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风雨如晦
“够了！”
一声怒吼，天地为之一静。
“住手！”
是女娲的声音。
回答她的是鼓动的幡声。
天地色变，风雨如晦，冷。
五圣变色，遍体生寒。
女娲手里的乾坤鼎脱手打向通天，准提的七宝妙树业已刷出，但通天教主不管不顾，手握六魂幡，如诛杀三千混沌神魔的盘古，神挡杀神，魔挡诛魔，六魂幡在他手里大开大合，无边黑气涌向六尾，要溟灭幡上有名的五圣一鲲鹏。
乾坤鼎撞在了通天教主身上，通天教主闷哼一声，退了数步，准提七宝妙树刷在了通天教主头上，三花五气一散，通天教主被刷了个趔趄。
但他握着六魂幡的手丝毫未松，也未抖，一个字，稳。
杀过三千混沌神魔的手，那一定是最稳的手。
乾坤鼎坠落，七宝妙树不动了，两位距通天教主最近的圣人，黑气上脸，死气上头，急稳神魂，两位圣人神情变幻不定，眼神忽明忽暗，随着六魂幡的摇动，如风雨交加之夜的摇曳灯烛，幽光摄魂夺魄，便是圣人也不敢分心。
一声惨叫，六魂幡一尾燃烧。
鲲鹏一头栽倒。
“阿弥陀佛！”
一颗舍利落在了鲲鹏头上，舍利定住了鲲鹏神魂，佛光挡住了一波又一波摄魂夺魄的幽光，不过他再也站不住了，佛祖舍己为人，舍了舍利，救人一命，他却如入地狱。
这大概就是佛。
老子更静了。
元始天尊庞大的盘古巨身一瞬僵住了，如巍巍昆仑仿佛没了灵魂，抓在手里的开天白玉如意，如被握在了高大神像手中，再也动不了，落不下。
天地一瞬静止，诡异的静止。
石矶抬头，她脸上并没有任何喜色，只是静静的看着天空，看着时间流逝，等着天意。
很多人都和她一样看着天空，不过他们大多看的是静止不动的圣人，很多人震惊到失声，很多震惊到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这一切确实发生了。
时间无声流逝，直到一声叹息，六魂幡上一个名字消失，是老子。
他是通天最后一个写上六魂幡的圣人，比其他四位圣人几乎晚了半年。
六魂幡上第一个名字也淡去了，是女娲，女娲脸极黑，几乎都黑透了，女娲黑着脸招回乾坤，右手握紧红袖刀，迈步逼向通天教主，极为不善。
通天教主停下了摇幡，因为第二个、第三个名字也相继消失了，接引、鲲鹏的名字也在慢慢褪去。
通天教主收起了六魂幡，渔鼓、紫电锤升起，手里多了一柄剑，女娲红袖刀落下，通天一剑刺出，准提手握七宝妙树没有急着出手。
不是他不怒，恰恰相反，他从没有这么怒过。
十二品功德莲台上的接引分身已经随风逝去。
接引受伤之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但准提还是克制住了。
十五天，距离大劫劫数还有十五天。
但截教的命运似乎定了。
元始天尊能动的第一如意没有打向万仙阵，而是一如意打翻了九鼎，接引脱困，鲲鹏九死一生，脸阴沉的可怕。
多宝、云霄、五族高手被震出了九鼎，元始天尊也是身子一晃，半晌未动，才压下人道之力的反噬。
“入阵!”
听到石矶声音，刑天、玄雨、九凤、压下怒火，一步迈入了阵中，与他们相反的是一道白光出阵，架起一道长桥，站在朝歌城头的红衣小姑娘接引，九鼎连珠返回朝歌。
天琴这一次却没按石矶的意思一同回返朝歌，这让鲲鹏抓住了机会，鲲鹏伸手抓向了天琴，却被一个拳头打了回来，一个头发稀疏的老人，竟平分秋色的接下了鲲鹏这一爪。
“又是你！”
鲲鹏眼神冰冷的能掉出渣。
老人却没理他，老人转头沙哑着声音对天琴道：“琴师去忙，这老杂毛交给我这老家伙。”
“老祖……”
老魔回头。
老人对他挥了挥手，让他快走。
龙凤两族走在最后的活化石都是一震。
他们没想到他竟然出来了。
在他面前，他们根本没资格说老，因为他实在太老了。
“老祖！”
魔家四将也是一阵激动。
鲲鹏几乎与魔族这位老祖同时出的手，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根本不存在先后。
第809章 截教根本
鲲鹏爪盖倾世，老人拳罡霸道，一拳出百拳出，拳罡如铁，两位从远古活到现在的老祖厮杀起来，拳爪之间可见远古岁月的狠辣与纯粹，原始大道不过一拳一爪，但其凶险之处，便连刑天这样的战神都震撼不已。
那个已不可追溯的年代，鸟用其爪，兽用其牙，只为生存，这大概是洪荒最原始的大道起源。
元始天尊皱了皱眉头，对接引道：“有劳道友与贫道一起破阵。”
接引宣了一声佛号，向前迈步。
天琴已化琴道合于周天，太初不知何时又已响起，周天极速运转，大道成图，便是两位圣人同时前来，石矶脸上也不曾有畏惧，不过她的眼神已暗淡了不少，如她头顶的星空，和星空下截教弟子的眼睛。
一声佛号，佛光普照，星斗大阵艰涩起来，如附着亿万恒河之沙，不知多少弟子听到这声佛号失了神，仿佛佛号彼端才是他们的归宿。
白玉如意落下，打破重重道图，重重落在了那层薄如蝉翼的时空之力防御上，蝉翼震颤，惊鸣，黯然，最后被无情撕裂，但终是挡住了。
但又能挡住几下？
石矶极力维持着大阵运转，白玉如意每一次落下，仿佛都打在她的心上，她守心守阵，只一个守。
她站着，截教弟子便站着，截教便站着。
大阵凝滞，周天运转艰涩，但琴道依旧贯穿周天。
星域收缩，众宝云集，迎接最沉重的打击。
如意落下，星落如雨，但星空依旧在转动。
青萍剑被打落星空，日月被击沉，众星陨落，周天星斗大阵破了。
日月精轮黯然离去，昊天镜飞回天庭，梦婆碗回归地府……
截教弟子头顶再无星空。
三十七万星辰都落在了他们脚下，九成九成了碎片。
白玉如意再次落下，便是截教覆灭。
天地死寂，但见悲凉。
圣人只在咫尺，而且还是两个。
很多人不忍，很多人看向那人，万仙阵中央法台上的那人。
琴，她已放下，但剑，她还握在手中，高举过顶。
“截教，起阵！”
天地为之一惊，又为之一震。
每一个截教弟子宣一声道号，运转功行，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这是道人的道，截教的根本。
气冲斗牛，莲花盛开，千年、百年、万年的功果，这才是截教，这才是万仙阵，舍我之外再无它物，这便是截教的练气士，截教每一个弟子都是练气士，而且，千年、百年、万年，如一日。
截教之道，在练气，今日便以这气道功果与圣人殊死一搏，龙吟虎啸，截教气运凝练如一，也干净如一，纯粹如一。
这时的截教，二十万人如一，只是练气士，截教的练气士，如第一次踏上金鳌岛，如初次练气，心如稚子。
练气纯粹，无出截教。
万仙阵上空，一朵青莲，二十四品，以气为根，这是截教二十万弟子的功果。
元始，接引止步，通天教主虎目含泪，疯狂出剑，准提一七宝妙树刷碎了通天教主的剑，通天教主怒吼一声，以气为剑再战二圣。
老子莫名悲伤，天下起了雨。
第810章 青莲不败
万仙阵缓缓转动，一朵二十四品青莲，擎天盖世，层层盛开。
元始天尊眼睛微眯，面皮狠狠抽了一下。
接引低宣一声佛号，我见莲花，莲花见我，他仿佛看到了佛教的未来。
一朵青莲在所有大能眼里盛开，所有人都静静看着。
梦婆婆微微失神，一个讨厌的声音令她眉头一皱，“截教当有杀劫！”是冥河的声音。
一道血光出九幽血海，轮回沉默。
梦婆婆几次想出手，又克制住了。
因为冥河抓住了一线天机，他的一线天机。
天南不死火山凤祖凤眸微寒，凤凰翎化作两柄远古战兵燃着熊熊火焰阻道。
冥河冷笑一声，不躲不避，以元屠阿鼻为锋，冲了过去，作为杀道老祖，这也是个狠人。
一声巨响，元屠阿鼻崩开了凤凰双剑，血光大笑一声，穿越火线。
凤祖召回战兵，没有说话。
月华如瀑，阻道，冥河穿过，不过身上血光被净化了不少。
六月流火，大日炎炎，他被太阳针对了，受到了特殊照顾，炽烈日光如影随形炙烤血光，冥河浑身难受，对一个常年不晒太阳的人这么照顾，真不是补偿。
冥河脸黑到了极点。
但他还是到了阵前。
三十三重天之上，天帝看着那道血光落地对王母道：“若我回不来，天庭就交给你了。”
“陛下一定要去吗？”
昊天点了点头，他一步一步走出天庭，身上天帝冠冕褪去，素衣提剑，他只是昊天，也可以是云天。
王母目送他离去，久久失神。
这样的天帝，这样的昊天。
冥河没有跟圣人打招呼，如昔年紫霄宫一样，他独来独往，从不跟任何人说话，更何况接引身上的佛光令他厌恶。
他盯着中央法台上的石矶，元屠阿鼻吞吐锋芒。
“截教当有杀劫！”
这句话他是盯着石矶说的。
石矶回了一声：“你想好。”
冥河冷笑一声，元屠阿鼻如两条血海恶蛟扑向了青莲。
青莲是截教的生机所在，而元屠阿鼻要断了这份生机，斩断截教的根本。
青莲代表清净，元屠阿鼻则代表污浊。
这是天道的杀机。
石矶指间多了一片柳叶，柳叶飞起，再落下。
“石矶，你敢！”
冥河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怒吼。
“我已经问过你了。”
石矶收起柳叶，柳叶中多了两柄剑，在无限空间中穿梭。
这是天道外的手段，本不该用在这里。
但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石矶抬头看天，离大劫结束还有四天。
圣人会手下留情吗？
很显然，不会，元始天尊和接引都不会。
元始天尊与接引相视一眼，接引用六根清净竹定住了青莲，白玉如意落下。
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曾经是一家，今日白藕落在了青莲之上。
雨更大了。
青莲摇曳，花瓣飘零，散作清气满乾坤。
青莲傲世，中通外直，不屈不折，香远益清。
截教弟子以气为根再生青莲，即便他们嘴角都流出了血，但他们还有一口气，千年，百年，万年，练就的一口气，气不断，青莲不败。
第811章 天道不仁
莲缺莲生，气海见底，石矶没等到那个天意。
还气于天，大劫并未结束，而是朝着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石矶轻轻念了一声：“截教……”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眼中只剩下了死寂，如一潭死水，冰冷，幽深。
青莲凋零，化气为空，一个个截教弟子耗尽了毕生修为，便是血仿佛也已呕尽。
“够了！”
石矶这一声，不高，却声震宇内。
所有人都是一震，老人与鲲鹏递出一拳一抓一瞬分开，元始天尊将出未出的如意收住，通天教主劈头散发回头，女娲准提也都退了一步。
天地，圣人，都看向了她，包括紫霄宫的道祖，轮回之地的后土。
石矶双手托剑，目视苍穹，目视那个高高在上的圣人，“我截教败了。”
天地一静，死寂的那种。
仿佛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的。
“我们认输。”
此言一出，截教弟子悲从中来，泪如雨下，悲意充塞天地。
“请，天道，圣人，放我截教弟子一条生路。”
石矶双手托剑，屈膝……
“老师不可！”玄雨骇然失声。
反应过来的四族高手纷纷阻拦：“琴师不可！”
“老师不可！”
“琴师不可！”
小熊，申公豹，截教弟子纷纷拜倒，朝着法台劝阻。
但她仿佛没有听到，她双手托剑，面向苍穹，面朝圣人，屈膝拜倒。
她这一跪，天地为之一颤，她仿佛跪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通天教主泪如雨下，截教弟子恸哭失声。
瓢泼大雨而落，她一身青衣跪在雨中，如那朵败了的青莲。
圣人动容，无不动容，明月有泪，十二月，小九，小十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接引面色疾苦，嘴里更苦，元始天尊神情复杂，复杂到了极点，有些人天生仿佛就不该跪下，等她跪下时，仿佛比站着更高。
便是鲲鹏与冥河也感到恍惚。
她怎么能跪下？
所有绝顶大能都站了起来。
昊天止步，月神伤感。
梦婆婆动怒了。
三途河水翻起滔天恶浪。
诸灵万鬼瑟瑟发抖。
大雨瓢泼，接引抓在手里的人种袋怎么也祭不出来，元始天尊抓着白玉如意的手越抓越紧，时间被风吹雨打去。
最后一日即将过去，在所有人即将松一口气的时候，时间忽然静止了，轮回之地的后土抬手，静止被打破，天道鸿钧再次出手，最后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放慢，天道大势不容更改，后土沉默了片刻，收了手。
天道要一个既定的结果，没有这个结果前，这最后一个夜晚不会有黎明。
这便就是天意。
**裸的天意。
不藏着掖着了。
石矶站了起来，截教弟子都站了起来，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天意。
“天意？”
石矶嗤笑了一声，她一直遵循谨言慎行，却在这一刻毫不掩饰心中的讽刺。
逆天，没有截教，顺天，也没有截教。
石矶冷笑一声：“那我便遂了你的愿。”
石矶剑指苍穹：“今日之后，截教不复存在。”
“什么？!”
天地，圣人，皆是一惊，除了通天教主。
“琴师！”
截教弟子无不惊惧失声。
石矶反手一剑插下中央法台，法台崩碎，一张万仙图碎成了二十万块。
截教气运同时被分割成了二十万份。
“凡庇护我截教弟子者，得一份截教气运。”
石矶看着一众弟子道：“你们不欠截教的，该还的都还了，如果说有欠，那定是截教欠你们的，拿着这份馈赠，快走，活着，将我截教道统传下去。”
石矶不再看截教弟子，而是对四族高手道：“有劳诸位道友护送众弟子离开。”
“是！”
四族高手分四方护截教弟子撤离。
石矶持剑，冷声道：“圣人之下，阻拦者，死！”
“死！”
四族高手，二十万弟子怒吼。
本该出手为天道狩猎的阐教弟子止步不前，龙虎出闸，势不可挡。
“老师，您？”
“走！跟你们大师兄走！”
玄雨抹了一把脸，一手一个抓起小熊申公豹向东北撤离，刑天在前，九凤在后，向北俱芦撤离。
苍泠与龙族的活化石同多宝云霄护着海量弟子向东海退去，老者开道，多宝断后。
孔宣与凤族老妪护送截教弟子退往天南，只要退入天南域，便是圣人也要掂量一番。
老魔与无当龟灵乌云仙护着截教弟子向西。
石矶站在破碎废墟上未动。
接引看了她一眼祭起了人种袋，一路向西广度有缘，元始天尊白玉如意落下，被一座城挡住了，一座光影一般的朝歌城，正是石矶二十年来炼就的大神通，这神通本是为截教最后争取时间留的，但天要绝截教，留也无用。
石矶嘴角流血，这城虽不如朝歌，但也能挡住一时半刻。
“垂死挣扎！”
鲲鹏扑来。
“滚回去!”
老人一拳轰退鲲鹏，站在了石矶身边。
一道血光袭来，老人刚要出手，一道倾天剑光落下，冥河退的比来的还快。
昊天落下。
“天帝，你这是何意？”
元始天尊皱眉。
“朋友有难，不能不来。”
这是昊天回答。
一道静谧的月光落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落下了石矶身边，太阳上走下了一个少年。
站在天道无极地的道祖眼神起了变化。
这是黎明前的最后黑暗，很漫长，因为是他拉长的。
但又不黑，因为日月同辉，星辰满天，天道大势不可改，但天道之下的人道大势却发生了偏移。
第812章 看造化
截教二十万弟子在四族高手护送下分四路退走。
石矶未动，鲲鹏未动，冥河未动，元始天尊也未动。
天帝，月神，太阳神齐聚，与天道圣人对峙。
天道无极地的道祖眼中冷漠淡去，有了人性。
轮回无极地后土静静看着，梦婆婆喝退了奈何桥上的鬼魂，这一次石矶和她并未有约定。
接引圣人一路向西，人种袋收走了一个一个无力反抗的截教弟子，他们修为尽失，根基犹在。
“我们得分开走！”
无当圣母提议。
老魔想了一下点头。
“乌云师弟，你带一半弟子跟魔族道友走。”
乌云仙点头。
“剩余弟子跟我走。”
西路截教弟子如潮水般从中间分开，南辕北辙跑路。
接引看着远去的尘烟，驻足片刻，选了一路。
龙族高大老者忽然瞳孔收缩，老者大手张开护住身后截教弟子，一身气息一瞬臻至巅峰，老者须发皆张，死死盯着前方那个平凡无奇的身影，老者前所未有的凝重，但并未退避。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不过一个死。
生死，他早已看淡，他也活够本了。
老子只看了他一眼，淡淡对截教弟子道：“凡封神榜上有名者留下。”
数万截教弟子一静，鸦雀无声。
“师伯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声音隐忍而悲凉。
老子淡淡看了多宝一眼，道：“你也要留下。”
多宝拜倒，“弟子愿意留下，还请大师伯放过其他弟子。”
“大师兄不可！”
老子淡淡看了一众截教弟子一眼道：“封神榜上有名者该入神道。”
龙族老者向前一步，磅礴气势如大海起潮汐，汹涌澎湃。
但如此汹涌澎湃的气势到老子面前都归于平静，如被抚平的大海。
老子直接无视了老者。
“好！”一个蓝脸大汉站出来道：“若我等自行兵解，圣人可能放其他人离开。”
“可。”一声风轻云淡。
蓝脸大汉整理衣冠，向界牌关方向参拜，“老师，琴师，弟子拜别！”
残剑断首，热血丹心。
“师兄！”
“道兄……”
一个个截教弟子悲伤落泪。
“老师，琴师，弟子拜别！”
“老师，琴师，弟子拜别！”
“……弟子拜别！”
一颗颗头颅，一个个跪着的残躯。
狐死首丘，血洒长空，更染碧游天青。
多宝稽首：“恭送诸位师弟。”
“恭送诸位师兄……”
截教六万弟子齐齐稽首。
界牌关，通天教主默默伸手，青萍破空而来，他再用力握住，一瞬剑意冲霄汉，但见苍凉。
女娲眉心微蹙，轻哼一声，收起了红袖刀，转身离去。
接引一步迈出，南行，十二品功德金莲西归，太极图化桥东去。
通天教主举剑四顾心茫然。
再回首，已万古秋。
通天教主青锋遥指，元始天尊回头。
一青一白两道流光直入混沌，老子抬头，久久无法回神。
从他脚下走过的是浩浩荡荡的截教溃退大军，站在他身后的是截教掌教大师兄多宝道人。
雨依旧在下，多了冲不淡的悲凉。
元始天尊离去，形势逆转，鲲鹏冥河陷入了被动，魔族老祖，手持昊天剑的天帝，九天月神，就够他们喝一壶的，更何况还有石矶，小太阳神，小十二。
竟是石矶的防御他们就打不破。
但走，又不能走，鲲鹏要脸，冥河要剑。
这个进退两难之境并未维持太久。
因为女娲来了。
目光不善。
只是针对石矶一个人。
“鲲鹏见过娘娘。”
鲲鹏稽首。
女娲娘娘哼了一声，算是应过了。
“小十拜见娘娘。”
“小十二拜见娘娘。”
兄妹二人拜见，女娲娘娘眼神微柔和道：“不必多礼。”
“谢娘娘。”
冥河打了稽首，没说话。
女娲娘娘没理他，当做没看见。
鲲鹏和冥河没表现出来一丝不满，形式比人强。
嫦娥和女娲目光接触又分开，很平淡，你不言，我也不语。
唯昊天的见礼，女娲还了礼。
“你怎么说？”
女娲目光落在石矶身上，石矶也见了礼，不过女娲凉了她一阵，回过头来才跟她慢慢算总账。
石矶稽首：“不知娘娘所谓何事？”
女娲娘娘唇角勾动，笑了，笑的极危险，“你说呢？”尾音很长。
石矶沉默了片刻，道：“但凭娘娘发落。”
“哦？”女娲挑眉，“那你去先将朝歌灭了。”
石矶不为所动。
“怎么？是做不到，亦或是……不想做？”
石矶稽首：“娘娘慈悲。”
答非所问，却令女娲娘娘一噎。
熟悉的无力感，女娲娘娘脸一沉道：“那就把你那座城留下。”
她说的是石矶的大神通。
石矶抬头，“还请娘娘明示。”
女娲娘娘挑眉轻笑，“接我三指，接下了，你与城同活，接不下……”女娲声音转冷。
石矶摇头：“以娘娘的圣人手段，一指石矶都接不下。”
“你这是跟我讨价还价吗？”
石矶稽首：“娘娘慈悲。”
“我若不慈悲呢？”
石矶沉默。
“娘娘慈悲。”
一道身影化虹而来，是妖族新妖帝小九。
女娲娘娘嘴角抽了一下，道：“如此，那便两指吧。”
“娘娘慈悲。”
这一次是小太阳神小十和小十二。
女娲娘娘眼皮直跳，她怕自己的兄长再跳出来。
女娲当机立断，“那便一指。”
女娲抬手点向石矶，眼神一瞬转冷，这一指竟令日月无光，山河崩坏，乾坤倒移，这一指，她调动了整个洪荒所有她能调动了天道之力，这是天道第二圣人倾力一指，尤其在其他五位圣人有两位离开洪荒的情况下，她能调动的洪荒之力远远高于过往。
这是一指，还是三指，已经很难说了。
她就是为眼前这座城来的，朝歌城她暂时灭不了，但她搬出的这座城她还灭不了吗？
她就是来出气的，至于灭不灭她，她还没想好，因为理不清，所以也懒得想了，看造化，看她的造化，也是看她的造化。
以造化论道，在一城一指之间，城是造化之城，指是造化之指。
第813章 看不透
圣人一指，世与时移。
所有人仿佛都陷入了宇宙大变迁中，唯石矶与圣人对视，刹那又仿佛永恒，那一指无限接近石矶眉心，只隔着一座城，城叫朝歌，指名造化。
城，如水淡去，如冰消融，石矶嘴角血线如水，面如白纸，越来越透，也越来越明，血染青衣，唯眼睛不动，视线不移。
“姑姑！”
“石矶……”
石矶抬手，让他们不要插手，她和女娲之间的因果因这座城起，也当因这座城灭，二十年前，从她踏入朝歌城的第一步开始，便在有意无意间算计女娲这位天道圣人，她算计圣人的种种，她不会忘，圣人更不会忘，只不过她们谁都不会说出口，圣人说不出口，但也无须说出口，因为她是圣人。
石矶若是窝在朝歌城，圣人拿她没办法，但她不是出来了吗？
圣人瞪了朝歌城二十年，也忍了她二十年，一口气更是在心里憋了二十年，石矶在朝歌城实在是把这位圣人算计狠了。
好在时间把一切都变淡了些，或者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而且桩桩惊天动地，所以，朝歌城的事也就显得无伤大雅了。
但也只是显得而已。
石矶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她不让人插手，她不想女娲娘娘这口气燃起滔天怒焰，适得其反，连累亲朋。
所以，她受了，受得住得受，受不住也得受。
因为这是她算计圣人的代价。
女娲眼中闪过赞赏，但她这造化一指却没有丝毫收力。
圣人的心坚定如铁。
城破了，石矶的大神通也毁了，石矶一口血含在口中不曾喷出，从嘴角流下。
在城破的一瞬，石矶抬起了手，同样是一指，指尖空间重重，一条光阴长河流淌。
女娲挑眉，在朝歌城破的一瞬，她神情明显松动，但她这一指尚有余力，女娲嘴角含笑，一指终结光阴长河，一指点破重重空间，两指相遇。
所有人在这一瞬都失去了呼吸。
“咦！”
女娲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因为她这一指仿佛落在了空处，石矶身后虚空寸寸破碎，石矶嘴角血流不止，这是一个空，她悟通的一个空，身合一方天地，天地不碎，她便不伤，可惜对面的是圣人。
虚空破碎，头顶的天和脚下的地都碎了，她也伤了。
造化指终于落在了实处，石矶手指寸寸断去，血肉成雾，白骨成粉，接着是手，手臂……
“姑姑！”
“石矶！”
石矶目不斜视，目光不移。
女娲废了石矶一手一臂，收手。
“很不错的神通，很不错的道体。”
前者说的是那座城，后者说的是此身。
石矶左臂抬起，稽首，“谢圣人手下留情。”
“我可没留情。”女娲转身离去。
“姑姑！”
十二月、小九、小十，仿佛比她还疼，都红了眼睛，十二月更是眼泪吧嗒吧嗒流个不停。
石矶扯动嘴角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她却不知她这笑容落在其他人眼里是多么脆弱。
鲲鹏与冥河相视一样，迈步向前。
魔族那位老人与昊天顾不得询问石矶伤势便掠了出去。
嫦娥以太阴月华之力为石矶疗伤，但天道圣人留下的伤又岂是那么好治的。
嫦娥频频皱眉，石矶轻声道：“没事，我很好。”
她说的是这个结果，二十年天人两道合道气机日夜淬炼，方能接下圣人一指。
已经很不错了。
鲲鹏冥河已经与昊天魔族那位老人交上了手。
“你们走吧。”
石矶的声音很虚弱，她也确实很虚弱。
但谁都知道，石矶最厉害的不是修为，也不是肉身，而是元神。
即便她表现的再虚弱，甚至断了一条手臂，也没有人敢轻视她。
“还了剑，我便走！”
冥河觉得他已经很低声下气了。
但石矶的回答却是：“不可能。”
气息虽虚弱，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
冥河怒不可遏。
石矶慢慢说道：“我问过你的，任何选择都是有代价的，就像我这条胳膊。”
“鲲鹏前辈，你意下如何？”
“你就不怕我们转头去屠杀截教弟子？”
石矶轻咳一声，道：“我要是你们，会尽快返回北冥与血海。”
鲲鹏看了石矶一眼，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冥河反应过来恶狠狠瞪了石矶一眼，化作一道血光极逝而去。
“为什么不留下他们?”
魔族那位老人问。
石矶摇头，“留不下，冥河有四亿八千万血神子，鲲鹏的速度，想走就走，我们拦不住，更何况……”石矶轻咳了一声，道：“兔死狐悲，这天地间的大蝼蚁还是太少。”
老人听完最后一句，浑浊的眼睛亮起，肃然起敬道：“老朽受教。”
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又能如何，还不是在天道之下苦苦挣扎的蝼蚁。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一瞬仿佛都看的更远了，也看的更透了。
石矶轻轻一笑，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要是死光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们了？”
这话说不出的讽刺。
第814章 天道
阐教弟子战战兢兢，石矶并未看向他们。
“姑姑！”
“姑姑！”
小九、小十、小十二，正式向石矶见礼，这是无数岁月后她们第一次相聚，时间不算好，但结果不算坏，小九成了妖族新帝，小十已是太阳神，小十二月化形了，已入封神榜的八只金乌真灵也再不是秘密。
天帝与小太阳神这两位也算故友重逢。
小九小十也拜见了嫦娥，因为小十二的关系，他们也尊称了一声月神前辈。
老人匆匆离去，他不放心老魔他们。
老人和昊天一样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不同的是，昊天身死是历劫，老人身死是道消，对老人来说，死则死矣，活着，那便再护孩子们走一程，生死他早已不放在心上。
西路，接引一根六根清净竹钓走了金须鳌。
南路，准提拦住了孔宣。
“让开！”
孔宣出声喝叱。
准提含笑摇头，他越看孔宣越是喜欢，眼中不觉带上了喜爱之色，声音也很是和蔼：“五千年前，小友化形之时，贫道便在天南，而且离小友不远。”
“那又如何？”
其实孔宣也有感觉，一种玄之又玄的似曾相识。
准提笑着说道：“这说明小友与贫道有缘，而且缘分不浅，上可追溯到五千年前贫道证道之日，你我师徒之缘便已经生出。”
“胡说八道，让开！”
准提摇头：“缘自天定，小友又何必执迷不悟。”
“放屁！”
老妪从后方瞬至，横眉怒目，很是不客气，“我看执迷不悟的是你，我家少主贵为我凤族太子，自有我家主人教导，何须拜你一个外道之人为师，我劝你速速离去，不要在此找不自在。”
准提微微皱眉，道：“道友历世如此之久，当明天意才是。”
老妪冷笑，“那是你圣人的天意，不是我凤族的天意。”
准提不再言语，像这种远古生灵对天道根本没有什么敬畏。
再向前推，那个更久远时代的老祖更不会把天道放在眼里，因为那个时代的天道，也只是天道，还没有凌驾于诸道之上的力量，那个时代生灵很少，但几乎每个生灵都很强大，这些生灵对天道没什么好感，他们秉持着各修大道，各行其道，修大道的人多，修天道的人少，逆天的人多，顺天的人少，基本都是天道阻力，但天道也没办法，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龟速自己推着自己向前滚动，所以无论是凶兽时代，还是老祖时代都是极其漫长的，因为推的人少，阻的人多，有时甚至根本没人推。
而且各种针对天道的秘术层出不穷，是能欺就欺，能瞒就瞒。
天道的老底几乎都被这些老祖刨完了，对一个几乎快被他们玩坏的东西，又哪里会存在什么敬畏。
梦婆婆是，鲲鹏是，冥河也是，他们心里其实都没怎么把天道放在眼里。
对天道圣人，也就是那样。
只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敬畏是万没有的东西。
眼前这位凤族老妪不及一众老祖，但也是从龙凤时代活到现在的活化石老古董，更何况一直跟在凤祖身边，耳濡目染，哪里眼里还有什么天道。
心无敬畏，也就不存在畏惧。
老妪凤眸燃火，头也不回对孔宣道：“少主先走，这里交给老婆子。”
老妪话落，已化作一只远古火凤扑向准提，凤凰展翼，天地化为一片火海。
孔宣挣扎了一下，一咬牙，说了一声：“婆婆小心。”对身后截教弟子一挥手，“走！”
孔宣绕道而行，凤凰台上的凤祖并未出手，石矶却向南赶来，单臂背琴，孤身一人。
站在凤凰台上的凤祖看到这个身影失了神，她很少感动。
天南震动，凤祖第一次走下了凤凰台。
第815章 凤祖
随着凤祖走下凤凰台，走出天南，沉寂了四万年的不死火山复苏了。
不死火山不是一座火山，而是无数的大小火山群，一直被镇压着。
天南异变发生，整个洪荒都震动了起来。
几乎所有大人物的眼睛都看向了天南，包括道祖。
凤祖是与道祖同一辈的人，而且并非无名之辈，而是引领一个时代的皇者，如果说这个洪荒谁最接近混元，那一定是这位凤祖，每一个时代都有那么一两个巅峰存在，凤祖便曾是龙凤时代的一个巅峰，巫妖时代也只有东皇太一可与其一争长短。
不过龙凤的时代，太一还没出世，巫妖的时代，凤祖已经归隐，只能说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巅峰王者，在他们的时代，便是那些准圣人都得避其锋芒。
在这个圣人时代即将落幕之际，这位远古王者动了。
天南火山在她身后喷发，如压抑了四方余年的怒火，烧红了半边天。
天南地火焚天，岩浆如瀑，黑烟滚滚，如末日降临。
便是准提也是一震，在他用七宝妙树刷飞老妪化作的火凤，火凤燃起涅槃之火欲要与拼命之时，天南动了，一道华丽的身影，万千火灵追随，老妪化作的火凤双目落泪，发出了一声高亢之极的老凤之音，恭迎她的王者。
洪荒天地，凡有灵之鸟都向天南朝拜，飞禽以凤凰为长。
东海下起了瓢泼大雨，万龙巢的老人们在追思他们逝去的王者。
“圣人为何来我天南！”凤祖居高临下，开口质问，声音极好听，但威严也极重。
准提双手合十，“此处并非天南。”
凤祖凤目微挑，淡淡说道：“凡我脚下，皆为天南。”
此言霸道，但事实确实如此，凤祖脚下，大地火红，岩浆横流，已归天南，天空就更不用说了，已被火灵占据。
准提眉心跳动，强压无名道：“前辈如此恣意妄为，致使万灵受灾，前辈数万年积修也将因此毁于一旦。”
凤祖淡淡道：“这还不是被圣人逼得吗？”
准提眉心突突，强压怒火道：“贫道并无恶意，只想收令子为徒。”
凤祖唇角勾动，声音更为清冷，“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儿子，那你可有问过我？”
准提语结。
半晌才道：“此乃天定之缘。”
凤祖嗤笑一声，道：“现在我告诉，我不同意，你走吧。”
凤祖的傲慢令准提面皮发紧，再怎么说，他也是圣人，是圣人便没有不在乎颜面的。
“道友这是要逆天而行？”
“你是说你吗？”
凤祖这般引领一个时代的存在，即便久不开口说话，但一旦开口，依旧字字切中要害。
准提这位大智慧圣人也在她跟前讨不到一点便宜。
以阅历而论，准提差的还远。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被压制着。
无论气势还是言辞。
准提伸手，他要以力压下凤祖。
凤祖轻笑，同时伸手，她背后天南一静，接着天地为之一震，火山层层向后爆发，凤祖已与圣人对了一掌。
第816章 一劫未了，一劫又起
这是凤祖以天南之力与圣人的洪荒之力较量，圣人力胜一筹，但也只是力胜一筹。
凤祖如火之凤袍广袖飞扬又落下，她凤眸陡寒，手里多了两柄远古皇道战兵。
准提有些骑虎难下，这一掌，他没试出凤祖的深浅，但验证了凤祖对天南的掌控，只要凤祖立足天南，便不败，不伤，除非他有打烂天南的决心。
天南亘古存在，是洪荒的一部分，天南存在岁月之悠久便是准提这个圣人也看不到起源。
水入东海，火归天南，东方大海与天南火山是洪荒水火的归宿。
把天南打烂等于是把江河入海口堵上。
水不得宣泄，洪水泛滥成灾。
火不得宣泄，那会更惨烈。
所以天南对洪荒的重要性不亚于东方大海。
凤凰台落于天南，万龙巢隐匿深海，成为两大禁地，不是没有道理的。
便是鲲鹏的北冥，魔族是深魔渊，也各有所持。
冥河的血海不用说。
西王母的西昆仑，镇元子的万寿山，梦婆婆的梦婆庄，便是圣人也要掂量掂量，这已不是能不能打破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打的问题。
太阴星与太阳星就更不用说了，恐怕道祖也没上去过。
所以洪荒，也有圣人无法涉足的地方，也有天道进不去的地方。
梦婆婆就曾将石矶拉入了她的梦婆庄畅所欲言了一番。
也许将来的骷髅山也会成为这样的禁地，只要石矶腾出手来花上千百年时间梳理大地脉络，整理大地死脉，只要能掌握住洪荒大地的生死命脉，便能铸造一个生命禁区，万古禁地。
当然，这也不是能不能行的问题，而是石矶愿不愿意这么做的问题。
眼下，准提便成了第一位与一方禁地之主发生冲突的圣人，而且是最古老最强大的那位。
天南火山赤红如炼，凤祖身后已经化为了炼狱，黑的是浓烟，红的是岩浆。
凤祖没有给准提纠结的时间，凤凰双剑化作赤凤血凰杀向了准提圣人，这两口剑不知饮了多少远古大能血，赤凤无瑕，血凰欲滴，映红了半边天。
准提手里七宝妙树迎上，同时，准提还祭出了青莲宝色旗，青莲宝色旗垂落宝光如瀑，宝光之中又有青莲朵朵盛开，护住准提身后天地。
七宝妙树刷出七色宝光无限浩大，这一次，准提是动怒了，当然动怒不代表失去理智，他护住了后方天地，便是准备与凤祖一较高下，或者说镇压凤祖。
七宝妙树一左一右刷退赤凤血凰，又刷碎了漫天赤霞。
赤凤血凰重新回到凤祖手中，凤祖一握剑柄，战意高涨，因为这一击准提没有动用洪荒天道之力，凤祖凤眸微挑，眼中有了兴趣，“那就让我领教一下混元之上的力量。”
“如你所愿。”准提语气冰冷，七宝妙树率先刷向了凤祖，倾力而为，凤祖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赤凤血凰同时迎战，剑与人都燃起了数万年不曾出现在天地间的凤凰火焰，此火是天地间最本源的生命之火，与三光神水相对，凤凰之所以能涅槃重生，便因为此火的关系。
虽是生命之火却烧出了生命禁区，苍穹被烧空，一个可怕的黑洞，不知烧透了多少重天。
剑过一片灰烬，虚空成灰，赤凤血凰第二次与七宝妙树相遇，七宝妙树没有刷开两剑，反被压制住了，准提在下，凤祖在上，七宝妙树与凤凰双剑交接，准提衣袍鼓荡，神凝于双目，运转混元道果，一身混元法力如潮水涌入七宝妙树，七色宝光如大海潮汐一波一波刷向天空，凤祖力压准提，一身凤凰火焰一浪高过一浪疯狂涌入凤凰双剑，两人默认以这种方式一决高下。
宝光如水，剑光是火，谁都不愿后退一步，如水火不相容。
斗法，斗的是法力，准提已证混元道果，法力之高自不用说，但凤祖一身法力从远古锤炼到现在，即便没有发生质变，但也凝练的可怕，更何况凤祖的丹田有多大，天也不知道？
在准提不动用洪荒天道之力的情况下，鹿死谁手，还真难说。
石矶看了一会，便去找孔宣他们了，她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
她是为孔宣来的，自然去找孔宣。
至于这两位，都死不了，既然死不了，她又何必操那份闲心。
道祖都不管，她一个丹田空空，几乎掉下大罗金仙一重天的蝼蚁也就不做杞人忧天的事了。
石矶走时看了一眼老妪，没叫她，因为她知道，这位叫也不会走，老妪比凤祖还紧张，根本没注意到石矶来了。
当然也没看到她又走了。
孔宣与火灵一众修炼火法的截教弟子滞留在天南边界，因为天南已经异变为了重灾区，更何况凤祖与圣人在斗法，天南很不稳定，孔宣有心去帮自己母亲，又怕反令母亲分心。
正备受煎熬之时，石矶来了。
看到她单臂背琴的身影，孔宣忽然鼻子酸酸的，但心却静了。
如果说洪荒还有一个人孔宣心服，不是他的母亲，而是眼前这个人。
他自信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赶上并超过自己的母亲，这是他内心深处的骄傲，他甚至不曾将圣人放在眼里，但这个人，他还是怕的。
“琴师！”
“琴师！”
截教弟子看到石矶，眼红的眼红，落泪的落泪，仿佛无家可归的孩子看到了大人。
石矶笑着微微点头，对他们，也对孔宣。
她没说什么，但所有人的心都静了，一种踏实的感觉，哪怕苍穹燃烧，面对的是炼狱。
他们与石矶一起看向那七彩宝光与火光激荡之处，等一个结果。
石矶并没有带孔宣跑，天地之大，又能跑到哪里去，更何况以孔宣的性格也不会选择丢下自己的母亲跑路。
但她们要等的这个结果似乎离她们很远。
他们等得，但有人等不住了。
天边出现了一缕曙光，是黎明的祥瑞，三道身影，仿佛占据了整个天空，所有人都张大了嘴。
不是因为后面两个披头散发形容憔悴的圣人，而是因为前面的老人。
“罢了。”
老人拂袖分开了凤祖准提两人。
准提一见老人也是一震，忙稽首见礼：“准提拜见道祖。”
道祖挥了挥衣袖，又说了声罢了。
凤祖淡淡看了道祖一眼，没说话。
倒是道祖说了声，“道友别来无恙。”
凤祖嘴角撇了撇，还是没说话。
道祖也不计较，他对三位圣人道：“一个封神大劫被你们搅成了这样。”
通天不言，元始不语，准提更不知道说什么。
一道金桥由东而来，老子步履及地，忙对道祖大礼参拜，“老师驾临，弟子未能远迎，老师恕罪。”
道祖抬了抬手，又说了声：“罢了。”
老子起身，垂手站在一边。
道祖叹息一声道：“一劫未了，一劫又起，洪荒将有大劫，圣人也在劫数之内。”
在场四位圣人道心都是一震，便是凤祖也怔了怔。
第817章 道祖
道祖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什么，其他人也没人说话，在道祖面前，便是圣人也很拘谨。
这是一种天然的压圣，圣人是天道圣人，或者说天道之下的圣人，而眼前这位却是天道。
鸿钧是天道，天道不是鸿钧，其中的尺寸，便是圣人也把握不住。
道祖的反应很慢，或者说这洪荒的时间在道祖眼里没有意义。
封神大劫，最后他给了九年，九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个烂摊子，他与那位的约定是十年，快到了。
所以这烂摊子也只有他来收拾。
“就这样吧。”
道祖此言一落，如拨云见日，劫气逆转为气运，天地间的劫气，入劫之人身上的劫气，都向气运转化。
晴空万里，一洗如碧，清风吹过，白云悠悠。
劫去运生，天地清明。
脱劫仙人只觉海阔天空，天地皆明。
更有功德如雨落，圣人有，石矶竟然也有，原来是她守护朝歌城二十年的功德，天道历历在记。
九凤有功德，孔宣有功德，老魔有功德，苍泠有功德，飞廉有功德，小熊有功德，小蝉有功德，便是妲己也有功德，所得功德最多的是两位应劫之人，姜子牙和申公豹。
石矶举起月光葫收取她该得的功德，五个功德小人和小酒又忙碌了起来。
石矶喝了一口酒，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便连半死不活的金丹也活跃了起来，在已干涸的气海中一个人浪了起来。
如初春，万物复苏，黄芽生出，生机勃勃，一个个截教弟子一改先前死气沉沉，从内而外透着鲜活。
封神大劫结束了，但没有结果。
“老师，这封神之事……”
开口的是老子。
道祖又说了一遍：“就这样吧。”
无须道祖多言，天意已改。
至此，真灵未入封神榜之人名讳消去，杨戬、火灵、吕岳一众阐截两教弟子彻底脱离了封神大劫，入仙道为仙。
“世事无常，天道不全须补，地道不全也须补，神道也当不全，让封神之人就此封神，空缺神位后面再补。”
“谨遵老师法旨。”
“谨遵道祖法旨。”
老子嘴里有些苦涩，知道这样，他又何必去东海做那恶人。
通天教主眼睛微红，这一礼极诚，为自己，也为他的弟子，还有那他再见已断去一臂的苦苦支撑之人。
最复杂的要数元始天尊，身心疲惫，结果显得很可笑。
可笑他元始天尊机关算尽，可笑他阐教的付出。
竹篮打水一场空。
徒惹人笑。
准提还算平静。
凤祖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本就是局外人。
“那人族改朝换代？”老子又问。
“交于人族自己。”道祖说道，“接下来的大劫波及之广覆盖整个洪荒，劫数之重，尚在量劫之上，比之巫妖、龙凤大劫更盛。”
众圣皆是一凛，便是凤祖也是暗暗一惊。
“敢问老师此劫何来？”
老子问道。
道祖叹息一声道：“此劫生处在洪荒，孕育却在天外混沌，离去的终将回来。”
这最后一句话饱含深意。
离去的，终将回来。
谁都离去了？谁又将回来？
道祖并未解释，而是又回到了人族身上，“人族虽为这一量劫的天地主角，但这一次大劫，他们却无力参与其中，吾欲重划天地以保人族无恙。”
众圣微微一怔。
“老师慈悲。”
第一个表态的是老子这个人教教主。
“老师慈悲。”
“道祖慈悲。”
元始、通天、准提也附和。
“你们从旁协助。”
“是。”
道祖与四位圣人以朝歌西岐为中心划分天地，准提规划西方，老子在北，元始天尊在南，通天教主分割少许四海归入小天地，道祖居中，总体而言，这方小天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昆仑，有西方，有北冥，有东海，不过强大的妖兽一个没有，何为强大，地仙以上就要飞升。
这不，小蝉、杨戬、哪吒、黄天化、土行孙、雷震子，妲己都飞升了。
说是飞升，其实也就是被小天地排斥了出去，唯姜子牙这个未入仙道之人好好呆着。
便是张桂芳与一城鬼兵鬼将，也被移出了小天地，落家洪荒，这座枉死城，不入天道，不入地道，但存在便是合理，也就道祖圣人搬得动。
这一方天地，道祖与四位圣人劳心劳力整整耗去了一个月时间，真是下了大功夫。
天地稳固，地脉顺畅，法则成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此方天地是以道祖为主导构建的，也被称为祖地，或者洪荒祖地，人道祖地。
此为道祖功德，当然道祖不需要功德，道祖从走出天道无极地，到踏入洪荒，都是天道人性的一面，鸿钧是天道，但天道不是鸿钧，这时他是鸿钧。
“凡大罗金仙以上，三个月后，入紫霄宫共商大劫。”
道祖离开洪荒前传下了这么一道法旨，当然也没忘记给四位圣人辛苦功德，天道从不欠谁的。
第818章 了结
道祖离开并不意味着事情的结束，远没这么简单，天道之外还有人心。
不管是与元始天尊在混沌干了一架的通天教主，还是在东海之滨补了截教一刀的老子，都无话可说。
元始天尊更是沉默，三清再也回不去了。
准提与凤祖打是打不起来了，但孔宣的事还悬在那里。
所以他们也很沉默。
在小蝉飞升洪荒的一瞬，石矶转头，看到那个一脸茫然的小姑娘，站在原地东张西望，石矶笑了。
一缕光阴无声无息离去，石矶回头对孔宣道：“我们过去吧。”
她们的问题现在解决是最好的时机。
不管是在情感上还是从理智上，几位圣人都需要一个人打破沉默，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而这正好是石矶的时机，因为四个圣人都在，有些事正好解决。
如果只有元始天尊一人，她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便是再加上一个老子，她也不敢去，这位圣人太无情。
太像那没人性的天道鸿钧。
这样的人没人性起来完全不是人。
所以石矶至始至终最忌惮的是这位人教大老爷。
即便她与截教弟子对这位大老爷一直持礼甚恭，有些时候甚至超过了通天教主，但这位大老爷替天道挥起刀来，真是不懈余力，一点情面都不留。
令人心寒。
孔宣没有问为什么，因为走在前面的是石矶。
四位圣人，凤祖也看向了她们。
光影落地，石矶稽首：“石矶见过四位圣人，凤祖前辈。”
四位圣人神情各异，但终是有了变化，石矶带来了一种契机。
老子眼中闪过精光，对石矶选择这个时候过来有些惊艳。
元始天尊神情复杂，尤其是看到断了一臂的石矶，更是复杂莫名。
通天教主因石矶这声四位圣人有些恍惚，她再也不会叫他教主了。
六千年后再次重逢，准提脸上的笑意就浓了不少，准提双手合十，“见过小友，小友别来无恙。”
他是石矶见到的第二位圣人，也是对石矶说的话最多的圣人，甚至动了收石矶为徒的念头。
今日再回头，有遗憾，也有欣慰，小道再见大道，小道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受大道一声道友。
白驹过隙，不过六千年。
跨越两个时代，都在风口浪尖，她的经历之波澜壮阔便是圣人也有所不及。
其余三位圣人也打了个稽首，还了礼。
孔宣也跟着石矶向圣人见了礼，圣人自不会理他。
圣人凤祖都看着石矶，等她开口。
石矶先向元始天尊请罪：“大劫之中，身不由己，对圣人不敬之处，还望圣人见谅，石矶曾上昆仑拜见过圣人，圣人也赐予了万年玉实，石矶一直不曾忘，往后圣人若有差遣，传一道法旨便是，盘古幡，石矶自当双手奉上，也请圣人慈悲，饶恕小道恶尸，诛仙，绝仙二剑，能物归原主，以全三教曾经之谊，三清之情。”
听完石矶这一段话，不仅元始天尊，便是老子，通天，也动容不已。
于情于理，铺垫四平八稳，给他们铺好了路，只要元始天尊点头，剩下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老子看向了元始天尊，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看他，他希望他答应。
元始天尊沉默了良久，挥袖放出了小剑魔，再一招手，诛仙剑飞来，落在了通天教主面前。
通天教主皱眉。
石矶单臂稽首：“请圣人收下。”
元始天尊只愿意还一把，石矶也认了，不能事事都如愿。
通天教主收起了诛仙剑。
老子长出了一口气。
石矶再次向元始天尊稽首：“谢圣人成全。”
这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然后便剩下了孔宣的事，石矶转向准提道：“圣人与孔宣有师徒之缘，此缘不假，但也要孔宣自己愿意才是，圣人大道，石矶一直佩服，就石矶所知，圣人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为何今日反逆道而行？”
石矶所说的道，是准提的众生道，而不是天道。
准提自然也知，故无言。
石矶接着道：“我与接引圣人之间的因果因接引圣人的反复而反复，若圣人能退一步，这重重因果就此揭过。”
准提犹豫了，权衡利弊，最后点了头。
孔宣先脱天之劫，又脱人之劫，仿佛失去了什么，又如出樊笼，天高任鸟飞。
四位圣人相继离去，一向东，一向西，一回昆仑，一回八景宫。
封神大劫至此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819章 通天道
圣人离去，凤祖返回不死火山，天南又恢复了平静。
凤祖邀石矶去凤凰台，石矶拒绝了，因为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先回一趟碧游宫。
在石矶前往碧游宫的时候，小蝉也开始了她在洪荒的新旅程，也踏上了回家的路，她在洪荒的家只有一个，那便是骷髅山。
她并不知道，她老师一直跟着她，也在暗中守护着她，毕竟她是第一次回家，还不知道路。
金鳌岛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萧条，恰恰相反，人满为患，不过很安静，都静静的跪在紫芝崖下，内门弟子也是，石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
她如一缕风掠过，没惊动任何人。
碧游宫大门紧闭，在石矶走到门前时，大门打开了。
石矶迈步而入，通天教主就站在大殿中央，背对着门口，碧游宫很暗，也很静，石矶的脚步在碧游宫格外响。
“道友来了。”
通天教主没有回头，石矶也看不到通天教主脸上的神情，但石矶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
他很自责，也很内疚，还有一些难过。
“来了。”
石矶脚步不疾不徐，听着很稳。
石矶止步，碧游宫又恢复了安静，石矶并未越过通天教主，站在他的侧后方，没有急着说话。
碧游宫的宫灯清辉依旧，不过今日显得格外冷清。
两人，一前一后，站了很久。
到最后，两人仿佛都淡了。
成了两道淡淡的清影。
通天教主的声音也淡了很多：“道友辛苦了。”
“应该的。”这是石矶的回答，很淡，很平淡。
“我会离开洪荒。”这是他在混沌中做下的决定，在道祖告诉他们会发生什么后。
洪荒，他再无留恋。
石矶并不知道通天教主话中的意思，她以为通天教主要离开洪荒去混沌开辟道场。
石矶道：“这样也好。”
通天教主确实没有留在洪荒的必要了。
去混沌开辟道场，一心参悟大道更好。
通天教主慢慢回头，神情终于不那么低落了，眼中也多了亮光，应该是对三千神魔世界的憧憬。
天地不该拘着他，他通天就该仗剑走天涯。
“你也这么认为？”
石矶点头。
通天教主脸上有了喜色。
被人认同总是好的，尤其是被一个曾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认同。
“外面的弟子，怎么办？”
一提起这个，通天教主神情又黯然了下来。
石矶道：“截教散了，并不意味着您就不是他们老师，他们师祖了。”
石矶此话一出，通天教主眼神又是一亮，对呀。
通天教主笑了，石矶也笑了。
“那就去见见他们吧。”
通天教主点头，“是应该去见见他们了。”
通天教主，石矶，一前一后，走出了碧游宫。
紫芝崖下一众弟子先是一愣，接着热泪盈眶，重重磕头，压抑了太久的声音冲破了喉咙，如火山喷发：“弟子拜见老师，拜见琴师！”
“弟子拜见师祖，拜见琴师！”
声嘶力竭，又似一幅万仙来朝。
不过更让人想哭。
“都起来吧。”
通天教主抬手，声音很沧桑。
五千年的截教仿佛一阵风，来的和去的都让人措不及手，但总是留下了这些风后的种子，来见证这并不是一场空。
“截教虽然解散了，但贫道还是你们的老师，还是你们的师祖，我通天的道统未断，就是你们。”
紫芝崖下弟子热泪滚滚，老师还在，师祖还在，这就够了。
石矶低声对通天教主说了一句话。
通天教主想了一下，宣布道：“从今日起，你们若愿意，还是我通天道门徒。”
“弟子愿意。”
“弟子愿意。”
众弟子再次拜倒，他们的心终于有了归宿。
通天道，他们是通天道的门徒。
通天教主取出一剑，正是诛仙，通天教主把诛仙剑递到石矶面前道：“贫道离开后，通天道弟子就有劳道友照拂了。”
石矶并没有接剑，她说道：“该照拂的，石矶自会照拂，但石矶只是截教琴师，不会是通天道琴师。”
她拒绝了。
通天教主有些失望，不过随后又释然了，石矶为截教已经做的够多了，他不喜欢被束缚，石矶就喜欢被束缚吗？也许她的选择会跟他一样。
通天教主回头，对紫芝崖下一个白色身影道：“云霄，你上来。”
云霄微微一怔，但她还是走上了紫芝崖。
“弟子拜见老师。”
这是云霄第二次走上紫芝崖。
“贫道欲收你为入室弟子，你可愿意。”
便是以云霄沉稳的性子也慌了神。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弟子愿意，弟子云霄拜见老师，老师圣寿。”
通天教主将诛仙剑赐给云霄道：“以后通天道的担子便交给你了……”
“老师，大师兄他……”话虽未完，意思已经明确。
通天教主微微失神，又叹了口气道：“你大师兄有他的天命，接剑吧。”
“是。”
云霄是个能担大任的，除了多宝，也就她了。
石矶开口道：“通天道只归入道统传承，宜散不宜合。”
这是石矶最后的提醒，其实她并不认同通天教主赐下一把剑约束门人弟子的做法。
道统不是教派，如春入泥，散入大地，只待百花开放。
但她终未再多言，她毕竟不是他们的老师，也不是通天道的琴师。
通天道的将来，不该她来操心，她该回去了，回去做她那个茶琴一道，清风明月晒太阳的石矶。
她累了，身和心都很累，如她这断臂，与截教，也该断了。
对截教，对通天教主，她都已问心无愧。
第820章 五千年
石矶离开碧游宫后，去了一趟万龙巢，万龙巢主人出门相迎，苍泠和龙族那位老者也在其列。
半日后，石矶离去。
血海沸腾了，因为石矶出现在了奈何桥上。
“石矶！”
一声怒吼，冥河冲出了血海。
石矶回头，左手打了个稽首：“见过冥河前辈。”
“少给我来这套，还我剑！”
冥河显得的很暴躁。
石矶轻笑摇头，“元屠阿鼻在前辈手中只会徒增杀业，还是由晚辈代为保管的好。”
“你放屁！”冥河直接爆粗口。
本就有些不悦的梦婆婆看向冥河的眼神更加不善，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以前可不是吃素的。
石矶反而很平和，可这样的平和落在冥河眼里几乎与嘲弄没有什么两样。
冥河眼中血光骇人，但他还是没越过奈何桥一步。
石矶徐徐道：“我记得前辈第一次对我出剑是在贫道的骷髅山，前辈一共出了两剑，一剑元屠，一剑阿鼻，前辈第二次对我出剑是在汤谷，前辈出了不止一剑，第三次，万仙阵前，前辈元屠阿鼻齐出，其实旨在杀石矶一人，事不过三，前辈三次对晚辈出剑，才有了这失剑之劫，前辈在大劫中失剑，实属天意使然，若前辈不出血海，不出九幽，不乱入我三教封神之劫，又岂会失了这元屠阿鼻。”
“前辈，人算不如天算，你莫非还看不透这一点，天道对你们这些存在可从来都没好感，是能杀则杀，能削则削。”
冥河一句放屁卡在了嗓子眼，这些活的越久的老家伙，疑心越重，也想的越多。
当然，这不代表他们就好糊弄。
“少废话，还老祖剑来，今日不还剑，你休想离开九幽。”
一声冷哼，是梦婆婆，梦婆婆沉着脸道：“冥河，识相的滚蛋，不要在这里碍老婆子的眼。”
“幽梦，这是我石矶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梦婆婆冷笑一声，道：“石矶是我的客人，你说与老婆子有没有关系？”
冥河阴沉着脸道：“幽梦，你真要为一个外人，与我为敌？”
梦婆婆又嗤笑一声，道：“与你为敌又如何？吓唬老婆子吗？”
“幽梦……”冥河咬牙切齿。
“如何？”梦婆婆眉目含笑，有恃无恐。
两人剑拔弩张，竟好像没石矶啥事了。
但也只是好像，石矶一句话拉回了两人的注意力。
“剑不是不能还。”
梦婆婆第一反应是有诈，冥河老祖也是一脸防备，这两位老邻居的第一反应竟是如此的一致。
石矶对此视而不见道：“剑不是不能还……”两个老邻居终于听到了他们预料之中的那个但是，“但是，我得为我自身安全着想，我怕我前脚还了剑，前辈反手就给我两剑，现在我可无力反抗。”
“只要你肯还剑，老祖绝不再与道友为难。”
“婆婆，你信吗？”
梦婆婆摇头，很有默契。
冥河老祖的脸又黑了几分，“你待如何?”冥河老祖不耐道。
“剑，我先待老祖保管，待石矶有自保之力，定会双手奉还。”
冥河老祖神情数变，一脸难看道：“什么时候你才会有自保之力？”
石矶也问了一个问题：“前辈现在是多少重天？”
冥河的脸一瞬黑透，石矶的意思他懂，等到石矶三十一重天，才会还他剑。
现在石矶几重天，若是按她修为算，堪堪一重天，便是以石矶的道行算，也才二十五重天，更令冥河不放心的是，二十五重天的石矶就这么难缠了，等到她三十一重天，就该他考虑自己的自身安全了，剑，更不用说了。
“不行！”冥河老祖一口否决。
冥河老祖又补充了一句：“谁知道你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突破到老祖的境界。”
“说的也是，要不就定个时间？”
“你说。”
“前辈看一万年怎么样？”
“不行。”
“一万年眨眼即过。”
“不行。”
“那前辈说多久？”
“五千年！”
“好！”
冥河老祖咬着牙走了。
梦婆婆不知为何有些牙疼。
“婆婆会去紫霄宫吗？”石矶问。
“我忙。”梦婆婆又补了三个字：“没时间。”
石矶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说到底是梦婆婆不想去，若想去，留下一个分身便可。
“你呢？”梦婆婆问石矶。
石矶笑了笑，道：“我是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
梦婆婆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两人站在桥头说了会话，石矶离去。
石矶出九幽并未回骷髅山，而是向北，去了北俱芦洲。
退向北俱芦洲的截教弟子，并无圣人阻拦，不仅是因为有三个大巫护送的原因，真正让圣人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是巫族背后的后土娘娘。
如果说这洪荒还有什么让圣人忌惮，那么第一是鸿钧，第二便是后土，天道轮回，前者圣人尚在探究，后者完全是天道圣人无法触碰到的领域。
未知往往令人敬畏，便是圣人也不例外。
北俱芦洲，这是石矶第三次来，第一次是在巫妖大劫后，她与两个弟子同游，她为他们传道解惑，第二次，她仗剑前来，帮大弟子劈开了常羊山，第三次，也是这次，她的三个弟子都在这里。
“老师，你的胳膊！怎么回事？谁干的？”
第一个赶到石矶眼前的是玄雨，一看到石矶空荡荡的右臂，玄雨眼睛就红了，接着是大怒。
一道血光小熊也到了，他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石矶空荡荡的衣袖，眼睛血红一片。
最后来的申公豹最冷静。
石矶笑了笑，说道：“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代价。”
刑天他们也大步走了，石矶已无法抱拳，只是笑着向前。
自又少不了一番询问，石矶都是一样的回答。
此次，她不仅仅是为找弟子来的，更重要的是来喝一碗酒，巫族这次出动三位大巫，包括执掌祖巫殿的刑天，这是没把她石矶当外人，只有巫族，她没给他们任何承诺，五个大巫，他们没问什么，就出了三个，这情，她石矶得承，而且会铭记于心。
第821章 妖帝
三日后，石矶离开了巫族，但并未南归，而是继续向北。
这次她带着三个徒弟，玄雨、小熊、申公豹。
玄雨跟着石矶大摇大摆走进了妖族北俱芦洲的北方领地。
对于一个曾以大巫之身执意拜入大妖门下的玄雨来说，这不算什么。
他就是个巫族的异类。
他不仅跟着石矶踏入了妖族势力范围，还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走进了万妖祖庭。
万妖祖庭，石矶也是第一次来。
妖族妖帝率万妖庭众妖相迎，穿上妖帝冠冕的小九，贵气十足，英武不凡，身后跟着妖君白泽，白泽之后分两列，左为妖君，也就是大能天君，右为昔年妖神，今日妖帅。
北辰君依旧清俊，面如满月，身若修竹，金刀客一身金袍灿烂，不过缩手缩脚，有些拘谨，还有那两位被西惑君揍过的大能妖君也苟着身子。
妖帝执掌招妖幡，万妖祖庭，不管是大能妖君还是妖帅妖神都得俯首称臣。
所以，涂山，商羊也来了，即便他们再不想见石矶，也得相迎，至于有没有笑脸，妖帝陛下是不在乎的。
“姑姑！”
妖帝陛下一声姑姑，不知令多少人掉了下巴。
小九躬身见礼，毕恭毕敬。
白泽也是，白衣出尘，温文尔雅，这位妖族第一智囊总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如沐春风，但谁都知道这位在妖族的地位，这位辅佐两代妖帝的大妖，深得妖族上下信任，巫妖大战之后，妖族最动荡最茫然的那段岁月，便是他主持妖族大局的。
那时候，妖族无主，又逢惨败，举族迁来北俱芦洲或悲或伤，人心惶惶，他临危受命，执掌妖庭，那是妖族最低迷的岁月，是他带着妖族走出来的。
白泽为帝，这是白泽没有领回少主前妖族几乎所有人的心声，直到，有一日，白泽带回了一个少年，他将这个少年扶上帝位，第一个拜倒在少年脚下。
他们还是有些恍惚，他们妖族有帝了？但不是白泽？
但看着那个拜倒在少年新帝面前的白色身影，他们只有感动，和尊敬，更尊敬。
白泽为帝，他们妖族有两位妖帝，在他们心里，白泽为帝。
“见过琴师大人。”
“见过琴师大人。”
如果说石矶在巫族的威望是从下而上的认可。
那么在妖族，便是一道帝后法旨，从上而下，名正言顺。
万妖最后一次聚会之时，她坐在左手边第一个位子。
这里的所有人，除了北辰君，都要向后。
那可不是一般筵会，天帝陛下、帝后陛下、东皇陛下、妖师大人，都出席了。
而左右只有两个首位。
她便坐了一个。
那时候妖族何等鼎盛，大能天君不下百位。
今日再坐，便是妖师亲至，也不过持平而坐。
北辰君就有些勉强了。
鲲鹏从石矶踏上北俱芦洲便没放松过。
即便石矶给他的感觉很虚弱，好像他一巴掌便能拍死，但他真能拍吗？又敢拍吗？
碧游宫那位没来找他麻烦他就该谢天谢地了，他若敢伸手，那位绝对会砍了他伸出的爪子。
石矶去了巫族，鲲鹏松了口气，在石矶继续北上之时，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实在是石矶每次来都没好事。
看着石矶被迎进了万妖庭，鲲鹏又陷入了沉思，石矶去巫族他可以理解，但石矶来妖族做什么？
在石矶离开时，新妖帝与她同行时，鲲鹏更糊涂了。
石矶一行又多了一人。
众妖恭送。
飞廉、妲己，这两位故人也在列，妲己飞升洪荒后，被她师父接了回来，飞廉是个君子，很厚道的一个君子。
妲己拜他为师，真不算错。
半月后，石矶一行到了太阴星外，石矶让他们等着，她一人进了太阴星。
半日后，她与一个看着很天真很可爱但眼中不时闪过狡黠的青衣小姑娘走出了月宫。
“哥哥！”
小姑娘一蹦一跳，便到了少年妖帝身边，还是兔子的作风。
“小月亮。”
少年妖帝一瞬成了小九，小十二的哥哥，笑的有些傻，眼里尽是宠溺。
“小十二！”
有人不高兴了。
他这么大个人，这兔子竟没看到。
十二月一回头，眉开眼笑，“玄雨！”
“什么玄雨？要叫哥。”
十二月吸吸小琼鼻，又眉飞色舞的叫了一声：“玄雨！”
玄雨嘟囔了几句，也没办法，这只兔子他惹不起。
“走吧。”
石矶在前，她们队伍又多了一人。
她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天庭。
天帝王母已在瑶池外等着她们，或者说她。
第822章 神君
石矶一行六人由南天门入，前往瑶池。
来接他们的分别是鸣剑和青鸟仙子，一个代表天帝，一个代表王母。
鸣剑是异人谷故人，尤其是与小熊，曾经同为无涯老人收入异人谷的异人。
青鸟仙子则是石矶来洪荒的第一个领路人，也是石矶心中仙子的美好化身。
去瑶池的路，石矶其实很熟，在她们脚下也不远。
很快，就到了。
看到天帝王母两人，石矶快步向前，天帝王母也向前迈步相迎，昊天倒还罢了，王母却是第一次，她的辈分和资历都摆在那里，认真算起来，便是圣人也要矮她半辈，更不要说石矶这个昔日在她老人家面前哭鼻子的小丫头了。
这算天庭最高规格的礼遇了，圣人来了也就这样。
石矶又加快几分脚步，上前与天帝王母见礼，这也是礼数。
石矶见礼，天帝王母还礼。
之后，石矶才对他们介绍小九，也就是妖族的新妖帝。
气氛一瞬有些凝重，昊天看着帝九，帝九也看着昊天，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昊天才开口道：“昊天。”
帝九也说了一声：“帝九。”
这算是打过招呼了。
其实昊天与小十交情莫逆小九是知道的，但立场不同，也就决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是天庭与妖族。
玄雨没给天帝好脸色，刑天脑袋被砍下的那天他可正在骷髅山晒太阳。
这仇得记，报不报，那是另一回事。
十二月见谁都笑，但礼数也只是中规中矩。
小熊目光呆滞，给人一种傻傻的感觉，但礼数也分毫不差。
最像仙人的申公豹仙风道骨，正衣冠见礼的模样，那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西王母将这几个小家伙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目光又回到了石矶身上，看似性格各异，但都有他们这个师父的影子。
西王母笑了笑，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几个小家伙，没一个省油的灯。
王母的眼神自是不差，也差不了。
她老人家的阅历摆在那里。
除了石矶，她就没打过眼。
“道友，里面请。”
这话是对石矶说的，西王母不再看其他人，这也是这位掌权者的智慧，其他人在她看来都是以石矶马首是瞻。
“陛下请，娘娘请。”
石矶的智慧也丝毫不见逊色。
尤其在细节的把握上可谓滴水不漏。
一行人入瑶池，分宾主落座。
其实坐下的也就四个人，石矶，天帝，王母，还有妖帝。
玄雨，小熊，申公豹，都站在石矶身后，十二月也没坐，不过她站在离石矶很近的左手边，像个小侍女一样，很乖巧。
“道友伤的不轻。”
率先开口的是这里的主人，这里数她修为最高，也眼力最佳。
王母此言一出，却牵动了除石矶之外所有人的心。
一双双关切的目光看向了石矶。
石矶轻笑道：“那样的阵仗，受这点伤，不算什么。”
“那倒是。”王母也展颜笑了。
“不过我这气海却是空荡荡的难受。”
“你呀！”西王母一指石矶，眼中的笑意更浓，如对自己女儿。
这两个洪荒几乎站在最高处的女人说话，其他人就有点云里雾里了。
直到王母唤来青鸟仙子摘蟠桃，他们才明白过来，石矶这是要桃子吃。
这不过一个小插曲，石矶此来的目的自不是只为吃桃子。
石矶开口询问：“陛下，封神事宜可落幕了？”
小九一瞬看向了天帝。
天帝点头，“封神榜已经送来了。”
石矶点了点头，道：“那有劳陛下将帝一他们兄弟几人传来。”
昊天点头，传下法旨，传：“八位值日神君。”
八位金乌能够被封为神君，陆压功不可没，姜子也费了心思。
虽然是虚职，但胜在位高，又隶属于太阳神，也就是兄弟九人又可以在太阳上玩耍了。
小九还是最孤独，负担最重的那个，但他很高兴，他整整藏了八位哥哥五千年，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小九看着门口红了眼睛。
“你们去门口等他们。”
这话，是石矶对小九和小十二说的，这是给他们时间和空间。
兄弟重逢，兄妹相见。
她也希望有个缓冲。
“你们也坐吧。”
因为蟠桃来了。
石矶一瞬仿佛转换为了瑶池主人，让弟子们坐下吃。
不要客气。
天帝不是外人，王母，石矶也不把她当外人。
所以，王母一直在笑。
这种感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