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琴师敕令
一根金线入大赤天,一根金线上昆仑山,一根金线通金鳌岛,一根金线接奈何桥……
小小一道金色法旨,宽不过四指,长不过一掌,书不过四字,琴师敕令。
却是上有天道,下有轮回,日月有新天,天地有四极!
开天!
石矶在方寸之间开天辟地,以道祖手书为至高天道,以后土手书为地道轮回,以日月之神手书为日月天地,以老子手书开三十六重大赤天,以元始天尊手书开清微天,以通天教主手书开禹余天,以昊天手书开三十三重大罗天,以王母手书开三十五重瑶池天……
以女娲手书开天外天,以接引手书开莲花清净天,以准提手书开菩提智慧天,以梦婆婆手书开奈何天……
天地之间又开中天,三皇火云天,东海游龙天,天南不死天,西极神魔天,北冥有鱼天,万寿地仙天,金光麒麟天,蓬莱逍遥天,共工水神天……
中天之下又开无数小天,东海开十小千,多宝天、云霄天在列,天南四小天,西极四小天……
北辰天、西惑天、青鸟天、小赤天、燃灯天、孔宣天、白泽天、九炎天、九凤天、风伯天、相柳天、天刑天……老魔天、飞廉天、小蝉天!
她曾观三教圣人开天,她曾入轮回见后土,她与大日相伴百年又百年,她常入月宫树下眠,她曾仗剑游四极,也曾远赴地仙会……
石矶以天地大能手书、小弟子手书,开出了重重小天地。
方寸之间天地轮回日月更替重重微妙天地重重叠叠天外有天,却是一个小洪荒缩影。
每一个小天地中都被一根璀璨金线贯通,笔直、紧绷,如一根金色琴弦,又如天地命脉,一根金线贯通一方天地,定一方天地!
金线笔直,紧绷,锐利,切割万物,贯穿天地,直来直去,一方天地一线牵!
金色神名敕令法旨透出百余金线万余金光,金光穷天地之极,照大千无间!
圣人侧目,大能惊叹!
不曾取舍炼真意归一,而是小开天纳众意入一世界!
奇思妙想,好大的胃口!
但她做到了!
“去!”
一声轻敕!
神名金篆,琴师敕令法旨重回不周。
法旨高悬,如大日悬空,光芒万丈,照耀大千,天地中心,璀璨金光中走出一白衣神人,神人俯瞰天地人间,威严敕令:“本座以琴师之名,命名此方大海为天琴海,从此受吾庇佑!”
“本座以琴师之名,命名此方大海为天琴海,从此受吾庇佑……”
神人威严声音无远弗届传遍天地。
东海碧游宫通天教主起身稽首:“恭喜道友!”
轮回之地后土娘娘微微颔首。
奈何桥上,梦婆婆稽首:“该当此名!”
月宫嫦娥轻笑出声,唇齿之间流淌三个音:“天琴海……”
太阳神说好!
天帝点头,王母颔首!
三皇点头,五帝称是。
祖凤、老魔……点头的点头稽首的稽首。
天南海北所有截教弟子纷纷稽首:“谨遵琴师法旨!”
巫族大小巫者齐齐抱拳:“谨遵琴师大人神旨!”
妖族大妖小妖纷纷稽首:“谨遵琴师大人法旨!”
八景宫,玄都念了一遍,笑道:“记住了!”
老子看了一眼弟子,也点了一下头。
二仙山麻姑洞,黄龙真人跳起来说好。
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稽首说好。
……
骷髅山,不死茶哗啦啦作响。
小青鸾、有情无情齐说好,又叫姑姑快回家!
骷髅山死神乌鸦齐飞,天地间死神乌鸦齐叫!
到处都是乌鸦,到处都有鸦鸣!
都在说好!
“好!”
朝歌城的红衣小姑娘甜甜笑道。
西北海亿万万凶兽兴风作浪,为王贺!
天地震动,西北海东西南北四方生出山海碑,山海碑文:
天琴海
琴师敕令!
第592章 神域
四方山海碑与神名金篆隐隐形成了一个金字塔般的琴师神域。
以不周之巅为顶,以天琴海四方界石为边,天琴海在原有屏障之外又多了一重结界。
不同的是原有屏障为牢笼,现在结界却没有任何禁锢,不过凶兽依旧难出天琴海。
不周山根深埋天琴海底,不周山根之下镇压着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间最顽固最凶神恶煞的死气怨气煞气,三次巫妖大战生灵陨落无数、星辰陨落无数,两万年时间又增加了不知多少凶煞之气,不周山未倒前镇压没问题,但不周山一倒……
道祖与圣人之所以迁移西北海于不周山原址,应该是想以西北海亿万万凶兽镇压消磨这些天地亘古沉积的凶煞之气。
石矶也是在百年前挖掘海底凶陵时察觉的。
如今西北海成了她的神域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凶兽都多了一重保障!
金光如潮水退去,天地间的金光回流,如条条细小金色溪流快速流回巴掌大的神名金篆,片刻功夫金光敛尽,根根金线退回金篆世界,白衣神人转身,背对天地众生,抬腿走入了金篆世界,金篆淡去,隐入了天地。
仿佛一切都未变,西北海不过改了一个名字,多了四块碑。
朝歌城上空的九州风云气象散了,道人也不见了,朝歌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
不久定是银装,又换素裹。
社稷坛上九州风云分割,大河断开,山脉断开,山河一分为九,江山一分为九,社稷一分为九,九州版图归九州鼎,九鼎归寂。
青衣稽首离去。
“姑姑……”
红棉袄小姑娘抱着了石矶的胳膊眉开眼笑,已经不能叫小姑娘了,小姑娘这两年蹿条儿长,但在石矶眼里她永远是个小姑娘。
石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庭院深深,梧桐枯枝,早雪,人不冷!
屋檐下,两个小凳子,红棉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跟姑姑说着趣事,其实她已经说过了,而且不止一次,但那是不一样的,姑姑不在她身边,也没笑,所以不算!
老魔出现了。
“恭喜!”
老魔抱拳。
石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家小魔崽子回来了!”
老魔咧嘴,“回来了,不过还没进城。”
石矶点头:“是将军了,也长大了!”
老魔点头,眼里尽是笑意。
老魔走了。
飞廉来了。
脸有些绿。
“怎么了?”石矶有些无奈的问道。
“出大事了!”
身材高大的飞廉,依旧不曾改变,沉不住气,担不起事。
石矶轻拂衣袖,扫去棋盘上的积雪,指了指对面石凳,让他坐下说。
飞廉气呼呼的坐下道:“妲己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飞廉滔滔不绝将妲己这两年做的恶事一桩桩一件件细细道来。
石矶听完很沉默。
飞廉等了半天也不见石矶说话,道:“你难道就不说些什么?”
石矶淡淡道:“知道了。”
“知……知道了?就这样?”
石矶挑眉,“那还要怎样?要我说你飞廉一个堂堂妖神连一个不入流的狐狸精都治不住吗?”
“我……”飞廉脸皮发烫,道:“妲己有孕期间,我不好频繁入宫,她生了孩子之后,我就更不方便了。”
“迂腐,你是妖,不是人,更何况你是她师父,不用你去见她,她该去见你,尊师重道,她懂不懂?不懂,你教她!规矩有没有?没有,你帮她立!你能做的事太多,但你什么都没做,你还要我说什么?”
“我……”飞廉一脸羞愧,无地自容的低下了头。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石矶解下悬在腰间的月光葫对雪而饮。
飞廉只能饮一杯无了。
第593章 吾道不孤
飞廉鼓起勇气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石矶喝了一口酒道:“再来!”
“再来?那我们……”飞廉脸一红道:“那您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什么叫白费了?”
飞廉被问住了。
“你是说先手吗?”
飞廉忙点头。
石矶笑了笑道:“若不是我先手下的好,将天道的棋子都围死在了城中,天道又如何会让步给我如此大的契机?白费了吗?”
石矶美美的喝了一口酒道:“我看不是,而是白赚了!”
“但,纣王更加荒淫无道,妲己恶名更盛,伯邑考、姬昌、比干……”
石矶晃了晃酒葫道:“纣王荒唐不荒唐与我无关,妲己……”石矶微笑,“于我有用,但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重要。”
“但……”
“但我在妲己身上下了不少功夫。”石矶替飞廉说完。
飞廉点头。
石矶道:“前面是因为妲己天性本恶,有助于我悟道,不过我也不曾越界。”
“越界?”
石矶点头:“因为她是你身后那位落下的棋子,所以我不曾动她,那位的面子不能不顾及,直到……”
“直到乾元山一战,商羊带着山河社稷图来拿我,不是拿天琴,而是拿我……既然撕破脸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了,礼尚往来,我也还了一份厚礼!”
飞廉嘴抽了抽,确实是厚礼,能吓死人的厚礼!
“妲己从那一刻才入了我的棋盘,之前她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至于你与她都生出了她很重要的错觉,那是我让你们生出的,不然,你们哪来的自信?怎么会有安全感?”
“那我?”
“你不一样,一个十重天大罗金仙不管放在哪里都不一样,飞廉道友!”
不管他多么胆小怕事,也不管他多么没担当,但他的修为却是实打实的,这就是他的资本,他安身立命,受人尊敬的资本。
“真的?”
飞廉本就不多的自信在石矶面前更是一撸到底。
石矶淡淡看了飞廉一眼,不曾言语。
飞廉却信了。
石矶悠悠喝酒,悠悠开口:“其实我在你身上下的功夫更多,棋盘内棋盘外,你是唯一的知情者。”
飞廉闷声道:“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吗?”
飞廉摇头。
石矶道:“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飞廉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
“因为这城里能称道友的人很少,而你又是第一个被我认可的道友。”
“认可?”飞廉茫然。
石矶举酒敬道:“死则死矣!那时的飞廉高冠巍峨,大袖飘摇,洒脱之极!知道我那时说了什么吗?”
飞廉脸微红道:“什么?”
“吾道不孤!”
“但是……我令你失望了。”
“不!”石矶摇头:“吾道不孤,那时的飞廉一直都在,不过不敢出来而已,我知道!”
飞廉莫名感动,眼圈发热。
“不要愧疚,妲己,黑我能用她,白,我同样能用她。”
“至于伯邑考,确实是可惜了,他的琴我听过,是个品性高洁的孩子,不过焉知非福!”
“至于姬昌,有天命在身,我能阻他一时,却不能阻他一世,比干死,姬昌活,文运归周,武运我却不会让!这也是我派魔家四个小崽子去北海助战的考虑,若依天意,闻仲现在还陷在北海,若顺天意,我也不会这么早成就琴师业位,但闻仲回来了,我也成就了琴师业位,谁又能说这不是天意?”
石矶笑问:“现在你再看,我们失去了什么?”
飞廉眨巴眼睛,怎么感觉啥都没失,反而赚了!
飞廉又糊涂了。
石矶道:“这就是下棋,你落一子,也要容别人也落一子,你布一局,也要容别人破局,不要想那种子子无错,步步皆赢的局面,我下不出来,天也下不出来,该舍则舍,该取则取,该让则让,该争则争!一时胜负不是结果,不到最后,谁能定输赢?天吗?”
最后两个字极尽嘲讽意味。
飞廉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其实道理他都明白,但遇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逃避,跑!
天性如此,他也很无奈!
不被逼到绝路,他是不会拼命的。
“那妲己?还有那孩子?”
石矶抬头看了看天道:“三天后是个好日子,我要见她!”
第594章 琴师?
飞廉离去,庭院留下了两行交错脚印,地面雪已积了白白一层。
天色渐暗,石针野的不曾回来,这两年于石针而言,石矶从不曾离开,它也不曾离开主人,白天穿行云中巡城,晚上驻足云上为主人护法。
两年于它与两日无异!
石矶一直坐着未动,她在等人。
天黑之际,一个龙骧虎步两鬓雪白的威严老人走进了镇南将军府,老人虽已褪下了戎装,身着便服,但一身铁血气质正气凛然。
“弟子闻仲拜见琴师!”
老人来到石矶面前大礼参拜。
石矶坦然受之,而后抬手道:“起来吧。”
闻仲干脆利落起身,毫不拖泥带水,军人与文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石矶道:“入乡随俗,以后不必行此大礼。”
闻仲称是。
石矶接着道:“人间有人间的规矩,我来人间,是客,王朝的事我不插手,军武的事我也不会插手,统兵打仗将帅任命不必问我,凡俗战争该怎么打还怎么打,有超出凡俗的力量介入,我这边自会出手,你为主,我为辅,你我棋盘不同,但应相辅相成。”
“弟子明白!”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不知琴师对当今大王……”
“不曾希望,不曾失望,无感!”
闻仲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石矶道:“满朝文武都等着你,去吧!”
闻仲稽首离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摘星楼,灯火通明,尽情享乐的却只有胡喜媚一人。
“下去……下去……”
纣王烦躁的斥退歌舞,起身来回踱步。
妲己目光呆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纣王目光扫过神情不满的胡喜媚目光落在与他同忧的妲己身上,只觉也就妲己是真心对他。
“大王,您这是怎么了?”
如往日一般妩媚甜美的声音落在纣王耳中却是那么的腻味,那么的假!
妖心善变,人心也善变。
尤其是对一个身边从不缺美人的人间君王。
妲己的倾国倾城之姿,九尾狐之风骚,绝世妖妃之妖娆,不是胡喜媚一只鸡能比的。
纣王走到妲己身边柔声道:“御妻不必担忧,一切有孤在!”
妲己苦笑,她知道纣王误会了,她们忧心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但美丽的误会总是迷人。
妲己柔顺的躺在了纣王怀里依靠她的男人。
不曾言语,又仿佛千言万语。
这一刻的纣王不孤单,也不再烦躁。
胡喜媚虽坐在两人边上,却好像在另一个世界,被排斥在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之外。
胡喜媚有些吃味。
再好的姐妹只拥有一个男人时也会生出嫉妒。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
深夜,妲己睡不着,披上衣袍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害怕到窒息,这就是她现在的感觉!
“姐姐,可有心事?”
胡喜媚无声无息出现。
妲己皱了皱眉头道:“你收敛点,宫人再少下去,会招人生疑的!”
胡喜媚抹了一把嘴,不以为然道:“区区几个凡人,也值得姐姐跟我没完没了的念叨个不停。”
妲己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她回来了!”
“她?”胡喜媚微微一怔,反应过来道:“就是姐姐口中的那位琴师?”
“嗯。”妲己微微点头。
“回来了就回来了呗!”胡喜媚撇撇嘴,她可一点都不信姐姐口中那个神乎其神的琴师,要她说,管她什么琴师,她们可是女娲娘娘的人,量她也不敢将她们怎么样?
姐姐也太胆小了!
“三日后,她要见我。”妲己声音有些颤。
“三日后,我陪姐姐一起去,我倒要看看她有何能耐管我们姐妹的事!”
第595章 斩鸡头
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下了三天,第四天雪停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空气冰冷又清新,吸一口又凉又爽!
树上的银条簌簌落下,一团一团,很突然,也许风吹,也许是耐寒的鸟雀蹬了一脚。
太阳刚出来,红棉袄小姑娘就出门了,她可一点都不怕冷,倒是有点厌夏,尽管她也是婵,不过此婵非彼蝉,炎炎夏日她总提不起精神。
怕冷但不能不出门的妲己与胡喜媚也出门了,不过她们不走寻常路径,施展妖术遁形隐迹,走在路上没人能看到她们。
妲己带着胡喜媚轻车熟路由将军府正门入一直往里来到了石矶所在的院落。
她们到时,石矶正眯着眼晒太阳,冬日的太阳格外稀罕,因为稀罕故而金贵。
妲己看到石矶心神一颤,忙快步上前跪拜见礼。
胡喜媚却在打量石矶,有点审视的意味。
“妲己拜见琴师大人!”妲己毕恭毕敬。
“起来吧。”
直到妲己起身胡喜媚也没拜下去,不过是很应付的屈了屈膝,听到石矶说起来吧,她便很应景的起来了,很会投机取巧。
“她是谁?”石矶问妲己。
妲己回道:“她是小妖二妹胡喜媚,一个月前进的宫。”
“那你有没有跟她说过我是谁?”
“说……说过!”
石矶眼睛陡然睁开,一挥手,胡喜媚惨叫一声,已被斩了一头。
“琴师……”
石矶淡淡道:“既然知道,该磕的头不能少!”
确实磕头了,不过一个头磕在地上再也捡不回去了。
妲己瞳孔收缩,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
受到重创的胡喜媚却红了眼,“你敢伤我?!”
石矶抬手又是一头落地,淡淡道:“我敢。”
胡喜媚眼中第一次生出了害怕。
石矶拂袖,地上的雪卷起胡喜媚连同她的鸡头被丢出了朝歌城。
“以后再敢踏入朝歌城半步,尽斩不饶!”
地面干净,没有雪,也没有血,连根鸡毛都没有。
石矶声音和善道:“不是让你起来吗?怎么又跪下了?”
妲己浑身颤抖,颤声道:“请琴师大人恕罪。”
“恕罪?你有什么罪?快起来。”
妲己不敢违逆石矶意思,颤颤巍巍起来。
石矶问:“你冷吗?”
妲己先摇头又点头。
“到底冷不冷?”
“冷。”妲己颤声道。
石矶道:“比干不是给纣王送了件狐裘吗?天寒地冻的,你回去后穿上,穿到来年春天。”
妲己脸色惨白,眼神挣扎却不敢违逆,称是。
“知道我为什么要斩她两头吗?”
妲己颤声道:“是她不懂礼数。”
石矶道:“我还没那么小气。”
妲己抬头,不解!
石矶道:“她自称在紫霄宫修道,还拜得了名师,据我所知天上地下只有一个紫霄宫,也只有一位名师,那是圣人之师,她一个小小雉鸡如何敢大言不惭?”
妲己心一颤,这话她也说过。
“斩她一头小惩大诫!”
“至于第二个头,她进宫不过一月,吃的人不少了吧?”
妲己眼神一暗,咬唇不语。
石矶道:“在人道眼皮底下吃人,也真是心大,你们不会忘了琵琶精的下场了吧?”
妲己眼神一颤,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石矶道:“你想的没错,她就是去王宫吃了人,心情很好,看到一个算命的老头,想戏弄人家一番,结果让那个天命之人一砚台拍死又当着你的面用三昧真火炼回原形的你那个可怜三妹,你二妹也一样,吃了人,心情也不错,很豪气的放言要看看我这个琴师有什么能耐管你们姐妹的事,我有没有能耐,她现在不就知道了。”
妲己目光呆滞。
“回去吧,记得穿狐裘!”
“对了,每逢初一、十五要去给你师父请安,不要忘了!”
妲己浑浑噩噩的走了。
第596章 不是黄雀
石矶又眯起眼晒起了太阳,不作死就不会死,可很多时候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作死。
如那玉石琵琶精,为何会鬼使神差的去找姜子牙算命?
如这雉鸡为何会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玉石琵琶精至死都不知道那个算命的老头是谁。
雉鸡精现在也不知道她那两个头落地的真正原因。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又为何而死。
在这座城里,她站在最高处,事无巨细她都能看清来龙去脉。
但这座城外,比她站的高的人大有人在,也许她在他们眼里也在作死,他们看着她作死,然后在她看不到的未来某一个结点上等着她,等她去找死,等她送死!
她能俯视城里的人,城外的人也能俯视她。
石矶警醒自己的同时又开始琢磨更细微的东西,在站的不如人高的时候,就要在细微处下功夫,从别人不屑一顾的细微处入手,抽丝剥茧,寻找有用的东西。
朝歌城外,一片狼藉,染血的雪格外污秽,女子跪在污秽的雪地里疯魔状磕头,她在求她的娘娘为她报仇雪恨,她在求她的娘娘让她两个头复位!
她身前摆着两个鸡头。
她在等神迹。
但她等的神迹注定不会出现。
因为她的娘娘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她被放弃了,但她注定不会知道。
她也不知道不远处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不知磕了多久,女子终于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她被斩了两个头,不仅斩了两百年道行,更被斩断了道途,道体不全,大道无望!
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在女子身边站了一会,挥袖收走了女子和地上的鸡头,转身离去。
离去的人并不知道在他不远处也有一个人看着他,看他盯着女子,看他收走了女子,看着他离去,不曾有任何动作,只是看。
不是黄雀,只是个看客。
看客看完戏叹了口气,又在朝歌城外转悠。
到底进不进去?
他犹豫了一路,还在犹豫。
这座城现在没人敢贸然踏入,修为越高越不敢踏入。
进去容易出来难!
金袍道人眉心竖纹更深。
城外的道人想进城又不敢进,城里的妖人想出城又不敢出,都怕!
妲己披着狐裘,狐儿脸煞白。
煎熬,痛苦。
纣王被闻太师与群臣三日整理出的条陈十谏当殿逼迫的苦不堪言。
尤其是贬妲己另立中宫一条,纣王直接跟闻太师硬磕!
“不准!”
“再议!”
这就是纣王的态度。
纣王态度坚决。
闻仲也没办法。
不过十件谏言条陈,纣王准奏了八件,除了费仲尤浑没被斩首之外,其他都同意了。
费仲尤浑被闻太师当殿狠踹了一顿,哭爹喊娘的被纣王丢进了大狱,才保住了脑袋。
闻太师回朝整肃朝纲,压力最大的当然是纣王,因为他是最主要的整改对象。
妲己和纣王同病相怜,拥抱取暖,以致四人小家庭少了个人都没人提起。
仿佛胡喜媚从没来过。
金袍道人在城外转悠了十多天终于下定决心进城了。
这一日,九间殿议政之后,闻太师私下找纣王有事商量。
纣王莫名紧张,不过听完闻太师讲述后,纣王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半晌,纣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那真是老师您老师的长辈?”
闻仲点头,“听老师说,我人族三祖、三皇五帝在她老人家面前都要执晚辈礼,辈分极高!”
纣王心中骇然,问道:“那,那她老人家何要收庚儿为徒?”
闻仲纠正道:“只是记名弟子。”
“何为记名弟子?”
第597章 入乡随俗?
闻仲想了想道:“承认有这个弟子,但可教可不教。”
纣王微微有些蹙眉。
闻仲看了看纣王道:“大王要知足,更要惜福,庚王子能拜入琴师门下不仅是他自己的造化,也是我殷商的造化。”
纣王沉默了片刻,道:“老师的意思孤明白,不是孤不惜福,而是孤想再给庚儿争取一下,能不能将‘记名’二字去掉?”
闻仲抚须叹息道:“父母之心,老臣明白,但师徒缘分有深浅之说,缘深入门,缘浅记名,老臣恐无能为力。”
纣王对着老太师躬身一礼,闻太师忙伸手扶住道:“大王不可行此大礼,老臣受不起。”
纣王道:“君无戏言,孤既然已经出口,还要有劳老师去争取一下,成不成,庚儿都会拜入她老人家门下。”
“唉!”
闻仲重重叹息一声,道:“如此执拗任性如何是好?罢罢罢,老臣就豁出这张老脸去求琴师一次。”
“多谢老师!”
纣王再次躬身。
闻仲抱拳退出九间殿偏殿。
老太师花白眉毛紧蹙,眉心竖纹加深,真是头疼!
纣王回到后宫献宝似的将此事讲于妲己,妲己狐裘如雪,一笑倾城,大概是因为多日不笑的缘故,纣王砰然心动。
两人之间的小家伙疏淡的小眉头皱着,不待见他爹。
小家伙快两岁了。
金袍道人金袍灿烂夺目,一看就有钱,比起那个第一次入城装扮穷酸但富有四海的龙王不知富贵了多少倍,不过,他真没钱!一个铜贝都么有!
金袍道人脸上看不出来,心里的紧张却一点不少敖广当日,内心忐忑,惴惴不安。
金袍道人一进城石矶就知道了,不过并没去找他,债主来了,她太主动反会吓到人,所以她在家中静待债主上门。
不过先债主来的却是闻仲,闻仲带着纣王的意思来求情。
“先记名,以后再说。”
这已经算石矶很给闻仲面子了。
闻仲松了口气,道:“不知琴师打算什么时候入宫一趟?”
“入宫?我为什么要入宫?”
“那这拜师?”
石矶道:“让妲己抱孩子出来我见见就行了。”
“会不会太简单了?”
石矶反问:“要怎么复杂?孩子如此年幼,难道他还能拜师不成?亦或是你们要大操大办,大张旗鼓,大排宴宴,需要贫道去给一个记名弟子长脸?他哪里来的那么大脸?”
闻仲如临大敌,肃然恭敬,“弟子鲁莽,琴师恕罪。”
石矶道:“我虽说了入乡随俗,但也不要真把我当成一个俗人。”
“弟子不敢!”
“去吧,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那会让你我都很俗。”
“是!”
闻仲退出庭院不知何时已出了一头冷汗。
她入乡随俗的谦和让他忘记了自己身份,忘记了尊卑,若在教中,在她面前,他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就如他没资格上紫芝崖,更不要说进碧游宫了。
“啪!”
挂在廊檐下的冰棱断裂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闻仲片刻失神,匆匆离去。
金袍道人依旧在朝歌城转悠。
不是他找不到石矶,而是有些胆怯。
棋盘上搁着一把金刀,等主人来取,不过主人迟迟不至。
妲己抱着孩子来了,不过来的不止妲己,还有九间殿的真龙。
第598章 孤不高兴!
这是石矶与纣王第一次见面。
纣王很惊讶,因为石矶和他想象中的形象相去甚远,太年轻了,也太平凡。
比他年轻,比普通人平凡,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活了无数岁月的老怪物。
“孤……帝辛。”
石矶点了点头,看向了妲己抱着孩子。
纣王有些不满。
妲己忙屈膝行礼。
“不用。”
虽是对妲己说话,眼睛却没看妲己,石矶笑着对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点了点头,小家伙咯咯咯笑着向石矶伸手,露出两颗米粒大小的乳白小乳牙,口水也随之流了下来。
石矶没有去抱小家伙,而是伸手拉了拉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小家伙反手一把抓住了石矶一根手指,紧紧攥住,笑的格外开心。
不说纣王,就是妲己也有些吃味了,她儿子对她可从没这么和颜悦色过,更不要说他爹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贫道的记名弟子了。”
小家伙又笑了。
石矶逗了逗小家伙,就完事了。
准备送客。
纣王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就这样?”三个字的怒气。
石矶点了点头:“就这样。”
“您不觉得这样太儿戏了吗?”
石矶道:“贫道说出的话此方天地都在听,贫道收徒,天地见证,一点都不儿戏,更何况小家伙开心,我高兴,不是很好吗?”
“但孤不高兴,很不高兴!”
纣王的话很冲,披着狐裘的妲己脸色微白,轻轻拉了拉纣王,纣王却纹丝不动。
石矶沉默了片刻,指了指石凳道:“坐,都坐。”
她率先坐了下来。
妲己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因为石矶坐下后再不曾说话。
纣王走到棋盘对面的石凳上也坐了下来,两人中间横着一把金刀。
纣王目光落在了金刀上面。
妲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小步小步移到棋盘一侧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
贪睡的小家伙今天精神格外好,也出奇的爱笑。
石矶对小家伙笑了笑,捻起一枚黑子放在了边角。
“您是要跟我对弈?”
“不,是我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让你高兴的机会。”
“您是说……”
“赢了我,一切按你说的办。”
“包括去掉记名?”
“包括去掉记名。”
“好!几局?”
“你说了算。”
纣王眼中多了笑意,弈棋之道,他自小天赋惊人,又经名师指点,经过二十多年研习对弈,朝中早已无人匹敌。
棋盘之内,他有自信战胜任何人,哪怕对面坐的是高高在上俯视人间古仙人。
纣王伸手将那把早想入手的金刀拿走道:“您先还是我先?”
石矶已经捡起了那枚黑子,她说道:“刀不是我的,既然你先抓了,你先。”
这话说的很没道理的道理。
纣王也不客气,因为他从不知客气为何物。
白子开局,黑子紧随,一子一子,纣王雷厉风行,石矶落子如风,下到八十手,石矶手中黑子落下,一声脆响,纣王神色大变。
纣王盯着棋盘看了很久,眼中风云变幻,神色惊疑不定!
最后一咬牙,“再来!”
他没有投子认输。
第599章 金刀引发的流血事件
石矶拂袖,黑白分入棋罐,石矶道:“这一次棋盘是我清的,我先。”
“请!”
黑子开局,白子落下,这一局纣王下的谨慎了很多,一子一子瞻前顾后,下的缜密,不过也只下到一百三十手便下不下去了!
纣王额头见汗,脸色微白,不服道:“再来!”
他率先捡起了棋盘上的棋子,石矶也没跟他争,棋盘清空,石矶抬手:“你先。”
纣王再得先手,这次思考了很久才落子开局,石矶随意在边角落下一子,纣王却盯着那枚黑子看了半天,从前三局对弈中他已经看出对面这位极善在不经意间定生死,越不起眼的棋子越致命。
纣王在黑子旁落了一白子,很没道理,石矶落一子,他跟一子,好好的先手被他下成了后手,从杀伐果断的王霸棋风转为了锱铢必较的小家子气。
第四局,下到第一百五十手,纣王抓着金刀的手因过度用力泛白。
“再来!”
妲己不安的叫了一声大王,纣王却没应她。
纣王已经输红了眼。
石矶抬手,示意纣王先!
这一局下到了二百三十手,在纣王眼看要赢一局的时候,一枚黑子落下,粉碎了纣王的最大希望,纣王瞳孔放大,死死盯着棋盘,目光骇人的可怕。
纣王心中杀意如野火燎原,在他即将爆炸的一瞬,却被三个凉凉的字浇灭了:“还下吗?”
“下!”
纣王牙龈出血,浑然不知,一个下字咬出血,可见多用力。
石矶拂袖,清空棋盘,道:“我先。”
这一局,八十手,纣王败。
石矶拂袖,清空棋盘,落子。
六十手,纣王几欲呕血。
石矶拂袖,清空棋盘,落子,看向纣王。
纣王费力抓起一枚棋子,一子如山重。
白子落入棋盘,一战又起。
不足四十手,纣王气喘如牛,目光散乱。
不过他依旧死死盯着棋盘!
“刀还我……”
不知什么时候,棋盘旁多了一个人。
金灿灿的金袍道人,看着比纣王还有钱。
金袍道人伸手抓住了纣王抓在手里的金刀。
纣王如野兽般布满血丝的骇人目光从棋盘上抬起盯上了金袍道人。
一瞬,纣王心中如野火肆虐的疯狂杀意找到了宣泄口!
“滚!”
纣王对着金袍道人面门一拳砸了过去。
近距离纣王暴起伤人,金袍道人毫无防备之下还真被砸了个正着。
金袍道人面泛金光,道人面皮没事,纣王的手已血肉模糊。
“哇!”
吐血的却是金袍道人。
金袍道人面如金箔,伤的不轻。
他伤了人王,用他的面皮,尽管动手的不是他,但人王确实是他伤的,而且还见了血,天道人道一起反噬,他悲剧了。
纣王呲牙咧嘴,手也伤的不轻。
纣王左手拎刀,看向金袍道人的目光不善。
金袍道人脸色难看的像掉进了粪坑又吃了大便一样。
石矶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瞅了瞅纣王的手,道:“你伤了手,今天的棋看来没法下了。”
纣王面皮发烫,点了点头。
顺着台阶下了,心有余悸之余又多了几分感激。
石矶又道:“你手中的金刀不是我,是这位道友的,我放在这里就是等他来取的。”
纣王咬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什么不是孤的……”
这句话他一直想对石矶说,可惜没找到机会,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和应景的人说出来了。
“你……你……”
金袍道人几欲呕血,恶心的要死!
石矶叹了口气,道:“道友怎么才来?你一进城,我就取出了金刀,一直等道友来取,现在你看这事闹的。”
第600章 百年后?
金袍道人怒道:“城外那两个鸡头难道不是你斩的?”
纣王不懂,妲己娇躯微颤,脸又白了。
石矶道:“确实是我斩的,但与道友又有什么干系?”
金袍道人磨牙:“你用的是金刀?”
石矶摇头:“杀鸡焉能用牛刀,无意间大概带了几分金刀刀意。”
金袍道人眼皮直跳,竟不敢再瞪石矶,而是转向了纣王这个坑死人不偿命的大粪坑!
不要说他,就是女娲娘娘当日那么愤怒也不曾踩纣王一脚。
圣人都忍了,更何况他,除了用眼神凌迟千百回,他还真没办法,这叫干瞪眼。
至于纣王,右手拳头血肉模糊,左手拎着刀也不敢贸然出手,脸皮都能伤人的人,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占到什么便宜,更何况自己儿子老师这样的存在都唤这人一声道友,可见也是一个老怪物。
两人对峙,眼神交锋。
石矶一颗一颗将棋盘上的黑子尽数捡回棋罐,手腕一转,翻手一拂将棋盘上的剩余白子扫入白子棋罐,棋盘清净,石矶起身,对峙两人余光都缩了一下。
金袍道人曾对石矶这个悬在他头顶随时能落下来斩他头颅的凶刀研究极深,因为深知,所以害怕,更何况石矶在这座城里要杀他也就比杀那只鸡多费点力气,也不过是宰头牛!
他除了任人宰割,绝无还手之力。
若不是石矶一贯说话算话从不食言,他绝不敢冒险前来送死。
至于纣王,棋盘如战场,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更何况是一轮又一轮令人绝望的无情虐杀,说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恐怕纣王在心里阴影消失之前再也不敢碰棋盘了。
“今天是贫道收徒的日子,两位这样不好吧?”
对峙两人神情微变。
石矶看向纣王道:“不给贫道面子,也该给贫道的小徒弟一个面子吧?”
石矶又转向金袍道人道:“给朝歌城一个面子可行?”
金袍道人收回视线,道:“贫道给琴师大人一个面子。”
纣王也放下刀,对石矶道:“帝辛鲁莽了。”
石矶指了指纣王手中的金刀道:“刀……”
“此刀孤甚喜!”
好嘛,这是不打算还了。
金袍道人脸又是一黑。
石矶道:“两位都受伤不轻,先回去疗伤吧。”
“那刀?”
金袍道人急了。
石矶道:“刀又跑不了,该你的终归是你的,大不了,多等个百年!”
百年后?
纣王脸黑了。
金袍道人脸色微微缓和。
纣王冷哼一声,一拂袖走了。
百年后,他也打算带走。
妲己欠身,忙跟上。
小家伙在他们下棋期间已经睡了。
纣王离开后,石矶对金袍道人道:“道人受的道伤不轻,道友还是尽快去疗伤吧!”
金袍道人神情复杂的看着石矶道:“我现在哪里都不去。”
“什么意思?”
“我就在这里疗伤!”
“想让我给你护法?”
“难道你不应该?”
石矶道:“有些事贫道认,但有些事你休想赖在贫道头上,今日之事,九成在你,你若不在该果断时不果断,该犹豫时不犹豫,从人王手里抢东西,你真把他当凡人了?”
第601章 封神榜
金袍道人也不说话,也不走。
石矶淡淡看了金袍道人一眼,转身回了屋子,要留就留吧,但想借她的合道气机疗伤,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石矶一进屋子,金袍道人连一丝气机都截取不到了。
石矶合道朝歌城,上合天道,下合人道,天人合一,为这朝歌城的小老天爷,正是道人道伤的最佳良药。
道人哪里肯走,这种被天道人道同时反噬的道伤不要说凭他自己治愈,他连见都没见过。
道人拖着重伤的元神走到棋盘前,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哀嚎一声双手趴在棋盘上用头撞石头棋盘。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咋就沦落到如此地步了!!
武成王黄飞虎接到了紧急军情,东海平灵王叛乱。
黄飞虎忙找闻太师商量,最后还是决定由黄飞虎坐镇朝歌,闻太师亲率大军平叛!
武成王与闻太师联名上书纣王立即就准了,闻太师在朝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了。
闻仲前来向石矶辞行,黄飞虎也一起来了。
这是继三年前石矶代闻仲收黄飞虎正式拜入截教后第一次与黄飞虎见面。
见过礼后,闻仲说明来意。
“为什么不让飞虎去平叛?”
这是石矶的疑议。
闻仲道:“飞虎的大局掌控要比弟子强,而对外征战却是弟子经验更丰富。”
石矶没再说什么。
离开前,黄飞虎拜倒在石矶面前,问出了那个积压了三年的问题:“琴师,三年来弟子一直想找您询问我那长子的下落……”
石矶笑了笑道:“姜子牙不是已经给你算过了吗?”
黄飞虎惊讶。
石矶道:“他算的没错,令郎很好。”
黄飞虎有些尴尬了。
石矶转头对闻仲道:“飞虎正式拜入我截教的事,跟你说了吧?”
闻仲点头:“说了。”
石矶道:“那你这个做师父的该教的该讲的还是要多花点心思跟他讲一下,免得闹出笑话。”
“弟子明白。”
闻仲与黄飞虎走了。
而盘膝坐在梧桐树下的金袍道人,至始至终没人发现。
闻仲出征没多久,姜子牙也在西岐金台拜将出征北伐了。
讨伐的对象正是前不久骚扰过西岐的北伯侯崇黑虎。
北伯侯崇侯虎哪里是姜子牙的对手,战败被擒,后降周。
消息传回朝歌,朝野震动,纣王大怒。
不过随之而来的丧讯却令纣王大笑了三天。
“姬昌死了!哈哈哈……姬昌死了!”
费仲尤浑也被放了出来,君臣同乐!
一个主题姬昌死了!
他们能乐半年。
周文王姬昌死的并不安详,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常被梦魇折磨,梦魇来自于他的内心,他的恐惧和愧疚,他为此修建了灵台,招收枉死之魂,包括他的儿子。
灵台建成之日,姜子牙回了趟昆仑山,元始天尊将封神榜交给了姜子牙,并赐下了护身至宝杏黄旗与打神鞭,这杏黄旗为先天五方旗之一的中央戊己杏黄旗,为一等一的防御灵宝。
打神鞭是元始天尊根据天书记载秘法以一段先天灵根黄中李炼制,色泽玄黄,鞭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玉虚符印,共计八十四道玉虚符印,与封神榜相生相克,专打榜上神灵,不入先天,不为后天,为神道异宝。
姜子牙回西岐按元始天尊吩咐悬挂封神榜于灵台。
伯邑考、商容、比干……真灵应召入榜。
周文王姬昌无缘上榜,死后反受阴司审判。
阳世的贤名并未减轻他在阴世的清算。
竟是罪孽深重之人。
周文王死后,其子姬发继承王位,为周武王。
北伯侯崇黑虎归周,西周武运大涨!
第602章 劫数
西周吞并北方诸侯后才有了与殷商分庭抗礼的地盘和力量。
纣王一直视姬昌为心腹大患,不能说他错了,只能说不全对,姬昌毕竟曾为殷商的臣子,对殷商多少是有感情的,而且姬昌受声名所累,在利益和大义之间总会陷入徘徊不定、犹豫不决,而且他也年纪大了,精神体力都在衰退期,注定成为不了一个杀伐果断开疆拓土的开国之君。
他的继承人姬发则不同,他对殷商只有仇恨没有感情,而且年轻力壮,野心勃勃,他具备一切开国之君的优秀条件。
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纣王却不曾看在眼里,用纣王的话来说,就是:“姬昌已死,姬发小儿不足为虑!”
石矶看着夜空那颗冉冉升起的耀眼主星,她知道要开始了,两个棋盘一起开始,人间改朝换代,仙人入世历劫,都不是游戏,百姓之中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能叫父母双亡,不叫改朝换代,改朝换代太残酷,死的人太多,一次改朝换代,需要百年休养生息恢复生机。
死在战场上的多是年轻青壮乃至少年,每一位开国之君都是明君,那是因为他们将一个国家打烂了,剩下了老弱病残,断壁残垣,荒芜农田,一双双悲伤到麻木的眼睛……
榨干了油水,连血都流干了,再也榨不来,只能养养,养养再榨,休养生息,不是为了修养,是为了生息!
改朝换代,代表着死人,成千上万,十万百万的死人!
王侯将相,忠臣良将,普通百姓,稚子幼童,无不可死!
而仙人入劫,同样残酷,千年万年苦修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道消,圣人之下皆可死!
绝顶大能如何?天地大能如何?大罗金仙如何?圣人弟子又如何?该死不该死都会死!
圣人都兜不住!
只要入劫,下一秒就有可能被人算计死!
在石矶入劫之后,意外会更多,各种圣人至宝会纷纷登场,天地大劫也好,神仙大劫也好,你不死我就得死,谁死?!
不要说大罗金仙,就是大能也会下场!
这场劫数已经囊括了从古到今天地人三界各方势力,因为石矶身后代表着太多东西,她又拉入了圣地之外不可知之地入局,谁都不敢肯定下一刻会不会跳出来一个史前老魔杀人,又会不会毫无征兆被一巴掌拍死!
天地间不买圣人账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而且这些人没一个善茬,比如魔族,比如巫族,比如凶兽一族,比如九天月神,比如小太阳神,比如奈何桥上的那位,那位连道祖的账都不买,比如天帝,圣人不能杀天帝,天帝更不怕死,比如凤祖……
洪荒其实真的很大,人间其实真的很小,纣王的天下更小,人族被圣人合炼天地的时候分割了,以人族现在不过四五十岁的平均寿命,也走不了太远,从生到死能看到的天地都不过头顶和脚下,坐井观天,谁又不是。
纣王统治的这个天下是最正统的人族天下,不过也只是东胜神洲靠近东海这一块的人族祖地,三百岁的人族共主与五十岁的人族共主能统治的天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虽然都叫天下!
一个天仙乃至真仙的人族共主与一个凡人共主能统治的天下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南赡部洲有人族,西贺牛洲有人族,就连北俱芦洲也有巫人。
天地间到处都是人,但再也连不成一片了。
人只会越来越弱,不会越来越强。
仙人也是。
神仙劫,要杀大只的仙人,运气好转职为神,运气不好,化了灰灰。
第603章 暗波诡谲
人间改朝换代,一个王朝覆灭,一个王朝崛起,夺的是天下,享的是国运。
那么三教神仙劫夺的是什么,享的又是什么?谁夺谁的?又享什么?
这也是各大势力愿意冒险入局的根本。
西岐城,一个须发皆白的睿智老人同样看着天空,看着他辅佐的那颗主星升座,向中天攀升。
老人负手依门而立,脸上并未有多少喜色,因为一切都才开始,主星离帝星还很远,他们的路还很长。
他回了一趟昆仑山,心情沉重到了极点,知道的越多越沉重,他竟不知道他在一个人眼皮底下活动了十年,朝歌城,一直有那么一个人,看着他,他却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都身心俱寒。
老师说,那人很危险,是他,是他们阐教接下来要面临的大敌,让他务必小心。
“琴师!”
老人睿智的眼中闪过精光,陡然生寒。
他是一个天生的将相之才,久经苦难磨砺,磨砺了七十余年,八十岁拜相。
这天地间已经很少能有什么人什么事将他压垮,便是圣人也不行。
他已经不是那个在昆仑山唯唯诺诺孜孜求道的姜子牙了。
他是封神之人,他是天命之人,他知道他是谁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了,他也给自己重新定位了,他不必畏惧任何人,至少封神大劫结束前,不必畏惧。
无畏无惧,傲骨自生。
昔年被赶下昆仑山时,他就对自己说过:“姜尚,姜子牙,不要再活的像个笑话,不要再给人笑话你的机会!”
虽然迟了些,但终归是来了,仙人也好,道人也好,姜太公的鱼钩都钓得,姜太公的打神鞭都打得。
八十四岁了,再不狂,就老死啦!
帝星昏暗,异星升座,不祥之兆。
司天监将前面四字去掉,上疏朝廷。
丞相费仲看过后,将司天监监正叫到面前问:“异星在何方?”
监正回道:“西方。”
“西方?”费仲嗤笑,“姬昌刚死,你说西方异星升座,不祥?难道你希望姬昌活着吗?”
监正:“但……”
“下去,再敢说这种妖言惑众的无稽之谈,本相绝不容情!”
监正无奈退去。
冬去春来,妲己终于脱下了狐裘。
三月初一,妲己来向飞廉请安。
见过礼后,飞廉跟妲己讲了些天地间的旧事,又跟她说了些当今天下各方势力的分布,妲己眼界逐渐开阔,也不曾再出幺蛾子。
尤其是在九尾雉鸡被石矶斩了两头又对她道清其中原委之后,妲己更夹起了尾巴做人。
雉鸡精又有另一番际遇,经一个道人指点后,去了西岐。
哪吒年前被太乙真人接走了。
石矶接到了一封来自陈塘关的书信,是李靖向她这个师伯写的,虚话多,实话只有几句,向石矶为他儿子讨要混天绫和乾坤圈。
他不说,她都差点忘了。
不过,石矶更愿意将这两件宝贝赐给她的记名小弟子。
但又怕对两个小孩刺激过大!
石矶眼皮一跳,她的熊徒弟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第604章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劫运化蛇,他已入劫,而且入劫不浅。
一身杀气的野性青年驾着血云正朝骷髅山飞去。
他还是入了杀道。
入了杀道,也破开了瓶颈。
大罗金仙一重天,是杀破天的。
杀道契合他本心,但不契合这个天地,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契合了。
不管是人为算计,还是他身犯杀劫天意如此,终究,他入劫了。
不能单纯用一个好或不好来评判。
上一量劫,石矶就是个例子,只要能破劫而出,必会一飞冲天!
但,杀不出去呢?
“无非一个死!”
小熊一定会咧着嘴露出一嘴白牙笑着回答。
刀口舔血,亡命之徒!
这种人没有道理可讲!
即便读再多的书也没用。
天性使然!
天生杀才!
至少石矶不曾改变他多少。
不是石矶不够用心,而是他不认可的东西,学不进去。
但徒弟终归是徒弟,认了就要管,石矶曾说过:“不管你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只要你能走到骷髅山,天大的事,为师都会为你接下……”
“如果死在外面,最多只会去收尸,不会去报仇。”
石矶说过的话,她一直记着,也不曾因为这个徒弟不听话走上了她不喜的杀道而有一毫改变。
石矶不曾皱眉,也不曾生气,只是看着,看着他回骷髅山。
在小熊即将跨入山门的时候。
被一个声音拉回了头,“道友,请留步!”
石矶眼神微冷,是一个仪表极为不俗的仙人,她竟没发现他,又一个天命之人。
小熊回头,狭长细眸危险的打量来人,“有事?”
仙人言笑晏晏道:“道友可是找琴师?”
小熊斜瞥了仙人一眼,口气很冲的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仙人笑面不改,言笑晏晏:“如果是,道友便不用上去了,琴师并不在山上。”
小熊微怔,“不在山上?”
仙人点头。
“你是如何知道的?”
仙人神秘一笑道:“因为我知道琴师在什么地方!”
“你知道?”小熊眼睛一眯,危险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仙人笑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不然道友还以为凭我这点微末道行还能算到琴师行踪不成?”
小熊皱了皱眉,道:“我老师在哪里?”
仙人眼睛一亮,道:“原来道友是琴师弟子,失敬失敬!贫道申公豹,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小熊没有回答申公豹的问题,而是又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道:“我老师在哪里?”
申公豹舔着脸道:“在我回答道友这个问题前,贫道想求道友答应我一件事。”
小熊眼中血光微漾,他森然道:“你想死吗?”
申公豹头皮发麻,不过脸上笑容不改道:“道友不妨听过贫道所求之后再决定看贫道是不是该死。”
“说!”
“贫道想求道友引荐,拜入琴师门下。”
“什么?”
小熊一愣。
石矶也愣住了。
小熊挖了挖耳朵道:“你再说一遍?”
“小道想求道友引荐,拜入琴师门下!”
申公豹神情极其认真的又说了一遍。
小熊从头到脚认真打量起了申公豹。
石矶眼帘微垂,细算起来。
申公豹到底是谁的人?
一种是元始天尊的人。
一种是天道的人。
一种是他自己的人。
第一种最好处理,杀了便是,不必在意他身上的天道印迹,因为八成是假的。
第二种比较麻烦,因为他气运逆天,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几乎等同于拥有不死之身,谁弄他谁倒霉。
第三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他可以是任何人的人,他可以是第一种人,也可以是第二种人,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不是任何人的人,任何人都能成为他向上爬的阶梯,这种人最逆天,也最能搅风搅雨。
看着好像与石矶是同一类人,其实有本质区别。
石矶从不承认她是任何人的人,即便虚与委蛇也不曾。
“如果是第三种人……”
石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小熊走到骷髅山下终未上山跟着申公豹朝朝歌而来。
昆仑山麒麟崖,元始天尊俯视人间,眼神平静的几近冷漠。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这是道祖的原话。
这句话从道祖证道成圣天地间出现第一位圣人压在众生心头已经三万年了。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他现在却在费尽心机与一个蝼蚁下棋,而且有些捉襟见肘。
他不是不能一脚踢翻棋盘,再一脚将她的那些棋子踩成齑粉。
但后果……
他的弟子也会被人踩成齑粉!
大劫结束,阐教名存实亡。
如果他要这样结果的话,他完全可以无视一切规矩。
规矩,棋盘内的规矩,是为了保护棋子。
不至于一盘棋未下完,棋子尽毁,棋盘崩坏,以后谁都莫得下!
今天你踩我弟子,明天我踩你弟子,踩到最后,大家都没弟子。
天道就该找圣人算账了。
规矩,理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缺,便是巫妖大战时期,祖巫妖皇也不曾对妖帅大巫出手,不然,巫族与妖族也只剩下祖巫和妖皇了。
更何况是最重规矩的圣人时代。
道祖从成圣到合道不曾打杀过一个皇阶,天道之下六位圣人至今也不曾打杀一个绝顶大能。
圣人不管脾气如何性格如何都不曾做出有失圣人身份的事。
至于女娲娘娘之怒,那是天怒。
开启大劫的天怒。
随心所欲而不逾矩,这大概就是圣人。
限制圣人的不是天地规矩,而是圣人自己心里的规矩。
天之最高处,三十六重天之大赤天八景宫,老子低头看着天庭若有所思。
天帝又颁布了一条新天条。
天庭的天条逐日增加,如一条条规矩枷锁不断规范这个天地,规范这个天地间的所有仙人,包括圣人、大能。
每一条天条的颁布,都代表着天意认可,而每一个天意认可后面又代表着天地众生的意愿,天地众生希望限制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圣人。
即便这些天条于他们而言轻若蛛网一拂而净,但这些蛛网终究是出现了。
有了蛛网,就容易积尘,尘土多了,圣人也就被埋没了。
三万年了,从天地间第一位圣人出现,到现在三万年了,终于也要过去了吗?
老子闭上了眼睛。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蝼蚁希望他们头顶不再有圣人。
第605章 师徒重逢
一朵血云横冲直撞直奔朝歌城。
血云之上小熊提着申公豹道袍后领,因为后者云速实在太慢。
血云落地,申公豹衣领被松开了。
野性青年看着眼前巍峨雄城问了一声:“你确定是这里?”
申公豹一边整理衣冠一边点头,“确定。”
“你最好不要弄错!”
小熊丢下一句话,大步进城,城门两边甲士看了一眼,不敢阻拦盘问。
能在这里当值的都炼就了一双很亮的招子,像这样的凶人谁拦谁倒霉。
申公豹忙跟了上去。
一进城一个红衣小姑娘朝他们招手。
“师兄,这里!”
小熊微微一怔,凶残的眼神内敛,眼中有了笑意,不曾见过,但不妨碍他认人。
红衣小姑娘很醒目,她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如朝歌城的古城墙一样灰沉沉很暮气,只有她鲜红如花,红如朝阳。
红色,他喜欢。
如血!
小熊一边招手一边快步走向红衣小姑娘,因为笑意,眼神少了凶残少了犀利,有点呆滞,小熊走到红衣小姑娘面前,嘴角向两边扯开,露出一嘴白牙,他伸手抓了抓头,道:“是老师让你来接我的?”
红衣小姑娘狡黠一笑,道:“不是,是姑姑让我来接小熊师兄的。”
小熊眼里笑意加深,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红衣小姑娘也不是个多话的,她转身道:“我们快回去吧,姑姑还等着呢。”
“好!”小熊点头。
至始至终申公豹都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不曾插嘴,很识相。
红衣小姑娘在前带路,小熊略显呆滞的狭长细目中闪过异样光彩,道!他在这个他尚且不知名字的红衣师妹身上感受到了道,她在前面,仿佛在开道,他走在她的道上,不再被朝歌城的人道压制,很玄,很妙。
走在最后面的申公豹越走越快,越跟越紧,大有越过小熊去的苗头,被小熊冰冷扫了一眼,申公豹才悻悻放慢了脚步,他有一种天生的直觉趋利避害。
二人跟着红衣小姑娘一路畅通。
庭院深深,梧桐抽芽,三月中。
青衣如故,不曾深一分,也不曾浅一分,与去年三月一样。
脚步声靠近,前面的轻快,后面的心跳压过了略显沉凝的脚步声,一个紧张,一个更紧张。
石矶站在阶下,双手拢在袖中,看着院门,静等弟子,静待重逢,她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她又不吃人,何必这么怕,既然这么怕,又何必急着来见她,大概是她对他过于严苛了吧,以致三千年才回来一次……
石矶眼神飘远,昔年她们师徒三人北俱芦洲一别,已经有三千年了……
“老师!”
青年双目微红,大步越过红衣小姑娘来到石矶面前砰然跪地,一下一下磕头,仿佛要把这三千年来亏欠下的都磕下。
石矶微怔,仿佛眼前的青年与某一年跨海而来的少年身影重合,那一年,他也是这样磕头,不是三个,也不是九个,一直磕,她送走了所有异人,就留下了他,并收他为徒。
只因她承诺过他,在海之彼岸,那时候他还小,还不会说话,还没有名字,也被凶煞折磨……
“小熊!”
青年停下了磕头,茫然抬头。
这是她当年给他起的名字。
“起来吧!”
石矶声音饱含感情,“你知道老师不讲究这个。”
“是。”
青年起身,垂手而立,很恭敬,非常恭敬。
石矶伸手拍了拍青年肩膀,青年已经比她高了,说了声:“不错!”
一句话,青年泪目,他一直都想回来,但又不敢回来,因为他怕从老师眼里看到失望,乃至不喜。
那是他唯一害怕的,害怕到畏惧,畏惧到胆小。
直到他突破大罗金仙,他才敢也有脸回来见老师了,当他决定要回来的时候,他归心似箭,他跨洲而归,只为拜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