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过去法
弈棋之外,石矶开始传授申公豹各种咒文仙法,申公豹如今天仙修为,中小法咒最合适用,大咒上咒有些勉强,无上上咒记不住也念不出,不过石矶也分解了一些上咒,无上上咒,咒文简化,适合弟子使用。
申公豹本就博闻强识,在昆仑山修道时便喜欢钻研各种仙法道术,如今有石矶这么一个此道祖师级人物亲传亲授,以前各种疑难晦涩之处一一开解,各种道术被一语道破玄机,直指本质。
申公豹所学的玉虚仙法在石矶眼中毫无秘密可言,不仅如此,石矶还传授了他,她从南极仙翁那里学来的捆仙绳和搬山两大玉虚上乘仙法,另外,各种碧游仙法也是信手拈来,各种适合申公豹的仙术道法一股脑的灌输。
申公豹原有道术拔高,道法理解加深,各种仙法倍增,一个冬天的收获堪比四十年所学。
申公豹对自己这位古今道魔正邪诸法皆通的老师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原来敝帚自珍自认为压箱底的术法,老师瞥一眼,便能施展出来,而且立意更高,更流畅。
他问老师:“您会多少法术?”
老师笑了笑,没说话。
她会多少法?凡我见过,皆为我法。
大罗金仙二十三重天以下,她眼中无法,万法皆可破,万法为我法。
她从古法,到今法,从巫法,到妖法,她见过的法与术太多,仅周天星辰之秘便能衍恒河之沙法。
她已经走到了一切有为法的尽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的法,天然契合,因为拿起又放下,因为能拿起,又能放下。
所以她应该是窥见了无为法。
斗转星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她的过去法。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加身。
应该是另一重天地,另一重境界。
她的未来法。
她总是走的很慢,比现在慢一点,走在过去,过去和未来之间还有一个现在。
现在,朝花夕拾,查缺补漏,她家有藏法无量,且看且行,且回头。
“有时间回一趟骷髅山,为师有书山书海任你翻阅。”石矶笑着说道。
申公豹两眼放光,心中感动。
藏不藏私,一眼可见。
今年冬天,朝歌很冷,干冷,没有下雪。
过年,飞廉来拜年,黄飞虎带着三个儿子来拜年。
初三,妲己带着宝贝儿子石矶的四弟子来拜年,纣王也来了,三岁大的小王子第一次叫老师,石矶送了小家伙一方小玉印,印文:岁吉,琴师敕令!
小家伙抓在手里再不放开,连亲爹都不让看。
小家伙向小师姐拜年,小蝉给了小家伙一个金贝的压岁钱。
申公豹向小师兄拜年,小家伙小眉头皱了皱,很纠结的看了看左手的金贝,又瞅了瞅右手的小印章,最后目光落在他爹腰间的玉佩上,小印章交到左手,一把抓住他爹的玉佩死命往下拽。
纣王哭笑不得,解下玉佩给儿子,宝贝儿子很豪气的送人了。
一片欢笑声中,石矶来朝歌的第十一个年头过去了,第十二年春,开了……
第636章 小道传人
申公豹拜别石矶出朝歌去了汜水关,与之一同去的还有金袍道人,同样防一个万一。
春节过后,兵马元帅府忙了起来,调令频出,各地闲兵游勇换防,粮草补给,新兵征集,老兵退伍,一道一道军令发出,全国上下一盘棋动了起来。
西岐出兵了,姜子牙也很无奈,他喜欢钓鱼,并不喜欢打渔,但鱼都不出来了,不打也得打。
汜水关,西岐需要攻克的第一关,城高关险,易守难攻,申公豹居高临下,“姜丞相别来无恙!”
“申师弟……”
“别!”申公豹抬手制止,“贫道已经被元始天尊逐出阐教门墙,如今拜在截教琴师门下,恭为殷商国师,你我再无同门之谊,只有城上城下敌对关系!”
姜子牙叹息一声,“你这又何苦?”
“有何苦?”申公豹笑问。
“舍大道而入小道,不走顺天之途,反行逆天之事。”
申公豹抚掌,“好一个舍大道而入小道!道友口气如此之大,想必已是大道有成?正好贫道也从家师那里学了些小道皮毛,道友不妨指正一二。”
姜子牙眼皮跳动。
申公豹已经出手,一开口便是呼风唤雨,大风平地起,大雨从天降!
城头将士喝彩叫好,赏风雨。
城下二十万大军风中淋雨,瑟瑟发抖。
料峭春寒,冻杀年少。
姜子牙脸色铁青,拿出杏黄旗才破除了法术。
申公豹轻笑:“元始天尊把戊己杏黄旗都给你了,果然器重,好,再接贫道一记星陨!”
申公豹口中念念有词,一指天空,“落!”
亿万星辰如雨陨落。
城上城下无不骇然失声。
姜子牙脸色惊变,抛出杏黄旗,杏黄旗迎风便长,生出金莲朵朵,却没挡住星辰雨,星陨穿过金莲海,密集至极的落在二十万大军头上,人仰马翻,抱头鼠窜!
“哈哈哈……”申公豹放声大笑,“真假不辨,徒惹人笑。”
“假的?”
城上城下这才反应过来,假的,都是假的,但依旧心有余悸,尤其是城下战马,惊恐难安,惊惧难平。
“申公豹!”姜子牙眼神变冷。
“这就生气了?”申公豹轻笑,“罢了,事不过三,最后一个小道术,请道友品鉴。”
申公豹念动法咒前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好心提醒了一句道:“诸位将军站好。”
众将闻言心中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
“颠倒乾坤,乾坤颠倒……”
简化版的小颠倒咒出口,城上城下不分敌我,来回颠倒,颠倒来回……
“哇……”
“哇……”
都吐了!
“国师大人,别念了!”
“国师大人,求你别念了!”
“别念了!”
国师大人还是念完了一个疗程。
包括白景在内,韩荣,余化,无不头重脚轻,脸色煞白,眼泪都颠了出来,一个个泪汪汪的小样子,与狂风暴雨后的娇花和惨遭蹂躏后的小娘没啥区别。
不过白景仙童和年轻小兵还好看,一大把胡子的韩荣和长相辟邪的余化之流就有些辣眼睛了。
城下更是吐的昏天黑地……
料峭春寒,伤身。
星陨幻术,惊魂。
颠倒小咒,玩心。
申公豹双臂伸开,大袖如垂天青翼,“诸位保重,贫道去也!”
大袖飘摇,青翼乘风!
城头已无道人。
众将躬身,“恭送国师大人!”
“恭送国师大人!”
军心大振!
第637章 出师不利
申公豹玩这么一手,姜子牙连找回场子的机会都没有。
留下一地狼藉,满地泥泞,军士呕吐,战马失禁。
姜子牙挥挥手,退兵!
他脸色很难看,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颠的。
哪吒有些发怔,他想起了一个颠覆他童年的大场面,云海铺地,乾元山倒悬,他头下脚上踩在地上挂在天上,那才是真正的大场面。
和当日那位的大神通一比,今天这位国师大人施展的真是小儿科。
哪吒撇撇嘴,咧咧嘴,脚踩风火轮离开了这片令他皱眉的污秽之地。
城上将军扶着墙头强忍腹内翻江倒海,看着西岐大军相互搀携退去,叹息不已,有心杀贼,无力开弓,难受并痛苦着。
“国师大人是不是故意的!”
终于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应该不会吧?”
“我看多半是。”
“这种敌我不分的术法也忒缺德了吧?”
“咳!”韩荣干咳一声,扫过一个个嘴上不把门的将领,一本正经的说道:“国师大人这是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好好守城,都不要给老子贪功!”
“是这样吗?”质疑的是他儿子。
韩荣嘴角抽了一下,瞪了那小兔崽子一眼,看向城下大军撤退,还是有些心疼。
不管如何,国师大人是帮了他大忙了。
“报……”
“讲!”
“大元帅府军令,十日内将有四万精兵调入汜水关,请总兵大人接收!”
“真的?”
韩荣一把抓过军令,胸口怦怦直跳。
“哈哈哈……有这四万精兵,我汜水关无忧矣!”
韩荣兴奋的在城头来回踱步。
“这么说,我们已经有十万精兵了?”
“对,十万!”韩荣亢奋道:“有这十万精兵,我能将汜水关打造成铜墙铁壁,任他西周二十万大军,也只能乖乖给老子在城下吃土喝风。”
“父帅没统过十万大军吧?”
一句话令韩荣脸上的笑容僵硬,说这大实话的是他二儿子韩变,知父莫若子,韩荣看向儿子的眼神有些不善。
姜子牙退兵十里选地安营扎寨,令军中熬制发汗祛湿之物驱寒,主要是姜,神农本草经早有记载:干姜,味辛,性温,发汗,逐风湿……
出师不利,姜子牙心情凝重,汜水关并不好攻取,不仅汜水关,每一个关隘都不好攻取。
东伯侯姜文焕四十万大军不曾攻破游魂关,南伯侯鄂顺二十万大军不曾攻克三山关。
朝歌城四方有雄关,北有陈塘关,东有游魂关,南有三山关,西出有五关,五关第一关潼关,潼关左有青龙关,右有佳梦关,以西方关隘最多,足足有七关,东西南北至今无一关被攻破,四方叛乱,却不曾有一兵一卒入关,皆被阻在关外。
所以,所谓的天下大乱,外乱,内不乱。
闻仲挥师南下是姜子牙最不愿意看到的,一旦东鲁平定,西岐将陷入孤掌难鸣的困境,而殷商将会腾出手来,两个拳头打西岐,那对西岐将是最致命的打击。
第638章 黑云压城
所以姜子牙要赶在东鲁战事结束前打通五关,与之同时,他令北伯侯崇黑虎由北向南佯攻陈塘关,从而达到施压、吸引、分散、牵制等一系列战略目的。
即便如此,汜水关依旧不好打。
雄城险关已不是人多少的问题。
“来人!投战书!”
“是!”
韩荣拿到战书大笑不已,“姜子牙,真当本帅傻呀,约战,亏他想的出来!”
“父帅,周军现在约战,还有战力吗?”
韩荣笑声戛然而止,“该死的姜子牙,他这是戏耍于我!”
他大儿子韩升点头。
韩荣脸更黑了。
帐下众将绷着脸其实肚子里已经笑翻了。
“将朝廷军令拿出来再念一遍!”
“父帅,哪一道?”
是老二韩变。
“全部!”韩荣怒吼!
“哦。”
韩变很淡定。
韩荣吹胡子瞪眼。
都说上阵父子兵,他这两个儿子每次都能把他气出内伤,他迟早会被这两个孽子气死!
他不知他帐下的将领每次也都能憋出内伤。
“令,汜水关总兵守将韩荣自即日起严防死守,不得出关与来犯周军交战……”
“令,汜水关总兵……”
一道一道军令宣读。
聚将厅顿时肃穆,一位位大小将领端正坐姿,目视前方,不再偏移。
韩荣这才顺了口气。
念到那四万大军的调令,韩荣陶醉眯眼抚须,嘴角上扬,心情大好。
“报……敌军城外搦战!”
“这么快?”
韩荣一惊,忙问:“多少人?”
“三千!”
“三千人?这姜子牙要干什么?”
韩升:“不让我们安生。”
韩变:“惹父帅生气。”
韩荣瞪了两个孽子一眼,惹他生气的难道不是他们吗?
“走,去城头!”
众将来到城头,城下果然只有三千人,连个骑马的都没有,一个个捂着鼻子骂骂咧咧叫韩荣下去受死!
韩荣嘴都气歪了,“姜子牙欺人太甚!”
“待末将去斩了他们!”
韩荣瞪眼,“军令白念了?”
自告奋勇的将领摸摸鼻子退下。
“以后一万人以下攻城搦战不用告知本帅!”
“是!”
韩荣拍拍屁股走了。
不过半个时辰,韩荣又火急火燎的上了城头。
源于:“报……敌军不断增加,目测过万!”
韩荣瞪着城下一万步卒……
“父帅,一万太少,以后两万以下不用告知您!”
“我看一次提到三万,省得麻烦!”
“放屁!”
韩荣怒吼一声,胸口起伏,回头瞪着两个儿子的眼睛要吃人。
气出了,反而平静了,“不管是诱兵,还是激将,本帅都不接,但都给老子睁大眼睛盯着,不要让人杀上城头,我们还在呼呼大睡!”
“是!”
韩荣骂骂咧咧下了城头。
人骂他,他也骂人。
不过骂他的人有一万。
他骂的人只有一个,姜子牙!
城下如添油,不,应该说如滚雪球,日增一万,夜增一万,一睁眼又多一万,这种日夜递增的压迫感,比二十万大军一次性压境兵临城下更熬人,一万一万,仿佛都压在了城头,压在了众将心头。
第639章 一国之帅
城下兵马逐日剧增,城上将士心头的阴霾一日多过一日,第六日,阴,黑云压城城欲摧!
城上城下都是黑压压一片。
姜子牙出现在军前,汜水关从总兵韩荣到守城将士心头都是一紧!
“要开始了!”
不错,要开始了。
姜子牙抬头看天,云重如山,西北风,天时在我,“攻城!”
令旗挥下,大军层层压进,不快,但井然有序,步卒左手举盾,右手持刀,中间是撞城车,很简单,一根巨木,四个轮子,两百余辆撞城车两两一排,蔚为壮观。
这个时代没有云梯投石车之类的攻城利器,攻城主要是破门!
“嗨……嗨……嗨……嗨……”
推着撞城车的壮士喊着整齐的号子,给人一种力大无穷,无所不破的震撼强大。
城头战鼓擂动,众将各守其位屏息凝神。
“放!”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不过因为风向影响箭矢威力准头都大减!
“放!”
“放!”
一波一波箭矢如雨落下城头,进入箭矢射程之内的军士即便顶着盾牌依旧不断有人中箭,不断有人倒下。
越接近城墙倒下的人越多,箭矢不要钱似的狂射,人命不值钱似的胡乱丢在战场。
终于,撞城车来到了城下!
“撞!”
“砸!”
撞城车,有的撞向了城门,有的撞向了城墙!
城上的石头,有的砸在了车上,有的砸在了人头上,脑浆迸裂,后面的人一把推开尸体,怒吼一声,继续撞!
“嗨……嗨……嗨……嗨……”
号子不曾断,节奏不曾乱,一个人倒下,一人补上,左右盾牌护着赤膊壮士,护着撞城车,举着盾牌的人被箭射死,被石头砸死,撞城的人怒吼一声,继续撞!
“轰!”
“轰!”
城在颤抖,城门在呻吟,城头箭不曾停,城头的石头不曾断,城下的人在不断死,但攻城的人依旧无边无际,仿佛不是二十万,而是二百万,云压的很低,城头的人有一种孤城难支,风雨飘摇之感!
消极悲观的情绪充斥众人心头。
韩荣脸色极其难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他等不到朝廷那四万大军了。
“呸呸呸!”
韩荣连吐口水,扭头怒吼一声:“韩升韩变两个小兔崽子给老子过来!”
兄弟俩抽身过来。
“父帅!”
“父帅?”
“你们不是一直给老子吹嘘捣鼓出了什么大杀器吗?现在不用,留着给你老子送终呀?”
兄弟俩齐齐摇头。
韩荣瞪眼,“啥意思?”
大哥韩升道:“这里施展不开!”
老二点头。
“啥意思?”
韩变舔了舔嘴唇道:“要冲锋陷阵!”
“也就是没用?”
“要不我们杀出去?”兄弟两个跃跃欲试。
“去去去……”韩荣烦躁的挥手,杀出去?当城外二十万大军是摆设吗?他可不想给这两个孽子掉一滴眼泪!
“呸呸呸呸!”
他今天怎么老想这种晦气事。
韩荣赶紧把注意力投入战场。
骂骂咧咧督战。
姜子牙身后大纛纹丝不动,他身后的大军也雅雀无声。
身前身后仿佛是两个战场。
姜子牙目光沉静,无喜无悲。
他坐在马上,身前士卒无畏,身后将士无惧。
三军上下只有一个信念,破城!
一国之帅,能定一国之兵。
张桂芳做不到,韩荣更做不到。
张桂芳不是老姜对手,韩荣更不是老姜对手,如果没有这雄关固城,韩荣会输的连裤头都不剩,如果他有裤头的话!
第640章 太公兵法
这个时代,后推八百年,姜太公不敢说钓鱼第一,但用兵一定是第一。
姜子牙坐定中军,他目光平视,仿佛一点也不比眼前的城低,这座城很高很大,但和老人心里装着的整个天下一比,就不够大了。
从兵临城下,从兵出西岐,从西周开国,老人就在谋这座城,因为绕不开,这一关必须过,所以老人对汜水关总兵韩荣这个人研究了很久,中人之姿,中庸之才,忠心可嘉。
这样的人放在战场上不出彩,但放在守城上却是把好手,够小心,小心说明谨慎,谨慎说明胆小。
在东鲁战局迫在眉睫之际,老人定下了强攻之策,不过因为申公豹的搅局,出师不利,老人大方略不改,小谋略微变,以退为进,攻心为先,攻城为后,从大军兵临,攻心日夜不停,大军休整五日,他十次增兵,昼夜搦战!
今日投入攻城战的大军休整五日,而城上的守军,熬了五天五夜,不管在不在城头轮值,心都在城头。
总兵如此,守将如何,守兵还如此。
因势利导,若申公豹在此,他一定会感谢他的。
姜字大纛不动,马上的老人不动。
身前攻城,军士不断阵亡,身后大军前赴后继,死伤过千,死伤过万……他不曾眨眼,因为从他定下强攻之策的那一刻,这样的场面已经在心里演绎了千百回。
流血,死人,与吹风下雨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血雨腥风,为将为帅不就是风里来雨里去吗?
血一直在流,人一直在死,从天明到天黑,攻城之战不曾有一刻暂停,从天黑到天明,攻城依旧。
城头的箭矢已经不再密集,破空之声也不再锐利,石头依旧推下城头……
一天一夜,城下死了两万人,超过十万支箭矢射下了城头,尸体、石头,石头、尸体,一层一层将城墙根地面不断抬高,撞城车开出的通道深陷三尺有余,两边都血肉尸体和石头堆积。
二百辆撞城车已经报废过半,但前赴后继的人依旧在撞!
“嗨……嗨……嗨……嗨……”
号子声是这个战场的主旋律,每一声,城都在颤。
不知溅了多少壮士血的城墙被撞出了一个个凹陷,堆砌城墙的石头一层一层剥落,石头之间不知多少年前沟堑的泥土簌簌成尘,城在颤抖,抖落陈泥成土,城门后面顶着城门的三根巨木裂开,用来封死城门堆积如山的石头被一点一点震开。
用人命撞,一万不成两万,两万不成三万……
他坐在马上,只是平静的看着城,他眼里只有城。
破城!
势在必行!
这是一种自信。
强大的无敌自信。
沙场我无敌!
这是姜子牙给城上城下将士感觉。
韩荣眼球布满血丝,很多将领都和他一样疲惫,但谁又敢擅离职守?
心弦紧绷,六天六夜,今天是第七天,马上的那个老人依旧腰杆笔直,他们很多将领已经拉不开弓,箭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射了。
第641章 破城
箭越射越少,石头越落越凝滞,城头的人越来越沉默。
从总兵到士兵。
看着脚下被黑色浪潮淹没,感受着他们的城在黑浪拍打下颤抖,城头的他们已无力保护他们的城。
“将军!”
“父帅?”
喊将军的是余化,喊父帅的是韩升韩变。
白景只是看着,静静的看着,一剑未出。
凡人的力量,蚍蜉撼树,却撼动了一座城。
哪吒不曾出战,他也不曾出剑。
哪吒能杀上城头吗?能!
他能出剑杀人吗?也能!
能而不为,他们遵从本心。
修道修心,修行之人比凡人高出的地方在见到了天地找到了本心。
天地在外,本心在内。
在道为道心,在剑为剑心。
体察天心,感悟地心,谨守本心。
炼剑,炼的是一颗纯粹剑心,放的开,守得住。
守的住,才能放得开,我出剑时,天地无碍!
“下城!”
韩荣声音沙哑。
“备战!”
韩荣咬牙切齿。
“是!”
主战场从城头移到了一墙之隔的城内城外,五米厚的城墙韩荣以前不相信有人能从外面攻破,但,今天韩荣不再那么自信,一天攻不破,不代表十天攻不破,十天攻不破,不代表一月攻不破,这座城能被人建起,便能被人攻破,十七万人如潮水一般撞击,城会破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隔着厚厚的城墙,城里的人能听到城外所有的声音,一声一声雄浑有力的号子,车轱辘拉回又狠狠撞在城墙上撞在他们心坎上的每一声沉闷,大地震颤,地动城摇,簌簌落尘!
城要破了。
第八天,城门破了,你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你。
三尺厚的城门残破不堪,离开了相亲相爱的城,生离死别,顶门的三根巨木从外面被抽离,封城的石头被逐一搬走,他们要进来,他们要进城!
骑在马上的老人动了,因为城破了!
老人手里多了一根打神鞭,老人身前多了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的漂亮小哥。
风火轮向前,青葱马向前,老人身后的大纛大军一同向前。
仙剑跳动鸣吟,一尘不染云履白衣的少年仙童,眉眼含笑,轻轻说了一声:“莫急。”
他站在韩荣左侧,右侧是骑着火眼金睛兽的余化,韩升韩变在前,与他一样不曾骑马。
身后六万甲士密密麻麻,隔着越来越薄越来越小的石山,将与帅,将与将,目光交锋。
五米长驷马并骑的城门被清理了出来,一个真空地带,一个狭长的战场,谁都没率先踏入。
到了这一步,抢先已经没必要了。
青葱马向前,“韩将军,上前一步说话。”
老人声音很平和。
韩荣打马向前,抱拳,“不知姜丞相有何指教?”
姜子牙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破烂城门,道:“城破了。”
“那又如何?”韩荣挑眉。
姜子牙笑了笑,道:“将军可能不知道,五年前,贫道就是从这道城门里出去前往西岐的,当时贫道还摸了摸这城门,真好!”
韩荣瞳孔收缩,想到了什么,他低声怒骂一声:“老而不死是为贼!”
不过他相信老贼能听到。
姜子牙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道:“贫道从朝歌出来,知道自己终有一天是要回去的,一路过五关,走走停停,贫道知道,出去容易,回来难,所以也就多听了听,多看了看,韩荣,你这个人,为将一般,为人却不错,你若愿降,老夫保你汜水关总兵之位不失。”
韩荣微微一怔。
“父帅,别信他!”
“对,咱杀了他那么多人……”
“你爹是傻子么!”
韩荣回头怒吼。
韩升摇头,“不是。”
韩变点头。
韩荣吹胡瞪眼。
凝重被打破,古怪的气氛蔓延开来。
韩荣回头对姜子牙道:“韩荣怕国师大人回头找韩荣算账,丞相大人又打不过国师大人,到时候,刮风下雨受寒是小,就怕国师大人来回颠倒,韩荣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不像丞相大人您,吐个十天半个月也吐不死!”
韩荣身后众将轰然大笑,解气,将军这话说的绝了,解气。
姜子牙笑了笑,调转马头,退了回去。
因为无解,有些话,是无解的,多说无益。
韩荣同样回马,因为他知道要开始了。
“父帅,要不然放他们进来?我和……”
“放屁!”韩荣瞪眼,转头下令:“不许放进一兵一卒!”
门洞一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手里都是长家伙,前面横杆起锁拦马,人来杀人,马来杀马!
我不出去,你也休想进来,这就是韩荣的办法,门破了用人堵,城破了用人补,一句话,想进来?没门!
很简单,却很实用。
姜子牙回去没立即发动进攻,他唤过哪吒,指了指城墙上被撞出最深的一个黑洞道:“破城,还是破阵?你选一个。”
哪吒看了看内城门口围的水泄不的甲士,兴趣缺缺道:“破城吧。”
姜子牙微笑点头,正和他意,他正想多破开一个口子。
第642章 金刀客
“闪开!”
哪吒动的同时,白景也动了。
推撞车的壮士撤离,哪吒手里一道金光打出!
“轰!”
城墙被一金砖打穿,哪吒一瞬退出百丈,一条雪线,同样百丈,出剑,收剑,不过一瞬,白景出现在城头,他在城头出剑,他只有一剑,哪吒被一剑逼出百丈,不曾向前,因为白景出了一剑,收了一剑,还只有一剑。
哪吒看着白景,白景也看着哪吒,一个吊儿郎当,一个眉目含笑,一个在城头,一个在天上,都很好看。
“杀!”
“杀……”
城下发起了总攻,城墙上的裂口不断被撕开又被堵上。
撞城车成了进攻利器,胳膊比寻常人腰还粗的壮士推着撞城车怒吼着撞入了枪林中,内城门的封锁被撞开,正面守门兵将一瞬被撞出数百,城门左右无数长枪刺入壮士身体!
“噗噗噗!”
拔出,又刺入!
血流如注!
“挡住!给老子挡住!”
“啊……”
有壮士怒吼一声,丢了兵器,抱住撞城车用蛮力推了回去!
壮士被无数从门洞挥出的刀乱刃分尸,脑袋都被砍掉了,胳膊依旧死死抱着撞城巨木。
一声怒吼,撞车又被一个壮士推了出来,前方壮士无头尸体被碾在了车轱辘下,出去又被人抵住了,角逐!力量角逐!
刀枪利刃加身。
“毁车!”
“砸了车,捣碎车轱辘!”
刀砍斧劈,撞车下盘崩坏,巨木翻车滚落,反成了进攻障碍。
智慧比拼。
一场大胜背后可能有很多小胜,也有可能有很多小负,如果赢了很多小胜,最后却输了,也不该忘记这些小胜,和这些小胜背后的大智慧和小人物。
石矶有感有叹,这场战争的结果她并不怎么在意,甚至不如这些小人物的勇气与智慧令她触动,这盘棋不是她的,确切的说是殷商兵马大元帅与西周兵马大元帅的第一次对弈。
不同的是,一个远在朝歌,一个亲临战场,一个中规中矩,一个老谋深算。
观棋不语,她只是看,看一个个小人物的大无畏。
“你叫什么名字?”
“白景。”
“你呢?”
“哪吒!”
“你就这么盯着我?”哪吒玩味笑问。
白景点头,“我只有一剑。”
“我知道,但你也不用盯着我呀!”
哪吒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的姜师叔。
白景道:“他有重宝护身。”
“我也有呀!”
白景笑道:“你的不如他的。”
哪吒翻了个白眼,“欺软怕硬,你这样可不好!”
白景点了点头,“是不好,不过剑不够利,没办法。”
背后仙剑嗡鸣不满,少年仙童笑了笑。
哪吒抛起金砖又接住,再抛起,又接住,“信不信小爷一砖拍死你!”
“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哪吒翻手打出金砖……
一个水漂,金砖漂移出去,少年身上白衣水纹流淌。
少年看着哪吒含笑不语,意思很明白:谁身上还没个护身灵宝。
金砖漂移出去,消失了。
“谁?”
哪吒跳脚了,“给小爷出来!”
这是第二次了。
一个捡了一块金砖的金袍道人撇撇嘴,掉在他面前了,他能不捡吗?既然捡到了,说明与他有缘!模样颜色都有缘。
金袍道人不吭声,这叫闷声发大财。
“道友这样可不好。”
石矶微微皱眉,又慢慢舒展。
空间撕裂,一个灰袍麻衣剑意如天的负剑道人走了出来。
风云破碎,虚空皲裂,道人剑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
“是你?”
金袍道人如大日现身,如金日凌空,一身刀意如天如命又似骄阳。
“是我。”负剑道人出声如剑开天,吐气如剑河万里,风云激荡。
金袍道人眉心竖纹裂开,天目威严,“欲以贫道为磨剑石破境?”
“不错!”
“好胆!”
金袍道人转身看向朝歌方向。
石矶沉默了片刻,挥手!
一刀出王宫,金芒万丈。
第643章 大道之争
刀如虎兕出柙,人如盖世无双。
“来!”
气吐万里如虎,道人拔地而起,拖着万里之外的金刀,千山万水不过一握。
负剑道人也无二话,身如剑道洪流冲天而起,赶上道人,与道人持平直上重天。
白景哪吒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飞身而起,紧随金袍麻衣去往天之更高处。
刀芒似针,剑意如瀑,两个小少年顶着刺痛刀芒在凌迟剑意洪流中争渡。
白衣水纹流转不停,六品莲花转动不休。
他们依旧越追越远。
白衣小少年伸出了一只手,离他不远处的红衣小少年,张了张嘴,脚下风火轮转动,向白衣少年靠近,抓住了少年的手,一瞬,两人乘风破浪,小剑意在前,风火轮在后,莲花水纹叠加,两个小少年同舟共济,再次争渡。
姜子牙收回视线,那不是他的战场,更不是他的天地。
他的战场在这里,他的天地在人间。
老人的心态不会再失衡。
因为他的心境已高过大多仙人。
老人心神完全投入自己战场,调兵遣将,指挥若定,这里没人是他对手。
十二重天天幕处,金袍道人一刀斩出,重天一分为二,刀锋断天,他已是刀客,天地第一的刀客,刀道之主,天地大能!
眉飞双鬓如剑的道人白虹出鞘,一剑递出,分割重天的刀芒寸寸断裂,道人鬓边几根发丝飘落,寸寸湮灭。
“你输了!”
金刀客断言,如他的刀一样武断。
“你不过先行一步,也不过先胜一刀。”
道人破天荒的说的话比和他说话的人多。
金刀客扬眉冷笑,“那贫道今天就告诉你一个道理,先行一步,天壤之别,先胜一刀,刀刀领先,你会死的。”
“尽管出刀。”
“好!”
金刀客不再多言,大道之争,不容他留情,圣人门徒如何,那位故友如何,想踩着他的道上去,就要有身死道消的准备!
金刀客一瞬拔高天外,人已不在十二重天,而在十三重天,金刀客身融十三重天一刀斩向十二重天道人,天意如刀,盖世天刀,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剑眉道人毫不犹豫,绝然一剑,十二重天巅峰剑意尽赋一剑,一剑出,如星河倒卷,银河倒挂,天幕交接处,刀剑交锋,璀璨不夜天,斩落星如雨!
(下面不用看了,明天替换)
“来!”
气吐万里如虎,道人拔地而起,拖着万里之外的金刀,千山万水不过一握。
负剑道人也无二话,身如剑道洪流冲天而起,赶上道人,与道人持平直上重天。
白景哪吒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飞身而起,紧随金袍麻衣去往天之更高处。
刀芒似针,剑意如瀑,两个小少年顶着刺痛刀芒在凌迟剑意洪流中争渡。
白衣水纹流转不停,六品莲花转动不休。
他们依旧越追越远。
白衣小少年伸出了一只手,离他不远处的红衣小少年,张了张嘴,脚下风火轮转动,向白衣少年靠近,抓住了少年的手,一瞬,两人乘风破浪,小剑意在前,风火轮在后,莲花水纹叠加,两个小少年同舟共济,再次争渡。
姜子牙收回视线,那不是他的战场,更不是他的天地。
他的战场在这里,他的天地在人间。
老人的心态不会再失衡。
因为他的心境已高过大多仙人。
老人心神完全投入自己战场,调兵遣将,指挥若定,这里没人是他对手。
十二重天天幕处,金袍道人一刀斩出,重天一分为二,刀锋断天,他已是刀客,天地第一的刀客,刀道之主,天地大能!
眉飞双鬓如剑的道人白虹出鞘,一剑递出,分割重天的刀芒寸寸断裂,道人鬓边几根发丝飘落,寸寸湮灭。
第644章 算计狠了!
万点寒星,不知是一剑,还是一万剑?
是不拘泥于一剑!
道人在天幕处问剑,向前辈问剑,向天刀问剑,向天道问剑……
道人不断被斩落天幕,前辈、天刀、天道,一问一刀!
道人身上的伤越来越重,眼前的道却越来越明。
金刀客的刀,虚实两斩,一斩仙体一斩命,不过道人的命他却斩不动,不仅因为道人的命硬,也不仅因为道人有条命更硬的狗,更因为道人是天道圣人的弟子,天道鸿钧的徒孙,入门都拜过天道,这种命真不好斩。
斩命金刀也就剩下了一刀,剩下了最纯粹的一刀。
刀剑之争,刀道剑道之争,也更纯粹了。
当刀纯粹为刀,剑纯粹为剑时,刀道与剑道的纯粹就体现了出来,刀道剑道的纯粹体现在握刀的人与出剑的人的纯粹。
仅纯粹而论,金刀客不如玉鼎,玉鼎言行举止八千年来一剑贯彻,金刀客少了那么点意思,也多了那么点意思。
所以他的刀不够纯粹,不过他先行一步,这一步之先,让他有了踩玉鼎的道行。
以十三重天道行压十二重天,横竖都能压。
十三重天的大能前辈绝不是指比十二重天的金仙晚辈老。
“轰隆……”
一声天破了。
雷云滚滚。
一个个绝顶大能睁开了眼睛。
破境!
玉鼎不拘泥于一剑,忘我出剑,破了自己的境界。
破境,破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问剑,问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一切豁然开朗,他的剑道通了。
一瞬玄关顿开,元神出关游天外。
“够了。”
金刀客闷哼一声,脸色微变,金刀无力放下,心有不甘,但又能如何?
出声的是圣人。
他说够了就够了。
金刀客收刀欲走,却被一个小少年堵住了。
“还我金砖!”
哪吒伸手,真是一点都不怕。
白景站在远处没说话。
金刀客一巴掌便拍了过去,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类。
昔年西北海上动辄行凶杀人,要不是遇到了石矶这个比他更凶的,被欺负狠了,道人绝不会这么老实。
今日先被一个昔年在他面前连出剑资格都没有的蝼蚁蹬鼻子上脸往上爬,后又被老的教训,现在连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也敢来他面前找不痛快!
真当他是吃素的了?
一巴掌呼过去……
“哼!”
一声冷哼,金袍神魂震荡,他目眦欲裂,很想破口大骂,但,他不敢。
“道友何必跟一个晚辈置气?”
金袍道人呼向哪吒的手臂被道人手里拂尘的尘丝缠住了,两个慈眉善目,须发如雪的白袍麻履道人。
金袍道人满嘴是血,瞪着两个道人不说话,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
他的元神又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师父,师伯!”
哪吒脚踩风火轮来到两个道人身边,两个道人点了点头。
南极仙翁松开缠着道人手臂的尘丝道:“请道友归还晚辈之物。”
形势比人强,金袍道人丢出金砖。
哪吒眼尖手快收回。
南极道人却依旧和蔼的盯着金袍道人。
金袍道人嘴角流血,满嘴腥味,声音沙哑,一字一字道:“不要欺人太甚!”
南极仙翁但笑不语。
朝歌城,石矶沉默了片刻,挥手抛出两物。
混天绫缠着乾坤圈被她丢了出去。
太乙真人挥动拂尘收走。
南极仙翁侧身让开,“道友请便。”
金袍道人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摇摇晃晃向朝歌而去。
身后劫云凝聚,脚下城破战败,这一局,算计的是他。
他太碍眼了。
从头到尾他被算计了个彻底,他这一次将能帮的忙都帮了,还让石矶低了一次头。
不然,他们不会让他回去的。
他值吗?
金袍道人悲怆呕血。
他就只值那两件物什?
第645章 大道争锋
天外,白玉为道,已至脚下,巍巍昆仑在彼岸,彼岸昆仑山玉虚宫至高又缥缈,圣人站在玉虚宫前,镇压诸天万道,莹莹如大道显化,圣人微笑,慈祥的像个父亲。
“很好。”
两个字的加勉,代表了太多东西,古老的昆仑道统,缥缈的玉虚仙道,高出天外的玉清大道……加勉,绝不是两个字的意义。
玉鼎一步踏出,玉清一脉诸道显化,为道人贺,为昆仑贺,为圣人贺!
玉鼎融道,剑道融入玉清大道,玉鼎稽首:“从此,弟子为老师护道!”
声如利剑出鞘,剑出无悔。
一句话,圣人动容,圣人感动,以前,老师为弟子护道,以后,弟子为老师护道,护老师的道,护昆仑道统,护玉清大道。
这个弟子,一直都很沉默,默默练剑,默默出剑,默默守护,元始天尊,声音微颤:
“好!”
以后,你为老师护道。
……
玉鼎睁开了眼睛,十三重天雷劫感应到大能元神凝结更快,劫云紫黑,雷龙咆哮,电蛇乱舞,威压十二重天。
南极仙翁一挥拂尘,玉清仙光隔出了一个小天地。
“过来!”
哪吒向白景招手,他是很讲义气的,而且对规矩之类不大放在心上。
白景迟疑,因为哪吒自己都受人庇护。
南极仙翁笑了笑,道:“小友不必拘束。”
白景稽首,来到南极仙翁身后,他确实想观看剑道前辈的渡劫。
天地间的天地大能,绝顶大能多半都在看。
这是三教圣人门下五千年来第四位即将跨过十二重天入此境的道人,第一位南极道人,第二位多宝道人,第三位云霄娘娘,第四位,就是眼前这一位了,前两位拜师极早,成道也极早,他们证道大罗金仙于昆仑山,那时,三清道人不问世事,隐世潜修,不曾有三教,也不曾有三教圣人,二人分别是玉清道人第一个弟子和上清道人第一个弟子。
后来三清分家,各立大教证道成圣,他们也水涨船高成了圣人门徒,阐截两教的掌教大弟子,他们能入大能,没人奇怪。
后面这两位,却是勇猛精进的代表,一个成道于天皇年间,一个成道于地皇年间,都是后学末进,却有后来者居上的势头,奇怪吗?不奇怪!
大能看不明白的东西,绝顶大能却看的很清楚,如紫霄宫的蒲团,谁跑到前面谁就坐了。
问题本身不在蒲团,而在坐蒲团的本事,抢先,抢先一步,步步抢先。
紫霄宫如此,大教亦是如此,好东西就那么多,跑在前面的先吃,跑到后面的只能吃前面人吃剩下的。
总有人不够吃,也有人吃不到,越珍贵的东西,吃到的人越少,吃不到的人越多。
大道争锋,大教与大教之间争的是天地气运,大教弟子之间争的是大教气运,大教之间是道统之争,弟子之间是境界之争,道统之争,争个高下,弟子之争,分个先后,高出的拿大头,领先的吃个饱。
截教现在就拿的是大头,不过截教家大业大嘴也多,内门都是大罗金仙,外门大罗金仙也不少,僧多粥少,不争就要挨饿,但争就能争到吗?
心性,毅力,机缘,缺一不可,大道争锋,最后争的还是道!
第646章 阴阳相隔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太乙真人有些羡慕,不过却不嫉妒,对这位原本应该是三师兄的十师弟他打心眼里佩服。
当年紫芝崖发生的一幕,想必所有师兄师弟都不会忘。
也许从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今日的成就。
太乙真人转头看向两个小家伙,眼中多了欣慰,当年大师伯是不是也这么看过玉鼎师弟,压他一压,何尝不是用心。
太乙真人回头看向修为比他高出一重天又一重天的师弟。
劫云厚重如山,师弟腰杆笔直,如山顶松。
“轰!”
雷落粗如天柱,道人一剑劈开,雷电加身,在道人身上出入,道人一声不吭,默默承受。
雷霆之柱,雷霆之剑,雷霆之鞭,只针对道人一人,雷威如狱,雷霆审判!
道人一人一剑,出剑,出剑,再出剑!
不曾低头,不曾怒吼,默默出剑!
如在雷霆大海中练剑,挥洒自如。
两个小少年眼睛亮的惊人,他们眼中,道人手中的剑比雷电更亮,更耀眼,更夺目……
剑道该当如此!
剑仙该当如此!
九天之下,风平浪静,没人知道有人在上头渡劫。
城破了,彻底破了。
六万疲惫之师如何能抵十七万虎狼之师。
战死两万,失了半城。
姜子牙以八千人的阵亡夺了半城,攻城三万,破城八千,杀敌两万,姜子牙骑着青葱马光明正大的走进了汜水关,不同上一次离开,这一次他带着十六万兵马踏破了城门。
残破的城门躺在地上,千军万马踩踏而过。
“韩荣,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降了吧。”
姜子牙的声音依旧很平和,不见一点盛气凌人。
韩荣声音沙哑道:“我说过了,我怕国师。”
强打精神,依旧难掩倦容。
不仅他,他身前身后的将士皆是如此,疲惫不堪。
姜子牙撩了撩眼帘,叹息道:“四万疲惫之师,以何为战?”
韩荣嘴角蠕动了半天,道:“我在等朝廷拨给我的十万大军。”
姜子牙淡淡一笑:“是四万,不过你等不到了。”
“你怎么……”
“老夫怎么知道的?若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来攻城破关?”
韩荣满嘴苦涩,不是他韩荣不用心,而是他韩荣心不如人。
“韩升,韩变!”
“父帅!”
两个青年将领转头。
韩荣眼圈发热,嘴唇微颤:“叫父亲。”
“父亲。”
“父亲?”
“好好活着!”
韩荣抬手:“退!”
“父亲!”
“砰!砰!”
两人被两个将军打晕了。
大军如潮水退出关外。
“你该早逃。”姜子说道。
韩荣握紧长枪,嘶哑笑道:“守关之将,守城之将,怎么能逃?不能逃,也不敢逃,我韩荣为殷商守第一道门户,无才无德,唯一颗忠心尚可一用,第一关的总兵,总得给后面人做个好样子。”
韩荣回头,身后一万老卒不曾撤退,韩荣含笑:“老兄弟们,最后为咱们的汜水关一战!”
一张张苍老的面孔扯动嘴角,笑着点头,为咱们汜水关,一句话,足矣!
他们在这里老去,也愿意在这里死去,为他们的汜水关一战!
“杀!”
韩荣一马当先。
“杀!”
一万老卒随后。
身后关隘落闸。
无数撤出关外的年轻将领士兵回头看到这一幕,放声痛哭。
闸门重重落地,震起尘土万千,隔断了阴阳一线。
第647章 斜风细雨不须归?
石矶收回视线,不知何时天下起了雨,毛毛细雨,如丝,如光。
“又受伤了?”
石矶慢慢回头。
一只脚跨进院门的金袍道人身子一晃,眼神含愤带羞又凄凉。
石矶伸出手,如光雨丝落在她手上,又穿过她指缝。
“拿来。”
金袍道人的羞愤与凄凉凝固在了脸上。
“什么?”
“金刀。”
金袍道人胸口起伏,喉咙发甜。
“别吐出来。”
淡淡的声音很是无情。
已到嘴边的血,金袍道人又咽了下去。
石矶的手依旧没收回,就那么伸在雨中,凉着。
金袍道人用最悲戚最凄凉的眼神也没打动石矶。
最后心如刀绞的取出了金刀,他的心在滴血。
石矶接过,金光穿过光雨回了王宫。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石矶的声音轻如毛毛细雨。
却刺伤了金袍道人的心。
“那本就是我的!”
金袍道人目光骇人,诸般情绪一瞬爆发,恐怖的气机涟漪横扫如丝细雨。
石矶慢慢放下手,淡淡看着金袍道人道:“刀一直在王宫,你怎么不去取?”
金袍道人嘴角蠕动,脸色难看。
石矶淡淡道:“一码归一码,先前是你向我借的,现在我还回去了,你可以自取。”
石矶说完不再言语,光雨重新落下,她就那么静静站在光雨中,如光如雨。
金袍道人颓然气势跌落,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石桌前,将自己摔在石凳上,如一滩烂泥。
庭院深深,斜风细雨不须归。
道人以头触石桌,闷声道:“我若不回来呢?”
石矶淡淡的声音响起:“不回来,刀便不用还了。”
道人猛抬头,“就这样?”
石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会为你出剑的。”
“砰!”
道人一头重重磕在了石桌,他就不该回来了。
“不回来?你又能去哪里?”
一声呓语,微风细雨。
“不回来,你又能去哪里?”
金袍道人微微失神。
他也不知道。
他竟想不到比这里更令他心安的地方,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怕,也不怕她,很奇怪。
他回来前不曾迟疑,他回来前不曾多想,他受伤了,他要回来,仅此而已。
他回来了。
除了这里他又能去哪里?除了她,又有谁会收留他,庇护他,一个恶了圣人带着先天灵宝的重伤道人,在外面会死的。
他跌跌撞撞回朝歌,没人敢出手,因为她盯着,但向别的方向,就难说了。
他想明白了。
金刀他也想明白了,在这里他不需要金刀,金刀留在他手里只会影响他疗伤,这里是朝歌城,刀现在是王刀,石矶压的住,他却压不住。
金袍道人起身,郑重一礼:“抱歉。”
石矶衣袖微动,薄唇轻启:“为何?”
“为刀,还为那两件东西。”
“刀,你已经还了。那两件东西也不过是个添头,不是圣人的意思。”
“不是圣人的意思?”
“不要把圣人看的太低,圣人只是出言护了弟子一次,又教训了你一次,第一次是老师为弟子护道,天经地义,他不曾为难你,第二次,你在他眼皮底下出手打杀他徒孙,你应该庆幸你还能回来。”
第648章 受伤
“是这样吗?”金袍两眼无神,额头手心出汗。
这后怕来的如此滞后。
“我当时……”金袍道人嘴唇有些颤,他当时在想什么?
他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很愤怒,非常愤怒。
微风青衣浮动,牛毛细针穿过风带起的青衣云袖,一根一根钻入布眼消失不见,雨真的很细。
石矶五指张开,抓住一把雨丝,剥茧抽丝一般从天际拉出,光雨相间,有光线,也有雨丝。
“特殊的时间,特殊的环境,人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如刚刚战死的士兵,便是圣人站在他们面前又如何?站在他们对面便是敌人,他们不会怕的,因为他们连死都不怕。蝼蚁怕圣人吗?不怕,凡人怕圣人吗?也不怕,怕的恰恰是我们……”
“我们这些长生久视的仙人,蝼蚁骂圣人,圣人会生气吗?不会,凡人骂圣人,圣人会惩罚他们吗?也不会,便是低阶仙人,圣人也不会与他们计较,因为无知者无畏,没道理可讲,也讲不明白,但我们这些上仙,你骂一句试试?”
“你怎么不去试?”金袍道人没好气的怼了一句,石矶讲的道理很小,很细很小,但很长,从蝼蚁,到凡人,到仙人,到上仙,到圣人,一个很长的道理。
能抓住的人不多。
石矶笑了笑,放开了一把光雨,她掌心多了一颗水珠,晶莹剔透,滚来滚去,如玉盘上的明珠,如荷叶上的晨露,煞是可爱。
“你该去疗伤了。”石矶开口。
“又死不了。”金袍道人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石矶颔首,表示认同。
金袍道人眼神不对了,“你什么意思!”
石矶笑着伸出两根青葱手指,比了一个二,“两个意思。”
金袍道人一脸警惕,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第一,你命很硬。”
“啥?”金袍道人愕然。
石矶迈步解释:“道友想想,你是不是很容易受伤?”
金袍道人闻言,面目扭曲,眼神不善。
石矶继续迈步,继续解释:“巫妖大战中,道友受了很重的伤,但却没死,不仅没死,反而向前迈出了半步,成就了天地大能,整个妖族,战后突破的也就你和白泽。”
金袍张嘴,无法反驳。
“道友突破不久,被贫道狠揍了一顿,不仅受伤不轻,还被夺了金刀。”
金袍嘴角抽搐。
“道友伤好不久,就来了朝歌,来了朝歌后,道友不断受伤,不断吐血,伤就没好过。”
金袍恼羞成怒,怒吼一声:“你到底要说什么?”
石矶步履依旧平缓,声容风雨,“福祸相依,道友福缘深厚啊!”
金袍道人一口老血差点没崩出来,这么丧心病狂的悖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砰砰砰砰……”
金袍道人额头撞石桌,很用力。
不知是自残,还是以此抗议。
不过石矶并不在意,掌心有些温热的那颗水珠顺着她手指滑落,落入了泥土,被她放了。
“如果道友能把受伤看成积福,会不会好受些?”
“砰!”
道人一头重重磕在石桌上,再没了动静。
石矶摇头叹息,“看来不行。”
第649章 观道
风摇青袖,雨染衣,梧桐抽芽,绿意醉,金袍黯然,红衣归。
“姑姑,我回来了!”
声音清亮,脚下带风。
外面的风吹乱了院里的雨。
小蝉回来了。
红衣似火,神采飞扬。
石矶扬眉,眼中多了笑意。
金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端。
小蝉进门看到金袍微微一愣,然后躬身见礼:“见过前辈。”
金袍矜持的点了点头。
在石矶面前他可以不要脸,但在晚辈面前他还是要顾及脸面的。
小蝉转眼眉开眼笑,又对石矶眨了眨眼。
石矶笑了笑,问她今天的课业完成了没有,小蝉吐吐舌头,去读经了。
石矶这些年观道入微,观朝歌一城之道,头顶一片天,脚下一方地,画地为牢,合道一城,以这一城小老天爷的视觉观这一城的天道、地道、人道,十年观道,如观掌纹,如理命运,道理多如牛毛,感悟细密如雨,她一抓一把。
这十年的感悟要刻制成玉简的话一定会汗牛充栋,但她不曾刻制,道理太细,太杂,太微,太多,能理顺的人不多,理不顺的人,观之有害无益。
像她这样的悟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以前也许有,以后一定不会有了。
……
“第二呢?”
石矶看向金袍道人,用眼神问:啥第二?
金袍道人抹了一把脸道:“第一,你说我命硬,第二呢?”
石矶思绪回转,接上那个线头,道:“第二,你背景很硬。”
金袍道人第二次愕然,他背景很硬?他怎么不知道?
“不明白。”金袍摇头。
石矶扯出线头,道:“你一巴掌呼向哪吒时,你若是圣人会怎么做?”
“砰!”
金袍一头磕在石桌上,“咱能不能不提这一茬?”
以己度人,若是他,他一定会拍死自己。
“那你知道圣人为何没拍死你吗?”
“为何?”金袍猛抬头。
石矶一步一个因为,“因为他是圣人,因为他心情很好,因为你是妖族大能。”
金袍陷入了沉思,这三句话的信息量可不小,并非无凭无据的儿戏之言。
金袍试着解读:“因为他是圣人,所以有容人之量,因为他徒弟破境他心情很好,我是妖族大能?”金袍看向石矶。
石矶道:“我是猜的,你也是猜的,没有标准答案。”
金袍点了点头,很有道理,他只能说很有道理,他们都不是圣人。
“你是说我是妖族大能,所以……”
石矶点头,“圣人只会给圣人面子,这也是我让你去战场而不让老魔去的缘故,你去了会有危险,但不会死,老魔会。”
“你连这个都算?”还是不是人?
石矶淡淡看了金袍道人一眼,道:“不能不算。”
她又加了一句:“你我都不是人。”
金袍有些心虚的撇开了眼,嘴里嘟囔了一句:“心眼都用在自己人身上了。”
窝里横。
算自己这么厉害,有个毛用?
“扑哧……”
石矶笑了,笑出了声,是发自内心的笑,她第一次发现金袍的心声是这么的有意思,这个人有个有趣的灵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