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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黄河水……清了

    朱厚照一听,眨眨眼,先是一愣,而后笑了。

    他是相信方继藩的,方继藩让自己不用急,那便不急了。

    不过……

    一听方继藩嘱咐他赶紧想办法量产新药,倒是让朱厚照又重新惆怅起来。

    而今,研究所有的是银子,毕竟上市了,这么多人挥舞着银子送了来。

    可是要量产,且还要达到大规模的量产,里头却有不少的难点,是朱厚照非要克服不可的。

    这也是朱厚照无奈的地方。

    这一点,和织毛衣不同。

    科学的道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困难,翻过了一个山丘,接着会有一个新的山峰在等着你。

    朱厚照撇撇嘴,却应了下来:“快了!”

    …………

    第三日。

    辩论继续开始。

    这一次,翰林院更加人满为患。

    毕竟上一次的辩论,已经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王佐的一番高谈阔论,获得了无数人的掌声和认同。

    他毕竟是个品德高尚的人,且满腹经纶。

    哪怕是新学的门人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至于李朝文……

    他的表现,实在是有愧真人之名。

    原本大家对于这位真人,还颇为敬重的,可而今却多了几分轻视。

    弘治皇帝清早起来,显得忧心忡忡,在辩论开始之前,弘治皇帝召了王佐和方继藩觐见。

    弘治皇帝显得很疲惫,眼袋乌青的,显然又是一宿未睡。

    先是看了王佐一眼,又看看方继藩。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道:“两位卿家不必多礼,来,赐座。”

    王佐点头。

    方继藩已是落座。

    这王佐和方继藩彼此都不看对方,当对方是空气。

    弘治皇帝随即道:“王卿家,朕久闻你的大名,在南京可好?”

    王佐声若洪钟道:“陛下,尚可。”

    弘治皇帝抚案,淡淡道:“你是否对朕有所不满。”

    王佐听罢,立即起身拜下道:“陛下何出此言?臣蒙陛下不弃,忝列显职,圣恩浩荡,臣仰慕恩德,报效都来不及,何来不满之说?”

    弘治皇帝道:“那么,王卿家何以屡次三番,和朕对着干呢?”

    弘治皇帝将话讲透了,我是皇帝,你是臣子,那你为何来拆朕的台?

    王佐肃然道:“这正是为了社稷啊,陛下,难道忘了成化年间的事吗?臣受陛下恩典,见有人蒙蔽皇上,所谓不平则鸣,岂有沉默不言的道理,陛下……”

    王佐说到此处,眼眶就红了,带着几分悲痛道:“臣在南京听说了许多事,陛下改弦更张,欲行新制,可敢问陛下,祖法,难道就一无是处吗?在江南,许多的读书人因为陛下行新制,十年寒窗,毁于一旦,科举之途,再无希望,不满者,如过江之鲫。臣所担心的是,倘若继续这样下去,这些读书人,便是遍地的干柴,但凡有火星子冒出,便是大火熊熊,陛下啊,这一场大火,要烧的,不是别人,正是陛下啊。而今,天下四起奢侈之风,读书人没有进身之阶,臣不才,此次入京,名为辩论,实是为了江山社稷,希望能够说动陛下,请陛下凡事三思,任何事,都不可操之过急,这关系到的,是无数人的命运,是千千万万人的前程,岂可只因陛下一念之间,因为齐国公人等,更亲近陛下,陛下便一言九鼎呢?”

    说罢,他叩首道:“请陛下三思。”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显得惆怅,他能看出,王佐是个忠臣,真算起来,并没有什么过错。

    这便是为天子的难处。

    有的时候,他明知道一件事是对的,可是总有人阻拦他,阻拦他的人,若是奸臣倒也罢了,偏偏这些人恰恰是赤胆忠心之人。

    即便是一国之主,也有许多的无奈呀!

    弘治皇帝这时看向方继藩。

    方继藩一脸无辜的样子,眨眨眼。

    弘治皇帝的脸便拉了下来。

    仿佛是在说,还不是你不中用,还有那个李朝文,真是个天大笑话,否则何至于朕拉下脸来求人。

    偏偏你方继藩,还毫无羞愧之心。

    弘治皇帝微微侧头,便凝视着王佐:“这些,姑且不论。”

    王佐的心凉了下去。

    何为姑且不论,这是天大的事啊。

    只见弘治皇帝又道:“朕只问你,今日论道,卿家可以网开李朝文一面吗?”

    王佐顿时就心痛欲绝起来了,顿了一下,道:“臣……期期不敢奉诏。”

    弘治皇帝的脸色多了几分严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你不怕朕处置你?”

    显然王佐是个不畏强权的君子,毫不犹豫的肃然道:“臣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弘治皇帝抿了抿唇,而后道:“卿以为自己是对的,其实却错了。”

    “若是错了。”王佐固执的道:“臣自会付出代价。”

    弘治皇帝直直地看着王佐,沉默了许久。

    而后,他挥挥手:“卿等退下吧。”

    …………

    方继藩和王佐退出了奉天殿。

    方继藩这才道:“王部堂,方才……”

    王佐冷哼一声,一副不屑于顾的样子,眼中满是轻蔑。

    而后,他淡淡道:“齐国公,好自为之。”

    方继藩可不是那种甘于受气之人,觉得此人很讨厌,他脾气上来了:“这话是我对你说的。”

    王佐笑了,只是这笑不达眼底,而是显出嘲弄:“是吗?那么今日便要揭穿齐国公与李道人之间不可告人之事,要天下人都知道,何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你们祸乱国家,还不够吗?”

    方继藩:“……”

    祸乱国家……

    这么大的帽子呀?

    方继藩气乐了。

    “知道为何我没有打死你吗?”

    这一次轮到王佐沉默了。

    方继藩抽了一下嘴角,透出一丝冷笑,道:“因为不用打死你,你也休想辩论赢我的师侄。”

    说罢,方继藩背着手,先行而去。

    王佐气的脸色发紫。

    这齐国公……还真是……死到临头,尚且不知。

    此人跋扈至此,实是可恶。

    等王佐赶到了翰林院的时候。

    却发现方继藩和李朝文都已到了。

    翰林们见了齐国公来,倒是规规矩矩了许多。

    方继藩坐在上首,其余人分别跪坐在左右。

    沈文乃是翰林大学士,不过比方继藩的身份低,只好在旁陪坐。

    其余王不仕人等,个个沉默的样子。

    不过更多的人,虽是绷着脸,显得严肃,实则心里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李朝文和师叔对视一眼,却见师叔翘脚,施施然的抱着茶盏看热闹的模样,心情很复杂。

    王佐就座,只和沈文等人见礼,随即看向李朝文。

    他面色冷然。

    “李朝文!”直呼李朝文的名字。

    李朝文道:“朝廷赐我为真人。”

    王佐眼带嘲讽地看着李朝文道:“你也配为真人?正好,你的师叔齐国公方继藩今日在此,老夫想问,你之所言,是不是你的师叔方继藩所指使?”

    李朝文显得大度,没有追究他的无礼,脸色淡然的摇头道:“此乃天意。”

    “又是你那一套所谓紫微星和黄河清的那一套?”

    李朝文不急不躁的道:“这便是天意。”

    “君子敬鬼神而远之……这道理你不懂。”

    “贫道乃是方外之士……非君子也。”

    “……”

    …………

    此时,一封快报,紧急的送到了宫中。

    弘治皇帝打开一看,愣住了。

    他万万料想不到,呃……

    弘治皇帝看了萧敬一眼,忍不住道:“萧伴伴,你来看看,这果然是天意……”

    萧敬知道陛下已经很多日子都是阴沉着脸了。

    可在这转瞬之间,陛下却是喜笑颜开,很是振奋,事有反常呀。

    萧敬便立马从善如流的瞥了一眼那奏报,两腿猛地有点发软。

    卧槽……

    黄河水……它清了。

    莫非……莫非……当真……这真是上天之意?

    是了,若非是上天之意,这黄河水,如何能清?

    萧敬心里既震惊又惶恐。

    太可怕了,这是真正的天意啊。

    哪怕是再淡定的萧敬,此刻也忍不住歇斯底里的道:“陛下……承受天命,此……此……真天子也。”

    弘治皇帝急促的呼吸,其实他整个人也有点懵了。

    事实上,弘治皇帝实在无法理解这黄河水是如何能清的。

    但有一点可以证明,方继藩绝对没有能力让这浑浊的黄河水变得清澈。

    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那李真人,竟真的是个得道高人,是真神仙。

    弘治皇帝收了奏疏,顿时觉得自己精神抖擞,龙精虎猛。

    即便昨夜整宿未睡,此时眼眸也显得异常明亮起来,他正色道:“方继藩他们在何处?”

    萧敬连忙道:“在翰林院。”

    弘治皇帝振奋道:“走,随朕立即去翰林院。哼……这一场论道已经结束了,那王佐,左一口社稷,右一口忠心,朕要亲自让他看看!”

    “奴婢……遵旨。“

    萧敬在这一刻,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内心依旧还在震撼,无数的念头在他可怜的脑瓜子里闪过。

    真是太可怕了,恐怖如斯啊。

    居然……居然……黄河水,真的清了。

    天底下,有这般的奇迹吗?

    ………………

    今天开始逐渐恢复更新。这几天东奔西跑,太累了,感谢大家的理解。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天子即圣人

    王佐的口若悬河,迫人气势。

    几乎又到了他开始将李朝文按在地上摩擦的时间。

    众翰林们,此时对李朝文不禁同情起来。

    一个道士,居然敢来和王部堂辩论,这不是找死吗?

    若是他们肯定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敢见人。

    好在,李朝文的脸皮很厚,对众人同情的目光视而不见。

    其实他不是不害怕,而是他对自己的师叔很有信心。

    师叔说的从来不错,毋庸置疑的。

    所以,他只坐着,任由王佐各种骂人不吐脏字,变着各种花样。

    转眼之间,一个多时辰过去。

    李朝文现在已是体无完肤,倒像是他已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方继藩翘腿坐着。

    人们佩服的看着王佐。

    这由不得别人不佩服啊。

    这可是第一个,他们亲眼看到,站在方继藩面前,还敢指桑骂槐的痛骂方继藩的人。

    而且……此人还是活的,能动的那种。

    他们真是由衷的钦佩,王佐这牛逼了。

    王佐并不在乎旁人怎么看自己,此刻他的声音,还在堂中咆哮。

    “当今皇上,不可谓不圣明,从前,明察秋毫,广开言路,可现在看看,成了什么样子,庙堂之上,豺狼虎豹,尽都是奸邪小人,皇帝乃是天子,而圣人是何?孔子是圣人,天子是孔子吗?”

    “李朝文,你说话啊。”他一字一句的逼问着。

    李朝文沉默,不说话。

    他不能开口,根据他的经验,自己开口说一句,王佐能说一百句,而且处处都占着理,所以当王佐在念经,自己不理会便可以。

    “齐国公,你也在此,你难道不该说点什么?”

    王佐看向方继藩,目光透着审视和质疑。

    众翰林们心里又佩服起来。

    了不起啊了不起,王佐王部堂的勇气可嘉,实为士林典范,这一身铮铮铁骨,真是让人佩服。

    痛骂几句皇帝,都不算什么。

    毕竟骂皇帝的,在大明数不胜数。可直接指着方继藩的鼻子还痛骂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可能除了皇帝,迄今为止还找不出骂方继藩的人来。

    这是因为,皇帝也是要面子的,阎王好惹,骂也骂了。

    可方继藩是什么人,这家伙当场打死你,推说自己脑疾犯了可是说不准的。

    再者说了,他这么多徒子徒孙,你王佐难道就不怕走在路上被人拍砖,自己的儿子碰巧被歹人拉去了城外的城隍庙?就不怕恰好欠了一点贷款,不怕突然家里失火?

    王佐已到了兴头上,他凛然的盯着方继藩,一身正气。

    “齐国公没什么可说的吗?”

    方继藩悠哉悠哉的呷了口茶,将茶盏捧在手里把玩着,一边摩挲着光滑的茶底,一边朝王佐淡淡说道。

    “说,说啥,你刚才说啥,我招你惹你了?”

    王佐冷笑:“呵……事到如今,齐国公还要装聋作哑嘛?此事,就是因你而起,这一切,都是你所指使的,现在你还想置身事外,如今,李朝文不发一言,难道齐国公也要在此枯坐?齐国公,这里可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呢,你还要在此假装气定神闲到什么时候?”

    方继藩深深的看了王佐一眼,居然并没有气恼,而是浅浅一笑。

    “我方继藩,是什么样的人,你王佐人在南京,可能有所不知,可是在座的各位,有谁不知道吗?”

    方继藩说着便左右四顾,看向众翰林。

    “我为人诚实,从不虚言,心里只有百姓,上报国家,下安黎民,以天下为己任,王部堂啊王部堂,你若是不信,让他们都摸着自己的心口来说,我方继藩,有做过半点不对的地方吗?现在你从南京赶来,在此胡言乱语,可是……我方继藩有打死你吗?有没有?这足以见得,我为人善良,做人清白,是讲道理的,到了现在,你却骑在我的头上,开口闭口便说我方继藩欺君罔上,是奸邪小人,好嘛,你真以为,我没有脾气?以为我好欺嘛?”

    王佐却是冷哼一声,不屑的睇睨着方继藩。

    “是可忍,熟不可忍。”方继藩突然,豁然而起,将手中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哐当!

    这一下子,全场静默。

    人们胆战心惊的看着方继藩,眼里瞳孔收缩。

    却见方继藩捋起了袖子。

    “你想和我方继藩来论道,我只问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和我争论,我的门生,跋山涉水,远渡重洋,遭遇无数风浪,被疾病折磨,给大明带回无数的金银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门生,平定交趾,深入大漠,与鞑靼人,与罗斯人鏖战,出生入死,九死一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门生,远赴佛朗机,为我大明,除掉心腹大患的时候,你又在何处?我的门生,在锦州,在保定,建功立业时,你在哪里?”

    连番的质问,竟是让王佐一楞。

    方继藩深深的凝视着王佐,冷冷的道:“我的门生,深入农家,与他们同吃同睡,你说我方继藩是小人,你这可耻之徒,竟靠着一张嘴皮子,便自诩清流,敢在我方继藩面前放肆?”

    王佐被方继藩骂做是可耻之徒,心里一咯噔,脸顿时羞红。

    “你为百姓做过什么事,你行过什么善,你给他们建房子了,给他们治病了?你为皇上立过什么功劳,你可有在陛下遇刺时,挺身而出,为陛下挡刀吗?你有上马,保家卫国吗?”

    王佐脸上羞红,不禁道:“你,你……我……我……哼,莫非这是齐国公所为?”

    方继藩正气凛然道:“这是我的门生所为,是受了我的熏陶和教诲,与我做的,有什么分别?”

    王佐厉声要说什么。

    却听外头道:“皇上驾到。”

    一声驾到。

    堂中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皇上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方继藩起身,预备要带着人去接驾。

    却见弘治皇帝,竟是龙行虎步,匆匆进来,他打量了义愤填膺的王佐一眼,再看看李朝文。

    弘治皇帝背着手,踱了几步:“如何了,这里怎么充斥了火药味,卿等都为朕的臣子,怎么,居然还在此吵闹不休?”

    “陛下……”王佐眼眶又红了,拜倒在地:“臣……臣………”

    “你这又是哭什么?”弘治皇帝目光凛然,如刀锋一般在王佐身上掠过,他语气,平静的可怕:“朕已见你哭了几回了,朕难道驾崩了吗?这些眼泪,还是收起来吧,等朕驾崩的时候,自有你在此嚎哭的时候。”

    这句话,略显刻薄和恶毒。

    这是摆明着奔着王佐去的。

    王佐顿时心凉透了。

    来之前,皇帝可不是这般样子的。

    可转眼之间……莫非……陛下已是恼羞成怒了?

    其余诸翰林,个个也觉得寒心。

    无论如何,王佐王部堂虽然言辞过激,可都是为了陛下好啊,他是一心为了陛下。

    这一次,本就是齐国公勾结了那李朝文,事实已经很清楚了,陛下若能明察秋毫,何至于对王佐如此,

    王佐……他是忠臣啊。

    王佐叩首:“陛下既出此言。可见臣非要肝脑涂地不可,臣不才,不能为陛下分忧,还在此,触怒圣颜,此万死之罪,恳请陛下赐罪于臣。只是……陛下啊……臣还要一句良言……”

    “什么良言。”

    弘治皇帝的脸色,波澜不惊,他的忍耐,已至极限了。

    弘治皇帝在方继藩方才所坐的位置坐下,而后,冷冷的看着王佐,继续道:“朕的良言,听的太多了,李真人,便给朕说了不少,卿家总在朕身边,说什么良言,你是当朕糊涂吗?”

    “此道人……是个骗子!”王佐咬咬牙,厉声道。

    他豁出去了。

    死就死。

    就算是死,也和方继藩这些小人,同归于尽。

    至少……还可留下一个赤胆忠心之名。

    弘治皇帝突然面上流露出了古怪之色,他深深的看了王佐一眼:“是吗?李真人是骗子?那么,朕该相信谁人?”

    “陛下……”

    弘治皇帝却又突然,意味深长的打断了王佐的话,语气出奇的平静:“朕来此,是要告诉你,黄河水……清了!”

    “……”

    王佐脸色骤变。

    黄河水……清了。

    黄河清,圣人出……

    这是李朝文所言。

    本来,这一句话,乃是古语。

    也就是说,当黄河水清澈之后,便会有圣人出世。

    按理来说,谁是圣人,可说不好。

    可这话先是李朝文所言,李朝文又说圣人乃是当今陛下……那么……若他的前一句话是真的,人们自然会对第二句话,深信不疑。

    而现在……黄河水……居然清了。

    翰林院里,像煮沸的水,竟一下子掀开了锅盖。

    人们一时之间,在无陛下亲临时的敬畏和沉默,却是疯了似的开始议论。

    “这……怎么可能……”

    “黄河水清了……莫非……被李真人所言中,这样说来……岂不是……岂不是……”

    说话之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后头欲言又止的话应该是,岂不是,陛下当真是那个圣人?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圣天子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令所有人都震撼不已。

    黄河水清。

    他们深信,无论是方继藩还是李朝文,都不是大罗金仙。

    他们怎么可以做到,让黄河水清呢?

    这世上,除了上天之外,恐怕再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了。

    可现在,黄河水清……了……

    那王佐的脸色一片惨然。

    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

    因为……他不相信。

    黄河水,怎么能说清就清了呢?

    他拜在地上,伸长脖子,依旧还是冷汗淋漓的样子,却是壮起了胆子:“陛下,自古以来,虚报祥瑞的事屡禁不止,陛下……这定是……定是有人虚报……”

    呼……

    一言惊醒,许多人回过神来。

    对呀,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所谓黄河水清,在场的人,不是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吗?

    既然如此,谁知道这是不是地方官见皇帝想要做圣人,故意而为之呢?

    弘治皇帝却是气定神闲的看着王佐,以及充满了疑惑的诸人。

    弘治皇帝淡淡道:“这样说来……卿家是不肯信的了?那么,孟津县令的话,卿家不会信,那山西布政使司的奏报,你也不信?陕西布政使司呢?还有河南布政使司,以及山东布政使司呢?”

    弘治皇帝一连串的说出了几个布政使司。

    听到了这话,王佐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这都是黄河流经的省份。

    四个布政使司,若是当真发生了黄河水请的事,一定会快马加鞭的奏报。

    这可是布政使司,奏报的人,也都是巡抚,布政使这个级别的封疆大吏。

    这些人,可能会有一个两个,想要指鹿为马,但岂会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哪怕是天子,只怕也不可能胁迫他们做这样的事吧。

    至少据他所知,河南布政使吴寒,就是一个很有风骨的人,当初他和吴寒同在翰林院,吴寒以忠直而成名,吴寒的性子,他是最清楚的。

    这样的人,绝不会弄虚作假。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继续看着王佐,道:“除此之外,送来祥报的府县,还有三十七份,这还只是开始,想来此后送来的祥报还有不少,王卿家,莫不是全天下的地方官以及封疆大吏都在阿谀奉承,也都在弄虚作假?这世上,只有王卿家铁骨铮铮?”

    弘治皇帝唇边带笑的说完这番话,可这话就明显有那么点扎心的意味了。

    “陛下……我……”王佐突然像找不到了词汇。

    片刻间,弘治皇帝的脸上严厉起来,直直的看着王佐道:“现在,卿家闹够了没有?”

    王佐连忙叩首,头埋在地上,语塞了。

    他很清楚……当黄河水清成为事实的时候,他这几日的辩论,即使多么的精彩,也是在转眼成了笑话。

    他已是心乱如麻,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众翰林震惊之余,不禁惊骇的看向李朝文。

    这李真人,当真能参透天机?

    大家这时倒是想起了当初他求雨,便立下大功,而现在,连黄河水清,他也竟能预知。

    李朝文面带淡淡笑容,含蓄的很。

    只见弘治皇帝又厉声道:“现在,王卿家该怎么说?”

    话音落下,不等王佐有所回应……

    却听有人声若洪钟道:“儿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恭喜陛下承上天之命,列入圣贤,陛下在位数十年,日理万机,仁义广播,苍生万民,无不受陛下雨露恩惠,此万古之所未有也,儿臣能有幸,陪侍圣天子左右,实是祖宗有德,是三生之幸啊。陛下圣名,远播海内,四海归心,洪福齐天,此天下亿兆臣民之幸……儿臣忍不住要放声三呼,吾皇万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弘治皇帝显得很激动。

    他心里竟生出奇妙的感觉,难道这真是上天的旨意吗?

    若如此,那么也不枉这些年来的尽心竭力了。

    方继藩拜倒之后。

    其余人面面相觑。

    这话很肉麻啊!

    可若这当真是天命,似乎肉麻也没什么。

    大家也不笨,于是众人纷纷拜倒。

    “吾皇万岁。”

    听着震天的声音,那王佐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在此时,觉得心都凉透了。

    而后,却不禁恐惧起来。

    现在的情况,他的所作所为,性质已经变了。

    此前,尚可以说是据理力争,铁骨铮铮,可现在……在人看来,他所做的一切,分明是胡搅蛮缠,是图谋不轨。

    他煞笔着脸色,叩首道:“陛下万岁。”

    弘治皇帝冷哼一声,死死的看着王佐。

    一副待会儿收拾你的模样。

    随即,弘治皇帝露出了笑容,看向李朝文:“李卿家,是如何知道黄河水要清的?”

    这真是个好问题。

    众人都支起了耳朵,想听听这李朝文的回答。

    李朝文却只微微一笑,依旧还是仙风道骨,给人一种神秘莫测之感:“陛下,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漏。”

    弘治皇帝恍然了一下,随即乐了。

    是啊,老天的事,怎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只有李朝文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比这里所有的人更激动。

    自己的师叔,真是活神仙啊,自己真真是越发的佩服师叔了,这黄河水请之事,真是师叔告诉自己的。

    他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师叔一眼,见师叔一副欢天喜地,巴结皇帝的模样,看着……好像很卑鄙,很不要脸,很小人,很阿谀的样子。可是……

    李朝文的心里却更是一凛,师叔竟能参透天机,却还伪装成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这……就更是深不可测,恐怖如斯了。

    因为似师叔这样的人,如此这般的得道高人,自然是不必下作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师叔参透了三界自然之理,却是大隐隐于市,游戏人间。

    这般的情操,才最为可贵。

    李朝文此时只恨不得噗通一声,朝方继藩拜下,抱着师叔这真正的得道高人叫一声爹。

    他猛地想起,好像龙泉观近来又得了不少香客馈赠的土地,还有各项业务,挣来了不少钱财,不知师叔对此有没有兴趣,应该送给师叔,让师叔这样的得道高人享用才对。

    其实……黄河水清,真不是所谓的参透天机。

    黄河水变清,历史上出现过许多次。

    方继藩只是在上一世,从各地的县志和府志里,看到了今年会发生黄河水清的记录而已。

    三天之前,黄河水会变清,因而方继藩顺势而为,借了李朝文之口说了出来。

    方继藩历来弘扬正能量,三观奇正,是不屑用封建迷信去忽悠别人的。

    所以,这事儿,自然是由李朝文来代劳了。

    弘治皇帝对待李朝文,客气了不少。

    此前对此人,还颇为疑窦,现在才知,此人深不可测。

    何况,天子为圣人,这也挺好,至少杜绝了不少流言蜚语,弘治皇帝对此,很有兴趣,这李朝文,实在是立下了大功劳啊。

    他满带笑意的看向李朝文,温和的道:“李卿家,你参透天机,观察天象,当真是上天预示了朕乃是圣人。”

    李朝文依旧淡然自若的样子,道:“此文圣也,确实是上天的征兆,臣怎么敢胡言乱语呢。不过……”

    说到不过二字,所有人都直了眼睛,个个一动不动的看向李朝文,想知道接下来的不过,又是什么意思。

    却听李朝文轻描淡写道:“不过这天象很奇怪,除了帝心耀眼之外,竟还有两处星芒,甚是耀眼,臣努力的参透,倒是略略的参透了一些,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弘治皇帝眼眸顿时亮了几分,兴趣大增:“细细说来。”

    李朝文道:“臣恐说了,贻笑大方。”

    李朝文依旧显得很矜持含蓄,可是……

    笑话。

    现在你李朝文就是真神仙呢,莫说是皇帝,这满朝文武,天下万民,谁还会怀疑你的话,还贻笑大方都说出口了。

    方继藩不得不说,这李朝文不是一般的会装呀!

    “但说无妨。”

    弘治皇帝只当李朝文乃是客气对李朝文更高看了几分。

    像这样既有本事,又是得道高人的人,还能保持如此谦虚的态度,这样的人,可是凤毛麟角了。

    李朝文躬身道:“陛下,从天象来看,围绕着陛下身边,竟还有两位小圣人要出来,称之为亚圣,根据臣的观察,其一,乃是太子殿下,其二,乃是齐国公……”

    话音落下……

    跪在地上的王佐突然噗的一声,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卧槽……

    太子……齐国公……

    陛下是圣人,也罢了。

    捏着鼻子,认了便罢。

    转过头,方继藩和太子,那两个……臭名昭著的家伙,他们……也成圣了。

    若说弘治皇帝为圣,对于王佐而言,是一记重拳,而接下来,李朝文的话,却如几个时辰连续不断的拿着扳手在殴打,王佐已经无法承受了,气血上涌,眼前发黑,一口老血喷出,犹如喷洒一般,鲜血大口大口的自口里喷溅。

    他……恨哪。

    苍天哪,你这是要干啥。

    他身子摇摇欲坠,喷血不止,脑袋接着无力的垂倒在地,啪嗒一声,像一个泄气的皮球。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帝王之师

    方继藩和太子竟是亚圣……

    众人翰林们,内心震撼无比。

    其实圣人要出世之说,早在数年前,就在江南开始盛行。

    某种程度而言,这更像是一群失意文人们的精神寄托。

    他们深信在名教被篡改的面目全非之际,定会出现一个力挽狂澜的圣人,重新恢复旧的秩序。

    可渐渐的,这样的流言在南方流传的越来越广,越来越甚嚣尘上,便连京师,也开始受到了波及。

    无数人心心念念的,就是等着一个圣人出现。

    这也滋生了某些怀有野心的人。

    倘若上天真的没有让一个圣人出世呢?

    那么,有人开始想要炮制出一个圣人。

    王佐,就是最理想的对象。

    王佐或许没有这样的野心,可架不住有许多人,想要借助他的名望和忠直,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可哪里想到……当答案揭晓的时候,这圣人,竟是天子。

    而天子之后,竟是方继藩和朱厚照。

    人们面面相觑,错愕的看着满面红光的弘治皇帝。

    再看看方继藩。

    最后,他们目光落在了王佐身上。

    呀,王部堂再喷血。

    大口大口的血水,喷洒出来,溅在地面上,染红了他浑身,这样血淋淋的画面让人觉得人。

    可是暂时,大家的心思,没有放在这王佐身上。

    而是有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朝文,似乎在期待他说下去。

    弘治皇帝惊讶的扬眉,郑重的问道:“是吗?太子和继藩?”

    弘治皇帝同样很震惊。

    他们这样不着调的人也可以成为亚圣吗?

    李朝文却是脸不红,眼不眨的,一脸正色道。

    “陛下,此乃天意,臣不过是据实禀奏而已,若是臣由虚言,天厌之。”

    让一个方外之人,发出天厌之这样的毒誓出来,那么……再没有人怀疑李朝文的真假了。

    毕竟,李朝文已经让所有人证实了他的神通,而这神童,绝非人力可为,只有上天才可以做得到。

    既然上天有灵,身为方外之人的李朝文,又怎么敢轻易以老天的名义来发毒誓,甚至是……弄虚作假呢?

    这样的事,这李朝文绝对不敢忽悠的。

    老天无眼啊。

    有人在心里发出了感慨。

    可无论心里如何吐槽,谁也不敢反驳,再多的言语反驳,也是无力的。

    毕竟黄河的水都清了,这不就说明,李朝文说得都是真的嘛!

    没人在敢反驳,在敢有半分的质疑了。

    方继藩惭愧了。

    他汗颜道:“老天爷竟这样垂青于我吗?李师侄,话可不能乱说,这样说来,我心里惭愧的很,我何德何能,怎么能忝居于太子殿下的下座,更遑论,与陛下相列了,这定是骗人的,我不接受,我决不接受。”

    李朝文倾佩的看了一眼方继藩,心里感慨万千,师叔这样有大神通的人,还能保持着如此的谦逊,实在是很难得啊。

    虽然亚圣之说,不过是自己趁热打铁,师叔事前并不知情,而现在,他不能接受,可不成。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师叔建新学,桃李满天下,为朝廷培养了无数人才。奉圣天子之命,下西洋,历经千难万阻,正因有师叔这样的人辅佐,圣天子才能大治天下,圣天子若是周文王,师叔就是姜太公,师叔怎么可以谦虚呢,小道为了参透这天机,已是折寿了十年,师叔……万万要接受啊。”

    李朝文一脸虔诚的说道。

    方继藩心里真是惭愧的很,看看左右,弘治皇帝似乎对此,并不反感。其他翰林,个个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那王佐,竟是不吐血了,居然让方继藩觉得有点遗憾。

    方继藩道:“我虽有赤胆忠心,也有爱民之心,所谓德如高山仰止,可是能力,却是有限,哎……”

    一声叹息。

    弘治皇帝背着手,心里却颇有几分陶醉。

    原来太子……竟也可以成为亚圣。

    他的心目中,方继藩才是一个德才兼备的人。

    而太子嘛……他会个啥?

    无论如何,这对皇家而言,有着莫大的好处,对于清除新政的障碍,推而广之,更是如虎添翼。

    弘治皇帝心里喜滋滋的,他不禁朝李朝文颔首点头。

    “李真人实是得道高人,敕命,李真人授予大真人号。”

    李朝文一愣。

    这真人和大真人是不同的。

    天底下,有许多的真人,可在正一道里,大真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张家的传人,也即是张天师。

    自己哪里敢和天师并列,这是欺师灭祖啊。

    李朝文忙拜倒:“臣之所学,尽为天师所授,岂敢加以大真人号,与天师并列,臣惶恐,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臣能被朝廷授予真人之号,已是仰慕圣天子恩,感恩戴德了。”

    李朝文拒绝的十分果断。

    这不是好玩的事。

    李朝文还是晓得厉害的。

    这是正一道的规矩,而他,只希望能够安安生生,做他的真人而已。

    能因师叔的原因,而一步登天,已是心满意足。

    弘治皇帝诧异。

    其他翰林面面相觑。

    看来……这位李真人,不但得了道,竟还不慕名利。

    境界之高,深不可测。

    弘治皇帝显然对李朝文的姿态很满意,世上少有这种清心寡欲的人,他又对着李朝文颔首。

    “不成想,你还有此心思,既如此,那么,卿依旧为真人吧,来啊,赐予龙泉观金三千万,赐土地田庄三万亩。”

    李朝文才松了口气,于是,叩谢皇恩。

    弘治皇帝道:“这圣人,朕不稀罕……”

    他说到这里。

    其他的翰林们又错愕了。

    那吐完了血的王佐也不禁愣住了,满脸诧异的看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道:“朕乃天子,何须做圣人呢?朕的职责,不过是敬天法祖,下安黎民而已,圣人之号,不过是锦上添花。只不过,既然这是上天之命,朕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英国公年纪老迈,朕不忍心他操劳,不过此时,是非常之时,朕思虑再三,还是需劳动他动身,前往祖庙,祭祀列祖列宗,向列祖列宗们,上祭表,告知今日之事,如此,也算是告慰了列祖列宗们的在天之灵了。”

    弘治皇帝看向方继藩。

    方继藩朝弘治皇帝笑,笑得很开心。

    弘治皇帝板着脸:“如李真人所言,卿乃朕之姜太公,乃朕的左膀右臂,卿万万不可为此而沾沾自喜。”

    方继藩连连点头。

    “儿臣诚惶诚恐已是来不及,哪里敢骄傲自满。”

    弘治皇帝满意极了,面上露出喜悦的笑意来,随即他便开口说道:“如此甚好,你既也有文名,朕近来,一直都在思考着一件事,现在,却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方继藩心里嘀咕,陛下成日琢磨这有的没的,很操劳啊。

    弘治皇帝背着手道:“皇孙年纪日渐长大,可在朕眼里,毕竟还是个孩子,从此往后,你便言传身教,做他的授业之师吧,让他在你身边,多听听你的教诲。”

    方继藩一愣。

    说起来,皇孙进了自己的保育院,这一层关系之中,方继藩属于皇孙的开蒙老师。

    这是一个十分紧密的关系。

    不过……现在……弘治皇帝让自己做的,却是皇孙的授业恩师。

    这又是一层新的关系,蒙师是让皇孙开蒙,让他懂得学习。而授业恩师,就不同了,这是属于一对一的关系,彼此之间,可比父子一般。

    反正就是……事关到皇孙的事,方继藩一概可以管。

    皇帝这是要让自己将自己的平生所学,统统传授给皇孙。

    那王佐听到此处,眼里,竟是闪过了一丝恐惧。

    这样说来,天子若是驾崩,接着,便是太子那个魔头登基,等太子驾崩,便是皇孙,也就是方继藩的影子,克继大统。

    祖孙三代,都要和理学要仇啊。

    三代,足以改变天下的大势。

    完蛋了。

    他已来不及呜呼哀哉,居然觉得,本是有些缺血的自己,竟好像,又有感觉了,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喉头一甜,噗……

    鲜血四溅。

    方继藩本是要叩谢,见王佐这般,不禁喊到:“呀,王部堂又流血了,这是病入膏盲的征兆,来人,来人,我看他的肺定是有损,要紧急手术,开膛破肚不可。”

    王佐头晕目眩之中,听到这些话,已是吓得浑身汗毛竖起,张着溢血的口,含糊不清道:“我无病,我无病。”

    方继藩哪里会理会他,依旧朝人吩咐道。

    “不可讳疾忌医,来人,将他抬去医学院。”

    外头,有差役听了吩咐,哪里敢怠慢,匆匆抬了人,便要走。

    王佐发出了凄厉的大喊:“我无病,我无病……”

    这声音,由近而远。

    可那凄惨的声音,却如绕梁一般,至今没有在堂中散去。

    面如死灰的翰林们,仿佛在耳畔,还能听到这凄厉的吼叫,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果然……报复来了。

    他们已经可以想象,被绑在手术台上的王佐,被人用锋利的刀子,剁成肉碎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他们的身体竟是不由的发颤。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大喜临门

    弘治皇帝情绪很好。

    对于这位李真人,印象也是极佳。

    有本事……且还如此谦逊,果然是得道之人的样子。

    江南的那些所谓圣人流言,转眼之间,便已不攻自破。

    倒要看看,还有谁以后还敢造圣人的流言。

    送走了圣驾。

    在翰林院所有翰林复杂的目光之下,方继藩领着李朝文出了翰林院。

    刚刚出去,终于憋不住的李朝文,直接噗通一下拜倒在地,噙着泪水道:“师叔大神通啊。”

    方继藩眨了眨眼,一时分不清这个家伙的眼泪到底是真是假。

    可方继藩是个纯洁的人,他不会将人往坏处想。

    方继藩叹口气道:“哎,这算得了什么,起来吧。”

    李朝文却是不肯起,一脸诚恳的道:“师叔,陛下所赐的田产以及钱财……”

    方继藩撇嘴道:“你将师叔当作是什么人了,这么点蚊子肉,师叔也看得上嘛?狗东西,真是没有眼色,你这是要置我于不义嘛?又亦或是将我当作是乞丐?我方继藩,不吃嗟来之食,噢,听说近来又有不少香客,进献了土地和钱财?”

    李朝文先是一惊,正要请罪,现在听到了弦外之音,立即道:“是,是,是,可是不少呢,明日,小道便亲自带着账簿,请师叔过目。”

    方继藩脸上神色淡淡之态,叹了口气:“你看看这些该死的香客,他们有银子和田产,不去救济百姓,却是搞这些名堂,平日不积德,求神拜佛,也不过是临时抱佛脚。这些银子和田产,我方继藩还就不信了,不能花在百姓们的身上,要教贫者富起来,要让饥寒交迫之人有饭吃有衣穿,师叔信得过你,明日不必带账簿了,我也懒得查账,直接寻王金元,将钱财和地契,统统交给他便是了,师叔要拿这些为这天下人,做一些好事,虽是杯水车薪,可有志者事竟成,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也要谨记着教诲,你虽是方外之人,可方外之人,却也不能独善其身,却需心怀苍生,以天下为己任。”

    李朝文毫不犹豫的叩首道:“小道谨记师叔教诲。”

    “滚蛋!”

    方继藩一向干脆,大手一挥,已是上了在外头候着自己的车马。

    李朝文目送着车马,唇边浮着真切的笑意,心里是雀跃无比。

    终于……自己有资格享受滚蛋的待遇了。

    要知道,师叔身边,能动辄被呵斥滚蛋的,全部加起来,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手指,而终于,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可谓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苦心人,天不负啊。

    李朝文心里满满的成就感,觉得浑身的细胞都雀跃起来,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腿脚竟好似也有了劲头,人生有了无限的希望,眼眸里闪闪生辉。

    这种美妙的滋味,不亚于人生三大喜。

    ………………

    “啥?凭啥父皇是圣人,本宫是亚圣?”

    朱厚照瞪着方继藩,一脸的不服气。

    是啊,就是不服。

    凭啥?

    “李朝文那个狗东西,瞎了眼是不是?”

    朱厚照开始唧唧哼哼:“父皇会织毛衣,会抡锤子,知道螺丝怎么紧固?用过扳手吗?会制药?哼,他就知道捡现成的。”

    方继藩有点给朱厚照气呼呼的样子给逗乐了,微笑道:“太子殿下和臣抱怨什么?自己和陛下说去。”

    朱厚照却是不再吭声了,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认真的道:“我不敢。”

    方继藩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盏,施施然的喝了一口,才道:“陛下圣明的很,不只是明察秋毫,还目光独到,已是下旨,让皇孙从今以后跟着我学习,我做他的授业恩师,哎,这是千斤重担啊。”

    朱厚照感觉心里酸溜溜的,想说点什么。

    方继藩却是突的看向朱厚照道:“可是陛下还是将太子殿下看轻了,太子殿下,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可谓是经天纬地之才。何况殿下又是皇孙的父亲,亲的。这么现成的师父不找,偏要来找我方继藩,哎……我虽不知陛下的良苦用心,可细细想来……要不,太子殿下,你来教授皇孙吧。当然,我还是师父,你就做我外聘的西席。”

    方继藩前头的话,引发了朱厚照的不服。

    对啊,他的本事不但比父皇多,比方继藩都高多了,凭啥不让本宫自己来教儿子?这么看不起本宫?

    可后头的话,却又令朱厚照警惕起来。

    老方不会连这个都偷懒吧,事儿本宫做,好处就你来得?

    他眨眨眼,想说点什么。

    方继藩随即摆摆手:“算了,算了,这样不好,陛下委我重任,我怎么好让陛下寒心,我理应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报效皇恩,这等事,万万不可假手于人,若是所托非人的话,到时怪罪下来,我吃罪不起。”

    朱厚照顿时眼睛一瞪,厉声道:“本宫来教,就按你说的办。”

    “这……真的可以吗?”方继藩不禁一脸忧心的道。

    朱厚照龇牙咧嘴道:“老方,你放心便是,我将我一身的本领,都倾囊相授,绝不藏私,这是我自己的儿子,我能不上心?”

    方继藩心里忍不住感慨,太子殿下,居然还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啊。

    方继藩立即道:“如此,便算是一言为定了。”

    …………

    次日一早。

    朱载墨便已至了西山,前来拜见,他本就将方继藩当作自己的恩师,何况方继藩还是自己的姑父。

    乖乖的和方继藩见了礼,朱载墨露出很期待的样子。

    他很佩服这个师父,觉得方继藩是个有大学问的人。

    因而,得知了消息之后,朱载墨满心雀跃,满怀着期待而来。

    这些时日,朱载墨长大了不少,也壮实了,个头虽只到了方继藩的肩头,却也有了几分成人的模样。

    方继藩看着朱载墨小大人的样子,眼里透着温和,笑吟吟的道:“皇孙来的正好,为师正在为教授你大学问也很是头疼呢,思来想去,决心教授你大本事。”

    “啊……”朱载墨终于露出了一点少年人该有的欢喜表情,面上带笑,期待不已。

    方继藩继续道:“因而,为师特意请了一个助教,这个人,可是一个有大本事的人啊,你暂先跟你学一些日子,学了三五成,为师再教你。”

    朱载墨彬彬有礼的作揖,郑重其事的道:“连恩师都如此看重此人,此人定是一个高士,却不知,此人是谁?”

    方继藩意味深长的看了朱载墨一眼,才道:“你爹!”

    朱载墨的脸,渐渐的凝固了,瞳孔在微微的收缩,他僵直的站在原地,竟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

    朱载墨被送到了一个作坊。

    这是一个小作坊,非常的简陋。

    只两个炉子,一个窑口,以及十数个匠人。

    此时,朱厚照正叉着手,上下打量着朱载墨,眼里有一点嫌弃,道:“看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哪里像我的儿子?今日先教你第一堂课,这作坊,你别看小,可它生产的蒸汽机车的某个构件,却是至关重要,没有这个构件,这蒸汽机车便算是废了,你先来这儿,学学怎么打炼钢铁,晓得怎么制摸,来,为父给你做一个示范,你看仔细了,可别失神,到时学不明白,为父抽你。”

    朱载墨进了这里,便觉得自己置身于火炉一般,看着这工棚里呼呼的冒着的蒸汽,仿佛要让自己窒息似的。

    虽是身份高贵,可这些,他能习惯。

    他毕竟是吃过苦的。

    何况,和这些比起来,他更震惊的是,自己那已经脱去了外衫,露出了古铜色的大膀子的亲爹,已拿起了锤子。

    哐当……哐当……哐当……

    作坊里,很快响起了如交响曲一般的和谐声音。

    人们沉浸在愉快的劳作之中。

    幸福的滋味,飘的老远,都能闻到。

    …………

    这几日,方继藩总是心神不宁。

    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

    朱秀荣要临盆了。

    公主殿下本是入住进了宫里,此后因为弘治皇帝生了病,因而才命人送了回来。

    预产在即,整个方家上下,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那杨管事,更是高兴的很。

    方家数代,都是单传,唯独到了少爷这一辈,终于……要开枝散叶了。这是祖宗有德,定是少爷烧了高香,做了许多的好事啊。

    不过面对女主人生产在即,这紧张就少不得的,一下子,整个方家都已乱作了一团。

    人声嘈杂,稳婆和医学院的人,统统都来了,便连御医院的太医,也都匆匆的赶了来。

    梁如莹奉旨,亲自带了女医们,枕戈以待。

    方继藩心里既是紧张,又颇有几分兴奋。

    傻子都知道,风险是要分散的,方继藩怎么会不知。

    多子多福,方继藩并不提倡这样的封建思想。生这么多孩子做什么,管生不管养吗?

    可是我们老方家不一样,我们老方家,是真的有皇位,啊不,有爵位要继承的人家啊,跟其他人,当然不同。

    ………………

    尽头转机,来晚了,抱歉呀。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喜得贵子

    朱厚照也听到了消息,匆匆的赶来。

    还没迈进门槛,便大声咧咧的喊了起来。

    “老方,怎么样了呀,生了吗?有没有难产呀,我将手术刀和臭麻子汤都带来了啊,要不要动刀子?”

    这个畜生……

    还真是的什么事都不知道避讳下。

    方继藩恨得咬牙切齿,抬眸却见朱厚照空手而来。

    身后头,一个少年郎,气喘吁吁的背着全套的药箱子,方继藩仔细的辨认,这不是……皇孙朱载墨吗?

    朱载墨和朱厚照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却又像是朱厚照的影子,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样,恭顺的让方继藩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见到弘治皇帝和朱厚照一般,奇了怪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这基因真是强大呀。

    方继藩在心里默默想着。

    朱厚照却没在意方继藩走神了,而是火急火燎的就要冲进去。

    “别拦本宫,这是自家的妹子,我去看看难产了没有。”

    方继藩慌忙拦腰将他抱住,一脸严肃的提醒他。

    “殿下,别闹,再闹以后研究院不拨钱了啊。”

    朱厚照顿时文静了下来,安静的也像一只绵羊,朝着方继藩露出笑容:“继藩,恭喜啊恭喜,不知得的是公子还是千金。”

    方继藩抬头朝朱厚照认真的说道:“生男生女都一样。”

    朱厚照闻言却是激动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给方继藩传授育儿经。

    “这可不一样,根据本宫生了数十个女儿的经验,生女儿不好,你又不能打她,又不能骂她,生来有什么意思?”

    朱厚照这家伙,说到打人居然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方继藩的目光,越过了朱厚照,看向朱载墨,朱载墨委屈巴巴的垂手立在厅中的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呃……

    看着怪可怜的。

    方继藩想说什么。

    突然,却听后院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朱厚照一溜烟,已跑了去。

    方继藩吓得脸都白了,心都在直颤,他连忙匆匆追上去。

    此时,完全没有做父亲的喜悦,有的,只是对于黑发人送小光光头的恐惧。

    一面走着,脑海里一面想到朱载墨可怜兮兮的样子,方继藩他对朱厚照一点都不放心,脚下的步子更是快了。

    到了后院,却见梁如莹抱着一个襁褓出来,喜悦的恭贺道:“恭喜,恭喜了。”

    她眉梢带着笑意,一眨眼之间,便有人夺过了孩子,这鲁莽的人,揭开了襁褓的一角,哈哈大笑:“哈哈,有小鸡儿,比他爹强。”

    梁如莹听了,顿时羞愧难当,掩面要走。

    方继藩冲了来,梁如莹反而不好走了,朝他笑意盈盈的。

    “恭喜,是男儿………”

    梁如莹说着,不禁顿了顿,才继续开口说道:“孩子有七斤三两,不小了。”

    方继藩将孩子抱过来,看看,一旁的朱厚照只好带着几分羡慕的样子,凑着脑袋来,看着肉乎乎的婴儿,感慨道:“他叫天赐,父皇已经给他取过名儿了,哈哈,方天赐,你好呀,还别说,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孩子顿了顿,恐惧的看着探过来的脑袋,张开嘴,突的,又开始嚎叫。

    朱厚照讨了个没趣,忙是轻轻捏他小手,小心翼翼的哄着:“不哭,不哭,以后封你做总兵官,威武小将军,钦赐不哭侯,世袭罔替。”

    然而面对朱厚照的讨好,孩子一点也不买账,哭的更厉害。

    朱厚照便有点嫌疑:“这狗东西胃口这么大,难道还想封王吗?未立寸功,就这般矫情,果然是你方继藩生的。”

    朱厚照胡言乱语,方继藩本想斥责他,却见朱厚照眼里欣慰的样子,眼睛里竟有点模糊,薄雾腾腾的,就好似自己生了个儿子一般,方继藩心念一动,便将这些话,都吞回了肚子里去。

    看着这怀里嗷嗷叫的孩子,方继藩也顿感欣慰。

    来到这个世上,有了一个爹,然后有了一个兄弟,此后又多了一个妻子,大子出生,如今,二子也已出世,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已至于方继藩遗忘了自己上一世,那个终日苦读不倦的书呆子。

    朱载墨也大着胆子,凑过来,看着小表弟,又时不时,眼睛瞥向自己的亲爹,一脸戒备的样子。

    他见爹竟是眼角里有了泪痕。

    奇怪了。

    原来自己的爹,也是有感情的。

    朱载墨随即,眼里放了光。

    一般而言……

    孩子都是可爱的。

    毕竟,养大一个孩子是一件很费心的事,需经受数不清的折磨和心力交瘁,人类之所以能够延续,正是因为,这小娃娃与生俱来的,带着可爱,因而,才能避免自己在年幼时,没有被人拍死,得以长大成人。

    方天赐哭了一会儿,见没动静,可能也察觉到,这样的效果不甚大,于是,便不哭了,新生的孩子,索性闭上眼帘,任凭身边的人又哭又叫,也是雷打不动,一副爱咋咋地,你看着办的模样。

    方继藩将孩子交给梁如莹,警惕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吩咐梁如莹将孩子先抱着,又让人叫ru母来。

    自己一溜烟,冲进了产房里,陪着朱秀荣说了一会儿话,安慰她一番,接着抖擞精神出来:“入宫……报喜去!”

    这一刻,吐气扬眉,仿佛凯旋的大将军。

    朱厚照却打了个冷战,朝着方继藩连连摆手:“我在此陪妹子,老方,你自己去。”

    方继藩也懒得理他。

    匆匆的入宫。

    …………

    弘治皇帝在方继藩入宫之前,就已得到了快报。

    他本是坐在御案上,批阅着奏疏,看着一份份的票拟,正是心烦意乱。

    萧敬匆匆进来,附在弘治皇帝耳边,细语几句。

    弘治皇帝将手中的朱笔一抛,使御案上,朱墨喷洒,落下斑斑的殷红。

    弘治皇帝侧目萧敬,紧张的追问道。

    “母子平安吗?”

    看着陛下急迫的样子,萧敬哪里敢怠慢,连连点头:“陛下,自是母子平安,孩子很健康,说是有七斤多呢,公主殿下劳苦功高啊,真是辛苦公主了。”

    弘治皇帝面上露出了喜色,突然,又眼眶红了,眼角湿润,他叹了口气:“秀荣这个孩子,当初在朕怀里的时候,仿佛就在昨日一般,这过去的事,真如白驹过隙一般,而今,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朕……朕真是高兴啊,真高兴。”

    他激动的站了起来。

    萧敬害怕陛下激动的过了头,小心翼翼的在旁搀扶。

    弘治皇帝随即道:“这是祖宗有德,是他们方家的造化。朕呢,也添了一个外孙,朕当初赐其名为天赐,哈哈……这是上天赐给方家,也是赐给朕的礼物啊。”

    “陛下……”外头有宦官,匆匆进来,躬身道:“陛下……齐国公到了,特……特来报喜。”

    “叫进来,叫进来吧。”

    方继藩入殿,拜下。

    弘治皇帝死死的盯着方继藩,很是严肃的问道:“孩子呢?”

    方继藩知道弘治皇紧张外甥,心里一阵感动,随即便开口道:“陛下,孩子好的很。”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朕真想现在就看看,皇家,已经太久没有喜讯了,真的太久………太久了。”

    他喃喃念着,似在自说自话。

    却又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

    到了他这个年龄,自己的儿女给他生出越多的子嗣,越令他欣慰。

    这应该是普天之下所有做父母的心愿,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的,都是那副思想,多子多孙多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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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太子殿下威武

    弘治皇帝在兴头上。

    看了方继藩一眼:“孩子吃了嘛?”

    方继藩:“……”

    良久,方继藩道:“陛下,想来吃过了吧。”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既是吃过了,待会儿,让梁女医将他抱入宫中来,朕和皇后,想看一看。”

    他失笑:“朕想来是老了吧,越是年迈,这多了一个外孙,心里便觉得高兴。”

    方继藩应下来:“陛下不老,陛下还年轻的很,再活五百年,都不成问题。”

    弘治皇帝晒然一笑:“五百年,朕可活不着,历朝历代,多少天子想要追求长生哪,可如何呢?朕很明白,他们之所以不顾一切的追求长生,以至于到了魔怔的地步,深信那些方士之言,不过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而已。说来,也是好笑,多少宏图大业的天子,何等的霸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声令下,血流漂杵,多少人的生死荣辱,只在其一念之间,无数生灵的血肉,也不过维系于他一身。可是呢……他们终究也有恐惧,这恐惧,化为了对长生的渴望,朕不同,朕不信这些,生老病死,天道也,人力岂可拒之?朕唯一期盼的,就是血脉延续,是子孙昌盛,是后世的子孙们,能够做到上承天命,下继祖宗基业,守住祖宗的江山,让这天下的百姓们,日子好过一些。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朕唯一担心的,就是后世子孙们不争气啊。”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太子殿下,允文允武,陛下有什么担心呢?”

    弘治皇帝微笑,似乎对太子也颇有赞许。

    猛地,他想起了一件事来,连忙追问道:“载墨现在跟着你,学习的如何了?”

    想到朱载墨,方继藩莫名的心疼这个孩子,朱厚照那个鲁莽的性子,不知道给了他多少苦受。

    不过父亲教训儿子,方继藩也是管着不着的,便没多嘴。

    “好的很,听话的不得了,皇孙是个极聪明的人,陛下放心。”

    弘治皇帝失笑:“朕听说,朱载墨近来跟着太子学习,哈哈……这些人以讹传讹,现在……这般的流言蜚语,太多了,似乎处处都在针对你,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轻易相信的。”

    方继藩:“……”

    弘治皇帝见方继藩脸色有些不同,不禁扬眉问道:“怎么?”

    此刻方继藩也不好隐瞒了,只好如实交代道:“陛下……这个,最近,皇孙是跟着太子在学习。”

    这一次,轮到弘治皇帝懵了,他微眯着眼睛,认真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被弘治皇帝看得发毛,不禁连连夸赞朱厚照。

    “陛下啊,太子实是天下不可多得的奇才,普天之下,再没有人比他更加博学多才了,因而,儿臣请太子殿下协助,帮忙一起教授皇孙。儿臣的才能,毕竟是有限的,只有和太子精诚团结,对于皇孙,才有莫大的好处。”

    弘治皇帝脸色又青又白:“那逆子有这耐心,载墨定要吃苦头了。”

    方继藩道:“皇孙是太子殿下的血脉,太子殿下,知晓轻重的,陛下难道会信不过自己的儿子嘛?”

    弘治皇帝脸色更加难看的厉害。

    他信任方继藩。

    也认可朱厚照的才能,但是……依旧还是放心不下朱厚照。

    否则,怎会让方继藩来做这个未来的帝王之师?

    偏偏……

    自己已将朱载墨交给了方继藩。

    太子又是自己的亲儿子。

    此时……木已成舟,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弘治皇帝心疼自己的孙子啊。

    何况……太子能教授啥?

    他心里转了无数的念头。

    竟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他苦笑:“赶紧着,将天赐抱入宫中来,朕想念的很。”

    ……………

    梁如莹将方天赐抱入了宫中。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亲手接过,看着怀里浑身皮肤皱起来的孩子,一副安静恬然的模样,一时之间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带着满满的宠溺之情。

    张皇后已是喜不自胜,家中多了一个新的成员,足以让这皇家夫妇二人,多了几分喜色,连这宫中,仿佛也都添了几分春色。

    张皇后道:“天赐,天赐……陛下,你看看,这名儿多好啊,瞧瞧他老神在在的模样,将来,一定出将入相,会有大出息。”

    弘治皇帝微笑,将孩子抱得更紧一些,情感也不禁泛滥:“朕的外孙,怎么会没有出息呢。他想没出息,才真的难呢。”

    张皇后笑着说是。

    ………………

    朱厚照对朱载墨很是不满意。

    在他看来,朱载墨从前虽也学了骑射。

    却过于‘学院派’。

    朱厚照对于‘学院派’鄙视不已。

    于是,将这些怒火,统统发泄在了朱载墨的身上。

    “狗崽子,这样能打仗吗?有板有眼,有个屁用,得用野路子,看着你爹。”

    朱厚照纵身,翻身上马,溜达了一圈,看着一脸木讷无语的朱载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滔滔不绝的数落道。

    “看清楚了没有,好好学着吧,真是可悲啊,我这样聪明的人,生了你这么个蠢物,真想抽死你,这么大的人,这世上的事,不能什么都凭着章程来,若是章程有用,还需人做什么?规矩是用来破坏的,就好似搞研究一般,需得怀疑一切,别人教授你的东西,你听了去,从此深信不疑,自此奉若圭臬,于是萧规曹随,最终……只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你要随时保持着怀疑之心,不要轻信别人说了什么,这骑马,织毛衣,研究,未来要治国平天下,都是一样的道理,你皇爷爷,从前就是别人说什么,他便觉得很有道理,如何了?还不是天下一塌糊涂,没有新学,他不过是个墨守成规的平庸皇帝。”

    朱载墨很是委屈,垂着头,瘪嘴,却不服气,抬眸张开反驳。

    “父亲,我觉得……”

    可话还没说出口,朱厚照便冷冷打断他。

    “你不需要觉得了,听就是了,我脾气很不好,老方说的好啊,棍棒底下出孝子,你可别惹我。别以为,自己学了点骑射,就了不起了,翅膀长硬了,尾巴翘起来了,你上马,与我厮杀,我一只手,便将你打翻下来。”

    “儿子不敢。”

    朱厚照一声叹息:“天哪……怎么生出这么个没出息的家伙,自己的爹都不敢打,还算人嘛?一辈子也只能靠着祖宗的恩荫,吃老本了。但凡有出息的儿子,都对自己的爹抱有怀疑之心,汉武帝就对文景皇帝的施政方法有怀疑,因而独尊儒术,而否认黄老。唐太宗杀兄弟,玄武门夺位,开拓进取,方才有大唐的拓地万里,你不能什么事都不敢,你心里得想着,这狗爹,凭啥就什么都是对的,若是让我来,我如何才能做的比他更好,而不是今日不敢,明日不敢,列祖列宗,就什么都是对的吗?文皇帝,不还忤逆太祖高皇帝,夺位靖难。男儿当有霸气,不要恐惧权威,别以为谁活的长,便什么都是对的,须知这世上,活得长的人,虽有极少数,历练了一些本事,可绝大多数人,虽是活得长,可都活在狗身上啦,你听他的,只会误了自己。”

    朱载墨扑哧扑哧的喘气:“爹,那我上马啦。”

    “来吧,来吧,取木刀来,为父一只手打你。”

    …………

    方继藩陪着月子里的朱秀荣,心里生出幸福感。

    他不是个有什么宏图大业的人,虽然心系百姓,想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点什么,让这天下的人,过的好一些。可他更喜欢,关起门来,陪着自己的小孩子,当然,前提是……得有钱。

    陪着朱秀荣,说了许多的话,外头王金元跌跌撞撞的来:“不好啦,不好啦。”

    朱秀荣皱眉。

    方继藩气咻咻的起身,出了房,便见王金元跌跌撞撞的在外头,方继藩抬腿便给他一脚:“狗东西,号丧吗?不打死你,我方字倒过来写。”

    王金元皮糙肉厚,居然一脚踹下,没啥反应,扑腾的在地上,叫道:“太子殿下受伤了,受伤了。”

    方继藩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惊住了,连连追问道:“受了什么伤,出了啥事?怎么回事?”

    王金元道:“他执意要上马,和皇孙骑斗,说是要用一只手,后来犹嫌不足,觉得不痛快,要人绑着自己的手,和皇孙骑战,皇孙不肯,被太子殿下骂的狗血淋头,于是皇孙便只好满足他的要求了,结果……结果……两骑相撞,太子殿下反剪着手,被撞飞了,摔下马来,飞出了几丈远,骨头折了。”

    方继藩:“……”

    虽然任何事,发生在太子身上,方继藩都是不觉得奇怪的。

    可是……听了王金元的交代,方继藩还是啧啧称奇,厉害了,我的太子殿下,原来还可以这样作死的啊。

    方继藩面色古怪,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老半天,他才憋红了脸,忍住了笑,发出了感慨:“殿下恃强而不凌弱,威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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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苟富贵

    朱厚照唧唧哼哼的躺在病榻上。

    苏月小心翼翼的给朱厚照翻身检查。

    这一翻身,朱厚照便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朱载墨站在角落,面如死灰,他也没想到,父亲居然真从马上摔下来,毕竟……在摔下来之前,他还是很威武很自信的,一副哪怕是反剪了双手,也能将自己打趴下马的模样。

    方继藩匆匆进来,听朱厚照嗷嗷的叫。

    苏月手一松,朱厚照翻了半个身的身子便又摔回了榻上,他又是一声惨叫。

    原来是苏月见师公来了,情急着要来给方继藩见礼。

    苏月一时无语,脸色惨然,看看朱厚照,再看看师公,索性拜在了方继藩的脚下:“学生见过师公。”

    方继藩颔首点头:“如何了?”

    “太子殿下他……骨头折了,在腿骨,骨科的王小乙马上赶来……”

    方继藩一愣:“那个写了一篇论文,首创了查房制的王小乙?”

    医学未必只是单纯的研究怎么治病。

    随着医学院的扩张,大量的军民百姓前来就诊,以至于医学院人满为患。

    因而,医学的制度创新,也开始出现。

    这个王小乙,专治骨科,很有几分本事。

    要知道,说起这骨科,这中医不是吹牛,哪怕是科学院,都远远不是那些老大夫们的对手。

    因而,医学院专门请了一些名医来,请他们在骨科坐镇,让他们教授骨科的治疗以及方法,这王小乙,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家伙不但专治骨科,而且一拍脑袋,觉得许多病人,虽已入了医学院,却因为治疗途中,大夫们的疏忽,因而造成了不必要的病情加重以及死亡,因而……他专门写了一篇论文,阐述了查房的制度。

    即将一群资历较浅的医学生组织起来,每日按时按点,根据不同的病患,进行查房,每隔一段时间,观察他们的病情。

    看上去,这是一个极简单的东西。

    可这玩意,对于病人而言,却有着莫大的帮助,以至于医学院的治疗率,足足提高了一成,数百上千人,因此而受益。

    正因如此,他的这篇论文,在求索期刊刊载了出来,甚至……有人认为,不只是医学,哪怕是其他的学科,在实践过程之中,或许也可借鉴。

    方继藩之所以对此有印象,是因为看了期刊,一拍脑门,呀,自己知道查房制度是什么啊,可是偏偏,为啥就没有想到,反而让一个**骨科的狗东西先行想了出来。

    “正是他。”苏月颔首点头。

    方继藩道:“教他赶紧来,先给太子正正骨。”

    朱厚照在榻上,嚎叫道:“老方,看看这个不肖子吧。”

    方继藩咳嗽:“殿下英明神武,武艺超群,且意志非凡,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来说句公道话吧,这事儿……”方继藩顿了顿:“就是殿下的不对了,殿下既然非要皇孙骑斗,就要愿赌服输,事后指摘,这会有损殿下神武的形象,殿下啊,咱们习武之人,得要点脸才是,载墨啊,你给太子殿下赔罪了没有。”

    朱载墨啪嗒跪在地上:“此前已经赔罪了,这一次再赔罪一次。”

    方继藩苦口婆心的坐在床沿上:“你看,殿下,本来只需赔一次罪,可现在皇孙却是赔了两次,算起来,殿下还赚了呢,这是开心的事,殿下没有吃亏。”

    朱载墨感激的看着方继藩。

    恩师一向是维护自己的。

    若不是恩师在,自己的父亲,还不知怎么样呢。

    方继藩的话,戳中了朱厚照的软肋,像泄气的皮球:“哎……哎……虎落平阳被犬欺。”

    探望了朱厚照,见朱厚照不过是伤筋动骨,并没有大碍,方继藩放心下来,等那王小乙来了,方继藩退出蚕室,朱载墨也跟了出来。

    方继藩看向朱载墨:“这些日子,随太子殿下学了什么?”

    朱载墨想了想:“学了许多,有打毛衣,有开刀,有骑射,有冶炼,还有……学习绘画工程的图纸。”

    “觉得如何?”

    “还成,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朱载墨本就是个聪明的人。

    何况朱厚照本就是一个既苛刻又是这些行当的宗师,他要教授,学的很快,许多的经验,都是闻所未闻的。

    只是,朱载墨却认为,这玩意用处不太大。

    方继藩微笑:“天下有百业,自打新政铺开之后,这行当就更多了,正因为如此,所以居上位的人,不能对于各个行当,完全陌生,心里得有数,这也是让你跟着太子殿下学习的原因,你可知道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吗?”

    朱载墨似懂非懂的点头。

    “这何不食肉糜,以至于晋惠帝让后世之都嘲笑他愚蠢,可在我看来,这并非是愚蠢这样简单,这个世上,有的是的人,并不愚蠢,可照样做出了无数何不食肉糜的事,你知道原因吗?”

    朱载墨好奇的看着方继藩。

    与朱厚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方继藩这个师父,对待自己既关爱,又有耐心。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这是因为,历朝历代,许多居高位的人,高高在上,不屑去体察民情,自以为聪明,殊不知,他们不但见识浅薄,而且还狂妄自大,你自己尚且斗不了解的事,怎么可能去解决他呢,百姓愚钝,无非就是一家一户受害,可若是身怀神器者浅薄,便是要贻害天下的啊,皇孙一定觉得,为师这样安排,让你学习这些看似无用的知识,是让你白白受苦,可实际上,这是我的一片苦心,因为,将来天下将寄望于你的身上,你的一言一行,既可为天下谋福祉,也可贻害天下,多学一些本事,有何不可?为人君者,最可怕的,不是他所知不多,而是他刚愎自用,殿下学了这些,便会知道,原来这个世上,每一个行当,都有它运行的规则,只有如此,对于自己不懂得事,你才能保持着谦卑之心。”

    朱载墨点点头:“学生终于明白了恩师的苦心。”

    方继藩和蔼的摸了摸朱载墨的肩,如沐春风的道:“明白就好,我知道载墨是个有孝心的人,为师再教你一个东西。”

    朱载墨眼里放光,终于要开始学习真本事了:“不知是……”

    方继藩郑重其事的道:“做人要感恩,苟富贵,勿相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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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宏图大展

    朱载墨看着方继藩。

    苟富贵,勿相忘。

    这……朱载墨心里想,或许就是自己的父亲和恩师的区别了吧。

    父亲严厉苛刻。

    可是自己的恩师呢。

    哪怕有时候总是有板有眼的教训自己。

    可是总会用一种别致的方法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或许这也是为何自己在恩师身边,能够轻松写意的原因,和在父亲面前,完全不同。

    想到此处,朱载墨心里不禁感动。

    恩师的性情,是极好的。

    他既桃李满天下,却又总能让弟子们不失亲近,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有如此多的弟子,且有这么多人成才的缘故。

    朱载墨心头一热,他本想跟随着恩师轻松的话,笑一笑。

    可随即念头一转,却是严肃起来,郑重其事的朝方继藩行了个礼,道:“学生谨记着恩师今日的教诲,授业之恩,永生难忘,学生自当牢记于心,绝不敢忘。”

    方继藩心里舒畅了,真是个好孩子啊。

    这孩子,可比朱厚照那家伙有良心多了,那没心没肺的家伙,自己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上房揭瓦的狗东西。

    交代了朱载墨先自行去看书,不要有心理压力,方继藩又回到了蚕室。

    蚕室里,朱厚照正哎哟哎哟的叫着疼,龇牙咧嘴,痛骂不知轻重接骨的王小乙。

    方继藩便道:“接个骨,这样的麻烦吗?”

    王小乙大汗淋漓,道:“平时都接的很好的,一下就成了,可是今日……今日……哎……哎……师公……学生心里紧张的很,总是……总是……”

    就在这时,朱厚照大叫:“啊……又接错了。”

    却听朱厚照骨骼仿佛在啪啪的响。

    方继藩听着很人,只好安慰朱厚照:“小王定是心里崇敬着你,所以才激动和紧张,这是很合理的事,殿下不要叫了,你再叫,他又要心里慌的厉害,待会儿,还要接错。”

    朱厚照便开始磨牙。

    方继藩寻了一个锦帕,塞在朱厚照的口里,朱厚照只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折腾了老半天,在朱厚照几乎已经预备了要放弃治疗的时候,总算……骨头正了。

    朱厚照已是满头都是冷汗,整个人显得虚弱到了极点,面上更是苍白如纸。

    他卧倒在病床上,喘着粗气道:“载墨呢,看我不打死他。”

    “殿下还记恨在心上?”

    “怎么没记在心上?”朱厚照恨恨道。

    接着,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老方,说起来,今日这一摔,倒是令我有了灵感。”

    “灵感?”方继藩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淡淡道:“你看,我摔下马的时候,便想,人是凭借着重力落下来的,不同轻重的人,不同角度落下去,是否可以预测呢?”

    “预测?”方继藩有点懵。

    朱厚照却是很认真。

    朱厚照道:“这是可以计算的呀,你这蠢东西。”

    方继藩感觉到浓浓的鄙视,道:“懂了,殿下继续说下去。”

    朱厚照便继续道:“就比如火炮,我们通过校准,是可以知道弹点落地的位置的,对不对?但是,只能大致……这个范围太大了,可若是,我们能精确的预测呢?”

    方继藩从不否认朱厚照在学术上的能耐的,所以也听得用心,此时,听了朱厚照的一席话,顿时豁然开朗,他明白朱厚照的心思在哪儿了。

    朱厚照继续趴着,就像一条温顺的哈士奇,口里继续道:“我们再细细去想……要做到绝对的预测,其本质就在于让火炮和炮弹,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既需要缜密的计算,还需要,提高火炮和炮弹的精度,越精细,计算的越准,是吗?”

    方继藩道:“太子殿下,想朝着这个方向……”

    “不错。”朱厚照道:“你觉得可行吗?”

    方继藩却是摇头:“还有一个问题。”

    在深入研究方面,朱厚照总有拼命三郎的架势。

    甚至从来都觉得自己是聪明绝顶的一类。

    可若论起大方向的把握,朱厚照一向是佩服方继藩的。

    方继藩道:“殿下没有计算过火药,当下的黑火药太不稳定,以至于它们的威力各有千秋,力的大小不同,会大大的影响计算的结果。”

    朱厚照不禁恍然大悟,却是一脸哭丧的表情,道:“你这样一说,哎……看来……本宫算是白摔这一下了,疼,疼的厉害,哎哟。”

    “不过……”方继藩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眼里放光。

    朱厚照猛的抬头:“啥?”

    方继藩的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殿下有没有想过,有一种更为稳定的火药,同时……威力更大。”

    朱厚照反驳道:“怎么可能,哪怕是火药配比再如何变化,只怕……”

    方继藩摇头道:“臣的意思是……黑火药可以起到的效果,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其他的火药吗?”

    朱厚照一顿,眨了眨眼……

    他侧过头来,激动的道:“倘若如此,那就厉害了,哈哈哈……本宫要……”

    方继藩立马捂住了朱厚照的嘴,他知道朱厚照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道:“殿下,我们是爱好和平的,哪怕是当真要……那个…那个……也是吊民伐罪,是为了追求和平的结果。不过……朝着这个方向走,有些难,殿下还记得新药的研制吗?新药的研制,其实涉及到的东西……或许,我们可以努力的尝试一下。”

    朱厚照整个人已开始生龙活虎起来,眼眸里闪闪生辉。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将任何不服气他的人,炸个稀巴烂。

    当然,眼下的黑火药,效果确实差的太多太多。

    可若是……

    大概是缓了一下,腿没那么痛了,又或是心情大好,脸色也好了许多,他不禁道:“决定了,朝着这个方向试试,这些日子,本宫先翻一翻近来有什么可能有帮助的新论文,说不准,已经有人朝这个方向,有所研究了呢。老方,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写下来,交给本宫看看,或许,能有所帮助,当然,最重要的是,银子……”

    朱厚照却是老神在在,似乎并不担心,嘿嘿笑道:“新药是药,火药也是药,你看,他们都是药,西山药业筹措了这么多的银子,近来股价暴增,融来的银子,足够研发,因而我们可以移花接木,在西山药业的研究所里,开辟一个新的研究室,你看如何?”

    方继藩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朱厚照。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比如现在……人都已经成了三等残废。

    似乎……却还有着无穷的精力。

    方继藩微笑道:“此事,暂时要保密,只以研究新药的名义。”

    “这个当然……”朱厚照咬牙切齿的道:“本宫看的出来,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不服本宫,这还了得!”

    方继藩见朱厚照磨牙的样子,咧着嘴,目露凶光,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了显微镜,导致化学合成成为了可能,于是出现了新药,新药的出现,又为未来更多的化学应用提供了基础。

    这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了。

    在这浩荡的潮流之下,方继藩能做的,也只有随波逐流。

    方继藩想了想,才道:“要研究出这个,只怕不简单,我倒有一些想法,这研究的事,臣看,臣也来试一试吧。”

    朱厚照自是求之不得,整个人,激动得像个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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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文成武德

    见着朱厚照激动的样子,方继藩禁不住想要感慨。

    太子殿下,很多时候,还是很单纯的啊,像个孩子似的。

    不过细细想来,似乎也有道理,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自己这般忧国忧民之人在身边,便是一条狼,也晓得改行吃素了。

    朱厚照是个急性子,虽是每日趴在蚕室里嗷嗷叫,毕竟是伤筋动骨,这伤养好,没这般的容易。

    可是……朱厚照还是将自己在研究所的一些得力干将们纷纷喊来,不断的授意。

    何况方继藩的加入,给下头的人做一些指导。

    当然最紧要的是,所有人都瞅准了一个方向,且还有银子,拼了命的开始疯狂实验。

    只是……太子殿下受伤事,终究还是引起了波澜。

    庙堂中议论纷纷。

    好在,弘治皇帝却是不露声色。

    只是在风头过去之后,将方继藩诏入宫中。

    方继藩本以为,拜见之后,少不得要被弘治皇帝痛骂一番。

    可谁料,弘治皇帝居然出奇的冷静,方继藩抵达时,弘治皇帝居于上首的位置,下头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以及吏部尚书欧阳志人等,正在讨论着关于选吏的事。

    弘治皇帝忧心忡忡,见方继藩到了,便没有呵斥他,只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先和方继藩说话,而是看向欧阳志,淡淡道:“择选的吏员,立即外放至各州各府,是不是不够稳妥?”

    欧阳志沉默……

    倒是一旁的刘健颔首点头,插口道:“不错,是有些不稳妥。而今,各州府的旧官,多少对新吏,抱有防范之心,他们是上官,新吏为吏,官吏有别,到时候,还不知整出什么幺蛾子,说不准,是要闹出事来的。”

    欧阳志入主吏部之后,一直都在新吏的问题上忙碌,前些日子,通过考试,择选出了一批新吏。

    而至于新吏的任用,朝中却有争议。

    最稳妥的方法,是依旧还是将他们放在京里和保定等地,可欧阳志却一直力主将他们放入各州府中去。

    科举出身的知府和县令们,对于新吏,往往是抱之以敌意的,毕竟出身不同,这些新吏,怎么将来可能升迁为官,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再加上的守旧观念,怎么能容忍一群新吏在自己下头行事呢,正因如此,朝中对此,放心不下。

    欧阳志沉默了片刻之后,便认真的说道:“陛下,天下各州府,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今日不改,明日不改,后日呢?”说着,他不由顿了顿,徐徐给众人分析。

    “臣观察到,许多州府,也想尝试新政,却是无可用之人,于是乎,打着新政的名义,将这经,念歪了。现在,新吏们就绪,派遣至各州府,定会遇到重重的阻力,会遭遇许多的问题,可天下上百州府,上千的县,只要有一处,两处,三处成了,便是一个好的开始,不试,便永远无法知这水中的冷暖,遇到问题,去解决,总比永远不去做要好,臣和许多新吏谈过,他们知道若是分赴各州,会遇到什么困难,却也有不少,愿意主动请缨,想试一试,困难终究会有的,可这困难,比之三五年前,新政初开时,总还算好一些,保定敢为天下先,开创了局面,各州府不过是萧规曹随,总是容易一些,那么,何不尝试呢?”

    弘治皇帝陷入深思。

    刘健等人,也沉默了。

    良久,弘治皇帝似乎想起了一旁的方继藩,不禁侧目看向他,淡淡开口道:“继藩啊,你来说说看。”

    方继藩是看过邸报的,知道近来朝中的争议,想了想:“陛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弘治皇帝:“……”

    方继藩自问自答道:“无非是官吏不和,滋生事端。可是……不派遣新吏,地方上就四海升平,一派祥和吗?既然如此……确实该试一试。只要最坏的结果,朝廷能够接受,那么,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弘治皇帝有些动容,不由轻轻点头。

    方继藩随即加码:“何况,陛下乃是圣天子,在陛下的治理之下,天下已是渐安,天下大治,就在眼前,人们敬仰陛下,犹如敬仰自己的父亲,百姓们歌颂陛下,如歌颂自己的母亲。那么,陛下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方继藩说着音贝不由提高了几倍,一字一句的慷锵有力:“哪怕是滋生了事端,也不过是这太平盛世之中,小小的不谐,以陛下的圣明,断然不会动摇根基。陛下明察秋毫,选贤用能,视百姓如赤子,开万世之先河,首创新政,惠及天下军民百姓,此不朽之业也。可谓举世瞩目,万古之一帝,历代帝王,无处其右,汉武唐宗,亦不及陛下万一,千秋功业,就在眼前,陛下岂可此时动摇?”

    弘治皇帝听罢,内心深处,升腾起了一股暖流。

    听着……真的很舒服啊。

    刘健三人,抬头看了方继藩一眼,不禁为之动容。

    只有欧阳志依旧面无表情。

    弘治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不过他仅是稍稍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拍板。

    “那么,不妨就试一试,此事,吏部主持,欧阳卿家,此事事关重大,既要胆大,却也需谨慎,尽力不要出什么乱子,成了,便是大功。”

    欧阳志这时,突然微微动容。

    此时他的内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忍不住的,他的心里,道出了一句近来京里盛行的国骂:“卧槽,恩师奏对,句句暗藏机锋,既讨陛下喜,又将自己的态度,说了个明明白白,这样的本事,我做弟子的,只怕一百年,也学不到万一。”

    他微微动容之后,方才想起弘治皇帝的话,便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和蔼可亲的朝他颔首微笑。

    “朕盼你的好消息。”

    对于欧阳志,他历来是信任的。

    决断完了此事,弘治皇帝才看了方继藩一眼。

    对于这个女婿,心思很复杂,留在身边,说话又好听,本事也有的,唯独一点不好,爱生事。

    总是惹一些小麻烦,令人烦不胜烦。

    弘治皇帝在琢磨着,是不是该敲打一下,于是乎,他便露出一番严肃之色,格外认真的问道。

    “继藩,太子的伤势如何?”

    方继藩道:“不过是小伤,陛下放心,并无大碍。”

    弘治皇帝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

    “朕早就说过,太子和朕的孙儿,性子相冲,太子的行为偏激,不宜教子。”

    方继藩却道:“陛下,太子殿下才高八斗,教授皇孙,绰绰有余,请陛下放心。”

    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心里愁啊。

    本来还差点信了方继藩的话。

    可才几天,皇孙居然将太子打下马。

    这还了得。

    做儿子的,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这像话吗?

    至于太子,受了伤,弘治皇帝瞒着后宫,自己却是焦虑的不得了,虽晓得无大碍,却也几宿没有睡好。

    现在方继藩如此轻描淡写,这像话吗?

    只是……子打父的手,已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孙不孝,太子无礼,这还不够百官们沸腾的?

    弘治皇帝偏偏不能继续过问,他希望事态赶紧平息下去。

    弘治皇帝看了刘健一眼。

    刘健却不作声。

    一副此天子家事的样子,反正都是陛下的儿子和孙子还有女婿,老臣已经不想插口了,爱咋咋地吧,老夫什么世面没有见过,比这还骇人听闻的事,老夫也见的多了的模样。

    弘治皇帝一时无言,绷着脸,朝方继藩一字一字的说道:“若再有差错,或是载墨再敢无礼,朕不饶他,不但不饶他,朕也决不轻饶你和太子。”

    这算是发出了警告。

    你们在惹是生非,朕就不客气了,这一次就饶了你们,但是决不允许有下一次了,不然收拾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方继藩感激涕零道:“陛下圣明,陛下所言,字字珠玑,时常提醒儿臣,令儿臣受益匪浅,儿臣受陛下教诲,感触良多,一定对皇孙之事,更为上心,万万不敢有负陛下的殷殷期望。”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弘治皇帝彻底的没词了,只是淡淡了看了他一眼,朝他一挥手。

    “就议到此,朕乏了。”

    方继藩如蒙大赦,这一次确实是有点小小的失误,错了要认,毕竟方继藩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不,是好青年。

    自宫中出来,欧阳志尾随着方继藩亦步亦趋,等出了宫,方见礼。

    方继藩挥挥手,朝欧阳志格外严肃的说道。

    “陛下托付你大任,可见陛下对你的信任,为师是个赤胆忠心的人,自是希望你这大弟子,也是如此,好好干,干好了为师与有荣焉,若是干得不好,便和你断绝关系。”

    欧阳志心里一阵感动,他知道恩师对待自己,如对亲儿子一般,怎么会断绝关系,这不过是勉励罢了,恩师真是太好了,几乎每回都这样勉力自己,生怕自己出错。

    世上只有自己最亲近的人才会怕自己犯错,时常敲打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于是欧阳志红着眼眶,格外郑重其事道。

    “学生谨遵恩师教诲。”

第一千四百章:王霸之资

    朱厚照身子好转了一些,便开始泡在了研究室了。

    在养病的日子里。

    他绘画了许多炮弹的弹道图纸。

    或是躺在床上,拿着一部关于算数的书,瞎琢磨。

    数学的妙用,已让朱厚照越来越意识到,这才是一切的基础。

    就如文字一般,当能熟练的运用文字,方才能写出各种妙笔生花的文章。

    而对于其他学科,只有能够熟练的运用运算,方才可以继续深入研究,这是一个门槛,迈不过去,想要深入这至深的道理,便如空手进入了巨大的宝藏里,靠两只手,能取多少的宝藏呢?

    得带着车啊。

    数学就是车。

    算学院里,已经对数学的研究更加深入了,一方面,是地理的发现,大量的佛朗机人,大食人,汇聚于此,交流的频繁,以至彼此吸收各自的营养,当然,主要是生员们吸收他们的营养。

    而后,不少出类拔萃之人,发表了许多运算的论文,朱厚照本就对数学有极大的理解能力,当初蒸汽研究所,对于数学的要求很高。

    而如今,当他意识到,数学竟和军事也是息息相关时,这兴趣就更加的浓厚了。

    躺在病床的两个月,他废寝忘食,等能走动了,就开始精神奕奕的出现在了研究所。

    朱载墨也只能跟着去。

    事实上,朱载墨已在研究所里泡了很多天了。

    是方继藩带去的。

    方继藩在朱厚照不在时,主持了‘悬壶济世’项目的大局。

    而如今,朱厚照抵达,这研究所上上下下,许多研究人员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朱载墨就沉浸在这氛围之中,这些日复一日,拿着各种试管还有器皿,干着许多枯燥工作的研究员,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哪怕知道他是皇孙,也极少会像其他人一般,上前讨好,乃至于陌生人和他们说话,他们也是面带羞红。

    可当自己的爹出现的时候,他们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个个眼里放光。

    朱厚照住着拐杖一出现,人们争先恐后的拜倒。

    朱厚照大手一挥:“如何了?”

    “殿下,我们在第三实验室里,有所发现,在师公的指导之下,我们……”

    朱厚照左右张望,没见到方继藩,便不由开口追问道:“你们师公呢?”

    这人一愣,想了想:“师公日理万机,想来这个时候,理应在处置家国大事吧。”

    朱厚照看了看玻璃窗外的天色,天色还早,日头还没上三竿,他嘿嘿一笑:“是呢。”

    朱厚照看都没有看朱载墨一眼。

    这令朱载墨突然有一丁点心里凉凉的感觉。

    很复杂的滋味。

    从前他总是觉得,自己的亲爹最好别搭理自己最好,当自己是空气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可今日,看着无数对自己不太理睬的研究人员们,对自己亲爹的热诚,就仿佛自己是局外人一般。

    没有人因为自己是皇孙,或者是太子的独子,而过多的青睐自己一眼,虽然大家客客气气,可感觉上,不对。

    他就像这个集体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在里头,被恩师吩咐着,做着最简单的事……此刻,他多渴望,自己的亲爹,过问一下自己。

    可朱厚照此刻,却像凯旋的大将军,一大伙人簇拥着他。

    此刻他似乎没有空闲,去和朱载墨絮叨什么。

    朱厚照道:“去第三实验室,还有,所有的数据,统统送到本宫这儿来。”

    研究人员们,个个欢天喜地的拥簇着朱厚照,到了一处研究室。

    这个研究室的带头人,从前在研究所里,简直就是骄傲的小公鸡,可这一刻,似乎极希望得到朱厚照的认可,鞍前马后的,带着朱厚照看了成果,而后堆积如山的实验数据,送到了朱厚照的面前。

    朱厚照坐下,不理会这些研究人员的头头和朱载墨,却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数不清的数据,他极认真,每一处细节,都没有放过,那些仿佛是天数的各种文字,朱厚照一目十行,却仿佛总能抓住重点,淡淡的开口说道。

    “这个方向,应该没有问题,反应很激烈,看来我们走对了。”

    下头的人,个个面带喜悦之色。

    可没过多久,朱厚照接着开始咒骂:“老杨,你这狗东西的这一处实验数据怎么和其他的数据对不上?写错了,混账,拿回去重新试一试。”

    朱厚照啪嗒一下,将一份数据摔在一个叫老杨的人面上。

    那人一脸惶恐,忙是匆匆看了一眼,大汗淋漓,迭声说道:“学生万死,万死。”

    朱厚照没理他,继续低头去看,神情专注而又认真,可没过一会他又道。

    “第二实验室是怎么回事,是人手不够吗?”

    有人拜下:“殿下,确实人手不够,学生正要禀告的,第二研究室主要负责化合物的催化,可人手太紧张了,实验的器皿,也总是不足……”

    “哼。”朱厚照冷哼:“本宫就知道,看看你们的进度,本宫不在,你们就这般的懒散,人手,从西山书院里调拨,银子,找你们的师公要,不要不好意思,他晓得怎么做账的,西山药业,有钱。所有的实验,要推倒重来,你们的记录,太草率了,这些将来都要存档的……”

    朱厚照开始发脾气,几乎将所有人都拎出来,痛骂一通。

    朱载墨也是垂头聆听自己父亲的责骂,他心里一阵无语。

    自己的亲爹……很粗野啊。

    可说来也奇怪。

    每一个被骂的人,非但没有不忿的样子,毕竟,朱载墨已经摸透了这个大楼里的人的性子了,他们是一群极少能掩饰自己情感的人,和外头圆滑的人不一样,若当真不忿,一眼便可看出来。

    非但不是如此,他们竟还毕恭毕敬,若是挨了骂,反而眉飞色舞,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一个主心骨。

    朱厚照一通乱骂之后,大家像是找到了感觉了。

    个个竟是精神奕奕起来,面上带着红光。

    朱厚照发完了脾气,英俊的面容里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随即便朝着众人一甩手。

    “都给本宫滚出去,一群酒囊饭袋,”

    众人纷纷行礼,大气不敢出,自是按着朱厚照的指导,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朱载墨留在此,显得惭愧。

    虽然那是自己亲爹的要求,自己不过是满足了他的合理要求而已,可无论如何,因为自己而将自己的亲爹摔伤,他还是惭愧无比。

    朱厚照这才注意到了朱载墨,抬眸瞥了他一眼,便淡淡开口说道。

    “这几日,在实验室里,给人添麻烦了吧。”

    朱厚照想通了,似乎没有追究自己受伤的事。

    朱载墨忙道:“是,儿子奉恩师之命,在此待了一些日子,只是,帮不上忙,只能做一些杂事。”

    朱厚照摇头:“你不够聪明,不适合干这个。”

    朱载墨:“……”

    朱厚照见朱载墨一副老实巴交的样,便淡淡道:“不过,来都来了,以后,就跟在为父身后吧,说不准有用的上的地方。”

    朱载墨竟突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在研究所里,被人所冷落,极想证明自己,而跟着自己的父亲,能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又或者是,方才朱厚照的颐指气使,那些素来眼高于顶且又冷漠的研究人员们却对他毕恭毕敬,让朱载墨意识到,自己的爹,并非是一无是处。

    朱厚照道:“知道这次悬壶济世计划的目标是什么吗?”

    朱载墨摇头:“说是研究新药,可具体研究什么新药,儿子还不知道。”

    “蠢货,都叫悬壶济世了,这新药能干点啥,你还想不明白,哎……你不聪明啊。”

    朱厚照开出感慨,他显得很无奈。

    “你去,将下头的轮椅搬上来,以后就给我推车吧。”

    “噢。”朱载墨轻轻颔首,一副任人宰割的神色。

    朱厚照便没在乎自己儿子面上什么神色,而是很快,他便开始投入了疯狂的工作之中。

    他极敏锐,似乎总能无数的实验数据里,找出错误,并且改正。同时否定掉某些错误的方向。有时,他被朱载墨推入进一个个实验室里,亲眼目睹各种实验。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极尊敬,时不时有人有了难题,拿着疑问寻上来,朱厚照总能做出解答。

    朱载墨只负责推车。

    偶尔,会在朱厚照的指导之下,也会进行一些简单的实验。

    当然,日理万机的方继藩,总会午后匆匆赶来,询问进度,或者和朱厚照根据研究的进展,讨论新的进度。

    朱厚照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人。

    他精力充沛,一旦开始投入研究,便像是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有时,他会拿出一些书来,而这些书,依旧还如天书一般,书里的文字,朱载墨每一个都认识,可是凑在一起,朱载墨便两眼一抹黑了。

    …………

    要上飞机了,总算……明天可以开始恢复更新,并且……老虎会小小的爆发一下了,真的很惭愧,人在外面,感觉对不起大家,今天还会有一章,恩,灰机上写点。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御驾亲查

    虽是如此,可是这样的环境……竟是让朱载墨很充实,很快乐。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看着无数的液体混合在一起,记录下数据。

    数不清的数据,最后通过文字,得出一个个的结论。

    哪怕是在合成的过程中,也总能得出一点有趣的东西。

    不只如此,在研究所的一个实验室里,一群生员,反复的进行演算。

    他们在计算弹道。

    朱载墨恍然大悟,原来……哪怕是炮弹落在哪里,也是可以计算的。

    弹无虚发。

    朱载墨陡然明白了点儿什么。

    可是……这弹道的计算,和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有什么关系呢。

    朱载墨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到这些性子孤僻的研究生员们,对谁都是爱理不理。

    也看到自己的父亲,将他们一个个骂的狗血淋头,可是他们竟都是大气不敢出。

    他甚至还看到,无数人对他父亲那等顶礼膜拜的情感,似乎……哪怕是被自己的父亲骂一骂,也是一件祖坟冒烟的事。

    朱载墨对于数字,也生出了兴趣。

    他开始读求索期刊里的文章。

    接触了数学,他方才知道,原来……在大明,有许多的数学大牛,这些人乃是算学院里出类拔萃之人,他们总结出了许许多多的公式。在简单的加减乘除之上,渐渐的,开始有了函数,而在函数之上,开始有了微积分的验算。

    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钱粮的加减,或是九章算术之类,而开始深入的研究许多原本根本人们所想象不到的计算方法。

    朱载墨的入门,很费劲,他趴在黑板面前,看着这些大牛们留在黑板上复杂无比的验算公式,足足花了很多日子,才勉强的粗通了一丁点儿门径。

    可大牛们很骄傲的,他们没有功夫在少年人面前浪费时间,哪怕这个人是皇孙。

    这些天来他们根本不怎么理会的他,他们都荡漾在数学的海洋里,如痴如醉。

    大抵和某些得道的道人差不多,对于世俗之人的态度往往是……滚开,别打扰大爷玩数学。

    朱载墨想起一个人,一个很厉害的人。

    于是,他写信,可怜巴巴的样子,求教自己的许多问题。

    毕竟,看论文有时容易云里雾里。

    需得有人解释的更透彻一些。

    接着,又回信来。

    这一看,更吓人了,因为朱载墨发现,自己没有得到解答,倒还罢了,可自己这几个问题,得到了对方的解答,其结果就是,朱载墨又有了数十上百个问题。

    卧槽……

    京里盛行的国骂,总是容易出现在研究所里。

    因为但凡有任何新的发现,颠覆了人们的认知,这里的人们,便总是卧槽,卧槽,卧槽的嘴巴不停。

    朱载墨……也学会了。

    ……

    岁末在即。

    弘治皇帝年少时,盼着过年,可年岁到了,对于过年,却不免生出惶恐。

    沐休的日子将近,各部都开始忙碌。

    吏部现在因为选吏分赴各省各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听说新派去的吏员,到了地方,迅速被地方官冷落,更有甚者,直接糟践他们,各种受辱的事,时有发生。

    可对此,欧阳志显得出奇的冷静,吏部也没有专门下文,对此事有任何的反应。

    在岁末时,弘治皇帝召见欧阳志,弘治皇帝手里拿着的,乃是统计司的奏报,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欧阳志一眼。

    “卿家,各府各县,吏员们可都不好过,他们都是朝廷的栋梁,虽然地位卑微,可朕对他们,还是有所期待的,只是……”

    只是二字之后,弘治皇帝沉默,却是凝视着欧阳志,神色有些焦虑。

    意思是说,是否要发一个旨意,杜绝一下这样的风气。

    欧阳志沉默之后,显得镇定自若。

    按理来说,这些吏员,都是欧阳志亲自招考来的,是欧阳志的宝贝疙瘩,而这,也关系到了吏部新政的推行,换做任何一个吏部尚书,在面对这个话题,都应该表现的悲愤,又或者是……痛心疾首。

    可欧阳志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种平静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冷静下来。

    弘治皇帝也随之冷静下来,表现的并没那么着急了,而是静静的等待欧阳志的答复。

    欧阳志见弘治皇帝一副静待下音的神色,便抿了抿唇,才开口,淡淡道。

    “陛下,凡事,都有一个过程,这未必是父母官们的问题,根源就在于,他们的认知。想要改变他们的观感,就意味着吏员们需更加的努力,要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否则,何必派他们去各府各县呢,臣知道,陛下是心疼他们,可若是连这点白眼,这点羞辱都受不了,那么新政的大局,要他们何用?请陛下明鉴,就让他们在地方上,去摸爬滚打吧,孩子出了门,就难免要湿鞋子,要沾泥,臣信任他们,他们的心志,比寻常人要强大。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被打败,亦或丧失斗志的。如果一个人克服不了困难,那么是难成大器,这样的人臣觉得淘汰了也不觉得可惜。”

    弘治皇帝闻言吁了口气,不禁笑了。

    可以说,欧阳志是弘治皇帝最信任的臣子之一。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聊完了公务之后,弘治皇帝总会和他说一些闲话。

    “好吧,倒是朕多虑了,欧阳卿家啊,你说……朕做对了吗?朕将皇孙,交给了继藩,交给了太子,可是……太子和皇孙,可是水火不容的啊,此前,父子相斗,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若是再闹出什么事,如何收场?现在满朝都在疑虑,你呢,你怎么看待?”

    欧阳志沉默了一会,便开口道:“此天家家事也,和外朝无关,臣不敢胡言。”

    弘治皇帝苦笑:“朕将你也当作是家人,你但说无妨吧。”

    欧阳志这才松口,很是认真的说道。

    “恩师深不可测,既然选择如此做,定是早有布置,因此,臣以为,恩师一定有他的用意,陛下何须担心。若是陛下还担心,这已过去了数月功夫,那么陛下,为何不亲去看看,眼见为实,看看这太子与皇孙,是否当真是水火不容?”

    弘治皇帝叹口气:“你是有所不知。”他顿了顿:“朕是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查,但凡要看,要查,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怕看出点什么,查出点什么。”

    欧阳志皱着眉头沉默了会儿,才如实说道:“陛下这是在欺骗自己。”

    欧阳志倒是口无遮拦,戳中了弘治皇帝的心思。

    弘治皇帝对欧阳志的失言,不以为意,却是摇头笑道:“不,这是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就是不去探究真相,因为这世上的真相,大多数是血淋淋的,令人不敢直视,也不敢面对的。

    因而,生活中总会有许多的‘智者’,将这难得糊涂当作座右铭。

    欧阳志闻言,却是抿唇一笑。

    “可是陛下若是不看,不查,那么,就永远会忧心忡忡。真相就摆在陛下面前,触手可及,陛下不关心,不代表他不存在过。”

    “若是查出点什么呢?”

    弘治皇帝凝视着欧阳志。

    他真的不敢细细去查太子啊,太子那个家伙,天知道做了多少可怕的事。

    欧阳志沉默。

    良久。

    他昂首。

    直视弘治皇帝的眼睛:“查出点什么就查出什么点什么,陛下会害怕,别人的非议,和那些流言蜚语吗?”

    “朕再想想。”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挥挥手。

    欧阳志告辞而去。

    弘治皇帝则望着殿中的虚空发呆,竟是沉吟了很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突然侧目,对萧敬道:“欧阳卿家的话,你如何看?”

    萧敬道:“奴婢所知的是,满朝文武,对此都很忧心,不过,幸好陛下圣明……他们倒是,不敢过多的质疑……只是……陛下,皇孙与太子相斗的事,到现在,还有人在传呢。”

    弘治皇帝脸色铁青:“是啊,有人是在看笑话。有人,是真的操心。朕遮着掩着,他们便相传的更厉害……他们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亲孙,手心手背,都是朕的骨肉,棒子打在谁的身上,都疼。”

    他沉吟半晌:“传旨吧,去一趟西山,这不是快要岁末了嘛,该去看一看。命百官随驾吧,不让他们看一看,他们永远,让他们不能眼见为实,他们还要继续传下去,群臣非议,这不是好事。”

    萧敬颔首:“奴婢遵旨。”想了想:“要不要先知会一下方继藩,让他提早做好准备。”

    这意思是……要不要事先安排好,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丢人。

    弘治皇帝眉头皱着:“欧阳卿家,有一句话说的好,真相,就在那里,装聋作哑,是不成的,不必提早通知方继藩了,朕和百官,亲眼去看看,便是了,朕也想知道,皇孙现在的学业如何,就当,是一场考校吧。”

    萧敬便点头:“奴婢遵旨,不知何时动身。”

    弘治皇帝淡淡道:“就现在!”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帝心

    弘治皇帝说走即走,丝毫没有半分犹豫。

    而今,经历过新政之后,言官清流已是折损惨重。

    正因为如此,只要皇帝的行为,没有过于侵扰百姓,倒也不惧有人说三道四。

    宦官奉旨,至各部请各部派人随扈。

    这倒是让不少人,生出了兴趣。

    那西山就是一个法外之地,天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不少人,都想看看皇孙的近况。

    当然,也有不少人想看笑话。

    现在新政折腾的要人命啊。

    自欧阳志任吏部尚书以来,这新政更隐有扩大化的趋势,此次选吏为官,便是如此。

    对此,反对者不少,可是站出来直言反对的,却是不多。

    大家都在冷眼旁观,就等有个笑话出来。

    一下子,上百者选出来的大臣便启程,至大明门接驾,而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朝西山而去。

    弘治皇帝坐在马车里,行至半途,突然想起了方才和欧阳志关于选吏为官的奏对来,便吩咐车旁的萧敬道:“欧阳卿家随驾了没有。”

    萧敬笑吟吟的道:“陛下,欧阳部堂在吏部忙碌,吏部这边,委派的乃是吏部左侍郎焦芳来了。”

    焦芳……

    弘治皇帝皱眉。

    这个人,他有一些印象。

    早在成化年间的时候,大学士万安觉得焦芳不学无术,于是,对左右人说:“不学如芳,亦学士乎”。

    当时的焦芳,不过是翰林院的编修,地位十分卑微,这意思是,连焦芳这样的人,如此不学无术,竟也可以在翰林为官。

    大学士万安,是万贵妃的人,权倾一时。

    可是这位焦编修,听了内阁大学士万安的话,大怒。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自是忍气吞声,毕竟一个是内阁大学士,一个只是小小的翰林编修。

    可焦芳却是二话不说,却也没有和万安硬碰硬,而是瞅准了万安的心腹彭华,四处对人说:“这一定是彭华在背后算计我,我如果当不上学士,就在长安道上把彭华给刺杀了。”

    彭华毕竟是个斯文人,遇到这么个‘好汉’,大抵心里也是一句卧槽,躺着也中枪,他胆子小,听后非常害怕,连忙将此信传给大学士万安。

    万安最终不得不进焦芳为讲学士。

    此后焦芳隔三岔五,就给彭华这些人找茬,毕竟已经证明了万安,彭华这批人,虽是位高权重,却都是软柿子,既然是软柿子,还不捏死你们?

    就这般,在那纸糊内阁,泥塑尚书的成化朝,焦芳居然混的风生水起。

    等到弘治皇帝登基,一改成化朝的风气,开始对于成化皇帝和万贵妃所任用的万安,彭华等人进行清算,这掐指一算,卧槽,这反万安等万贵妃集团的主力,不是刘健,不是李东阳,居然是焦芳这么个家伙。

    凭着这个江湖地位和资历,公报私仇的焦芳继续平步青云。

    可弘治皇帝对他的印象很好。

    焦芳在新政方面,大抵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坏话的,事实上,只要给他官做,他谁的坏话都不说,何况,他在新城,早就置办了数十亩的华宅。

    弘治皇帝听到焦芳二字,不禁诧异,竟是连连感慨起来。

    “此人,朕许久不曾关注,不曾料想,他已是吏部左侍郎了。”

    “陛下您忘了。”萧敬微笑:“那是弘治十七年,廷议推举的。”

    弘治皇帝颔首,随即便看着萧敬失笑着摇头:“朕年纪大了,越来越健忘了,此卿为人耿直,公忠体国,定能为朕分忧。”

    萧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置可否,到了礼部左侍郎这样级别的人,已经不是萧敬能够随意在皇帝面前评论了。

    而且焦芳这个人,睚眦必报,前几年,焦芳在礼部做侍郎,因为急于想要表现,被礼部尚书张升阻拦了他时刻想要跳过马文升,直接觐见皇帝的机会,因此,焦芳认为马文升这是有意在打击报复他,每日都在背后,说张升的坏话。又因为张升乃是南方人,焦芳便私自写了一篇《南人不可为相图》。在朝中,每退一南方人,焦芳便喜不自禁,有时写文章,亦必诋南而誉北,各种激化南北矛盾,成了吏部左侍郎之后,就更不得了了。

    这家伙是个人才啊。

    萧敬心里想着,他可不想招惹这个家伙,谁晓得,人家会不会埋伏在长安道,将自己刺杀呢?

    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弘治皇帝对这焦芳来了兴趣,一时竟是兴趣颇高,笑着吩咐萧敬。

    “叫他登车,朕与他谈谈吏部选吏之事。”

    萧敬颔首。

    片刻之后,焦芳便来了。

    他登上了车,显得格外的激动。

    不过……此人倒是相貌堂堂,一脸威严之相,哪怕是面露出喜色,却也带着肃然。

    弘治皇帝心里暗暗赞许。

    待焦芳在车中见了礼,弘治皇帝身子微倾,颔首:“卿家坐下。”

    焦芳欠身坐下。

    弘治皇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徐徐开口问道:“选吏的事,卿家乃吏部左侍郎,如何看待?”

    焦芳微笑:“陛下,地方的民怨很大。”

    “当然很大。”弘治皇帝道:“欧阳卿家早就对此,有所心理准备。”

    焦芳道:“可是地方的怨恨,是不会针对欧阳部堂的,他们只会认为,这是陛下有意而为之,若是怨愤直指宫中,臣恐陛下殃及鱼池。”

    弘治皇帝听罢,不禁深深的看了焦芳一眼。

    这焦芳,话里有话。

    历来,只有臣子给皇帝来做替罪羊,可这言外之意,却像是说,陛下给欧阳志做了替罪羊。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便不解的看着他,认真的问道:“因此,卿反对?”

    焦芳朝弘治皇帝摇了摇头。

    “臣从未反对过新政,只是觉得,太急了,操之过急,出了事,就是大祸。”

    弘治皇帝手轻轻的拍打着椅柄,慢悠悠的打着节拍,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淡淡的问道:“什么大祸?”

    焦芳面上显得很淡定,却是一字一句的顿道。

    “离心离德,就是大祸。”

    弘治皇帝挑眉:“可百姓们能过好日子。”

    “百姓们对天家的好坏,来源于读书人的议论,对皇上的印象,来自于地方父母官。”

    弘治皇帝微笑:“卿家的话,不无道理。”

    接着,弘治皇帝朝焦芳摆了摆手。

    “朕乏了,卿且退下。”

    焦芳本还想侃侃而谈,可见弘治皇帝一副冷漠的态度,心里不禁失望,自是告退下车。

    弘治皇帝手指轻轻打着节拍,萧敬躬身的站在车中一角,弘治皇帝张眸看着焦芳,一脸不解的问道:“焦芳和欧阳卿家有矛盾嘛?”

    萧敬欲言又止。

    “你要瞒着朕?”

    萧敬道:“奴婢想办法,去查一查。”

    弘治皇帝大手一挥,一脸肯定的说道:“不必查,朕知道你心里有话。”

    萧敬只好道:“陛下,奴婢万死,奴婢乃是宫人,岂可随意指斥外朝的事非。这……确实有一些矛盾,焦芳前几年,乃是礼部侍郎,此后,任了吏部左侍郎,他已历经了两朝,本来,这吏部尚书,他是最有机会的,无奈和的事,欧阳卿家立有大功,因此……”

    弘治皇帝恍然,原来如此,心里不禁生出恶感:“这样说来,是焦芳的私心重了。”

    萧敬想了想,才徐徐说道:“除此之外,在吏部,因为要贯彻新政,欧阳部堂,事必躬亲,所有的任用,以及选吏,都不肯假手于人,焦芳曾推荐了不少人,还包括了他的儿子,可最后,都被欧阳部堂否了,因此……焦芳四处在外说,欧阳部堂……欧阳部堂他……”

    “他什么?”弘治皇帝审视着萧敬。

    萧敬也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他是个木讷的傻瓜。”

    弘治皇帝眉头皱起,目光冷冽。

    良久,弘治皇帝脸色又恢复了平淡。

    此时,马车已至西山。

    弘治皇帝是突击来的西山,因而,圣驾的的队伍,直奔西山研究院。

    这来的过于突然,以至于,根本来不及通报。

    方继藩在研究院的茶室里,坐在大沙发上,一个葛优躺,慢悠悠的喝着茶,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一旁伺候着斟茶递水的小厮便走到窗边看,惊讶的道:“少爷,圣驾来了,圣驾来了。”

    “啥?”

    方继藩豁然而起。

    小厮着急催促方继藩。

    “圣驾来了,公爷,快去接驾,怕要迟了,呀,他们已进研究院了。”

    方继藩起身,激动的道:“快,快,找个白褂子给我。”

    小厮一脸不解的看着方继藩。

    “公爷,这迎驾……穿白褂子。”

    方继藩却已身手敏捷,犹如猿猴一般,亲自去取了一件白褂,穿戴在身,却是没有下楼去迎驾,而是到了隔壁的第三研究室,里头几个研究生员,正挥汗如雨,方继藩挤进去:“走开,腾个位置。”

    生员们一脸诧异。

    方继藩已是占到了研究室的c位,这里正对着门,视野良好,面前是一个器皿,酒精正烧灼着玻璃器皿里的液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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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零三章:吾皇万岁

    弘治皇帝在众臣的簇拥下进入了研究院。

    便看到朱厚照带着朱载墨人等纷纷出了研究院,前来迎接。

    弘治皇帝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心里竟不是激动,而是紧张,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将俩个人都看了一个遍,两个人都没有缺胳膊少腿,这让弘治皇帝放心了许多。

    至少说明这俩人相处的时间里没出什么事。

    弘治皇帝微笑,想说点什么,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又左右四顾,发现并没看见方继藩的人,于是便语气平淡的问道:“继藩呢,在何处?”

    “父皇,十之**,就楼上喝茶睡觉呢。”朱厚照一脸失望的说道。

    弘治皇帝背着手,想说点什么。

    身后,却突然有人道:“陛下,学生看到师公在第二研究室里。”

    “噢。”弘治皇帝点头。

    萧敬在旁:“奴婢去请齐国公下来见驾。”

    弘治皇帝朝萧敬摆摆手,微笑着开口:“不必啦,朕去看看。”

    弘治皇帝打头,随员们乱哄哄的都跟着进入了楼道,空间有些局促,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倒是真让人有些不习惯。

    弘治皇帝到了第二实验室,站在了门前。

    一眼便看到,方继藩站在里头,面前是沸腾的液体,方继藩专心致志的,和几个学员在那里忙碌,专注而又认真的他并没发现他们的到来。

    这样全神贯注的方继藩显得越发有魅力,令人心神愉悦。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不禁低声道:“多学一学,看看别人。”

    这话……像是对朱厚照说的,又像是对随驾来的臣子们说的。

    这世上,哪里有一蹴而就的事啊。

    任何的果实,不都靠无数的耕耘和辛劳的汗水才能获得吗?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群臣唯唯诺诺,看着里头挥汗如雨的方继藩,一时无话。

    这时,便听方继藩指着一个容器里的液体道:“来,将这液体,倒入这里来。”

    那打下手的学员一愣,抬头错愕的问道:“师公,您确定?”

    方继藩很专注,以至于,已经忘记了门前竟还站着人围观。

    方继藩道:“怎么,这等小事,还要我确定才行。”

    学员起初显得疑虑。

    可细细想了想。

    似乎又觉得,师公是不会错的,于是毫不犹豫,正待要端起器皿。

    朱厚照看的眼睛都直了。

    他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怒吼:“卧槽……”

    这突如其来的卧槽,吓得所有人都呆了一下。

    却是说时迟,这时快,朱厚照已如捷豹一般,如饿虎扑羊一般,冲至那学员面前,将那器皿夺过去。

    这一幕来的太快。

    以至于方继藩这为人师表的风范,还未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便已嘎然而止。

    其实……方继藩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假装积极,并非是出自他的本心。

    正因为他内心的纯粹,因而内心深处,渴望打造一个大同之世。

    可现实总不免会有藏污纳垢,方继藩深知这一点,人心太可怕了,倘若自己不偶尔同流合污一小下,难免,会显得自己太清高,不合群。

    可现在……

    所有人惊诧的看着朱厚照。

    却见朱厚照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器皿,朱厚照张大眼睛,瞳孔收缩,犹如捧着自己宝贝一般。

    弘治皇帝的脸,已是拉了下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在自己面前,居然还如此胆大包天,这么多人亲眼所见……

    弘治皇帝心里叹了口气,朱厚照他太不像话了,简直是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睛里。

    他微眯着眼凝视着朱厚照,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朱厚照保住了他的宝贝不被方继藩折腾坏,此刻他才松了口气,抬头,喜滋滋的样子,仿佛劫后余生一般。

    他朝弘治皇帝道:“父皇,方才……”

    “够了!”弘治皇帝却是怒不可遏了,他朝朱厚照吼道:“太子当有太子的威仪。”

    朱厚照:“……”

    他倔强的抬头,想说点什么。

    方继藩在旁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

    良久……

    朱厚照依旧还在沉默。

    随即,他有些不甘心的垂下头,耷拉着脑袋,像是斗败的公鸡。

    “父皇,儿臣知错了。”

    弘治皇帝脸色缓和起来。

    儿子毛躁是毛躁了一些,可是……

    弘治皇帝上前,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一个个瓶瓶罐罐,有些好奇,不禁开口问朱厚照。

    “这些是什么?”

    朱厚照不吭声。

    方继藩耐心的解释道:“是最近研制的新药。”

    “哦?”弘治皇帝不禁挑了挑眉,整个人顿时兴趣大增,他现在对新药,可有兴趣的很,他看着朱厚照说道:“噢,此药,一定很神奇吧。”

    顿了顿,弘治皇帝继续道:“此药叫什么?”

    “还没有取名字。”方继藩道:“不过暂时这一次研究的计划,叫做‘悬壶济世’,有了此药,世界和平就为期不远了。”

    弘治皇帝吁了口气。

    他一下子满怀期待起来。

    身后的大臣们,也都开始窃窃私语。

    悬壶济世。

    只听这名字,就比此前的那个青霉素,要高级的多啊。

    莫非……又是一款神药,却是不知,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若是如此,那么……

    弘治皇帝感慨道:“悬壶济世……此药若有进展,定要及早奏报朕。”

    方继藩和朱厚照对视一眼。

    只有他们二人,方才知道,这个药的厉害程度。

    这玩意,确实能治病。

    一炮下去,保管你得了什么病,都不需治了。

    当然,现在是不能说的,毕竟,这挪用的乃是西山药业的银子。

    若是现在宣布出来,难免会影响投资者的信心。

    等成功之后,便好办了。

    现在对谁都要保密,不能透露的。

    因此朱厚照和方继藩是心照不宣了,并没有跟弘治皇帝说得太明白,毕竟这么多大臣在。

    弘治皇帝却没多问下去,而是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朱载墨:“载墨啊,这些日子,你也在此?”

    朱载墨见了弘治皇帝,整个人都精神了,他凛然道:“是,孙臣这些日子,都在此。”

    弘治皇帝皱眉,微显不愉快的看了朱厚照一眼。

    最后,眼角的余光,又落在了方继藩身上。

    只见方继藩一脸淡定的站在一旁,并没什么要汇报。

    弘治皇帝这才淡淡的询问朱载墨。

    “学了什么?”

    弘治皇帝现在正等着,朱载墨这时开始叫屈。

    毕竟,有皇爷爷在此撑腰,自会为他作主。

    不管朱厚照对他做了什么,只要他说出来,弘治皇帝都会替出气的。

    然而朱载墨却是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百官们此刻俱是看向朱载墨,他们的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似乎期盼着点什么。

    最好朱载墨能将自己受得委屈统统说出来,最好呢皇帝震怒,呵斥方继藩和太子,然后将皇孙自着魔窟里解救出来。

    更好的方案是,弘治皇帝痛定思痛,将皇孙交给有德望的大臣教导。

    而是在这里跟着方继藩和太子瞎折腾。

    弘治皇帝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朱载墨,见他沉默,弘治皇帝心里很是不安,生怕太子和皇孙俩人之间有什么不好的事,可是呢当着众臣的面,又不好不问。

    因此弘治皇帝只能开口安抚朱载墨。

    “不怕,有什么就说什么。”

    此时,却见朱载墨昂首,一脸正气的说道:“皇爷爷,孙臣自此,受益良多,多亏了父亲和恩师的教诲,才让孙臣知道,原来……天下的学问,可以如此的浩瀚,于此相比,孙臣从前所学,不过是沧海一粟,贻笑大方,不值一提。”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震惊了,似乎他们耳朵出现了幻觉,听错了,俱是一脸错愕的看向朱载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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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零四章:真正的勇者

    弘治皇帝显得有些诧异。

    朱载墨道:“皇爷爷,孙臣总以为从前学了不少东西,到了这里,方知与从前相比,所学的不过是一些皮毛,不值一提。”

    他随即道:“世上有许多的学问,都是教授孙臣做人道理,教授孙臣做事的方法,有诗词,有歌赋,可谓是包罗万象。可孙臣至此,跟着父亲,方知原来世上,竟可格物至如此之深。”

    “格物致知,这是朱夫子所说的话,正所谓,致知在格物,格物方知至。什么是格物?这不就是格物吗?这些从前人眼所不能见之物,将他们揉捏在一起,为我所用,这其中,需要多少的苦功夫。新药出来的时候,满朝皆惊,每一个人都为之震撼,多少人,可以因为此而受益,可是没有人去关心,新药是如何出来的,满天下的人,除了在这一栋小小的研究院里,更没有人会去关心它的原理和根本。”

    朱载墨显得很感慨,继续道:“皇爷爷和许多人,关心的是新药出来,能从交易所里挣多少银子;得病的人,只想关心此药能不能救自己的性命。有人只想知道药价几何……可是,这背后的辛劳,所涉及到的诸多大学问,却是无人问津。”

    弘治皇帝脸微微一红,张口想说什么。

    却听朱载墨继续道:“皇爷爷常常对孙臣说,治大国,要行大道,孙臣深以为然,天下臣民千万,岂可以区区阴谋小术驾驭?可现在,孙臣却以为治大国,不但需要道,还需要术,孙臣在此,便找到了这个术。孙臣这些跟着父亲,父亲虽是落马受伤,可是这些日子,每日都在主持新药的研制,皇爷爷已是知道,此次新药的代号,乃是悬壶济世,此药听说已经有了眉目,不久之后,便有可能会有一些结果……父亲一直说,此药的作用,将比此前的青霉素,还要强千万倍不止。”

    千万倍……

    所有人都骇然。

    那青霉素,已经很骇人了。

    这……是不是吹嘘的有点过了?

    当然……他们似乎不曾想到,这千万倍比的是威力,不是药效。

    弘治皇帝动容,询问式的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乐呵呵一笑。

    其余诸臣,个个眼中满是期待。

    那焦芳脸色一变……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皇帝召见他,询问他关于吏部之事,他心里便存着侥幸。

    做了几年礼部侍郎,又做了几年吏部侍郎,本以为这吏部尚书,论资排辈,也轮到自己了。

    可谁料到,半路杀出了程咬金。

    方继藩他是惹不起的,因此,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陛下召见,给他一次机会。

    因而,他的奏对,也是极小心。

    陛下问他选吏的事怎么看待,他并不敢否认新政,因为他很清楚,若非陛下的全力支持,这新政是绝不可能到今日这个地步。

    因此,他只能站在陛下的角度,一副为陛下着想的样子,来挑一点毛病,这意思是,欧阳志还是不够稳妥,而且事情若是出了差错,天下人会怨恨陛下,欧阳志得了新政急先锋的美名,一切的过失都推到了陛下的身上。

    这是极厉害的离间计。

    可惜……陛下对此,似乎没有丝毫的兴趣。

    这却让焦芳惶恐起来。

    会不会接下来,被打击报复啊。

    现在,又听说方继藩和太子,又要折腾出神药,倘若如此,这圣眷,实是让人羡慕啊。

    这样下去,莫说是欧阳志,自己还想做吏部尚书,岂不是方家的一条狗,都排在自己的前头?

    焦芳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此乃性格使然,历来都是如此,一念至此,心里便恨得牙痒痒。

    朱载墨道:“皇爷爷,到此,孙臣在知道,父亲的厉害,要研制出新药,需要无数人团结一致,更需数不清的人,出工出力,贡献出自己的才智,可聪明人越多,恰恰是问题的所在,想要驾驭这些聪明人,使他们坚守在自己的岗位,这……太难太难了。”

    朱载墨道:“孙臣与父亲相比,远远不如,因此,这些日子,跟在父亲身边,若能从他身上学到一星半点,也不枉这些功夫了。”

    弘治皇帝听着,诧异无比。

    他此前可没少自朱载墨的口里,听得的自己的孙子,告自己儿子的黑状。

    哪里想到,现如今,太子在皇孙的眼里,竟成了一个如此厉害的人。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不禁赞许起来。

    朱厚照叉起了腰,也是喜出望外。

    当然,对于朱厚照而言,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因为自己本来就很厉害,觉得自己不厉害的人,只是因为瞎了眼睛而已。

    群臣们个个默然无言。

    他们仿佛看到,皇孙朝着自己所想象的方向,越走越远。

    弘治皇帝大喜:“如此甚好,嗯,这儿不错,这药,有眉目了?”

    “父皇。”朱厚照美滋滋的道:“是要有眉目了,请父皇放心,这实验品,很快就会出来。”

    当然,他有一句话没有说,想要弄出实验品,倒是容易,可要解决生产的问题,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弘治皇帝期许的道:“如此,朕倒期待的很。”

    弘治皇帝很高兴,至少,现在破除了不少的谣言。

    而且这药……既然比青霉素还要好,那么……就实在值得人期待了。

    或许……是真正的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呢?

    弘治皇帝待了一会儿,时候已是不早,自是起驾回宫。

    焦芳心事重重,继续当值,傍晚时,方才回到了自己占地近百亩的宅邸。

    说起这个宅邸,焦芳就十分自傲。

    为了置办这个家业,自己可是操碎了心啊。

    回到了厅里,坐下,自有人斟茶进来。

    儿子焦黄中上前,这些日子,焦黄中无所事事,他本是专心读八股,谁晓得,心在八股越来越不吃香了,哪怕是高中,未来的前途,也是有限。

    可新学,他也懒得学。

    索性,便和京里的某些人,暗地里做买卖。

    凭着自己父亲的关系,这暗中的买卖,居然还做的有声有色。

    焦黄中见父亲忧心忡忡的样子:“父亲,出了什么事?”

    既是父子,焦芳自是没有隐瞒,将今日所发生的事,统统相告。

    焦黄中非但没有愁眉苦脸,反而眼睛一亮:“新药,比青霉素还强,不知现在有眉目了没有。”

    焦芳道:“听说快有眉目了。”

    “新药……新药……”焦黄中双目之中,掠过了贪婪之色,接着道:“父亲,陛下似乎对您,并不满意,陛下既已说了欧阳志的是非,只怕,陛下将来对父亲更为不喜了。那方继藩牛什么,不就是喜欢欺负人吗?哼,别人怕他,我们焦家,才不怕。”

    焦芳吓得脸都白了,这些话,只能心里想,绝不可说出口的。

    不过……自己的儿子,还真深得了焦家的遗传啊,就是这么的刚烈。

    焦芳压压手:“好了,闲话少说。以后万万不可对外人言。”

    …………

    如此过去了一个月功夫。

    焦芳在吏部办公,却有人寻了上来……请他立即回府。

    焦芳以为自己儿子出了什么事,匆匆归家,却见焦黄中眉飞色舞。

    “父亲,哈哈……大仇得报了。”

    “啥?”

    焦黄中激动的道:“西山的新药,果然研制出来了,我亲眼打探来的。”

    焦芳冷哼:“这算什么大仇得报。”

    焦黄中高兴的手舞足蹈:“父亲,这制出来的第一批药,被儿子我……取来了。”

    “取!”焦芳吓了一跳。

    焦黄中激动的拉着焦芳到了后园,后园靠着厢房的库房里,远远的,便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焦芳心里咯噔一下。

    等进入了库房,却见一个大玻璃缸里,缸里,是粘稠的黄色液体。

    “这是……”

    “药……新药……能包治百病,甚至听闻,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你……你……”焦芳吓尿了:“你这是从那里窃来的?你……你疯啦,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爹,这是为您报仇啊,而且,如此的神药,将来,定是价格不菲,方家欠我们焦家,一辈子都还不清,我拿点利息回来,咋了?”

    焦黄中理直气壮。

    想到了方继藩,他便恨得牙痒痒。

    焦芳脸色惨然,不过很快,他定了定神,眼眸眯起来,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你……你是如何窃得的,是否露了马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一个不好,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焦黄中嘿嘿笑,一副儿子很聪明的样子。

    焦黄中心里是真的恨啊,本来自己科举,不敢说十拿九稳,入榜还是有希望的,可先是西山书院霸榜,之后,科举越来越没前途,让他断了这个心。他的父亲呢,本来是最热门的尚书人选,结果,被方继藩的弟子给截了。这还不算,焦芳也为h焦黄中而担忧过,因而,想走吏部的关系,给他安排一个差事,结果,报到了欧阳志那里,直接否决,只说焦黄中能力低微,不堪大任。

    这一下子,可把焦家父子惹毛了。

    焦黄中看着那玻璃缸里的黄色液体,不禁磨牙,低声道:“哼哼,你们可把我们焦家惹毛了,今日,让你们晓得我们的厉害。”

    有了这西山投入了无数人力物力的新药,且不说,这药肯定价值不菲,而且,自己还窃来了这么多,而且……也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面对父亲的质疑,倒是让焦黄中有些意外,父亲,太谨慎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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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