说道:“快,快准备一间静室……”
看到孙神医的表情,中年男子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刻道:“去后堂!”
白意舟已经被那两人按住了,唐宁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中年男子笑了笑,伸手道:“小兄弟,还请移步后堂。”
几人离开之后,白意舟也被人拖了出去,留下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不知道那老人家是什么人……”
“白意舟此次,怕是前途堪忧。”
“他是自作自受,不过,那钟家姑爷,好像来头不小啊……”
……
一行人走去后堂的时候,那胖乎乎的小姑娘跟在唐宁身后,拽了拽他的胳膊,说道:“什么是什锦锅子啊……”
……
前堂与后堂之间,有一处宽敞的院子。
天色虽然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却是灯火如昼。
院内的桌上摆满了各种瓜果菜品,一道道身影穿梭其间。
“听说一会儿有焰火啊……”
“大惊小怪,老夫人过寿,每年都会放焰火的。”
“刚才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外面……,你是不是又跑出去偷看顾公子了……”
……
唐夭夭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百无聊赖的吃着瓜果,看了看身旁的钟意,说道:“好无聊啊,早知道就不来了……”
钟意看着她,笑了笑,还未开口,忽有一道人影从旁走过来,看着她,笑问道:“小意,你家相公呢,今天有没有过来?”
第二十四章 故意刁难
“胡姐姐。”钟意看了看那女子,脸色微红,小声道:“他在外面。”
“一会儿可一定要让我见识见识。”胡姓女子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灵州有多少姐妹们,羡慕你羡慕的牙痒痒……”
她话音刚落,便又有数道人影围了过来。
“是啊,一会儿小意可要给我们引荐引荐。”
“就是就是,我们也想见识见识,那位英雄救美的英雄是什么样子的……”
“哎,要是有人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连性命都不在乎,我一定选他,不选顾公子……”
“呸,人家顾公子也不会选你啊!”
……
几名年轻女子嬉笑打闹起来,钟意向那胡姓女子身边走了两步,小声问道:“胡姐姐,你知不知道,谢道韫曾经写过一首《泰山吟》?”
胡瑾微微一怔,问道:“什么《泰山吟》?”
钟意望着她,说道:“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
……
“说起谢道韫,还有谁比你更熟悉,你会不知道她的作品?”胡瑾说了一句,又诧异道:“不过,此诗颇具魏晋遗风,倒也不失为一篇佳作,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钟意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有人得到了谢道韫的遗稿,藏而不发?”
“你觉得有可能吗?”胡瑾看着她,说道:“东晋已经亡了近千年,若是谢道韫真有什么遗作,为何这近千年里都未曾出现,她存诗本就不多,无论是他的后人还是她的倾慕者,没有理由将她的诗文藏着掖着,千古第一才女的遗作,若是存在,早就人尽皆知了。”
钟意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询问了。
胡瑾却看着她,问道:“谢道韫没写过,这首诗你从哪里看到的,不会是你自己写的吧……”
她说到这里,却是忽然转移了话题,有些不满的说道:“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也就算了,七夕那日你怎么也不来,那天你要是能写出这样的一首诗词来,我们也不至于输给薛芸她们……”
钟意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七夕那日不是下雨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啊,你果然是有了相公忘了姐妹……”胡瑾看着她,故作不满道:“说好的诗会你不来,没有人能压得住薛芸她们,你没有看到她那天的表情……,真是气死我了,七夕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比诗会还要重要?”
钟意低下头,脸色更红:“那天,那天晚上……”
她怎么能说,她那天晚上,在教他下棋,犹豫了许久,才邀请他今天和她一起过来……
胡瑾看到她脸红“娇羞”的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由的一红。
“算了算了,你们的闺房之乐我不想听……”她摇了摇头,说道:“这次饶了你,下次再这样,我们可就不拿你当姐妹了……”
“对啊小意,以后他要是欺负你,我们还得为你撑腰呢!”
“他怎么可能欺负小意,他喜欢小意,怕是喜欢到骨子里了……”
……
“哟,这不是钟大才女吗,你的那位书呆子相公呢,今天没有过来吗……”
几名女子围在钟意身边调笑,忽有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胡瑾的面色一变,转过头,看到有几名女子向这边走了过来。
她看着为首的一名年轻女子,怒道:“薛芸,你说谁书呆子呢?”
“难道不是书呆子吗?”名叫薛芸的女子笑了笑,说道:“外面可都是这么传的……”
她说完便叹了口气,看着钟意,不无遗憾的说道:“可惜,真是可惜了,我们灵州城鼎鼎大名的钟大才女,仰慕者无数,不选刺史公子,不选其他才子,居然嫁给了一个默默无闻的书呆子……”
钟意身旁,一名少女怒道:“钟姐姐喜欢谁就嫁给谁,这关你什么事情!”
薛云看了看她,挑眉道:“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少女气不过,正要开口,唐夭夭放下手中的糕点,站起身来。
薛芸看清了钟意身边的人影,心中猛地一跳,忍不住后退几步,警惕道:“唐夭夭,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是方家,你可不要乱来……”
唐夭夭舒展了一下身体,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找你打架……”
薛芸心中暗恨,她刚才的表现的确有些被唐夭夭吓住的样子,深吸口气,壮着胆子,说道:“亏你还是女子,张口闭口就是打架,你还有一点儿女子的样子吗?”
“女子是什么样子?”唐夭夭撇了撇她,说道:“难道女子就要像你一样,做几首酸诗烂词,就把眼睛放到脑门上……”
钟意扯了扯唐夭夭的衣袖,酸诗烂词,她这句话,几乎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囊括在内了。
当然,除了她自己。
薛芸气的胸口起伏,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看着她,冷笑一声,说道:“就算是酸诗烂词……,也比某些连酸诗烂词都做不出来的人好吧?”
这次轮到唐夭夭胸口起伏了。
当然,她起不起伏的,变化不大。
钟意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那少女看着薛芸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不就是做了一首七夕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天是钟姐姐没来,要是钟姐姐在,肯定比你作得好!”
“小柔!”胡瑾面色一变,看着那少女,低声喝了一句。
她虽然对钟意的才情从不怀疑,但诗词之事,除了自身的底蕴之外,向来都需要灵感,若是薛芸此刻发难,她岂不是将钟意推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那薛芸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笑着说道:“小女子的才情自然比不过钟大才女,七夕才刚过三天,也不算晚,钟大才女有什么佳作,不如现在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胡瑾和身旁的几名女子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胡瑾看了看钟意,小声问道:“有准备吗?”
虽说是七夕的诗会,但没有人会自大到临场发挥,所谓的即兴而作,都是事前推敲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结果。
即便是钟意七夕没有到场,但若是提前有所准备,此刻自然也不会被薛芸难住。
钟意摇了摇头。
这些天,她只顾着翻书查找《泰山吟》和李清照了,哪里有准备什么七夕词?
七夕那天,他们两个还在厨房讨论糖醋排骨加几勺糖的问题呢……
见钟意不发一言,薛芸心中暗喜,装作诧异道:“钟大才女,不至于如此吝啬吧?”
“芸姐,总得给点时间让人家想想嘛……”
“就是,再有才也不可能出口成诗……”
“不如,给钟大才女一炷香的时间?”
……
她身后的几名女子,也跟着起哄了几句,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远处,更多的身影,被她们的声音吸引过来。
“据说钟姑娘又有新作?”
“那可不能错过,今年的七夕词,薛芸独领风骚,那些才子那边,也将她的词捧的很高,不知道钟大才女与她比起来如何?”
“看看便知……”
院内诸多的身影都向这边围过来的时候,胡瑾的面色开始变了,唐夭夭站在钟意身边,看着薛芸,面露怒色。
薛芸等人脸上露出些许得意。
场间的气氛开始变的安静。
这时,唯一的一阵脚步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唐宁走到钟意和唐夭夭面前,看了看周围,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 那天晚上……
名叫胡瑾的女子看了看唐宁,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目光望向钟意:“这位是……”
钟意笑着上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问道:“相公,你怎么过来了?”
唐夭夭看着两人挽起来的手,嘴唇微张,眼睛瞪大。
别说是唐夭夭,就连唐宁自己就被吓到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虽然已经没有什么隔阂了,但也仅限于聊聊天做做菜,没有任何程度的肌肤之亲。
夏天的衣服本就单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唐宁也能感受到一种润腻。
胡瑾已经不用再问了,能让她如此亲密的,除了她的那位书呆子相公,还能有谁?
“这是我家相公,唐宁。”钟意看了看胡瑾她们,这才看向唐宁,介绍道:“这位是胡姐姐,这是小柔,这位是……”
“胡姑娘,小柔姑娘……”唐宁和几人打了一个招呼。
他注意到胡瑾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目光看向钟意和唐夭夭,问道:“刚才遇到一个朋友,要不要一起过去见见?”
“见什么朋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薛芸上前一步,指了指周围,说道:“大家都在等着钟大才女呢,一首诗词而已,不过是写几个字的功夫,耽搁不了多久,总不能让大家扫兴啊……”
唐宁诧异道:“什么诗词?”
薛芸故作惊讶道:“七夕这么重要的节日,钟大才女居然没有佳作问世,当初不是说好了的,大家在诗会上拿出各自的作品,互相传阅评析,钟大才女那天失约,莫非就是因为没有作品的缘故?”
胡瑾脸色难看,薛芸这番话,矛头不仅仅在钟意失约,更是欲要诋毁她的才情,若是今日避开这个话题,或是搪塞过去,对于钟意的才情名声,都将会有很大影响。
“原来是七夕词啊……”唐宁笑了笑,说道:“小意曾经和我说过,有秦观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先,七夕词便没有什么好写的了,她写来也只是自娱而已,不好意思拿出来让大家见笑。”
胡瑾心中松了口气,看来传言果然不能信,谁说钟家姑爷是书呆子了,他此番话,无形中便将局势扳回了一些。
钟意没有拿出词作,只是因为自谦而已,和恨不得让整个灵州城都知道她写了一首好词的薛芸相比,高下立判。
薛芸脸色露出一丝不自然之色,心中暗恼,又强笑说道:“此言差矣,写诗既为自娱,也是互娱,只是大家互相交流交流而已,并未存有什么比较的心思,拿出来看看,又有何妨呢?”
“也有道理。”唐宁想了想,微微点头,看着钟意,说道:“既然如此,小意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将那首词作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吧。”
钟意看着他,面色微愕。
胡瑾一脸的茫然。既然钟意已经有了诗词,刚才就该拿出来啊,难道是担心比不过薛芸?
唐夭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帮着别的女人为难自家娘子,这家伙,到底是哪一边的!
薛芸怔了一瞬,心中大喜,这钟家姑爷,果然是个书呆子,传言不虚啊!
唐宁看了看钟意,又道:“你忘了吗,就是七夕那天晚上,在房间里面,你念给我的那一首……”
钟意脸上的表情更加错愕,疑惑道:“我……”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是我的错,那天晚上不该让你喝酒的,你醉的连自己写的诗词都忘了,还好我记得……”
唐夭夭脸色有些发红,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吟诗作赋,醉酒调情……
她转头看了钟意一眼,她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居然一件都没有告诉自己?
胡瑾虽然脸色也有些发红,但一颗心却是安定了下来,毕竟有总比没有要好。
钟意怔怔的看着唐宁:“我……”
“没关系。”唐宁看着她,笑道:“你写的那阙词,我还记得。”
他想了想,开口道:“是叫《鹊桥仙》吧,我记得上阙好像是这样的……,巧云妆晚,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唐夭夭的眼睛再次睁大。
他们那天晚上,居然真的饮酒作诗了?
还喝醉了?
喝醉了还干嘛了?
钟意没有告诉她啊!
胡瑾愣在原地,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喜色,但当她听完上阙,转头看向钟意的时候,目光便化作复杂。
钟意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她看了看唐宁,表情难以置信,又有些更加复杂的情绪,片刻后,眼睑垂了下来。
薛芸整个人都僵住,袖中拳头紧握。
场间逐渐安静,此时,唐宁已经念到下阙:“微凉入袂,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这依然是一首《鹊桥仙》。
同是《鹊桥仙》,却不是人们数所熟知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词的作者叫朱淑真。
秦观将牛郎织女神化,为他们的爱情赋予了永恒的意义,给了牛郎织女爱情悲剧一个圆满的结局,不少世人对此表示满意。
朱淑真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牛郎织女的爱情是悲剧不是喜剧,世人只关心他们一年一次相会的喜悦和幸福,不关心他们相会背后那不为人知的煎熬和痛苦。
朱淑真说,七夕的雨,便是牛郎织女的离恨之泪。
这阙词与秦观的《鹊桥仙》相比,鲜为人知,但朱淑真是何人,不谈其他,只谈才情,能够和李清照比肩。
这首词虽然不是她的巅峰,但拿出来,也足以砸死一群人了。
虽说事后肯定要给钟意一个交代,仅仅是想理由,可能就会让他十分头疼,但此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破局。
“小意说过,诗词只是自娱,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望大家不要见怪。”唐宁担心钟意否认,对众人说了一句,随后便牵住了钟意的手,给唐夭夭了一个示意的眼神,看了看胡瑾等人,笑道:“带小意去见个朋友,先失陪了……”
失神的钟意被他牵着手离开,唐夭夭紧随其后。
胡瑾回过神来,看着她们离去,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我们都不知道,小意的心中有那么多的苦……”
她身边以女子眼眶略有湿润,说道:“她被刺史逼婚,让她嫁给那个劣迹斑斑的纨绔,心中怎么不苦,怎能无恨?她写的是牛郎织女的悲欢,其实写的是她自己……”
“离肠恨泪……,凭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长相厮守,凭什么一年才只能相见一次?”
“这不是织女,这就是钟姑娘自己,这里面的怨与恨,就是她的怨与恨……”
……
已经没有人去在意薛芸了,她们还沉浸在刚才那首词所带来的悲情愁绪中。
牛郎织女的爱情不是圆满的喜剧,“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虽然唯美,但却是空中楼阁。
这一首《鹊桥仙》,给了她们当头棒喝。
有情人自当长相厮守,花前月下,而不是天地两隔,夜夜垂泪。
钟意身为才女,向往爱情,却思之不得,被人逼迫成亲,只能做出抛绣球之下策,这首词,抒发的便是她的痛与恨……
众人怜悯她的遭遇之余,又深深的为她的才情所折服。
她有的不仅是才气,还有气度。
若是一开始就拿出这样的词作来,薛芸还拿什么得意?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薛芸。
一个有才自谦,一个才气不足,自大有余,仅凭这一点,薛芸此生,都无法追赶上钟意了……
第二十六章 郎情妾意
“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庭院之中,胡瑾口中喃喃几句,抽了抽鼻子,擦擦眼泪,忽然笑了起来。
名叫小柔的少女抹了抹眼睛,眼中依然泪光涟涟,抬头看着她,问道:“胡姐姐,你笑什么?”
胡瑾有些生气道:“我们都被小意给骗了!”
“啊?”名叫小柔的少女怔了怔,问道:“钟姐姐怎么了?”
胡瑾看了看她们离开的方向,撇嘴道:“你看她刚才那郎情妾意的样子,哪像是有什么离肠恨泪?”
众人错愕之后,便恍然大悟。
是啊,虽然钟意被刺史逼婚,无奈之下,只能抛绣球招亲。
但福兮祸兮,谁又能说得清楚,能有一个一表人才,如此爱她护她的相公,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听刚才钟家姑爷说的吗?
七夕那晚,人家没去参加什么诗会,是抛下她们,孤男寡女两个人在房间里饮酒做诗,谁知道他们喝醉了以后,还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首诗词,怕是她在失意落寞之时做出来的,却不适用于现在。
刚才她小鸟依人,那钟家姑爷更是实力护妻……
现在的她,郎情妾意,甜甜蜜蜜,哪有还有什么愁绪……
难怪她刚才不愿意把这首词拿出来……
薛芸脸色有些发白,喃喃道:“如果这真是她写的,她为何不早拿出来……”
名叫小柔的少女瞥了瞥她,说道:“你刚才没听到吗,钟姐姐那天晚上喝醉了……”
薛芸深吸口气,说道:“就算是喝醉,也不可能忘记……”
“你怀疑这不是小意写的,如果不是小意写的……”胡瑾看了看她,笑问道:“那你是觉得,刚才那首,是她的相公写的了?”
薛芸嘴唇张了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那首词明显是女子所作,况且,无论是当日的天气,还是心境遭遇,都与钟意十分吻合,虽然风格与她平日里有所不同,但许多人词风多变,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看到薛芸哑口无言,胡瑾长松了一口气。
唐宁也长松了一口气,要找到这么一首为她量身打造的诗词,太费神也太费能量了,刚才那些东西都白吃了,现在好饿啊……
刚才和孙神医以及那位方大人去往静室的时候,刚好看到钟意和唐夭夭被围起来的情形。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看出钟意遇到了麻烦。
他还没有问过钟意和唐夭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想不到这些才女之间,也有这样的明争暗斗,如果不是他恰好想起来朱淑真有这样的一首七夕词,今天的事情,怕是会有些麻烦。
“情急冒犯,朱姑娘勿怪,勿怪……”唐宁在心中暗自念了几句,对另一个世界的朱大才女表示歉意。
他这才放开钟意的手,对前方几道身影拱了拱手,说道:“孙老,方大人,让你们久等了。”
孙神医连连摆手:“无妨,无妨……”
方姓男子看着钟意,面露欣赏之色,说道:“钟家才女,果然名不虚传……”
唐宁看着她们,介绍道:“这位是方大人,孙神医……,你们都认识了。”
唐夭夭和钟意给两人见礼。
唐宁这才看着孙神医,说道:“刚才又想起了一些,未免一会儿又忘了,还是快些过去……”
孙神医慌忙道:“快,赶快……”
庭院之中,有女子望着从一侧长廊走过的身影,诧异道:“那,那好像是方大人……”
“难道方大人,就是他说的那个朋友?”
“钟姑娘也跟着去内堂了……”
名叫薛芸的女子,望着那几道身影消失,身体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
一处房间门口,孙神医看着唐宁,说道:“唐小兄弟,你进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钟意和唐夭夭在另一处房间,那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站在唐宁身边,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她想了想,说道:“我能进去吗?”
中年男子看了看她,轻声道:“小月,不得无礼……”
小姑娘“哦”了一声,失望的低下头。
唐宁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方姓男子诧异的看着他,疑惑道:“唐公子,这……”
唐宁看着他,解释道:“那一卷内容,刚才便是和她说话的时候想起的,或许,这次也会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看了看孙神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点头道:“既然如此,小月你便和唐公子进去吧,进去以后,不要胡闹。”
小姑娘点了点头,保证道:“大伯放心,我不会胡闹的。”
她跟着唐宁走出去,等唐宁关上门,立刻看着他,期待的问道:“什锦锅子是什么?”
唐宁没有回答,揉了揉肚子,看着她问道:“有吃的东西吗?”
“没有。”小姑娘警惕的后退了几步,飞快的摇了摇头。
唐宁无奈的说道:“可是我没有东西吃,肚子饿,想不起来什么是什锦锅子啊。”
小姑娘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似乎是在天人交战中。
好一会儿,她才从袖中取出一小包东西,恋恋不舍的递给唐宁,说道:“就只有这么一点儿了。”
唐宁吃完了那一小包糕点,还是有点不太够。
他看了看小姑娘,问道:“还有吗?”
小姑娘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可我才想起来了一半……”
小姑娘皱着眉头,许久,才从袖中又取出来一包东西,咬着牙递给唐宁。
唐宁吃完了那一包干果,目光再次望过去的时候,还没有开口,小姑娘的头便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声道:“没有了,这次真的没有了!”
唐宁看着他,摇头道:“放心,我吃饱了……”
小姑娘终于放下了心,长长的舒了口气,从袖中再次掏出来一包糕点,捏了一块,熟练的送进嘴里……
唐宁在桌前坐下来,提起笔,随口说道:“你叫小月啊……”
“我叫方新月。”小姑娘抹了抹嘴角,说了一句,又问道:“什么是什锦锅子?”
“方新月……”唐宁想了想,问道:“为什么不叫方满月呢?”
“为什么要叫方满月?”
“因为满月比新月胖啊……”
小姑娘脸上露出怒色,不满道:“我不理你了!”
说完就气呼呼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就又跑了进来,跑到唐宁身边,低下头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什么是什锦锅子?”
“什锦锅子,就是把很多菜放在一个锅里煮……”
小姑娘怔了怔,喃喃道:“那不就是大烩菜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也没有错。”
“你骗我!”小姑娘抱着他的胳膊,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把我的千层酥还给我……”
唐宁摇头道:“别这么小气嘛……”
小姑娘瞪着他,说道:“大骗子……”
“要不,我再教你锅包肉怎么做?”
“好!”
……
另一处房间,唐夭夭一脸八卦的看着钟意,问道:“你不是说那天晚上在下棋吗,怎么还喝酒了,还喝醉了,对了,那首诗是什么意思,很厉害吗……”
钟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脸色苍白的可怕,唐夭夭意识到以后,关切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孙神医……”
钟意抓住了她的手腕,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第二十七章 不愿误会!【第三更】
唐宁和胖胖的小姑娘从房间里面出来。
他甩了甩抄写的有些酸疼的手腕,名叫方新月的小胖丫头擦了擦沾有口水的嘴角。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听菜谱能听到流口水,这小丫头,长到这么胖,不是没有理由的。
孙神医一直都守在门外,见他出来,急忙走上前,小心的问道:“怎么样?”
唐宁笑了笑,将手中的小册子递给他,说道:“幸不辱命。”
孙神医双手颤抖的接过,翻开一页之后,手抖的更厉害了。
“这是……第二十四卷!”
《千金方》第二十四卷,记载了诸多解毒之方,是残缺最严重的一卷。
他将这一卷补齐,比补齐任何一卷的意义都要重大。
唐宁看过这个世界的《千金方》,自然知道这些。
刚才的事情,到底算是利用了孙神医,让一把年纪的老人家经历一把过山车般的心情波动,是他不对。
他将《千金方》残缺最为严重的一卷补全,便当做是赔罪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将全书补齐,自然也有他的顾虑。
他对于如今的生活,大体还算满意,帮助钟明礼就是帮钟家,就是帮自己,帮钟意是因为她是他的娘子,即便有名无实,这也是他应该做的。
除此之外,他并不愿意引起更大的风波,补全千金方是造福万民的大事,但也不能着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孙神医得到那完整的一卷之后,欣喜若狂,马上便找了一处房间,伏案研究。
唐宁他们也没有等到焰火,钟意身体有些不舒服,应该是累了,唐宁拒绝了方家派人相送的要求,陪她先回去。
唐夭夭早就觉得无聊了,自然也跟在身边。
马车上,唐宁想到一件事情,看着唐夭夭,问道:“孙神医的背景很深厚吗?”
孙神医是灵州有名的名医,但怕是就连钟明礼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似乎不止是名医。
“不知道……”唐夭夭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看向钟意,问道:“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钟意靠在车厢上,脸色有些苍白,抬起头,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晚就好。”
唐夭夭皱眉道:“真的没事?”
钟意点头道:“没事。”
“小意交给你了。”马车路过唐府的时候,唐夭夭跳下马车之前,还对唐宁嘱咐了两句。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
唐府和钟府相邻,到钟府门前的时候,唐宁先跳下马车,然后扶钟意下来。
他将钟意送到她的房门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关切道:“感觉好些了吗?”
钟意抬头看着他,唐宁才发现,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道泪痕。
唐宁与她相识这么久,从未见她流过泪。
“怎么了?”他的心中猛地一紧。
“我不是……”钟意抬头看着他,声音哽咽,“我不是那么想的……”
她看着唐宁,似乎是有什么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出来,委屈道:“我,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宁刚刚问出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陡然止住。
《鹊桥仙》。
是那首《鹊桥仙》,是一些他忽略了的事情。
朱淑真一生遭遇颇多不幸,爱情不幸,婚姻不幸,她的《鹊桥仙》,表达的是她对于那个世道的痛与恨,是她对于社会的控诉,以及对于真正的爱情的向往。
这是朱淑真的《鹊桥仙》,不是钟意的。
他不是她,却强行代表了她。
“对不起。”唐宁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不是这么想你的,真的不是……”
钟意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紧张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唐宁点点头,说道:“那首词是我随便编的,我哪里会想那么多,牛郎织女的故事,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什么情啊爱啊恨啊的,织女说不定早就烦牛郎了……”
钟意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好奇问道:“为什么?”
唐宁看着她,问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听说过没有?”
钟意点点头,说道:“神话小说里好像是这么说的。”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你想啊,人间一年,天上才一天,牛郎每年的七夕才能见到织女,但织女却是每天都能见到他,一见就是几百上千年,天天见他,天天见,神仙也会烦啊……”
“那是小说里面说的啊……”
“就算天上和人间一样,但织女也不一定喜欢牛郎,说不定恨死他了……”
“这又是为什么?”
“你忘记牛郎和织女怎么认识的了?”
“织女在河洗澡,牛郎听了家里老黄牛的话,偷拿了织女衣服……”
“在人家女孩子洗澡的时候偷人家衣服,逼人家嫁给他,给他生儿子,这简直是登徒子啊,说他是登徒子都侮辱了登徒子,简直就是禽兽……”
“……”
“所以啊,牛郎织女的故事其实是想告诉我们,女孩子千万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洗澡……”
“你这个人……”钟意脸上泪痕未干,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七夕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唐宁看着她梨花带雨的俏脸,问道:“不生气了吧?”
……
“没有生气。”
钟意抬头看着他,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没有怨也没有恨,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我很开心。”
她说完这句话,肚子忽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钟意怔了怔,随后一张脸就红到了耳根。
唐宁愣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递给她,说道:“吃吧,千层酥,很好吃的……”
“你哪里来……”
“刚才在方家,那个小姑娘送我的……”
钟意吃着千层糕,又看着唐宁,问道:“那首词……”
唐宁笑了笑,说道:“瞎编的。”
这次倒是不能说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那首诗已经冠上了她的名字,若是告诉她这是一名叫做“朱淑真”的才女写的,她今天晚上就别想安睡了。
这年头,剽窃他人作品,是要被所有人唾弃的。
“可你怎么能编出,编出女子的……”
“瞎编嘛,什么都有可能……”
钟意目光认真的望向他。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实话实说,其实这首诗,是我七夕那晚做梦,一个叫朱淑真的女子告诉我的,她的命运很不幸,但她很有才气,比谢道韫还有才……”
听完了朱淑真的故事,钟意已经吃完了几块糕点,又道:“就算是做梦,那,那也是你的梦……”
“什么我的你的……”唐宁笑道:“我们还分彼此吗,我的就是你的……”
“那也不行啊……”
“那你去和她们解释,看看她们信不信……”
“你,你无赖……”
“哎,你别都吃完了,给我留半块,为了这点千层酥,我骗了那小姑娘好久……”
“不是说是她送你的吗……”
“有区别吗……”
……
自己惹哭的娘子,再困也得自己哄。
唐宁好不容易才将爱哭的才女哄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叹息着回了自己房间。
对面的房间,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缓缓关上。
钟明礼放下手中卷起来的书册,皱眉道:“下次再让意儿流泪,饶不了你……”
第二十八章 比她能打!
初秋的夜晚,格外闷热,唐宁将窗户打开,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才感觉凉快了许多。
折腾了一晚上,他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很快便入睡。
窗户之外,小小的一片夜空,璀璨的烟花将整个天空照亮,几乎小半个灵州城都能看到。
方家的晚宴已然结束,众人陆续的离开。
焰火表演之前,方家老夫人出来了一次,有几位才子才女献上了几首贺寿诗,老人家十分高兴,出言勉励了几句,也给了诸人一些赏赐。
几人自然不缺这些赏赐,但能与方家攀上关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大的殊荣。
名叫小柔的少女走出方家的时候,嘴里还在嘟囔的说道:“要是小意姐没有回去,哪里轮得到薛芸在那里显摆!”
薛芸刚才虽然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但在老夫人面前,却是极力表现和谄媚,一首贺寿诗献上去,将老夫人哄的喜笑颜开,当场便赏了一支朱钗给她。
胡瑾看了看她,笑道:“你呀,刚才要不是你,被人抓住了话柄,薛芸能有机会在小意面前得意吗?”
少女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好奇的问道:“胡姐姐,小意姐刚才为什么不早把那首词拿出来呢,她要是早拿出来,薛芸早就闭嘴了!”
“她不拿出来,是不想让有些人误会……”胡瑾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你还小,不懂这些……”
她摇了摇头,喃喃道:“这个姓唐的,还真有几分本事,居然这么快就让小意沦陷了……”
她们走出方府,后面陆续有人走出来。
那些才子佳人,三三两两的闲聊间,“钟大才女”,“离肠恨泪”,“书呆子姑爷”,这些词语,被频繁的提及。
而那一首哀怨绵长的七夕词,也随着众人的散去,逐渐的扩散开来。
方府。
已是深夜。
一处房门打开,守在门外的中年男子急忙迎上去,“孙老,您出来了……”
孙神医看了看他,笑道:“让你等久了。”
中年男子连连摇头:“不久,不久……”
孙神医看着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方老夫人的病,有转机了……”
中年男子怔了怔,脸上立刻便涌现出狂喜之色,问道:“孙老所言当真?”
几个时辰之前,他从孙老这里得到的答复还只是“尽力试试”,现在再看他的表情,分明是对于此事已经有了极强的信心。
孙老看出了中年男子眉间的一丝疑惑,解释道:“见到唐小兄弟之前,老夫对于老夫人的病,确实把握不大,先祖所著之《千金方》中,虽然记载了这种病症的救治之法,但记载着解救之方的那一卷残缺严重,数百年来,都未曾补全,老夫只能冒险一试……”
他说的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话音一转,说道:“可就在刚才,唐小兄弟已经帮我我补齐了那残缺的一卷,那张药方,也在其中,有了那张方子,老夫人的病虽然不至于痊愈,但为她再延寿几年,却已经不是难事了……”
中年男子脸上喜色更盛,说道:“多谢孙老,我方家实在是承您太多恩情了……”
孙神医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之事,功不在老夫,要谢,就谢唐小兄弟吧。”
中年男子立刻点头,“要谢,自然要谢!”
两人又说了几句,中年男子看着他,说道:“孙老,时辰不早,今日您就先在方府歇息吧。”
孙神医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中年男子安排完这一些之后,眉间才浮现出了一丝倦意。
“方林。”
一名方家下人立刻走到他的身前,恭敬道:“老爷有何吩咐?”
中年男子开口道:“明日备上一份厚礼,送到钟府。”
那名下人躬身道:“是,老爷!”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等等。”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礼先备上,先不着急送去。”
中年男子揉了揉眉心,孙老何等身份,超然如他,都要对那年轻人如此认真,方家就这么送上礼物,是不是有点儿太过随意?
他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钟家,钟明礼……”
……
昨天晚上哄钟意哄到很晚,唐宁第二天早上又起晚了。
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把门窗锁好,不给晴儿任何可乘之机。
简单的洗漱之后,他便来到院子里,做一些简单的舒展动作。
“看不出来,你还有一颗怨女心啊……”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唐夭夭的身影出现在唐宁的眼中。
唐宁知道,钟意应该已经将昨天晚上那件事情告诉她了。
钟意和唐夭夭之间没有秘密。
她连扔绣球这样的事情都交给了唐夭夭,足见她对于唐妖精的信任。
“都说了,那是做梦梦到的,我怎么可能写那种东西。”唐宁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唐夭夭走进来,说道:“小意昨天晚上不舒服,我来看看她。”
唐妖精很关心钟意,两人亲如姐妹,也不枉钟意对她掏心掏肺。
唐宁回房喝水,唐夭夭走进房间,忽然问道:“你很会写诗?”
“不会。”唐宁摇了摇头。
唐夭夭帮他续满水,说道:“小意都告诉我了,不要这么小气嘛,帮我写几首怎么样,就要昨天那样的,一看就像是女子写的那种……”
“我真不会。”
“做梦梦到的也行……”
唐宁想了想,说道:“一百两银子一首,谢绝还价。”
唐夭夭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唐宁诧异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我爹要一万两银子,先来一千首。”唐夭夭头也不回的说道。
没文化太可怕,唐宁提醒她道:“一万两银子是一百首。”
“是吗?”唐夭夭掰着手指数了数,说道:“那就先一百首吧,十万两太多,我怕我爹不给我。”
唐宁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十万两太多,一万两就少了?
以现在的物价水平,一万两够一个贫苦家庭正常生活上千年了。
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一万两,她以为唐家是灵州首富啊!
和钟意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唐宁对唐夭夭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表示强烈的鄙视。
钟意看着他,诧异道:“你……,还不知道吗?”
唐宁疑惑道:“知道什么?”
“夭夭家,就是灵州首富。”
啪!
唐夭夭将一沓银票拍在桌上,看着唐宁,说道:“这是一万两,你数一数,一百首诗什么时候给我?”
唐宁研究过华夏历代才女,给他一点儿时间,翻出来一百首诗词,并不是一件难以完成的事情。
但要是这样,他非得被唐夭夭掏空不可。
钟意苦笑着看着唐夭夭,说道:“就算是能买来诗词,你说是自己写的,别人也不会信的,但凡诗词,除了意境,更重要的是情境,这与自身经历有很大的关系,若是有一点对不上,只会招致别人的嘲笑……”
唐夭夭有些泄气的说道:“都是我爹不好,逼我学刺绣学下棋也就算了,现在又逼我学写什么诗词,我又不是你……”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每个人都是独特的,虽然你刺绣比不过她,下棋比不过她,写诗也比不过她,但是……”
钟意和唐夭夭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唐宁想了想,说道:“你比她……”
“比她……”
作为一个女子,唐宁真的想不出来,唐夭夭什么地方比钟意强了。
如果腿长算也算优点的话。
唐夭夭眼睛眯起来,将双手的骨节捏的吱吱作响,“我比她什么……”
“你比她……能打!”
唐宁看着她说了一句,一脸笑意的走到门外,笑道:“孙神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这边说话……”
第二十九章 第一才女
正准备走进来的孙神医被他拉到另一处房间,诧异道:“不是昨天晚上才刚见过吗?”
唐宁笑了笑,说道:“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一日不见,不就是久别重逢……”
孙神医这次过来,自然是为了昨天的事情。
他这次带了厚重的礼物,都是一些珍贵的药材,小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便又匆匆离去,告诉唐宁若是再想起什么,就差人去他的药庐找他。
唐夭夭打开一个精美的锦盒,惊呼道:“这人参,应该有几百年了吧?”
“这株首乌,年份也不低于百年。”
“这是大还丹,续命用的,这里居然有三颗,我家才只有一颗,市面上更是千金难求……”
……
唐宁看着唐夭夭,诧异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钟意看向他,解释道:“夭夭家也做药材生意。”
唐夭夭惊奇道:“孙神医到底是做什么的,能拿得出这么多珍贵药材,三颗大还丹,就这么随手送出来……”
唐宁看着她,问道:“他不是你找来吗?”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以为他只是医术比别的大夫厉害了一点,哪知道他家底也比别的大夫丰厚这么多……”
孙神医的背景,唐宁到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能认识一位神医,有益无害。
唐夭夭指了指那个小瓶子,说道:“这三颗大还丹你收好了,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这么厉害?”唐宁有些不信。
他记得大还丹好像是增加功力的,吃一颗增加二十年功力什么的……
“你不要,不要给我……”唐夭夭伸手便抢。
唐宁急忙将那个小瓶子收起来,两世为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可贵。
不仅唐妖精这么说,孙神医刚才也特别提醒过他,这三颗大还丹,才是所有礼物中最珍贵的东西,让他千万重视。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解释解释,我比小意能打是什么意思?”
唐宁诧异道:“难道不是吗?”
“除了能打呢?”
“没……”
唐夭夭单手将盛放礼物的一个小木盒捏成碎块,唐宁将那个“有”字又吞了回去。
“其实,我就佩服像你这样的女侠,干脆,爽快,果决……”唐宁一边点头一边说,终于自己说服了自己……
虽然说这些话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却能对得起自己的身体。
昧着良心,总比和她的大长腿亲密接触要好。
不管怎么样,唐夭夭算是放弃了花钱买诗的念头,通过这件事情,唐宁对她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败家,太败家了。
挥挥手就是一万两银子,别说是灵州首富,就是全国首富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以后谁娶了她,家底都得被她给败光。
唐妖精以后折腾谁,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了,他需要操心的是钟意。
昨夜只是一个开始,只今天早上,钟意就接到了数份邀请。
名头皆是一些诗会、词会、游园会之类的,她昨天那首另辟蹊径的《鹊桥仙》,当晚就在那些才子才女的圈子里传开了。
才女自然有才女的骄傲,钟意对于将那首不是她所作的《鹊桥仙》冠在她的头上,其实是有些烦恼的。
这大概是一种精神洁癖。
她本就极有才名,昨夜一词,道出爱情的现实真谛,振聋发聩,灵州城内许多女子,已将她奉为人生导师……
这让她更加的烦恼,连带看唐宁的眼神都有些幽怨。
昨天的事情才过去半天,唐宁觉得,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收到的请柬会更多。
奇怪的是,就连他,都收到了几封请柬。
据钟意说,那些请柬的主人,都是灵州城有头有脸的才子。
这大概是沾了钟意的光,不过他对于这一类的聚会,并不感什么兴趣,顺手便用那几张纸垫了桌角。
七夕之后,钟意由悠闲变成了忙碌,几乎每天都有诗会之类的应酬。
在这些场合里,她也经常有新的诗词流出去。
钟意虽然繁忙,但每天的晚膳都没有落下,这已经成为了两人之间的某种默契。
她自己偶有灵感的诗句,遇到某些字词推敲不定,也会找唐宁商讨商讨。
诗词方面,唐宁自己写不出来,但脑袋里面存货不少,总是能给她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当然,将这个世界没有的那些名句,化用一番,通过一些暗示和引导,让她自己说出来,看着她欣喜高兴的样子,也挺有趣。
他烧火无聊,偶尔会用木炭在地上画几个格子,和她玩玩九宫格之类的游戏,即便是随便聊聊,也觉得晚上睡不着的时间,似乎没有那么的漫长了。
……
方家老夫人的寿宴结束了,但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却没有结束。
一首《鹊桥仙》,一句“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牵动了灵州城无数女子的思绪,也让钟家才女的名声再起,响彻灵州。
她能写出这样的诗词,足见她在被逼婚的那段日子里,心中忍受过怎样的痛苦和煎熬。
然而,就在她们心中为钟大才女的遭遇感到同情和难过的时候,她在接下来的的几场诗会中留下的作品,却一改《鹊桥仙》的怨与恨,欢欣愉悦的情感,从每一句诗词的缝隙中溢出来……
而那些词的水准,有数首还在那《鹊桥仙》之上,被人争相传颂。
至此,众人也大概是明白,她的这一首《鹊桥仙》,应是被刺史逼婚,对未来充满无奈和绝望的时候所作,然而被逼至绝境,无奈之下的一个举动,却让她砸出了一个如意郎君。
人家夫妻二人晚上都饮酒作诗了,还哪有什么恨和怨,词风陡变,恨不得通过诗词告诉全天下人,她的幸福与美满……
钟意能在灵州扬名,靠的不仅是她的美貌,还有才气。
在这之前,她虽然有才,但平日里能与她相提并论的才女,也有几个,有那么一两位,才气还在她之上。
然而方老夫人的寿宴之后,她流出的数首诗词,使得她的名气不断扩散,短短半月的时间,就隐隐有了“灵州第一才女”的称号……
而钟大才女绣球招亲,觅得如意郎君的故事,一时间,也传为了灵州城的一段佳话,流传出数个版本……
她的事迹,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引得无数女子争相效仿……
……
灵州城外数十里,隶属义安县的某个小村。
剧烈的咳嗽声音,从村中某处破落的小院中传来。
面色苍白的女子捂着胸口,从小院中走出来的时候,被路过的一道人影拦下。
系着围裙的妇人皱眉看着她,问道:“小如,你都病成这样了,不在家里好好歇着,还要去哪里?”
年轻女子捂嘴咳了几声,微笑道:“三婶,我去县衙看看,看看有没有小宁哥的消息。”
那妇人看着她,叹息道:“小如,这么久了,你……”
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坚定,说道:“小宁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他可是文曲星下凡,一定不会有事……”妇人扶着她走回去,说道:“可是这里距离县衙又三十几里路呢,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去?明天,明天你三叔去城里的时候,我让他帮忙问问……”
第三十章 别瞎说啊!
钟大才女忙碌了小半个月之后,等到时间进入八月,便将那些诗词词会等,能推的活动全都推掉了。
她现在在灵州城的名气极高,“灵州第一才女”的名头已经近乎坐实,不说那些名媛才女,便是那些有名的才子,也对她的诗词极为推崇。
她在灵州文人圈子中的影响,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才女”这两个字。
唐宁不否认,他在这其中做了一点儿小小的贡献,但钟意的才华,也是极高的,一点就通,他抛出来的一些暗示和引导,她每次都能很好的抓住,并且引申下去,简直是思如泉涌,每天聊一会儿天,她就能写出一首上佳的诗词。
于是她每天和唐宁聊天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一倍有余。
午饭之后,唐宁放下碗筷,走出门的时候,钟意也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以前的这个时间,唐宁是一个人消食,从十天前开始,就是两个人一起散步。
陈玉贤看着她匆匆出去的身影,放下筷子,笑了笑,说道:“看来,小意和宁儿的大婚之礼,要尽快补办了,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钟明礼摇头道:“尚不知他父母高堂可还健在,还有没有别的亲人,便如此匆忙的举办,不合礼法。”
陈玉贤看着他,问道:“你让人查过户房了?”
“他连名字都忘了,怎么查?”
“他能想到给自己起名叫唐宁,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能查出来什么线索……”陈玉贤看着他,皱眉道:“你到底查了没有!”
“查了三遍了。”钟明礼放下碗筷,说道:“可以确定,永安县没有唐宁这个人。”
“那义安县呢?”陈玉贤看着他,问道:“有没有可能他是义安县的?”
钟明礼有些烦闷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陈玉贤想了想,说道:“要不,你让知节帮你查查?”
“赵知节?”钟明礼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让我去求那姓赵的?”
“他是义安县令,查一个人的户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陈玉贤看着他,说道:“你们当初相交莫逆,又有同门之谊,何必闹到现在的地步?”
“同门之谊?”钟明礼瞪大眼睛看着她,问道:“既是同门,知道我喜欢你,他当年竟然拜托恩师,向你们陈家提亲,他那个时候想着一点儿同门之谊了吗?他那个时候有想过我吗?”
陈玉贤皱眉道:“这件事情都过去十八年了!”
钟明礼挥手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陈玉贤看着他,怒道:“你凶我!”
钟明礼张了张嘴,缩回脖子:“我没有。”
“你就是凶我!”
“我没有……”
“好你个钟明礼,你竟敢凶我,当初向我们陈家求亲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我真没有……”
“当初追求我的时候,一口一个“玉贤”叫的好听,现在我嫁给你了,给你生了女儿了,就成了妇道人家!”
“哎,夫人,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那你还凶不凶我了?”
“不凶了,不凶了……”
“那你就是承认刚才凶我了!”
……
收拾碗筷的晴儿刚刚踏进房门,看到夫人坐在椅子上,老爷站在她的背后,一脸谄媚的帮她捶背捏肩,怔了怔之后,用一只手捂着眼睛,转身又退了出去。
陈玉贤脸上的余怒未消,问道:“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意儿的终身大事重要?”
钟明礼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今天晚上见到他,我会让他帮忙查查的……”
陈玉贤沉默片刻,才站起身,看着他,面色有些担忧,问道:“董刺史今天晚上,不会为难你吧?”
“他能怎么为难?”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最多不过是多说几句话而已,他是刺史,不是皇帝,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握着陈玉贤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放心吧,晚上记得给我泡杯茶,我回来喝。”
“好。”陈玉贤点了点头,说道:“宁儿送过来一盒好茶,说是孙神医送的,有安神的作用,你早些回来……”
钟明礼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陈玉贤的手,走出门去。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
唐宁和钟意吃完午饭之后,会围着钟府散一会步。
钟意与他并肩而行,偏过头问道:“你说,刚才那一句,是用“飞”好,还是用“飘”好?”
唐宁想了想,说道:“用“飞”吧,我觉得“飞”字,更有灵性一点。”
钟意思忖片刻,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她转头看着唐宁,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连文思都会通畅一些……”
唐宁笑了笑,说道:“应该是错觉吧……”
“文思通不通畅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耳朵倒是都不通畅了!”一道冷哼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唐夭夭大步走过来,看着两人,说道:“从我和你们打招呼到现在,你们已经绕着钟府走了两圈了,我在你们身后跟了两圈,打了三次招呼,你们都没发现……”
唐宁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唐夭夭还有做尾行痴女的天赋。
钟意脸色有些发红,小声说道:“刚才在推敲一句诗……”
唐夭夭挽着她的胳膊,沉着脸道:“你跟我过来!”
钟意被唐夭夭拉到一边了,唐宁走回钟府,散完了步,回房休息一会儿,电影他都找好了,看完了之后,还要和钟意探讨四喜丸子的做法……
另一边,唐夭夭不满的看着钟意,问道:“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好几次我和你打招呼你都没听到,而且总是心不在焉的,有时候还莫名其妙的发笑……”
钟意看着她,红着脸道:“我,我有吗?”
“没有你脸红什么?”
钟意低下头,说道:“真的没有什么……”
“你都低头了,还说没有?”唐夭夭看着她,想了想,说道:“那天的事情我还没有问你,七夕那天晚上,你们干什么了,喝酒吟诗,你还喝醉了,你以前从来都不喝酒的……”
钟意急忙解释道:“那都是瞎说的……,七夕,七夕那天晚上,我在教他下棋……”
唐夭夭能分辨出来钟意有没有撒谎,皱眉道:“可你最近的表现也太不对劲了,那天从方家回来以后,你就不对劲了……”
“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
“而且你总是和我提到他……”
“提到他你还笑……”
……
唐夭夭忽然看着钟意,大惊道:“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我不是!”钟意慌忙道。
唐夭夭张了张嘴,钟意神色慌乱,“我没有!”
“你……”唐夭夭刚说出一个字,钟意看了看唐宁消失的方向,飞快的捂着她的嘴,语气更加慌张:“别瞎说啊!”
唐夭夭将钟意捂着她嘴的手拿开,双手环胸,看着她,问道:“说吧,你该怎么谢我?”
钟意看着她,疑惑道:“什么谢你?”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唐夭夭看着她,故作伤心道:“感谢我给你砸了这样一个如意郎君啊!”
“你还说……”钟意有些着急。
“好好好,我不说了……”唐夭夭背着手,一边走,一边摇头道:“没良心啊,谁能想到,灵州第一才女,竟是这样一位没有良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