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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全文阅读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升官

    找着刘瑾的时候,是在担架上。www.uu234.netUU小说

    随飞球营的医学生,熟稔的检查了天下他的头,确定完好,四肢,似乎也没有折断的痕迹。

    巨大的伞布将他卷着,好不容易,才有人用匕首割断了缠绕一起的绳子。

    刘瑾看到了朱厚照和方继藩,便从担架上下来,一瘸一拐的道:“殿下,干爷。”

    他又像是喊起了‘茄子’,笑的很纯粹。

    朱厚照扑哧扑哧的喘气,忍不住眉飞色舞:“好啊,好啊……”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

    紧接着,朱厚照道:“真是好极了,咱们的降落伞,成功了,可以投入使用,哈哈哈……”

    刘瑾显得有一些委屈。

    方继藩却上前,拍拍他的肩:“这一次,你立了大功,太子殿下要赏你。”

    “对。”朱厚照豪气干云道:“赏,怎么不赏?赏个什么好呢。”

    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刘瑾。

    刘瑾死死的盯着朱厚照,眼里放光。

    这是自己的孙子,当然不能让他吃亏。

    方继藩慢悠悠的道:“殿下,我看刘瑾是个人才,既能跳伞又吃,历朝历代,也没有宦官可以如此多才多艺,不妨,太子殿下为他请命,让他去西厂如何?”

    西厂……

    朱厚照吓了一跳。

    刘瑾也打了个哆嗦。

    干爷爷疯了啊。

    在成化年间的时候,成化皇帝多疑,因而在东厂之上,设立了西厂,打听的,就是妖言惑众之事,只是……这西厂借此机会,不断膨胀,弘治皇帝登基,却将这西厂给撤销了。

    这个时候,方继藩提出建立西厂。

    这不是找死吗?

    要知道,这厂卫历来是向皇帝负责的。

    刘瑾乃是东宫的人,怎么可能……让他握有特务刺探之权?

    刘瑾忙是摇头:“不敢,不敢,孙儿不敢的。”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这西厂,只是一个称呼,叫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叫内厂,叫外厂都可以。”

    “当然,它的真正职责,却是有别于东厂和锦衣卫。你们也知道,眼下我大明下西洋,既有佛朗机人虎视眈眈,又有诸国蠢蠢欲动,天下诸国,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为了保障航路,清扫我大明扬威四海的障碍,理当在海外,建立分支,刺探军情,尤其是要严防,犹如上一次,佛朗机人袭击新津,或是袭击我登州的情况再一次发生。这些人员,自然是决不能在我两京十三省内活动,不然,难免有所避讳。可在海外,却需有人,四处活动,陛下这些年来,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前,而下西洋,乃是国策,太子殿下,理应为陛下分忧,因而上奏,恳请建立这样的机构,为陛下分忧,有何不可。”

    刺探海外!

    朱厚照眼睛一亮,他觉得自己有事做了:“那就设在镇国府之下吧,叫做……叫做……外行厂?”

    明朝有许多宦官们折腾出来的玩意,什么东厂、西厂、内厂之类。

    只是这外行厂……

    听着怎么有点儿……

    方继藩气定神闲:“这名儿不好,堕了我们的威风,要霸气一些才是。”

    “那就叫总督东洋西洋南洋北洋镇府司……”

    方继藩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殿下,要低调,别坑我孙子。不妨,就叫西洋战略保障局吧,这名儿……我看成。”

    朱厚照泱泱道:“保障,怎么像是军需官?没什么意思。”

    方继藩道:“这刺探之事,本就是秘而不宣,越是低调越好,哪里有锣鼓喧天,唯恐大家不知道似得。刘瑾……”

    刘瑾身躯颤抖。

    他清楚,这是自己的干爷爷在抬举自己。

    想想看,自己还是东宫的人,就已掌握了海外的刺探大权,等到将来,太子登基,那么自然是名正言顺,一并将厂卫给收编了,到了那时,姓萧的算个啥?咱想捏扁他,便将他捏扁,想将他搓圆就将他搓圆。

    刘瑾噗通一下跪地:“在,在呢。”

    方继藩笑呵呵的道:“方才从你跳伞来看,你胆大心细,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太子殿下要降大任给你,你还不赶紧称谢,这几日,殿下会向陛下请命,你在东宫,休息几日,等着旨意吧。”

    刘瑾磕头如捣蒜:“谢太子殿下,谢干爷爷。”

    朱厚照一脸无语之状:“喂,本宫还没有答应呢。”

    …………

    新城的交易市场里,依旧是热闹非凡,人流如织。

    无数的商贾在此交易,彼此推介着自己的商品。

    不过今日,却有一个特殊的现象。

    保定铁路局,正式挂牌了,开始向商贾们筹款,按银钱多少,进行入股,并且在将来,铁路修建之后,入股之人,将参与分红。

    消息一出,倒是有无数人来围观。

    不只是挂了一个修建铁路的牌子,在这牌子边,还张贴了告示。

    里头详细的注明了,如何对私募股份进行保障,以及享有的各种权益。

    这些股份,统统可以买卖,可以交易……

    商贾们兴奋的热议着,他们是这个时代,最领先的一批人,是弄潮儿,因为他们接触的眼界最广,也最容易接受新鲜的事务。

    可即便如此,真正要掏银子的时候,绝大多数,还在观望。

    现在发行的,乃是一千万股,一股一两银子。

    可毕竟是需要出真金白银的,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

    因此,大家议论的多,出手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这消息,立即不胫而走,很快……弘治皇帝便将王不仕招来。

    这王不仕乃是财经专家……偏偏,他和刘文善不同,刘文善乃是方继藩的门生,若是牵涉到方继藩的事,弘治皇帝更倾向于,向王不仕问策。

    弘治皇帝微微笑道:“王卿家,交易中心的事,你略有耳闻吧。”

    王不仕颔首点头:“回陛下,臣听说过。”

    “你对此,以为如何?”

    “这是一个新东西。”王不仕道:“眼下,我大明大量的白银,从海外流入,银价,一年不如一年,再加上银票的流通,互通有无,市面上的银子越来越多,因而,不少人手里的银子,也是一年贱过一年。银子不值钱,为了防止往后,这般通货膨胀下去,难免,人们不敢将银子放在手里储存,而是倾向于,将银子尽速的花出去。”

    “可要花,也不容易啊,除了衣食住行之外,就是买宅邸了,偏偏这一年来,宅邸的价格,还算平稳,虽是略有上扬,却也不至于如从前那般一日千里。”

    “此时,这富商和寻常百姓,手里捏着银子,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陛下……臣以为,齐国公和欧阳志所推出的这个,倒是有几分意思。现在人人都知道,投资生产,是有利可图的,因而不少的富商,都愿意将银子投入进作坊里,与人分红。只是可惜……这里头有两个问题,其一,是投资作坊,需要足够的财力,没有几千几万两银子,是不敢去想象的。其二,易引起纠纷。这铁路局,却将股份和分红,直接放到了台面上,任人去购买,十两银子,可以买十股,一百两银子,也可以买,若是有十万、五十万两的……更不必说了,可谓是老少咸宜,大小同吃。买的人多了,便可共同分担风险,而与此同时,大家买了这股,便可支持保定府将铁路修建下去,保定府修通了路,带来了便利,使无数的匠人,可以得到薪俸,无数的作坊,有了订单;而将来若是铁路能够盈利,又可使这些购买了股份之人牟利,这是一举数得,于国于民,都有诺大的好处。”

    经王不仕一分析。

    弘治皇帝不断的点头。

    不过……

    他抬头,凝视着王不仕:“可朕不相信,一样东西,可以尽善尽美,若如此,那么这天下,早就太平了。凡事,有利就会有害,难道,这东西,就没有害处吗?”

    “有。”王不仕道:“其一,未来铁路修的如何,只有天知道。其二,若是铁路修成了,盈利不影响,只怕这些买了股份的人,最终给他人做了衣衫。”

    弘治皇帝皱眉:“那么卿家以为,会不会有这样的局面呢?”

    王不仕摇摇头:“臣不这样认为。”

    “卿不这样认为,莫非是害怕方继藩?”

    “不。”王不仕摇头:“臣不这样认为,正因为是齐国公,齐国公的心很大,铁路局挂牌出来,这是大局,他绝不会因为区区如此,而砸了自己的盘子,所以,他必定成功。”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你倒很看得起他。”

    “何止看得起,臣略有一些薄财,所以打算购买三百万股,所需的花费,乃是三百万两,用着三百万两,来支持铁路局,那么陛下认为,臣是否对铁路有信心呢?”王不仕轻描淡写的道。

    弘治皇帝:“……”

    他心里有一种卧槽的感觉。

    你王不仕,轻而易举,就能拿出三百万两银子?朕的内帑里,有多少银子来着?

    当然,敢拿出三百万两银子,去支持方继藩的这个新理念,弘治皇帝,也算是佩服这个家伙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赚翻了

    王不仕轻描淡写的说出三百万两银子。www.uu234.ccwww.uu234.cc

    其实……他一丁点都不担心,陛下对他的银子,有所猜忌。

    因为……这都是堂堂正正的银子,每一个数目,都有正当的来源。

    更可怕的是,这些银子靠的,本就是皇家和方家最乐见的方式,挣来的。

    皇上和方家鼓励人买宅邸,他买了,大赚。

    皇上和方家,鼓励人投入进作坊里,他买了,同样大赚。

    倘若陛下连这正正当当的银子,都容不下,甚至,还觊觎自己的财富,那么,往后,谁还敢拿出真金白银来,投入进这些地方。

    三百万两银子,哪怕是对于王不仕,也不是小钱。

    这是他除固定资产之外,手里能拿到的最大现银了。

    而这些,在他看来……方继藩的野心很大,这个铁路局,绝不只是修一条铁路这样简单,而是想要开创一种全新的玩法,相比于这个新模式而言,一个铁路局,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因而,这铁路局,定是有利可图,因为方家,绝对会对其鼎力支持。这叫什么,这叫立木为信。

    只是……话说到这里,就算是彻底的把天给聊死了。

    弘治皇帝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可问了的。

    你问他这个玩意好不好,他说好啊,好的不得了,他拿了三百万两银子去支持。

    那还有什么说的呢,什么通货膨胀,什么分红,什么模式,都是假的,白问,因为……碰到这种拿身家性命去支持的财经专家,你已不需去问他有什么理由了,你信就是了,还嗦个什么。

    在后世,则有另一种专家,他们一二三四五六七,口若悬河,大家去买呀,去买呀,结果他自己没买……

    弘治皇帝微笑:“这样说来,朕若是买一些,一定不会赔本?”

    王不仕道:“陛下斟酌着就是。”

    弘治皇帝道:“既如此,朕明白了,卿家且先告退。”

    王不仕行了个礼,告退。

    弘治皇帝敲打着案牍,陷入了深思。

    他沉吟着,咀嚼着王不仕的话,突然道:“这个王不仕,挺有意思。”

    “是啊。”萧敬提到了王不仕,眼里放光:“他可有银子了,时常募捐银子来,京里的好几个善堂,他都花了不少银子,还有伤残匠人那里,他也都有花费……听说,单单去年,他就花了十几万两。”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

    弘治皇帝道:“去西山钱庄,取一笔内帑银来,取五百万……”

    萧敬吓的哆嗦:“五百万?”

    弘治皇帝厉声道:“嗦什么,快去。”

    萧敬不敢迟疑。

    陛下从前做啥事,都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现在,可大气的多了。

    前几年,内帑是赚了不少银子。

    可现在,不是要建蒸汽船队吗,那个叫唐寅的家伙,狮子大开口,都是从内帑拿银子的,这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

    可陛下深知,蒸汽舰队,关系重大,虽是不舍的,却还是忍痛,使那唐寅要多少给多少。

    五百万,不是小数目,若是玩砸了,那个王不仕,肯定完蛋。

    …………

    王不仕回了翰林院。

    而今,他已是翰林院侍讲学士了,再进一步,便是翰林大学士,可谓是官路亨通。

    不过他和翰林院,历来格格不入,倒是和对门的科学院,尤其是科学院里的一些财经院士,颇有一些共同的话题,到了翰林院,他便回到自己的值房,木若呆鸡的坐着,喝茶。

    生活其实可以很愉快的,何必和人家,为了一丁点权力而费尽苦心去争夺呢?

    有这闲心,不如读读书,养养神。

    他阖目,一言不发。

    倒是有人见他见驾回来,便有几个翰林来,笑吟吟的道:“王学士,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这些翰林,最喜欢打听皇帝的动向。

    王不仕道:“自是因为交易中心的铁路局股票之事。”

    “呀,那个?那个不就是,姓方的还有欧阳志,借机勒索百姓财货的东西,这方继藩,搂银子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哈哈,谁买谁傻。”

    大家都笑。

    大家都是聪明人,他方继藩和欧阳志的手段,摆明着,就是空手套白狼,大家怎么看不出?

    王不仕深深的看了这些笑作一团的人一眼,眼中,竟是充斥了同情。

    而后,王不仕淡淡的道:“老夫买了……”

    一下子……这值房里,清冷了下来,鸦雀无声。

    王学士……买了。

    卧槽……

    许多人陷入了沉默。

    当初,多少次悔不听王学士之言啊,又错失了多少次发财的机会。

    许多人身躯一震,眼里放光。

    “我……我告假去……”

    “老夫……老夫也去……”

    许多人急了。

    肯定要挣银子的,相信王学士啊,不相信的人,就如他们一样,还背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房贷,越活越穷。

    王不仕微笑:“迟了。”

    “迟了?”大家看着王不仕。

    王不仕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想来,肯定迟了,陛下肯定也已出手了。这铁路局,总共也就一千五百万股,放出来售卖的,也就一千万股,老夫三百万,陛下一出手,只会多,不会少,剩余的,只怕也早已被人抢购一空了。可惜啊,你们迟了,早一个时辰,或许……还有机会。”

    “哎呀,陛下这……怎么可以与民争利啊。”有人捶胸跌足。

    其他人沉默了……

    心里安慰自己,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这玩意,就算抢购一空了,又能值几个钱?

    还能玩出花来?

    不怕,不怕!

    ……………

    交易中心。

    瞬间,八百万股,销售一空。

    而这八百万股一卖,顿时,某些大商行,开始收到了某些内幕的消息,于是乎……只片刻功夫,剩余的两百万股,便销售一空。

    一下子……

    原先还在驻足围观,指指点点的人,这一下……有点懵了。

    没了……

    倒是有人不甘心。

    这么多人如此大批的购买,这肯定有利可图。

    于是乎,开始有人也想买一些来玩玩。

    可这时候,这些股票,可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了。

    哪怕已有人开始挂牌收购,才一两二钱银子,到了一两三钱银子,却是依旧求购不到。

    此时,谁手里若有这股票,转眼之间,便可挣来数成的暴利,可偏偏……求购的讯息,很快石沉大海,因为……没人肯卖。

    紧接着,一个个消息放出来。

    传闻这铁路,主打的乃是货运。

    这铁路的货运成本低,装载量又大,保定、通州、京师之间,又是最热门的线路,一旦修成,那些蒸汽车,将一车车的将无数的货物,来回运送,想想看,这背后,是多大的利益。

    除此之外,铁路局还拥有沿岸三十一个站点的土地,这点站点的土地,若是将来,运营一点别的什么,又有多大的利润呢。

    人们开始越传越玄乎。

    以至于,后知后觉之人,开始懵了。

    敢情这玩意,谁若是捏在手里,只要能建成,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呀。

    一个个求购的牌子,挂了出来。

    ……

    弘治皇帝此时手舞足蹈。

    他专门安排了宦官,随时去交易中心。

    那宦官疯了似得回来禀报:“陛下,涨了,涨了,已经一两五钱银子了。”

    “呀……”弘治皇帝一脸惊讶:“朕转眼之间,就挣了……两百多万两银子。”

    到了次日一早,竟涨到了一两六钱,照着这趋势,怕还要涨。

    弘治皇帝,第一次……见识过这么个玩法,兴奋的一宿未睡,他发现,自己哪怕是拿着算盘珠子,都无法计算自己的财富了,因为自己的财富,随时都在变更。

    此时,朱厚照和方继藩被传召入宫来。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你们两个家伙,到底玩什么鬼名堂……咳咳……继藩啊,你可知,朕昨日……”

    “儿臣知道,儿臣恭喜陛下,陛下的眼光真好。”方继藩钦佩的道。

    他心里,却在想,这只是纸面上的财富而已,只所以暴涨,是因为世面上流通的股票稀少,都被大庄家给买了去了,陛下有本事,五百万张股票一股脑的统统卖了试试看,保准能跌的陛下立即下旨,杀我方继藩全家。

    最让方继藩无语的是,当初让陛下从国库里掏钱,陛下不肯掏,现在好了,让陛下买股票,陛下倒是买的一身的劲。

    这……陛下望之不似人君,像股民呀,头上都好像飘着一点绿。

    当然,这世上,历来是买涨不买跌。

    重要的是,保定府,现在有银子修铁路了。

    随着工程的进展,这些股票,还是会持续增长的,除非出现巨大的利空。

    弘治皇帝却还沉浸在这喜悦之中,玩股票的人,十之**就是如此,一旦股票暴涨,就开始不将银子当银子看了。

    毕竟,大爷我可是分分钟多少两银子的人,人一下子开始膨胀了,不将小钱放在眼里了。

    弘治皇帝背着手,踱了几步:“这铁路的修建,可要赶紧,可不能耽误,朕是投资人,朕是花了银子的,若是怠慢,朕不轻饶。”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御批

    自己掏了银子的,就是不一样。www.uu234.cc

    这铁路有什么差错,弘治皇帝可要跟你拼命的。

    股票的涨跌,本就和铁路的修建和未来的运营息息相关。

    若是出了任何的岔子,弘治皇帝可就血本无归了。

    方继藩哪里敢说什么,便朝弘治皇帝乖乖道:“陛下请放心,这工程,由儿臣的门生以及儿臣的徒孙,也就是西山建业的大工程师常威主持,有他们在,想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方继藩喊到两个名字的时候,故意音量高了一些,字也咬得稍微重些。

    弘治皇帝微微皱眉,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弧度,笑道:“这么说来,你自己倒是撇的干干净净了。”

    方继藩诧异道:“陛下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这都是儿臣的心头肉,儿臣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就算他们出了岔子,砍了脑袋,儿臣也是伤痛欲绝,生不如死的。”

    弘治皇帝发现,自己总会被方继藩拉到他那胡搅蛮缠的层次,然后这个家伙,用丰富的经验,让自己无言以对。

    他只好摇摇头,背着手,遥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色,语重心长的道:“这铁路,利国利民,朕投资铁路,并非只是为了牟利,而是为了天下的百姓啊,还有祖宗的江山社稷啊。”

    方继藩和朱厚照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陛下最大,说啥都行的。

    弘治皇帝随即瞪了朱厚照一眼,冷哼着从鼻孔里出气:“朕听说,蒸汽机车,还在改进?你的蒸汽研究所,可要加一把劲,争取在铁路贯通之前,弄出一个更好的机车来,运力要大,要能装载更多的货物。”

    “好的。”朱厚照一边咧嘴一边连连朝弘治皇帝点头:“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尽心竭力。”

    弘治皇帝敛了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才徐徐开口说道:“听说保定府那里,开始推动一个叫什么统计学,是一群算学的生员鼓捣出来的,说是衡量标准,将一切进行数字化,而后,再进行统计,最后得出一个科学的数据,譬如,年产铁量,产煤量……根据这些数字的统计,衡量官吏的绩效。朕觉得,这也是好法子,不如这样吧,朕也不催逼你,你这蒸汽机车,若是到时,运力不能提高两成,朕来收拾你。”

    朱厚照:“……”

    原来,统计学还可以这样用的。

    方继藩忍不住要佩服弘治皇帝了。

    其实这统计学,看似只是列出一些枯燥的数字,可它的出现,其作用,却是极大。

    在大明其他的州府,钱粮的数目并不复杂,因为其经济比较原始,而地方官呢,只需问一问,大致心里有个数,也就成了。

    可在通州和保定府,人口和产业的不断衍生,对于一个地方官吏而言,他们所面对的情况,却越来越复杂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依靠几个小吏,询问一下,就能笼统的明白事情的原委,而这时候,专职的统计,就有了作用,每日,都会有不同的数据,直观的出现在官吏们的面前,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统计的本质,就在于知己,把情况通过罗列的数目,看清楚了,才可以准确的做出判断。

    想不到,陛下如此圣明,居然一眼看出了这统计学的妙用。

    方继藩禁不住,翘起了大拇指,很是中肯的夸赞弘治皇帝:“陛下圣明,儿臣不能及万一也。”

    弘治皇帝微笑:“你们西山,处处都是宝,以往……地方州府送上来的奏报,都是虚数,唯有欧阳志进来的奏报,却都是实数,且还琳琅满目,有时看的朕头疼,可是……这确实是有妙用,了不起啊。”

    所谓的虚数,其实也是老毛病,文科生嘛……譬如发生了灾情,这个时代,多数向朝廷的奏报是伤亡逾千,又或者是,百姓贫苦者,万人……

    这就是虚数,反正天知道具体的数目多少,直接用百、千、万的单位,至于到底是几千,是几万,或者,只是单纯觉得,霸气一点,用个万字,可实际上,却不过几百,也是有的。

    这朝廷和州府之间,就好像盲人摸象,地方州府瞎着说,朝廷也只好捏着鼻子认。

    可想而知,基于这样的数目,让朝廷来做决定,最后这政令是否符合实情,也只有天才知道了。

    朱厚照禁不住道:“父皇,儿臣有一事启奏。”

    弘治皇帝看了朱厚照一眼,精锐的眸子里透着疑惑。

    朱厚照便连忙抽出了袖里的一本章程,呈到弘治皇帝面前:“父皇看了便知。”

    弘治皇帝接过了章程,细细看了一遍,抬头:“战略保障局,这名字,听着稀罕,专职海外刺探之事,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继藩的主意。”

    朱厚照踟蹰道:“当然是儿臣的主意,不过……”

    方继藩在旁附和道:“陛下,聪明的头脑,总是不谋而合。”

    弘治皇帝便瞪了二人一眼,旋即,他沉吟起来:“奏疏中所言,不无道理,这些年,朝廷为了下西洋,投入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再不能重蹈新津覆辙了。这战略保障局,就效锦衣卫吧。谁来领头的好。”

    海外的事,弘治皇帝不懂。

    既然太子主动请缨,那就让太子来吧。

    且不说,弘治皇帝只此一子,这祖宗基业,迟早还是要交在他的手里。

    就算不是如此,弘治皇帝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是信得过的。

    这厮虽然总是糊里糊涂,却是极有孝心的,自己几次性命垂危,都是他和方继藩鼎力相救。

    何况,这海外之事,并不牵涉大明内部,自是不疑有他了。

    朱厚照道:“儿臣的伴伴刘瑾,他……他……”朱厚照努力的开始想着刘瑾的优点,可踟蹰了老半天,说不上来,总不能说,他跳伞跳得好吧。

    于是这到嘴的话,朱厚照努力了很久也是没说完全。

    弘治皇帝却是爽快,并没有犹豫,朝朱厚照点头道:“就此人吧,你既举荐了,那么便用他,一切,依循锦衣卫的先例,所有海外的奏报,先送你那里,重要的,送到朕的案头上来。”

    朱厚照大喜,忙是道:“父皇圣明。”

    弘治皇帝微笑:“赶紧去盯着铁路的修建。”

    “噢。”

    方继藩和朱厚照联袂而出。

    一下子,办成了两件大事,二人的心情,倒是愉快的很。

    朱厚照叫了刘瑾来,一本战略保障局的筹建章程直接摔在了刘瑾的脸上:“狗东西,照着这上头的去做,本宫可是为你做了保,若是做不成,看本宫打不死你。”

    刘瑾喜滋滋的忙是低头捡起章程,感激万分的拜倒在地:“奴婢……谢殿下恩典,殿下对奴婢实在太好了,奴婢这辈子,便是当牛做马,也难报万一。”

    方继藩笑呵呵的站在一旁。

    刘瑾则给自己的干爷,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干爷爷好啊,没有干爷爷,就没有今日的刘瑾。

    干爷爷的恩情,赛过咱的亲爷爷。

    他信誓旦旦:“殿下和干爷爷放心,奴婢这两日,也在琢磨着这事,奴婢在保定府时,就曾养着一群闲汉,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可见缝插针,察言观色,各种给人上眼药,还有打听消息的本事,却个个都是好手。”

    他继续道:“这战略保障局,既是刺探海外,可要打开局面,却是不易。海外的事,太过复杂了。奴婢在想,不妨,先在西洋,建立一个千户所,西洋那里,汉人、土人、佛朗机人,甚至是大食人杂居,先派出人员,在那里适应环境,一部分,伪装成商贾,途径西洋,与诸国交易。而另一部分,则交好当地的佛朗机、大食人,先慢慢熟悉他们的习性和乡俗,而后,再选出目标,看看什么人,可以加以笼络,此后,再将其收纳进战略保障局里,令他们回到佛朗机、大食,甚至进入军中,此等事,只要打开了局面,就好办了。”

    “不只如此,若要活动,若以大明有司的身份,奴婢以为,很是不妥当,也难免会引起人的警惕,可以成立一个商行,借着这层身份,进行活动,也就好办的多了。”

    方继藩在旁,暗暗点头。

    果然这做太监的,最拿手的就是这个啊。

    尤其是刘瑾,这等人,简直就是佼佼者。

    海外的局面,比两京十三省要复杂无数倍。

    想要真正的做到,无孔不入,这就意味着,战略保障局,不但要招纳汉人,还要招募和笼络各国之人,以西洋作为立足点,确实是一手妙棋,而打着商行的旗号作为掩护,进行活动,也可谓是深谋远虑。

    刘瑾这家伙,也是一个人才啊,不重要都浪费了。

    方继藩在心里暗暗思忖着。

    朱厚照对这事,不太懂,便看向方继藩。

    方继藩朝朱厚照颔首笑道:“不错,不错,这事儿,交给刘瑾办就对了,我生出来的……不是我生出来的,却是我认的孙儿,不会错的。”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富可敌国

    有了银子,这世上的事,也就好办了。www.uu234.ccUU小说

    此前铁路已经进行了勘探。

    西山建业的大工程师常威领头,开始进行布置。

    匠人都是现成的,除了抽调一批骨干,还需再招募一批。

    而这铁路,则是以京师为中心,向外辐射。

    所设的站点,也需进行调研。

    各处作坊,开始轮班开工,无数铁矿石,运输到了钢铁作坊,最后,变成了钢铁,而后,成为了一段段的铁轨。

    事情比想象中,要轻易的许多。

    京畿一带的地势,都是平原,铺设铁路起来,工程的难度很低。

    这比之南方,可就好了许多,南方到处都是水网,是湖泊,还有山岭,当下,根本没有建设铁路桥的技术。

    为了向皇帝表示,自己对于铁路修建的重视,对得起陛下那巨额的投资,方继藩亲率西山工程学院的生员们,前往沿线进行勘察,这足足花了七八天的功夫。

    而在另一边,铁路的股票,却开始疯涨。

    因为这一切……都比此前的商贾们预想的要快的多。

    大家原以为,铁路的建设,势必是一个极长的周期。就如当初新城和旧城那一小段的铁路一般。只一小段,就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

    他们哪里知道,这第一段铁路,是万事开头难,而现在,已经经过了新城和旧城的铁路,培养出了一支工程队伍,技术人员,也有了现成的经验,本以为没有三五年,甚至七八年时间,都别想贯通的铁路,却飞快的开始进展起来。

    第一段铁轨,已经开始铺设。

    从筹建处得到的消息是,现在采取的,乃是分段开工的模式,这就意味着,可能一年时间,就足以贯通。

    一年之后,甚至就有盈利的可能了。

    铁路的修建,使沿岸的站点顿时火热起来。

    京师的地价实在高不可攀,不少的商贾,开始将目光投入进保定和通州。

    甚至有传闻,铁路将会有一个站台,直接在通州运河,而在通州运河那里,将会建设一处货运码头。

    这意味着啥。

    现在,已有许多人回过味来了。

    通州和保定,修建铁路,贯通京师,这三个点再连接上了运河,而运河可以通过水运,直达山东、南直隶,江南……

    不只如此,通过运河,还可抵达天津港,这天津港,是一处港口,哪怕,大明现在没有允许私人下海贸易,可单单大量下西洋的船队,又需要在天津港,采买多少的物资,甚至……若是海禁之策将有所松动……那么……

    这……无疑是一条大动脉啊。

    国富论的熏陶之下,早已有无数人,对于经济之学,还是有大致的了解的。

    这就是一条黄金之路啊。

    单单这货运,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了。

    不只如此,客运的盈利,也绝不会太低,京畿一带,乃是大明最大的人口聚集区,未来的人口,只怕会越来越多,一旦铁路修建而成,这就意味着,通州和保定,也几乎已成了京师的近郊,到时……

    此前…股票的价格,已经涨了一倍。

    而某些零星买了的散户,自觉得自己已经挣了不少了,因而开始将股票放出。

    可这一放,转眼之间,就被人吃进。

    而……接下来,股票依旧还是暴涨。

    第一次,商贾们们看着交易中心那一条一柱擎天的阳线,有一种望洋兴叹的感觉。

    敢情自己辛辛苦苦挣这点银子,不如人家买一点股票,然后躺着把银子挣了啊。

    一个神话,已经诞生。

    此前,就传出消息,翰林侍讲学士王不仕,买入了三百万股……

    现在,几乎所有的商贾们,都疯了似得,开始计算王不仕的财富了。

    他的股票,已价值七百九十万两银子了。

    十天不到的时间,净赚近四百万两纹银。

    人们啧啧称叹,觉得这个世界疯了,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玩法。

    或许,外人对王不仕,嗤之以鼻。

    可对许多商贾而言,这王不仕,简直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人人都知道,投机暴富。

    可哪里知道,这投机,绝不只是运气这样简单。

    这不但需要,有足够精准的眼光,你能透过无数虚虚实实的小道消息,一眼看到问题的本质。

    而看穿了本质,还是轻的。

    这世上,永远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谁不知道做买卖挣银子,谁不知道当初买宅邸,就能发家致富了。

    那么……还有一样东西,便是王不仕和寻常商贾之间的区别了。

    他敢玩,还玩得起。

    就在许多人,还在议论着这个玩意能挣钱的时候。

    人家就直接三百万两,直接梭哈,毫不犹豫,想都不想。

    而等到大家犹豫再三,决定试一试的时候,其实……早已和这巨大的机遇,失之交臂了。

    勇气……不是什么人都具备的。

    在交易市场里,人们不断的传颂着,关于王不仕的传说。

    翰林院里,沸腾了。

    人们敬畏的看着王不仕,这个家伙……现在的身家,是多少来着。

    就连大学士沈文,都开始惆怅起来。

    股票带来的,是浮躁,这一夜暴富的传说,让无数人开始内心蠢蠢欲动起来,只是可惜,有人虽然蠢蠢欲动,却想之而不可得,如此一来,难免,内心开始变得焦虑。

    日子没法过了。

    王不仕却依旧平静。

    他像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人。

    依旧……还是喝茶,当值、下值。

    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下值,在这翰林院外头,是一队的马车等候着他,五辆马车,二十五个护卫,加上五个车夫,四辆车是空车,王不仕会随机的选择其中一辆,如此一来,就算是遭遇到了歹人,歹人也无法确定,他在哪一辆车上。

    坐一辆车,空着四辆,这……

    王不仕冒着腰,上了其中一辆马车,这五辆马车真正厉害之处,还不只如此,五匹马,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体型,同样的毛发,五辆车,也几乎没有任何的分别……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天气有些寒。

    王不仕的车队,徐徐而动。

    而一群翰林们,跺着脚,口里呵着白气,瑟瑟发抖的站在翰林院的门口,四处张望,他们的双手,拢在袖子里,扑哧扑哧的吸着鼻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远去的车队。

    众人都是羡慕呀,可是呢……

    只能在心里幻想一番。

    “哼!”人群中有人一甩头,露出了骄傲之状:“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似乎,这句话给予了其他的翰林们,足够的精神力量。

    大家纷纷点头,冻得佝偻的腰,挺直了些许。

    有人捏着胡子,看着这漫天的雪絮,不禁吟唱:“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

    “呀。”有人惊喜的道:“来了,来了,公共马车来了。”

    那念诗的人,不及念完诗,顿时打起精神,众人呼啦啦的朝着那大篷马车蜂拥而去。

    没法子。

    翰林院苦啊。

    都是清流官,平时没什么油水,皇帝给的俸禄,又低。

    虽然绝大多数人,家境还算殷实,可这单单买房一项,就几乎把大家的家底清空了。更不必说,还有那该死的房贷了,压得大家,透不过气来。

    以往的时候,大家也还想要点体面,好歹买辆马车,雇个车夫。可发现,这车夫的价格,越来越贵,人力的成本,太吓人了。

    而如今,公共马车开始流行起来,索性,坐公共马车当值的人,已是越来越多。

    还不上房贷,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这个时候,还要什么斯文和面子,能怎么省钱就怎么来,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大家一拥而上,抢到了座位的人,顿时眉开眼笑,捋着胡须,摇头晃脑,没找到座位的,便如沙丁鱼一般,被人推挤的要窒息,口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偶尔,掺杂几句低声呢喃,天知道他在骂什么。

    …………

    “少爷……少爷……”王金元匆匆寻到了方继藩,气喘吁吁的说道:“少爷,那个……那个王不仕来了,说要拜谒少爷。”

    方继藩对王不仕,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方继藩轻轻努了嘴嘴,便瞅了王金元一眼,从嘴里冷哼出声:“这狗东西来做什么?好吧,请他来吧。”

    五辆马车,稳稳的停在方宅的门口。

    接着,王不仕一身旧袍子,一副勤俭节约的穷官僚模样,信步登堂入室。

    见到了方继藩,他含笑着从容行礼:“拜见齐国公。”

    方继藩坐着,慢吞吞的呷了口茶,眼眸瞅了瞅王不仕,调侃着说道:“你别光顾着说,你倒是拜下来呀。”

    王不仕:“……”

    这一句拜见,本是礼节,他是翰林侍讲学士,方继藩的身份,还不至他真正拜倒在地,行大礼。

    谁知道方继藩如此耿直。

    王不仕便微笑,没有拜下去,而是温和的说道:“下官来此,却是酬谢齐国公,还为齐国公,备上了一份厚礼。”

    厚礼……

    方继藩左右张望,上下看了看,礼呢,没有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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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功勋

    见方继藩一脸狐疑。www.uu234.ccwww.uu234.cc

    王不仕勾唇一笑:“齐国公,我这份大礼,有些不同。”

    “不同,不同在何处?”方继藩审视着王不仕,目光透着几分困惑。

    王不仕见方继藩疑惑不已,便笑道:“前些日子,下官买了一些股票,也算是下官有一些运气,这些股票,倒是有了一些增值,当然,对于下官而言,钱财,犹如浮云一般,恰恰是最没用的东西。”

    方继藩:“……”

    方继藩忍不住想,这话,难道不该是我说的吗?

    看来有银子的人,都难免具有高尚的情操。

    所谓穷**计、富长良心,想来,就是如此了吧。

    他在心里暗暗思忖着,却又听王不仕开口道。

    “因此,学生想要将一百万股铁路的股票,无偿赠与齐国公,这铁路,关乎的乃是国计民生,下官,毕竟只是私人,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非是下官谨慎甚微,只是……手持了这么多的股票,占了如此巨大的份额,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现在一百万股票,几乎已经价值两百两银子了。

    这家伙,还真是大方,竟和我方继藩一样,都是散财童子啊。

    大气……

    方继藩面带微笑,看着王不仕。

    王不仕显得很镇定,也同样笑吟吟的看着方继藩,看不出一点不舍得样子,这人还真是大方呀。

    方继藩突然道:“来啊,将这狗东西拖出去喂狗!”

    王不仕:“……”

    外头,几个护卫听罢,正待要进来。

    王不仕忙道:“齐国公,我想,是不是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想有什么误会。”方继藩凝视着他,尖锐的质问道:“你送银子给我,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方继藩在鼓励大家多买股票,也知道,我方继藩在鼓励私人的投资,将这银子,投进作坊里,投进股票和楼市,你居然在这个时候,要送我方继藩股票,你当我方继藩是什么人,我方继藩是那等丧尽天良,巧取豪夺,看着谁的银子多,就会暗中打他主意的人?。”

    他顿了顿,便从鼻孔里冷哼出声。

    “我方继藩满门忠良,到了我这一辈,更是以天下为己任,忠心皇上,保境安民,你视金钱如浮云,我方继藩视金钱如粪土。”

    方继藩龇牙:“你这时候送股票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方继藩抢你的钱财,你想坏我方继藩的名声?我方继藩,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拿了你这些股票,看在别人眼里,从此之后,谁还敢显露财富?”

    王不仕一愣,一脸的茫然不解。

    他确实是谨慎甚微的性子。

    对他而言,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挣的越多,越是烫手。

    自宋以来,一夜暴富,本就是贬义词,若是有钱的过了头,这下,就难免要担心了。

    当初太祖高皇帝,转手就讲沈万三给宰了,以至于到了现在,衍生出无数个版本的故事流传。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和王不仕一样,对于财富,虽有巨大的渴望,可同时,当他们得到了巨大的财富时,就不免生出了不安之心。

    可问题就在于此。

    今天收了他的大礼。

    以后……人们只会认为,你看,果然财不可外露啊,果然要小心啊,那些谨慎的人,依旧还是将自己的财富,偷偷的藏匿自己,哪怕是通货膨胀,也不敢显露,或在地窖里,或在自己的床底下。

    或者,有人得了一笔横财,却捂的严严实实。

    这样的风气,若是依旧盛行,还有人敢买股票,敢投入作坊里吗?

    王不仕忙解释道:“这个,齐国公,下官绝无此心。”

    “你说没有就没有?”方继藩龇牙咧嘴的看着他,语气透着不悦。

    王不仕:“……”

    说实话,王不仕是有点害怕方继藩的。

    这种敬畏,比之那些叽叽歪歪的翰林们,更加透彻。

    他忙道:“这……”

    方继藩背着手,笑吟吟的看着他:“你若是想帮我方继藩的忙,送我一份大礼,我这里,倒是有一件事,想要交你去办,你若是办成了。便算是你的大功一件。”

    王不仕突然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有些承受不住呀。

    因为他自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可转眼之间,这主动权,就落在了方继藩的手里,自己又好似,成了方继藩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是……

    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不知何事?”

    方继藩笑嘻嘻的道:“不急,很快你就知道了,这件事,我思来想去,还需有一个人,来办才好,等我将那骨骼清奇的人才召回来,这事儿,也就妥当了。”

    王不仕:“……”

    …………

    快马,至兰州。

    兰州新城里,这一座依托着矿业而发展起来的城市,拔地而起。

    邓健接到了一封快报。

    流放于此,每日醉生梦死,搂着十个八个女人困觉,成日无所事事,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邓健身躯一震。

    突然……他泪流满面。

    少爷……已经有数年没有给过自己一丁点的消息了。

    自己,就好似被遗忘了一般。

    他心里难受呀,自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无人问津,更没人管自己的死活。

    可现在……终于……终于有消息了。

    他豁然而起,发出大吼:“来人,来人,狗东西,给我收拾行囊,我要回京,我现在回京!”

    他捏着信,揩干了眼里的泪,他就知道,少爷离不开自己的,少爷会想起自己的,少爷这几年比较忙,这是可以谅解的,而现在……他心里欢快起来,每一个骨头,仿佛都舒爽无比。

    整个邓宅,顿时乱做了一团。

    一车车的东西,开始收拾起来。

    七八个侍妾,哭哭啼啼,拉着邓健:“为何进京,不带妾身人等去……”

    “一边儿去,我回京,是办大事,你们这些妇人,别碍事儿。”

    有婆娘抱了襁褓里的孩子来。

    邓健看都不看一眼,昂起下巴吩咐道:“孩子也不带,统统都不带,走了……”

    他急速上车,紧接着,那马车快马加鞭,将无数妇孺,抛在了自己的身后。留下了无数妇孺的哭啼。

    ………………

    巨大的雪山,遥遥在望,那犹如擎天柱子一般的山上,白雪皑皑,一片雪白。

    可是……在这山下,却是一片郁郁葱葱,没有雪,虽然天气依旧寒冷,可是无数林莽,却出现在一行衣衫褴褛的人面前。

    七八个扈从,个个面黄肌瘦。

    可在此时,他们却激动起来,纷纷拜倒在地。

    而为首的王文玉,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大笑。

    哈哈……果然……这里就是黄金洲,是黄金洲。

    不……准确的来说,这里是北黄金洲。

    他们一路经过了奴儿干都司,此后,穿过了白令海峡,迎着无数的风雪,穿过了冰原,按着舆图和罗盘,一路南下,足足走了一个多月,越往南,天气越是暖和,而终于,这里告别了风雪。

    在翻阅了一座雪山之后,终于……一片郁郁葱葱的世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王文玉激动的颤抖。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信了。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北黄金洲,若是一路南下,甚至可能抵达大明驻扎在此的金山据点。

    也就是说……

    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现在……一切都的得到了证实。

    这近一年的辛苦,一下子……王文玉觉得值得了。

    太值得了!

    他的脚下,是肥沃的土地……

    远处,是无数承载着希望的沃土。

    土地……

    是汉人最大的希望,有了土地,才会有子孙的繁衍,才会有王朝的兴盛!

    王文玉跪下,恨不得要亲吻脚下的土地。

    “就在此扎营,还有,采集土壤的样本……注意观察附近有什么作物和动物,刘画师,你注意着,画下来……老李,你拿着火铳,去打一头鹿来,这两日,就在此盘桓,接着,咱们继续南下。”

    “是。”

    王文玉身边的扈从,已经越来越少了,许多人,都离开了他。

    他们实在无法承受,这寒风凛冽的煎熬,最重要的是,在那冰原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窒息感,比之寒冷,更加可怕。

    王文玉眼里噙泪,他想到了师公的许多交代,心里不禁在想,当初听说,徐师叔出海,无时无刻的都想念着师公的教诲,现在看来,果不其然,人在外漂泊,这等苦闷和煎熬,这等思念师公的情绪,竟比思乡还要严重。

    颤抖不止的他打起了精神,盘膝坐起,开始取出了簿子,提笔进行记录今日所发生的事,以及所见所闻。

    接下来的安排,就是继续南行,而后,抵达金山,再通过金山的舰船,回到大明。

    这一条陆路,算是彻底的走通了。

    一个更加清晰的世界,即将要展现在天下人面前,这是何其令人兴奋的事。

    “王先生,王先生……”

    那提着火铳前去打猎的老李,匆匆回来:“快看,快看那里。”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万世永昌

    王文玉忙是起身。UU小说www.uu234.cc

    他们这一路,遭遇的危险数不胜数,早已是习以为常。

    此时,他匆匆的至老李所至的山丘上,老李将一个望远镜递给王文玉。

    王文玉接过,却发现远处人影幢幢,显然,这是当地的土人,他们穿着兽皮,手持着各种原始的武器,一个个在林莽之中游走。

    显然,队伍已经被土人们盯上了。

    王文玉道:“叫人集结起来,准备好火器。”

    这样的情况,王文玉此前就遭遇过,因而显得格外的镇定。

    众人没有犹豫,纷纷取出了鸟铳,紧接着……王文玉道:“他们不知我们的深浅,因而,不敢发出进攻,可是,我们在此,不知地利,白日还好,可一旦夜里,若是土人们袭击我们,就糟糕了。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白日里,吓吓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众人点头。

    这是对付土人的最好方法,无论是探险队还是土人,都不知对方的深浅,也不知对方,是否有恶意,双方,又无法进行交流,在这种情况之下,为了自保,最好的办法,就是展现自己的实力,使这些土人们,对自己生出敬畏之心,不敢贸然袭击。

    王文玉又道:“待会儿,尽量不要伤人,吓唬吓唬便是,伤了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李等人纷纷点头,他们熟稔的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有火铳,还有火药,以及腰间的短刀,还有干粮。

    能跟随王文玉穿越白令海峡的人并不多,而现在还能活着的人,无论是哪一个,无一不都是彪悍之辈。

    人就是如此,经历的多了,见识的多了,见过绝望,曾与冰原上的狼群搏斗过,曾遭遇过土人的攻击,自然,幸存下来的人,渐渐的成长起来,那些在大陆的西面,还是唯唯诺诺的人,可现在,无一不是见多识广,且经验丰富的勇士。

    探险队里,还幸存着十几匹马。

    马在这个大陆上,乃是最犀利的武器。

    因为这个大陆,压根就没有马的存在,自然,也就不存在骑兵。

    其实这些跟随而来的战马,早已不再神骏,绝大多数,伤痕累累,可在这里,它们依旧是无敌的。

    猎人老李上了马,呼喝一声:“冲!”

    一声号令,这马步兵,也不顾任何的阵型,便纷纷朝着那土人方向冲杀而去。

    土人们或是拿着弓箭,拿着骨头制的武器,或是石器,密密麻麻的,望着什么,一见到这些陌生人,突然狂奔而来,一时之间,也是愣住了,而随后,他们似乎反应过来,对方向自己发起了挑衅,看着这些骑在巨大马匹上的人,这些没见过马匹的土人,居然心惊,以为这是什么可怕的猛兽。

    可显然,这些土人颇为彪悍,他们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土人,便疯狂的集结,有人举起了弓箭。

    而此时……砰砰砰……

    火铳声起。

    “……”

    这火铳的声音,响彻整个林莽。

    土人们一下子,懵了。

    对于这种能发出响雷的武器,他们顿时不知所措,甚至还以为,是上天发怒了怒吼。

    呼啦啦的,大量的土人居然开始丢掉了武器和弓箭,居然转身便溃逃。

    老李等人,对此习以为常。

    下西洋回来的人,写过无数的海外的见闻,这些见闻,早已流传天下,他们知道,黄金洲的土人们,很是彪悍,悍不畏死,一旦滋生冲突,土人的部落,男女俱都上阵,前仆后继。

    可唯独,他们最害怕的,就是火铳和火炮,炮声和铳声一起,顿时便是摧枯拉朽。

    果然……是如此。

    众人精神一震,依旧冲杀。

    土人们则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王文玉不肯轻易罢休,若是此时立即退去,定会让土人们误以为自己的火铳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狭路相逢,需要向对方证明,自己并不害怕他们,只有如此,才可和谐相处。

    于是,众人继续冲杀,驱逐着漫山遍野的土人,深入进了林莽,足足‘追杀’了七八里,等到所有人精疲力尽时,才发现,林莽之中,豁然开朗。

    无数巨石堆砌的一座古城,竟是展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王文玉心头一震。

    土人们早已逃散了。

    古城是用巨大的石头堆砌而成,上头长满了青苔。

    王文玉不禁道:“这些饮血茹毛的土人,竟可建造这样的巨城?”

    老李气喘吁吁,小心翼翼的观测着附近的情况,一面道:“王先生,看着不像,这古城,像是有一些年头了,早已荒废,想来它们的原主人,早已销声匿迹,现在这些土人,更多的,只是盘踞在附近,你看,那古城外围,只有简易的茅草屋,那才是土人们的栖息之所……”

    王文玉颔首点头,除了无数巨石的建筑之外,他还看到,这里,有一处高塔,也是巨石铺设而成,很有气势。

    “去那高塔上看看。”

    众人一路登上了高塔。

    自这高塔上,林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这高塔,倒有点儿像是观星台,高塔的最上方,竟好似有一处祭坛。

    这里有许多的人骨,显然,这里曾祭献过俘虏。

    王文玉熟知天文地理,对于黄金洲的土人,大致有些了解。

    祭坛上,有许多雕刻着鬼神的石头。

    却在此时,他的眼睛,一下子一动不动了。

    “快来看看。”王文玉看向祭坛的正中,竟是两个鸡蛋大的石头。

    一下子,这两块石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石头,通体晶莹,在阳光之下,闪烁着不同的光芒。

    其中一个,通体是黑色,另一个,通体晶莹。

    “这是……”王文玉一脸惊讶:“金刚石?”

    王文玉见过金刚石。

    而据说,大明内廷之中,也有西洋诸国将金刚石,当做贡品。只是,根据古书之中的记载,王文玉还没见过,质地如此通透的金刚石,这金刚石,竟是一黑一白,甚是耀眼夺目,每一个切面,都折射出不同的光晕,王文玉震惊之处在于,据闻金刚石能有一个红枣大,就已是圣品,十分稀有,可现在……他所见到的,竟是两颗鸡蛋大的金刚石。

    “呼……”王文玉取下了这两枚金刚石,放在手上,沉甸甸的。

    这两枚金刚石,显然是经过人工打磨过,因而,更加的耀眼夺目,它的原石,可能比现在所见的,还要大。而且,金刚石质地,极为坚硬,天知道这金刚石原来的主人,到底靠了什么方法,动用了多少的人力物力,方才将两个金刚石,变成了成品。

    老李在旁舔舔嘴:“王先生,我们……可能要发财了。”

    王文玉双目之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这样的宝石,不是我们可以拥有的。”他顿了顿:“你看,这宝石一黑一白,世间,绝无仅有,金刚石质地坚不可摧,这白的,是日,黑的,自是月,日月相加一起,是什么?”

    “明!”老李下意识的道。

    王文玉兴奋无比的道:“正是如此,日月为明,这是我大明万世永昌,坚不可摧的征兆,放在从前的说法,这叫什么?”

    老李明白了:“祥瑞?”

    这……还真是祥瑞,再祥瑞不过了。

    天子为了证明自己为天下正统,难免需要一些罕见的天文地理现象,来证明自己受命于天,因而,不少人借此机会,呈报祥瑞,可绝大多数,都是牵强附会。

    可是……在这万里之外,却出现了两个如此宝石,一黑一白,世间绝无仅有,哪怕是王文玉这等西山书院的生员,竟也在恍惚之间,隐隐认为,这或许……当真是上天降下的祥瑞,是大明万世永昌的征兆。

    这东西,你可以不相信,可是每一个人,都会被如此的寓意所迷惑。

    王文玉激动的不能自己,他将两个宝石收了:“回大明去,这两颗宝石,回到了大明,献给朝廷和天子,这是天大的功劳。”

    老李拼命点头,额上青筋曝出。

    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说的是,老子一路上,听王先生说那些地方官吏报上去的所谓可笑祥瑞,真是要笑死了。可这两颗宝石,今日见了,方知世上,或许真有祥瑞,先生,此地不宜久留,我看,那些土人惊魂未定之后,还会杀回来,我们这就南下吧。”

    王文玉内心,依旧激动无比。

    怀里揣着这两个宝石,沉甸甸的。

    世间,或许当真需要美好的寓意,等回到了故土,自己便将这两颗宝石,先先给恩师,再让恩师呈献陛下……

    他脑子里,千头万绪,竟是有些乱了。

    “你看,在这黄金洲里,竟能发现这样的祥瑞,这足以证明,我大明经略黄金洲,乃上天的恩旨,这黄金洲,乃上天赐予皇帝陛下的礼物,大明据有此地,定当万世永昌,国祚绵长!通知所有人,立即赶路,不要逗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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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章:欺天灭祖

    邓健回来的很快。www.uu234.ccwww.uu234.cc

    接到了书信之后,便披星戴月的到了京里。

    看着阔别已久的京师,然后……他迷路了。

    转悠了老半天,才寻到了西山,见着了方继藩。

    “少爷……”一见到方继藩,邓健的眼泪,便一下子泛滥起来,几乎抱着了方继藩的大腿,开始拿方继藩的裤脚擦拭自己的涕泪。

    方继藩一脚将他踹开:“狗东西,再哭就阉了你。”

    这哭声,神奇的戛然而止。

    方继藩才觉得世界清静了,他看了邓健一眼,徐徐问道:“知道为何召你回来了吗?”

    “少爷挂念着小人?”邓健一面抹泪,一面激动的回答方继藩。

    方继藩:“……”

    深吸一口气,做人要有良心,毕竟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方继藩背着手,艰难的道:“不错,不过,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邓健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泛滥起来,听到少爷说这样的话,还真是难得,可见到自家少爷一脸认真的神色,他不敢哭出声,而是做出一副聆听状。

    方继藩见邓健不在哭啼,背着手走到了窗边上,眺望着窗外的风景,随即道:“你在河西的时候,也见识过不少的商贾吧。”

    邓健连连点头。

    方继藩道:“你对他们怎么看?”

    “这些该死的……”邓健说到此处,又沉默了,接着笑吟吟的道:“少爷怎么看?”

    “我看他们总是谨慎的过份,胆小如鼠。”方继藩道。

    邓健点了点头:“这……是有的,是有的,他们就是胆小,少爷真是英明哪,少爷……”邓健激动的泪水盈眶,哽咽道:“少爷远见卓识,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和少爷相比。”

    方继藩又想踹他一脚,可最终,还是犹豫了,心里叹了口气,这狗r的,这么多年,还是这一副德行哪,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方继藩在心里吐槽了一番,接着继续道:“你看,他们有无数的财富,可是绝大多数人,却是胆小如鼠,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甚至,还听人说,不少的巨富,藏着掖着,有了银子,也不敢张扬,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你说说看,这是为什么呢?”

    “是呀。”邓健不禁疑惑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很是认真的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方继藩道:“这是因为,这群狗东西,害怕啊。可是……我细细想来,这样不好,为什么要害怕呢?不就是手里揣着无数的银子,害怕有人眼红,有人破门灭家吗?倘若这些巨富,个个都是如此,谨慎甚微,这天下的百姓,能得利吗?”

    “少爷说的太对了。”邓健擦拭着眼睛:“少爷这是深谋远虑,一语中的,得让他们花银子,不然百姓们没法活了。”

    他虽只是顺着方继藩的话来讨好方继藩。

    可是……这句话是对的。

    社会形态改变了。

    以往的时候,生产力只有这么一点点,所有的财富,都是指望着地里种植出来,而地里的庄稼,是靠天吃饭,而且土地也有限,巨富们越是奢靡,底层的百姓,越是凄惨。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观念,在农耕社会,几乎成了政治正确。

    可现在,时代不同了呀。

    作坊开始出现雏形,资本的萌芽也已开始在京畿和江南出现,大量的流民出现,随着蒸汽机已经铁路的出现,生产力,已经得到了提高。

    在这个时候,节俭,藏富,如何带动消费,没有消费,作坊怎么开工,没开工,大家日子怎么过。

    说到底,谨慎的巨富们,个个都借鉴了历史经验,选择了低调行事。

    可方继藩不允许他们低调,你们得花钱,将银子丢进股票里也好,去买楼也罢,或是去胡吃海喝,都可以,低调是犯罪,奢侈万岁,你们要做一个合格的暴发户。

    方继藩道:“本少爷我心怀天下,为此,甚是担忧,所以我左思右想,不成如此下去,社会的风气,需要有人来引导,得让人敢于花银子,也舍得花银子,就说当下,京里有个叫王不仕的家伙,他就很有银子,他有银子倒罢了,竟还穿着几件旧袍子出入,这叫个什么事啊,你老家伙,他做的是有钱人做的事吗?连他都是如此,那么其他人,就更不必提了。”

    “所以,我才将你召回来,咱们,得让他做个表率,我已想好了,明日,将你送去王家,你呢,日夜随扈王不仕的左右,教他怎么花钱,怎么高调怎么来,不要给本少爷面子,放心,他自个儿已经答应了,一切都听本少爷的。”

    “呀。”邓健扭捏的道:“少爷,我一向很穷哪,我在河西,两袖清风,不近女色,从不取矿里的一针一线,只一心一意,为少爷办差,这个事……小人怕不懂。”

    方继藩森森然的瞪着他,一字一句的顿道。

    “你再说一遍!”

    邓健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忙是点头:“小人懂了,懂了,要让王不仕高调起来,要让他名动天下,做天下人的表率。”

    方继藩这才上前,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上:“你看,你在外太久,才刚回来,可能对少爷近来的脾气,有些不太了解,以后可不要在本少爷面前,惺惺作态了,因为本少爷现在喜欢剥皮。”

    邓健就笑:“少爷多才多艺,学富五车,居然还晓得剥皮,小的……能追随少爷,真是三生有幸,祖坟冒了青烟。”

    方继藩朝他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滚。”

    邓健便极麻溜的……滚了。

    …………

    弘治皇帝低头看着案牍。

    他觉得自己头痛的厉害。

    此前答应了设立战略保障局,谁晓得,新送来的章程里,竟是要以商行作为掩护,需要这个商行,能获得一些海贸的特许权力。

    不只如此,在朱厚照上奏的奏疏里,竟还请求自己,内帑拨一笔银子,作为商行的启动资金。

    怎么听着,太子和方继藩这两个家伙,是打着刺探海外军情的名义,骗朕的银子,去做买卖呢?

    一旦给予了特许,还准他们从事海贸,这两个家伙,天知道会坑蒙拐骗,最后搅和的海外天翻地覆。

    弘治皇帝看完了最新的章程,抬头,看了一副乖巧模样的朱厚照一眼。

    “厚照啊。”弘治皇帝微笑:“今日……怎么见你这般本份。”

    朱厚照道:“这是因为儿臣学乖了,长大了,自然知道父皇处处为自己操心,儿臣不敢再让父皇忧心,所以,从此之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弘治皇帝依旧保持着笑意:“是吗?”

    他心里不尽然。

    这叫有所求,所以乖巧几天。

    弘治皇帝道:“你的这份章程,胃口很大啊。”

    “父皇……”朱厚照道:“这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啊。”

    弘治皇帝轻轻的敲击着案牍,是不是为了江山社稷,他心如明镜。

    于是,弘治皇帝沉默片刻,道:“方继藩,最近在做什么?”

    “说是要改变风气,那些有银子的人,还有那些巨富,个个吝啬的很,不知藏着掖着了多少财富,继藩想将他们的银子,抠出来。”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

    朱厚照耐心的解释道:“其实经过了几轮楼市涨幅之后,整个大明的财富,已经发生了流通。

    原有的世家大族,还有无数的勋贵之家,他们积攒了数代人的财富,转变成了宅邸,可是通过营造宅邸,又让不少办作坊,还有进行生产的商贾,从而暴富。

    若说财富是水,这水从传统的士人手里,流到了新兴的商贾阶层手里,只是可惜,到了商贾这里之后,就流不动了。”

    弘治皇帝耐心的听着,他心里知道,这十之**,又是方继藩的新理论。

    “这是继藩说的吧,而后呢,你再来说说看。”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

    朱厚照来劲了:“说来说去,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咱们的列祖列宗,也就是太祖高皇帝……”

    弘治皇帝的脸,骤然拉了下来。

    朱厚照没有察觉:“这太祖高皇帝,真是吃饱了撑着了啊,人家一个商贾,就挣了点银子,他就惦记上了,灭人满门,抄家灭族,父皇,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这是方继藩说的?”弘治皇帝眼眸微微眯了眯,面容上却继续保持微笑。

    朱厚照想了想:“有的是方继藩说的,有的,是儿臣自己想的。”

    弘治皇帝敲了敲案牍:“召方继藩。”

    朱厚照道:“父皇不必召方继藩,问儿臣便是了,他懂得,儿臣也懂呀。”

    弘治皇帝拉起脸来:“顺便,将这个欺天灭祖的混账给朕吊起来,你这混账,朕一再对你纵容,谁晓得,你不思改正,反而是一错再错,朕还没死呢,列祖列宗们传下来的社稷,也还在呐,容得了你这混账在此大放厥词,如此放肆诋毁,来……吊起来,朕今日不打死你,朕便愧对祖宗,愧对先人!”

    朱厚照:“……”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人才啊

    方继藩听说宫里闹的鸡飞狗跳,吓的忙是入宫。www.uu234.ccwww.uu234.cc

    不过,既是父子之间的事,等方继藩到了午门,却还是故意放慢了一些脚步。

    要给父子二人,足够的时间沟通交流嘛,自己凑个啥热闹呢,自己急急忙忙去了,指不定会给他们的沟通造成障碍。

    等他磨磨蹭蹭的到了奉天殿,果然,父子之间摩擦出来的火花已渐渐冷却下来。

    朱厚照遍体鳞伤,瞪大着眼睛,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弘治皇帝仍旧气愤难平之状,狠狠瞪着朱厚照。

    方继藩心里松了口气,看来,陛下虽还在气头上,不过已经渐渐消了一点气了。

    方继藩便上前,行礼:“儿臣见过陛下。呀,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朱厚照一甩头:“哼,问他!”

    方继藩讪笑,他不敢问。

    弘治皇帝坐下,这一顿好打,如疾风骤雨,打的倒是痛快,唯独这家伙,果然是翅膀硬了,打完了之后,还敢顶撞。

    简直气死人了。

    此刻见了方继藩,弘治皇帝也没给好脸色,他怒气冲冲道:“继藩,你可知道,诽谤太祖高皇帝,是什么罪?”

    方继藩毫不犹豫道:“回陛下的话,诽谤太祖高皇帝,乃大不敬之罪,十恶不赦,形同谋逆,罪及三族。”

    弘治皇帝心里瞬间舒服了些,可面上依旧是一副肃然,从嘴角里冷哼出声:“那么,若是太子大不敬呢。”

    方继藩尴尬道:“太子乃是国家储君,年纪还小,还是个孩子……”

    说出这里时,方继藩下意识的脸微微一红:“我觉得,陛下当然是原谅太子殿下。”

    弘治皇帝眯着眼,眼里掠过一丝凶光,冷冷问道:“那么,若是你方继藩,也诽谤太祖高皇帝呢?”

    “呀?”方继藩看着朱厚照,卧槽,小朱,你将我卖了呀。

    朱厚照唧唧哼哼,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见方继藩朝自己看来,此时他白了方继藩一眼,便大声咧咧道:“看我做什么,我会出卖自己的兄弟,我只是说,父皇,凭什么打我,方继藩他们都说了!这是出卖吗?”

    方继藩:“……”

    方继藩小心翼翼的看了弘治皇帝的脸色。

    却见弘治皇帝果然怒不可遏的样子。

    欺师灭祖,这是天理不容的事。

    哪怕是新学开始渐渐崭露头角,甚至连皇帝都认同这些主张。

    可并不代表,你们这些家伙,可以如此放肆。

    你过了嘴瘾,却没想到这背后的严重性,他顿时心里很无语,真是一群坑货呀!

    幸好方继藩立即回过神来,朝弘治皇帝娓娓说道:“陛下,儿臣并没有诽谤太祖高皇帝。”

    弘治皇帝怒道:“没有,难道是太子说谎?”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儿臣确实是斗胆,评论过太祖高皇帝,说是太祖高皇帝,诛杀了不少的豪强。”

    弘治皇帝抚案,皱眉。

    太祖高皇帝时,大行株连,这也是事实,可问题在于,弘治皇帝作为太祖高皇帝的儿孙,自然不愿提及此事,这叫遮羞。不过,弘治皇帝也清楚,这些事迹,在不少文臣和士人口里,乃是极恶劣的事,大家虽不敢明面上,可是心里,却多有牢骚。

    现在你方继藩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什么意思?

    方继藩不由解释道。

    “儿臣对太子殿下说的是,当初太祖高皇帝在的时候,天下已经经历了数十年的战乱,元人暴虐,以至民生凋零,百姓困苦。正因如此,太祖高皇帝定鼎天下,为了休养生息,杜绝奢靡,引蒙元的前车之鉴,抑制商贾,杜绝浪费,这个措施,没什么不好。”

    他顿了顿,旋即便一副认真严谨的模样,继续说道。

    “元朝的时候,蒙古人对于商贾颇为放任,尤其是回商,更是大行其道,他们遇到了灾年,就联合士绅,囤货举奇,兼并土地,且个个绫罗绸缎,蓄养的家仆,数千上万,数不尽的珍宝,糜烂在他们的仓库里,而寻常百姓,却要承担沉重的徭役,一遇天灾,便是颗粒无收,最后沦为奴隶,这也是为何,莫道石人一只眼、跳动黄河天下反的原因。

    太祖高皇帝正因为如此,对于囤货居奇,投机倒把可谓是深恶痛疾,因而,在借鉴了蒙元灭亡的前车之鉴上,颇有几分用力过猛。”

    方继藩用余光打量着弘治皇帝,见弘治皇帝认真听着,他才又徐徐道:“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天下需要恢复生产,需要安定下来的百姓,开垦荒地。所以,崇尚勤俭,本没有错。只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天下的财富,十之**,都在商贾们手里,商贾们现在心存疑虑,若是不肯将银子掏出来,陛下,现在有数十上百万人,都仰仗着大量的工程和作坊来维持生计,若是商贾们,不将银子拿出来扩大生产,不进行投资,害怕花银子,也学着来勤俭,那么……这天下的百姓,还有事做吗?百姓们的需求,极是简单,不过是有口饭吃而已……”

    “国富论之中,儿臣的学生刘文善,曾提及到一样东西,叫做‘内需’,也就是说,生产是来源于需求,有了需求,才有了生产,生产过程之中,需要招募人手,需要给匠人和徒工们发放钱粮,而生产的商货,通过有需求的人购买,这银子,却流通到了另一个商贾手里,同时,也流入了许多匠人和徒工手里。因而……当下的情况,是要让银子不停的流动起来,流动的越快,方才可使庶民们,也能从中分一杯羹,不至令他们衣食无着。”

    “太祖高皇帝的前事,确实让商贾们生出了疑虑,他们害怕显露自己的财富,担心有朝一日,自己的财富,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因而,他们虽然起初时,冒险挣了大笔的利润,可一旦财富到了一定阶段时,他们反而变得谨慎起来,他们开始效仿士绅们一样,想要将那巨大的财富,藏匿起来,这样下去,可就糟糕了。”

    “因此,要解决当下最大的问题,是要反太祖高皇帝时期的做法,要让商贾们,安心起来,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的财富,曝露而出,要引起一个风尚,唯有如此,才可避免引发可怕的问题。”

    弘治皇帝心里对此,倒是有数。

    国富论他已经看了几遍。

    刘文善那里,他也询问过很多次。

    国富论之中,其中最可怕的敌人,就是银子流不动了,一旦流不动,大量的作坊,失去了需求,会纷纷倒闭,无数的匠人,因此而失去生计。

    弘治皇帝方才道:“原来如此,此一时彼一时,不错,卿家说的很好,这样说来,眼下,我大明是迫在眉睫,定要让那些商贾们,掏出银子来?”

    方继藩微笑道:“陛下,正是,否则,极有可能发生滞胀,到时,只怕要万劫不复了。”

    弘治皇帝倒是谨慎起来,他抚案,心里竟有些无可奈何,一双眼眸认真的凝视着方继藩。

    方继藩很明白弘治皇帝的心里。

    这做皇帝的,要杀人头容易,可是要让人掏出银子来,却是难上加难。

    大明皇帝里,还真没几个,能教人乖乖掏银子,还能成功的先例。

    历史上,崇祯皇帝曾向大臣们借钱,当时朝廷已经内忧外困,眼看着,天下就要不保,可大臣们照旧,还是双手一摊,没钱呀。

    虽然等到闯王进了京,从这些口称没钱的大臣家里,查抄出了数不尽的财富。

    可凭这一点,大致可以清楚,弘治皇帝即便身为天子,他所能做的,也是有限了。

    弘治皇帝看了方继藩一会,便道:“继藩未雨绸缪,果真是一番谋国之言。”

    朱厚照气极了:“儿臣也是这样说的。”

    “住嘴!”弘治皇帝怒气冲冲的看他。

    朱厚照还不服气,继续唧唧哼哼,絮絮叨叨的说:“我本就这样说的……太祖高皇帝,把人吓着了……我错了吗?”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那么,继藩,怎么看待此事?”

    他太清楚,这件事的可怕之处了。

    一旦方继藩所描述的情景发生,那么单单京畿一带,就会有数十上百万户百姓失去生业,重新沦为流民,而一旦有人挑动,那么……这江山社稷,可就彻底的在自己手里,玩砸了。

    当然,那只是最坏的情况。

    方继藩道:“所以,儿臣请了一个人才来了京师,就是要扭转这个风气。”

    “人才?”弘治皇帝一愣,看着方继藩。

    “此人叫邓健!”

    邓健……

    弘治皇帝搜肠刮肚的想了很久,依旧对于这个陌生的名字,全无任何的印象。

    话说……这个人,不像一个知名之人啊,应当没有做过官,也不是什么大儒。

    方继藩道:“他一直都在儿臣府上的奴仆。”

    奴……仆……

    弘治皇帝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大的事,你方继藩,招来了一个你家的奴仆,来办事?

    方继藩道:“他祖宗三代,都在儿臣的府上为奴,且又有特殊的才能,儿臣在想,此事关系重大,如此大任,交给他去做,或许行得通!”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才华无双

    弘治皇帝沉默了。www.uu234.cc

    他开始怀疑人生。

    为啥自己的所有思想和人生经验,都在这几年,不断的被颠覆。

    这么重大的事,牵涉到了国计民生,方继藩说的是对的。

    这些商贾若是学了士绅,不去扩大生产,不将银子拿出来消费,最后,他们只会变成另一群的士绅,银子是需要流动的,不流动,无数人就没有了生计,朝廷的新政,也就收不到足够的税赋。

    这一切,都是息息相关、环环相扣,哪一点出了纰漏,都要出大问题。

    因此,改变社会风气,鼓励商贾们敢于拿出银子,是重中之重。

    弘治皇帝方才,在刹那之间,竟曾想到,自己是不是该下一道安商的诏书,又或者是……责令内阁,弄出一点什么措施。

    可方继藩这家伙,信誓旦旦,说是有一人,可以办成这件事。

    这个人,不是什么鸿儒,也不是什么名士,只是一个奴仆。

    国家大事,焉能如此儿戏?

    弘治皇帝看着方继藩,方继藩看着弘治皇帝的眼神。

    是的,没错,这个眼神很熟悉。

    当初方继藩推荐自己门生的时候,弘治皇帝,也是这样的表情。

    只不过……

    弘治皇帝发现方继藩变了。

    从前至少还有节操,尚且知道,推荐自己的门生弟子。

    现在好了,家奴也充塞了进来。

    这是啥意思?

    弘治皇帝道:“还有其他的人选吗?朕看王守仁、江臣这些人,也不错。”

    方继藩摇头:“陛下,这件事,只能邓健去办,王守仁等人,不及邓健之万一,给邓健提鞋都不配。”

    弘治皇帝震惊了:“那你命那邓健到御前来,朕且看看。”

    方继藩忙摇头:“这狗奴没见过大世面,若是见了陛下,只恐冲撞了圣驾,儿臣以为,还是不见的好。”

    弘治皇帝憋了一口气,良久,叹道:“也罢,你去办吧,试一试。”

    方继藩道:“那么儿臣告辞了。对了,陛下,儿臣……这事,还需太子殿下一道帮衬,能否容请太子殿下随儿臣一道告辞。”

    不管怎么说,也得将太子弄出去啊,留在这里,准还要挨揍。

    朱厚照不服输的道:“不走,不走,今日父皇不认这个错,便住在宫中了。”

    方继藩拉着他的袖子:“殿下,正事要紧,有啥事,以后再说。”

    弘治皇帝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懒得再和朱厚照计较:“都退下吧。”

    “偏不退下。”朱厚照张口还想说什么,方继藩捂着他的嘴,连拖带拽,将他拽出了奉天殿,朱厚照便唧唧哼哼的道:“你扯我做什么,本宫这顿打,难道白挨了?这昏君,不分青红皂白,你瞧瞧……”

    方继藩懒得去看,只晓得自己有这儿子,也得抽他。

    好不容易出了午门,朱厚照指了指自己的脸:“方才有鞭子好似抽到我脸上了,你瞧瞧看,是不是青了。”

    方继藩看他面上果然……有点惨不忍睹,安慰他道:“还好,看不来什么。”

    朱厚照道:“那我去照照镜子。”

    方继藩道:“别照了,殿下,妇人才爱照镜子。”

    好不容易,将朱厚照哄住了,方继藩便心急火燎的往西山赶,又将邓健叫来:“从明日起,你就去王家为仆,我与那王不仕,早就事先商量好了,你去做王家的管家,他的生活起居,都由你料理。”

    邓健听罢:“少爷,你不要我了啊?”

    方继藩叹口气:“不是不要你,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你去办,办成了,就是利国利民,是拯救苍生,办不成,少爷就将你剁了喂狗。”

    邓健打了个寒颤,这么有意义的事,自己好像被剁了喂狗的可能性比较高啊。

    方继藩道:“你到了王家,什么也不必管,就恢复你的本色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不用担心。”

    邓健道:“就像小人从前伺候少爷一般?”

    方继藩颔首点头。

    邓健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小人觉得……”

    觉得你mb,方继藩大怒,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狗东西,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你觉得个啥,你再说一句你觉得,便打死你这狗东西。”

    邓健呜嗷一声,认清了事实,忍着腰间的疼痛,忙是翻身起来:“少爷力气又见长了,少爷越发有气吞山河的气概,少爷英明,少爷威武。”

    …………

    送走了方继藩和朱厚照。

    弘治皇帝心里,还是略有几分担心。

    方继藩所提及到的后果,令他有些食不甘味。

    他信奉的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想到如此,便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索性,还是召了刘健三人来。

    听到了陛下所言之事之后,刘健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终究所了解的,还是农业社会那一套,可如今这一套新的东西,凭着他们数十年的经验,就有些吃不消了。

    刘健想了想:“陛下,老臣倒也看过国富论,倒是对此,略知一二。这国富,离不开银钱的流动,可若是不流了,那么不妨,朝廷鼓励商贾进行募捐,如何?”

    弘治皇帝:“……”

    李东阳咳嗽:“这只怕不妥,他们本就不敢花银子,生怕曝露自己的财富,若是鼓励他们募捐,岂不是让他们不打自招,到时,只怕要恐慌的更厉害。”

    刘健觉得有理,苦笑:“还是从长计议,先寻刘文善侍讲学士来讲一讲课,让老臣人等,学一学,到时,再为陛下进言吧。”

    弘治皇帝无奈,却只好点头。

    时代变了,玩法也变了。

    刘健这些人,自觉地自己已经变成了老古董。

    他们是阁臣,不是清流,清流可以对自己任何看不惯的事,抨击一通,反正也不必负上责任,而他们,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要负责的,成则是千古流芳,败则是万古遭人唾弃。

    弘治皇帝随即,朝萧敬道:“去将前些日子,新政区域所统计的数据来,朕再看看。”

    萧敬颔首。

    陛下最近迷恋上了统计的数据。

    多少家作坊,年销五万两纹银以上的作坊有多少,每年耗费了多少吨煤炭,多少吨钢铁,又冶炼了多少钢铁,这林林总总的事,到了统计人员们手里,统统化为了最直观的数目。

    做皇帝的,唯恐不知当今天下,发生了什么事,可这千万道的奏疏上来,哪怕皇帝一个个的看,这百姓过的好坏,也只是盲人摸象而已。

    统计的数据不同,它能清晰的告诉弘治皇帝,大明新政区域的国力是否有所提升,又能给多少流民,安置多少的就业。

    弘治皇帝想起了什么:“还有,将这些数目,往后都要抄送内阁一份,也让几位卿家,多看看。”

    萧敬颔首:“遵旨。”

    萧敬心里只能佩服方继藩了。

    他教授的那些徒子徒孙,还真是五花八门,干点啥的都有,这家伙的书院里,连算数都教,教也就教了,偏偏他还把这算学,玩出了花样,这处处,都是在讨好陛下啊。陛下最喜欢的,不就是这个吗?

    对于这些各种的报表已经统计数据,萧敬心里是极为忌惮的。

    因为厂卫是干啥的?

    厂卫就是刺探地方舆情的。

    因此,厂卫相当于是陛下的耳目,陛下但凡想要了解什么,打开厂卫的奏报,一切就心里有数。

    可现在呢,陛下隔三差五,就问通州和保定府,有没有最新的统计数目而来,偏偏那些吃饱了撑着的统计员,还就爱干这个,送来的各种报表,五花八门,有的是薪俸统计,有的是行业统计,有的是税赋统计,这些数目,统统制成了表格,甚至……为了一目了然,还和历年相比……

    陛下现在看厂卫奏报的时间,比之从前,缩短了许多,他爱看表,一张表,他能盯着看足足一个多时辰,就这么枯坐着,一个数目一个数目的对比。

    再这样下去,保定下设的统计司,都要和厂卫并驾齐驱了。

    要知道,所谓的权力,来源于,你是否能够影响到权力中枢,陛下就是权力的中枢,厂卫之所以在大明地位超然,也正因为,他们可以随时影响到陛下的决断。可一旦陛下越来越重视其他消息来源,这还有厂卫的事吗?

    萧敬现在都忍不住,想要在厂卫里,也招募一批精于计算的人才,在这厂卫内部,弄一个统计局出来,和那保定统计司对抗了。

    只可惜……这天下,哪有这么多精于计算的人才,而且十之**,还都被西山书院垄断了七七八八,撬方继藩的墙角,这不是找死吗?

    弘治皇帝取了一份份的数据报表,也认真的看了起来。

    他看得出神,甚至有时候,会提朱笔,记录下一个个数据,这是为了让自己更深刻的记忆,省的以后,想不起来。

    “真是好东西啊,朕现在,到时很想见一见,保定统计司的统计使了,听说他在求索期刊里,还发过两篇论文,此人大才,你们啊……都学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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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首富的日常

    弘治皇帝感慨。www.uu234.cc

    西山书院,总能给自己带来新的东西,而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对于弘治皇帝而言,实在太重要了。

    看着这清晰的报表,他竟开始深深陷入,无法自拔。

    脑海里,满是各种各样的数据。

    “此人叫金三言,这个名字,要记住了。”弘治皇帝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

    一旁的萧敬忙点头。

    “还有。”弘治皇帝道:“让女医院送一些治伤的药去太子那里吧。”

    “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将提笔的朱笔搁下,不禁感慨,真是令人操心啊。

    …………

    这天一大清早,王不仕家来了不速之客。

    这个叫邓健的人,王不仕很讨厌他。

    可是没办法,自己答应了给齐国公送一份礼的。

    这份礼,由齐国公决定怎么送。

    或许许多人对于方继藩的理解,还只是这个家伙好凶残之类的肤浅层面,可越是对经济活动的观察,王不仕对于方继藩,却深切的感受到了恐怖。

    这家伙生生的培养出了一个庞然巨兽,这个巨兽看似无害,可它若是想要杀人诛心,却是无形的。

    自己手头上,虽已有上千万两纹银的财富,可谓是富可敌国,可是王不仕深信,只要那齐国公捏捏手指头,立即就可让自己的财富化为无语,可谓是杀人于无形。

    正因为如此,王不仕才有一个念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方继藩,得罪了天子,最多是打屁股,可得罪了方继藩,则是要一无所有的。

    就这样,邓健成了王家的管事,也罢,由他吧。

    王不仕照旧去当值,似乎……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回到府里,邓健对他点头哈腰,口里叫着老爷,一脸敬重,其实……这家伙倒是嘴甜,挺舒服的。

    只是……晚饭的时候,家里的仆从,端来的不再是他平时最爱吃的猪头肉抄葱蒜头,还有他最爱吃的山东葱花饼,而是……

    一个个丫头,鱼贯而入,端着大大小小的碟碗,九九八十一个大小菜肴,直接端到了他的面前。

    卧槽………

    看着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的菜式,王不仕的眼睛直了。

    此时,邓健在旁一脸恭敬的道:“听说老爷爱吃猪头上的肉,小人便命人张罗,听人说,这猪头肉,最好的部位,就是猪头那天灵盖上的一片皮儿,因而让人精挑细选了十头乳猪,取其最鲜嫩之肉,让人慢火烹饪了一个时辰,再将里头的肉渣子丢了,将这熬成的汁液为底,再取上等猪头肉,烹之,老爷请尝尝看,这叫富贵荣华!”

    王不仕眼前一黑。

    这到底杀了多少头猪啊。

    再看其他的数十盘菜肴,哪一个都是前所未见。

    王不仕感觉脸额有点僵,颤抖着道:“这……这……”

    邓健笑吟吟的看着王不仕,脸上的微笑非常可亲:“怎么,老爷不喜欢吃?不喜欢吃这些没关系,来人,将这一桌菜倒了喂狗。”

    “不。”王不仕打了个颤,他没再多问了,直接举起筷子吃起来,边道:“爱吃,都爱吃。”

    既然决心给方继藩送一份礼,而这礼,就是邓健,那么还有啥说的,甩开腮帮子,吃吧。

    这一吃,吃的王不仕要吐了,舍不得啊,可依旧还坚持着,唯恐自己吃的少了,糟践了这么多美味佳肴。

    最后实在吃不动了,他朝邓健到:“能否送去后院里吃,女眷还没进食吧。”

    “她们已经进了,老爷,这一桌是老爷独自的晚宴,若是老爷想和亲眷们一齐进食,下次提前知会一声,这点菜,只怕不够老爷与亲眷们吃的。”

    王不仕顿时不吭声了。

    肚子撑着实在太厉害。

    邓健这时端来了茶水,开口想要解释:“老爷,这茶水乃是……”

    “多少银子,你说。”王不仕不想听是什么茶,报个价格,更直观。

    “很便宜,才三十两银子……”

    王不仕松了口气。

    “三十两银子一两……”

    一两……

    王不仕本不想喝茶水,实是肚子撑得厉害,却还是坚持端起了茶盏,一口喝尽,才呼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心里难免有无数的疑问,于是他看向邓健,扯出了点笑容道:“邓健哪,你当初在方家的时候,也是这般伺候你家少爷的?”

    邓健拨浪鼓似的摇头,很老实的道:“一般都是少爷要花银子,小的赶紧劝住他,抱着他的大腿,任他生气,将气撒在小人身上,等少爷他打了小人一顿,出完了气,事情也就过去,这银子也就算是省下来了。”

    王不仕一口老血要喷出来,瞪大了眼睛道:“那何以在方家,你劝你家少爷少花银子,到了这里,你却这般……”

    邓健像看动物园的大猩猩一样的看王不仕,道:“那是我亲少爷呀,可不能让他将家败了,家若是败了,我对不起我亲老爷,还有方家的历代太公,更不必说对不起我爹和爷了,以后到了九泉之下,见了我爹,我爹问我有没有伺候好少爷,知道我若是让少爷吃了亏,上了当,非抽死我不可。”

    邓健说的很认真很真诚。

    王不仕忍不住开始干呕,也不知是想喷出一口老血,还是想将方才的饭菜吐出来。

    这……敢情自己是后娘养的。

    这狗东西。

    这时,邓健笑嘻嘻的看着王不仕,道:“老爷……晚上可有什么安排。”

    “没有。”王不仕一挥手,可别又整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没好气地道:“困了,要去睡觉。”

    …………

    次日一早,王不仕起床。

    今日要去待诏房当值,须比寻常人更早去翰林院点卯,而后入宫待诏。

    他一起来,一咳嗽,立即有一群女婢进来,掌灯的掌灯,还有拿了痰盂的,有取了新衣的,不一而足。

    王不仕无言以对,也罢,只能如此了。

    于是任他们摆布,穿戴一新,洗漱的时候,用的竟是参茶,他也已经懒得去问价格了,指望着去账房里看账目的时候,可别吓死自己就成。

    待一切预备完毕,车马早在中门前等了。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五辆车,而是二十辆车,上百个护卫,个个都是虎背熊腰,龙精虎猛。

    一见到王不仕出来,众人齐声道:“老爷。”

    这威势……吓得王不仕两腿一哆嗦,差点要尿了。

    王不仕也算是服气了,正要匆匆上车,这时,却听身后道:“老爷,老爷……”

    却是邓健气喘吁吁的来。

    王不仕一看邓健,就感觉头疼的厉害。

    邓健气冲冲的道:“老爷走得急,落了东西。”

    说着,带着一个箱子,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眼镜来,这眼镜,有些不同。

    不过一看眼镜,王不仕不禁道:“老爷我眼睛好的很,不需眼镜。”

    “这叫富贵镜子。”邓健认真的道:“是请匠人专门定制的,你看,镜片是染成了墨的,又叫墨镜,镜框乃是专人用金丝打造,老爷你戴上,就有派头了,这墨镜可贵着呢,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副,老爷若是不慎掉了,不打紧……家里还备了两副,老爷,这墨镜定要戴在身上,不戴,就说明老爷不喜欢,明儿就将老爷的墨镜统统都砸了,免得让老爷看着生气。”

    一副一百五十两?

    老夫这么像冤大头?

    那近视眼镜,也才一二两银子,你这一染黑,就敢百倍的价格?

    可一听若是不戴,便要全砸了,王不仕毕竟是过过清苦日子的人,对他而言,这世上所有的银子开销,都得有理有据,哪怕是拿银子去做慈善,那也自是有失才有得,可似这般将银子丢进水里的事,他却是做不得的。

    于是忙将墨镜戴着,顿时觉得眼里的事物开始昏暗暗的,倒也能看清事物,就是……

    这时,邓健又取出一个大金链子:“这东西,重三斤,乃是纯金打制,这金链子,每一根串珠儿,里头都是瑞源祥金银店里请了能工巧匠,打磨而成,老爷细看,上头还刻着‘长寿’、‘早生贵子’呢。

    王不仕摘下墨镜,仔细看,卧槽,还真有。

    邓健将大金链子戴在王不仕的脖子上,一脸满意。只是……

    好沉……王不仕脸憋得通红道:“这东西,对老夫……咳咳……”

    “老爷是京里首屈一指的富人,不戴着一点东西,说的过去吗?本来小人是打算打制五斤的,就怕老爷吃不消,说实在的,就算是三十斤的金链子,只要老爷脖子撑得住,还不是玩儿一样?老爷,这链子可得带好了,还有……”

    他接着,又取出一个个玉佩和文玩出来,统统往王不仕的身上点缀。

    翡翠的胸扣,金灿灿的链子,黑漆漆的墨镜。

    统统戴上之后,王不仕走起路来,只觉得浑身哐当当的响,还有……

    很费力!

    他不禁一脸怒容,可是这怒容,被硕大的墨镜挡不住了,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这一刻,他浑身焕然一新,竟有了几分我是你二大爷的豪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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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最闪亮的男人

    王不仕有一种欲哭无泪之感。UU小说UU小说

    这哪里是给齐国公送礼,这分明是找虐啊。

    可是……

    他得撑下去。

    那齐国公,报复心理极强,睚眦必报,这都是自己答应下来的,只能任他摆布了。

    深吸一口气。

    虽然是一副痛苦的表情,可这一身行头,却依旧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他脚步沉重的上了其中一辆马车,邓健笑嘻嘻的目送他离开,口里还大叫着:“老爷好走,赶车的放慢一些,别颠簸到了老爷。”

    说着,回头扯着嗓子吼:“给本总管将所有的主事和账房都叫来,这宅子,是咱们王老爷该住的吗?看看这砖,看看这石头,看看……丢人哪,王老爷名动天下,那是何等样的人哪?来,来人哪,将这些不值钱的家具,统统的搬出去,莫要碍了老爷的眼睛,统统丢了,不……送给西山书院的那些穷书生罢,那些穷书生真讨厌,咱们王老爷,最见不得就是这些穷人,还有这些字画……搬走,全部搬走。”

    邓健叉着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府上上下人等,个个瞠目结舌的看着邓健,不敢吱声。

    邓健眼睛一瞪,又大吼道:“这宅子里,统统金箔贴面,地上用的是什么鬼瓷砖,老爷踩着会舒服吗?用最好的,要郑记陶瓷行里烧制的,还有……”

    一个主事吓着了,抖索着道:“金箔?邓总管,这……这不成哪,金子,它是黄色的,这和宫里犯冲,这是大逆不道,要杀脑袋的。”

    邓健嘲讽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蠢货,这便不懂了,西山金行里,炼制出来的白金,你没听说过?用白金!”

    这白金,其实是黄金炼制而成,掺杂进七成五的黄金,再和其他金属熔炼,便可得出白金。

    因为宫中尚黄,寻常庶民百姓,不得恩赐,是不得随意用黄金装饰的,因而西山那儿,便绞尽脑汁的折腾出了白金来。

    白色,朝廷总不能管对吧,虽然都是金子,同样是价值不菲,可就是颜色不一样了。

    “我不同意!”

    正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大吼出来。

    邓健怒了,气呼呼的道:“谁敢不服气?”

    这人叉手,在数十人拥簇之下出来:“正是老身。”

    竟是个妇人,可这妇人气势如虹,眼带努色,厉声道:“你邓健是什么狗东西,这还是不是我们王家,这儿,哪里轮的到你做主?”

    “呀,是夫人。”邓健顿时乐了,脸上努色全无,屁颠屁颠的跑上前去,恭恭敬敬的道:“夫人且息怒,我有话说,走,咱们内里说话。”

    妇人冷笑连连,不屑的看着他道:“你这狗东西,自你来了我们府上,就没好日子过,这鸡飞狗跳的,怎么着,你还想鸠占鹊巢?”

    “里头说,里头说。”邓健笑嘻嘻的道。

    这妇人剜了邓健一眼,却还是觉得这个邓健的来历过于蹊跷,老爷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心里狐疑着,却还是随邓健进了堂里。

    见四下无人了,邓健才笑吟吟的道:“我乃方家的家奴,这一次,是奉了我家少爷,也就是平西王之子,齐国公之命来改一改咱们大明的风气,因而改头换面,来贵府,教一教王老爷怎么摆脱穷酸样。”

    这穷酸样三个字,过于刺耳。

    妇人欲怒。

    邓健笑呵呵的继续道:“夫人先别生气,别生气,王老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都外嫁了,一个是在常州知府的夫人,这没错吧,对于这样的知府,我家少爷,只一封书信过去,就可以教人打断他的狗腿,教他永远站不起来。”

    妇人:“……”

    邓健又道:“还有一个女儿,嫁给了江南的一个顾家少爷,是不是?这顾家,在江南倒是有一些声色,可我家少爷只需捏捏手指头,就教他全家死绝,一家三十七口,一个不剩。”

    妇人打了个冷颤,脸色开始不好看了,一下子,气势弱了起来。

    只见邓健又叹口气道:“还有府上的三个少爷……”

    妇人连忙打断道:“你……别提他们。”

    “那不提。”邓健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可为啥我家少爷,没有打死你家的两个姑爷呢?是啊,为什么呀?”

    说到这里,邓健一拍大腿,接着道:“这是我家少爷慈悲为怀啊,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但凡你和他讲道理,他便绝不欺负弱小,可是我家少爷也是有脾气的,就比如说你们王家,你们王家靠着我家少爷发了这么大的财,我家少爷有说什么吗?有要杀你全家吗?我家少爷年纪大了,他懂事了,他也晓得,打打杀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家少爷,现在是以德服人,现在王老爷就很服气我家少爷,很愿意与我家少爷一道合作,倡导新风气,现在,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夫人的表情很少复杂起来,沉默了片刻,叹口气道:“老身没什么可说的,但凡是对朝廷和齐国公有用的事,当然是极力支持都来不及,邓总管来到我王家,大家相识就是缘分,往后家中之事,免不得要邓总管照看着。”

    邓健连忙感慨道:“夫人果真是懂明理。少爷教诲的果然没有错,他一直教导我,现在时代不一样啦,打打杀杀的时候,都过去啦,出门在外,讲的是情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不讲道理的。少爷真是英明哪,果然,小的出门跟人讲道理,大家都爱听。夫人您放心,这里里外外的事,小人都会安排好了,保管是妥妥帖帖,教您满意放心的,呀,夫人,咱们老爷,家财亿万,竟只给你这一身行头,这出门在外,是要教人笑话的,这不行呀。来人,来人哪,赶紧拉一辆车去恒源珠宝行,给咱们夫人拉一车首饰回来,只拣最贵的!再来一车胭脂水粉……”

    …………

    王不仕觉得心惊肉跳。

    这一身行头出现在翰林院,顿时,无数的翰林围拢来,个个惊诧不已。

    他们没见过这个啊。

    尤其是那墨镜,黑乎乎的,呀,王学士,他瞎了?

    于是有人大胆的凑到王不仕的眼镜前,放肆的东看看,西看看。

    眼镜之后,掩藏着王不仕羞怒的脸,他看着眼前的人,咳嗽。

    那放肆的翰林,顿时打了个哆嗦。

    呀,这么黑的镜子,王学士竟看得见?

    王不仕不徐不慢的摘下了墨镜,冷冷的看了这翰林一眼,其他的翰林,也忙是收起看热闹的神态,纷纷上前,给王不仕行礼。

    王不仕觉得自己的脖子,勒得慌,有些透不过气,面上赤红。

    可他这一身行头,配上他红光满面的脸……居然……很有几分豪迈。

    王不仕没有说话,只朝他们点点头,又重新戴上墨镜。

    他现在突然发现,墨镜也有墨镜的好处,这一身行头穿出来,很别扭呀,戴了墨镜就不同了,就好像身上多了一层保护色,至少,不至于如此面红耳赤。

    王不仕抬腿一走,入宫。

    翰林们顿时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瞧见他的玉佩了吗?那么大一块,白璧无瑕,只怕价值不菲。”

    “还有那脖子上的链子,金灿灿,眼睛要晃瞎了。”

    “他的那个眼镜,竟是黑色的。”

    “呸,有辱斯文,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何至于如此,显摆……”

    “哼,我若有钱,断不学他,看他走路一摇一摆的样子……眼睛钻钱眼里去啦。”

    虽然大家唾弃了一番,却又不由自主的冒出个念头,我若也有钱,该多好呀,何至于为了每月的房贷忧愁呢。连这样不懂得洁身自爱的人,都可以有钱,上天,真的是很不公道啊。

    …………

    王不仕拖着一身出众的行头到了待诏房。

    然后王不仕被召入奉天殿……

    弘治皇帝正喝着茶,刚着戴着墨镜,一身锦衣,脖上挂着大金链子,腰间硕大玉佩的王不仕摇摇摆摆、叮铃哐当进来。

    扑……

    一口茶水直接喷出。

    萧敬吓的忙给弘治皇帝抚背。

    呛着了。

    弘治皇帝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了劲头来。

    其他几个,被弘治皇帝召开的大臣,个个瞠目结舌,惊呆了。

    王不仕见状,很是惭愧,忙不迭的拜倒,结果眼镜掉下来,吓得他连忙捡眼镜,这可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呢,见眼镜完好无损,忙又松口气,道:“陛下,臣……万死。”

    弘治皇帝端详了王不仕老半天,才确定,这是自己的翰林侍讲学士王不仕,听他说万死,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才道:“嗯,卿本无罪,何故请罪?”

    是啊,太祖高皇帝,虽然啥都给子孙们想到了,将子孙后代的事,安排的妥妥帖帖,可是万万也没想到,会有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发明墨镜和大金链子,所以,依律而言,王不仕这一身装扮,实在太合理不过了。

    弘治皇帝,更不至于如此为这个而治罪,这……就真的没王法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陛下威武

    弘治皇帝开始向诸翰林和科学院士们求学。www.uu234.cc

    紧接着,便是科学院士们,纷纷登场。

    只是……今日弘治皇帝竟发现,今儿一丁点的心情都没有。

    他的眼睛,总是时不时的盯向王不仕,怎么看,怎么古怪。

    偏偏,他又不能显得少见多怪,心里憋得慌。

    王不仕戴着一副大墨镜,竟慢慢找出了一点感觉。

    你看,别人也戴眼镜,老夫也戴眼镜,这个眼镜呀,它一个黑,一个白。虽是显得出众了一些,可是……戴着挺好的。

    弘治皇帝受不了了,到了正午,心不在焉的遣散了众人,接着,对萧敬道:“这个王卿家,发生了什么事,查一查。”

    萧敬打起精神:“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说罢,低头继续看报表。

    案牍上,是上上月的新政区域经济成长值。

    里头列举了炼钢量,因为人们发现,钢铁在生产之中,竟成了最重要的指标,几乎所有的生产工具,都离不开钢铁。

    这些日子,因为要修铁路,炼钢的产量可谓是节节攀高,据闻在通州,到处都是炼钢作坊的烟囱,每日源源不断的自烟囱里,冒出滚滚黑烟,以至于飞球营,都不敢去那里操练。

    这玩意在后世,乃是健康的杀手,可在这个时代,却成了进步的象征,无数的青壮,被组织起来,**着上身,步入作坊,燃烧着一车车的煤炭,冶炼数不尽的矿石,为了提高产量,无数人穷经皓首,想尽办法提高生产效率。

    过了一些日子,萧敬便来奏报了。

    王不仕疯了。

    他将自己的家里,贴满了白金,号称白金府,地上的砖石,都是花岗岩,宅院之中,都是珍惜树木,家里仆从如云,连看大门的,都穿着绫罗绸缎。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点懵。

    这是奢侈无度啊。

    他不禁想起了什么:“将继藩叫来。”

    待方继藩来了,弘治皇帝,抬头看了方继藩一眼,轻描淡写地道:“王卿家,是怎么回事?”

    “陛下说的是王不仕?”似乎早料到,陛下会来盘问,方继藩显得出奇的镇定。

    弘治皇帝颔首:“怎么变了一个人似得,如此俗不可耐。”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陛下,这不是要倡导新风气嘛,得让商贾们,勇于花银子,这人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打陛下洪恩,加了商税,鼓励商贾生产以来,无数商贾,甚至是平民,一夜暴富。可是他们历来,却是节衣缩食惯了,乍然暴富,虽是有喜,却也难免不安,他们行事,总是低调,花银子,也是畏手畏脚,便连投资,继续生产,也变得犹豫。他们自觉地自己已挣了足够的财富,现在要做的,是要将银子藏起来,这叫防范于未然,有备无患,怕的,就是被人盯上,惹来麻烦,这个风气不改,儿臣心急如焚,对朝廷,也是大大的不利啊。”

    方继藩顿了顿:“就说铁路,新修的铁路,是筹到了足够的银子了,这就要开工,可是陛下应该看到通州等地的炼钢量了吧,陛下觉得,这炼钢量,增加了多少。”

    弘治皇帝对此有印象:“这几月,都有成长,有时一月,竟可成长一成。”

    “可还是差得远了。”方继藩道:“须知,眼下的钢铁,可是产多少,就能卖多少,不愁销路,按理来说,成长应当惊人,不少的作坊主,都该立即进行扩产,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拿出所有的身家,向钱庄借贷,也要满足修铁路的需求,趁此机会,疯狂的扩张不可。”

    弘治皇帝似想起来了什么,颔首点头。

    “只是,有不少人,依旧还是小富即安的心理,这并非是他们不贪图利润,或是因为,他们安于现状,而是他们畏缩了,王不仕乃是京师,一等一的首富,儿臣就是要借他为表率,他越是张扬,这般张扬,还能活得有滋有味,其他人看在眼里,才能安心,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儿臣,也是未雨绸缪,非要立这个表率不可啊。”

    “这就是你所举荐的那个邓健的手笔?”

    方继藩道:“正是此人,此人骨骼清奇,实是万中无一的……那个那个……”

    方继藩本想说人渣,可细细一想,他就算是一个狗东西,那也是本少爷的狗东西,因而嘴下留德。

    弘治皇帝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风气,却还是道:“既如此,那么,要让王不仕奢靡,何以,让他戴那么粗的链子,还有那个墨镜,朕看着,得慌,总觉得是瞎子一般,还有……”

    方继藩笑吟吟地道;“陛下,眼下,银子已从士绅还有无数文武大臣手里,流到了何处?那些文人雅士,现在手里只有土地和宅邸,这银子,大多数,都流入了一夜暴富的富贾手里了啊,这些人,若是让王不仕去玩什么文玩和字画,还有那些士绅和读书人才玩的玩意,陛下,那些该死的暴发户们,他们暂时也看不懂哪,这些东西,是谁手里有银子,就给他们展示什么,根据……根据儿臣钱庄之中的统计,士绅们现在穷的叮当响,所有的身家,都在宅子上,他们看得懂看不懂,都不重要,陛下是个有情趣的人,自然觉得王不仕碍眼,可……有银子的人,觉得新奇、有趣,就成了。”

    理是……这么个理。

    弘治皇帝抚案,可还是觉得……

    呀……他突然意识到,朕的爱卿们,都成了欠了钱庄一屁股债的穷光蛋啦……

    那以后宅子……

    这西山建业,弘治皇帝的股份可不少,更不必说,东宫也占据了大量的股份。

    弘治皇帝猛地又开始忧心起来。

    却在此时,方继藩乐呵呵的从袖里取出一个锦盒来:“说起这个墨镜,儿臣倒是想起来了,前几日,儿臣特意命人,打制了一副墨色的金丝眼镜,这眼镜,还根据了陛下的眼睛度数和偏光,进行打磨,陛下,这眼镜,乃是墨镜和近视眼镜二合一,为了制造这副眼镜,儿臣可是聘请了名匠,单单这成本,就花费了千两,还请陛下,笑纳……”

    方继藩将锦盒打开,顿时,两个硕大的墨色镜面,出现在了弘治面前。

    弘治皇帝面上一冷:“继藩,你也当朕是瞎子吗?”

    口里虽骂,一听成本就是千两银子。

    弘治皇帝有银子,却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而且,论起来,他也算是半个‘暴发户’,在暴发之前,自己的内帑里,不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年年亏空吗?从前为了节省宫中拥度,没少节衣缩食,他对银子,是颇看重的,一千两也是银子啊。

    方继藩忙道:“儿臣不敢,这只是儿臣的一点心意,还请陛下笑纳,若是陛下不喜欢,那么儿臣,也戴不了,只好将其销毁了。”

    弘治皇帝憋红了脸。

    这是羞辱朕!

    他气喘吁吁的道:“将镜子取来。”

    小宦官忙是下了金銮,小心翼翼的捏着墨镜送到弘治皇帝面前。

    弘治皇帝摘下自己的眼镜,却将墨镜抓在手里,警惕的把玩了一番,就这……一千两银子,还是成本,这家伙……怎么不去抢?

    弘治皇帝心里想着,却是小心翼翼的将墨镜,在自己的眼上一戴。

    骤然之间,天色灰暗了。

    可是……虽然镜面是黑的,眼前的事物,大抵竟也能看个清晰。

    这墨镜,和自己的眼睛度数相仿……

    这感觉……

    方继藩踮着脚,出现在墨镜里,在墨镜里,出现了他的影子。

    方继藩看得,惊为天人。

    果然装逼有三宝,墨镜就在其中哪,陛下戴了这墨镜,气质骤然一新,方继藩立即道:“陛下真是……真是……”

    弘治皇帝晃着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自己的形象,口里却道:“真是什么?像瞎子。”

    “不不不。”方继藩道:“王不仕那才是像瞎子,这王不仕,哪里有半分陛下的精神气,陛下乃是真龙,是天子,与这墨镜,相映生辉,陛下这非凡的气度,方能驾驭此镜啊,儿臣忍不住想要高呼,吾皇万岁,陛下圣明。”

    是吗?

    虽然觉得方继藩的话,不太靠谱。

    可至少,让弘治皇帝安心了不少。

    很贵的镜子呢。

    直接丢到库房里去吃灰,好像……有些可惜。

    方继藩又道:“这墨镜,最大的好处,就在于能够抵挡眼光,陛下的眼睛,做过手术,是不是经常畏光?戴了这眼镜,就不同了,但凡有强光,陛下一戴,不但显得陛下威武,最紧要的,还能给陛下护眼。”

    “是吗?还能治眼睛?”弘治皇帝狐疑:“这么好的东西,你为何不戴呀?”

    方继藩笑嘻嘻地道:“谁说儿臣不戴。”

    他愉快的从袖里,掏出几副墨镜来:“儿臣随身带着三款,这一副,叫蛤蟆镜……”取了两个夸张镜面的墨镜,方继藩随手戴上,笑嘻嘻的道:“陛下且看,是不是十分适合儿臣的气质?”

    …………

    今天去扫墓,路上严重堵车,晚上八点才回家,饭还没吃,先写了一章,待会儿去吃饭,等下还有一更。争取十二点之前吧。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奇迹

    弘治皇帝沉默了。www.uu234.ccwww.uu234.cc

    他想将戴在自己眼睛上的眼镜摘下来。

    跟方继藩这家伙戴一样的眼睛,总让他感觉自己很幼稚。

    不过……似乎……他感受到了一种安全感。

    因为人总难免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

    尤其是弘治皇帝这样的人。

    他哪怕对人严厉,心中自有好恶,却也不愿意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免得给人增加压力,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份同理之心,所以才格外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有了墨镜,竟突然之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好似,自己的好恶,都掩藏在这墨色之下,给他一种轻松之感。

    挺好的。

    “好了,卿家退下吧,可别弄出什么事才好,凡事,都要有度,知道了吗?”

    方继藩规规矩矩地道:“儿臣一向有分寸的。”

    目送走了方继藩。

    萧敬趁机,碎步进来。

    一抬头,他有点懵逼,皇上呢,皇上呢?

    却见坐在御椅之后的,是两个硕大的黑色镜子,遮住了此人的半边脸,萧敬两腿一麻,啪嗒一下,顺势就跪了下去。

    弘治皇帝抬手,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墨镜,扶正了一些:“萧伴伴,好看吗?”

    “好……好……”萧敬哑口了很久,才发出无奈的声音:“太好看啦。”

    当真?

    弘治皇帝又问身边当值的宦官:“你以为呢?”

    宦官惶恐不安,不敢直视弘治皇帝,道:“陛下,陛下……好看,好看呢,陛下戴什么都好看。”

    弘治皇帝拉下脸:“朕不是问你,朕是否好看,而是这墨镜,好看不好看。”

    “好,好看。”宦官忙是道。

    弘治皇帝吁了口气。

    看来,果真,这东西很适合自己。

    弘治皇帝满意的点点头。

    …………

    数十辆马车,到了西山交易中心,齐刷刷的壮汉,一字排开。

    紧接着,其中一辆马车里,徐徐走下一个人来。

    数十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少年,便提着花篮子,沿途开始洒出花瓣。

    邓健敲着铜锣,哐当一声:“王老爷大驾光临交易中心啦……”

    这么一吼,山河变色。

    有少年郎开了车门,王不仕穿金戴银,戴着墨镜,下了车来。

    带着墨镜,能让自己心里产生安慰。

    王不仕就是这样想的。

    最好全天下的人,都不认识自己。

    可这时,邓健又敲锣,哐当,他扯着喉咙道:“王不仕老爷,大驾来啦!”

    声震瓦砾。

    人们听到了动静,纷纷呼啦啦的出来。

    一个个看着金光闪闪的王不仕,发出了惊呼。

    “这就是传说中的王不仕?”

    “就是那个身家千万纹银的王老爷啊。”

    “原来是他!”

    和翰林院里不同。

    在这里,人们眼睛放光,看着王不仕,喉结滚动,身躯似乎都麻痹了。

    他们议论纷纷:“据说他是一位财神爷,你看……看看,看看他的气派,他戴的是什么呀,还有他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只怕有数斤重吧,不说工本,单说这金子,也能换来,几千两白银呢。还有他腰间的那个翡翠,呀……”

    人们啧啧称其。

    王不仕,已成了传说,成了信仰。

    无数人在乌压压的人群里,冒出一个个当初秦始皇出巡时,刘邦和项羽观看秦始皇御驾时心态:大丈夫,当如是也。

    却也有人不免担心。

    这王不仕老爷,他如此高调,生怕别人不知他有钱似得,这样真的好吗?是不是太高调了。

    可是……

    这些商贾的心理,和士绅们的心情又是不同的。

    士绅们诗书传家,四乡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这里的大多数商贾,此前家境并不好,不过是一群风口上的猪,恰巧飞了起来。

    他们没有良好的出身,没有受过顶尖的教育,他们运气好,挣来了一笔银子,对于突如其来的横财,他们既是激动,又显得无措。

    正因为这样的心理,所以他们见到王不仕这样的气派,心里,竟隐隐有了几分渴望。

    他们是最需要得到认同的群体,他们只恨自己不能锦衣还乡,让从前的穷亲戚们瞧瞧,自己已经发迹了。

    可是如何装逼,他们却还太嫩了。

    而现在……

    人们贪婪的看着王不仕。

    邓健敲着铜锣一路嚷嚷,其实邓健是有很多创意的。

    比如说,他在河西一带,有许多陕西一带的流民,他们就爱一种艺术形式,跳秧歌,那秧歌跳起来,喜庆的不得了啊。

    邓健本来的谋划是,请来一个秧歌队,在王不仕出入或者登车下车时,来一段恭祝王老爷福禄无双歌,可后来,在王不仕的极力拜求之下,否决了。

    后来,邓健又想请人来舞狮,还是被王不仕拒绝了。

    敲铜锣,太俗。

    哪怕来一段山歌,那也美得很哪。

    似乎王不仕最大的承受限度,也只有敲锣。

    邓健只好亲自敲锣,吼的嗓子冒烟,一时之间,人流如潮。

    王不仕每走一步,都是哐当作响。

    这一刻,他曾想过轻生。

    可他还是决定,没羞没躁的忍辱偷生下去。

    “王学士好。”

    “王老爷好。”

    众商贾纷纷围拢上来,什么叫气派,这才叫气派,王老爷威武,果然不愧是首富,看看人家这做派……

    人们既是羡慕,又是肃然起敬。

    掩藏在墨镜之后,王不仕面无表情。

    事实上大家本来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大家自动让出一条道路,王不仕进入交易市场。

    今日,是好日子。

    四洋商行,打包上市了。

    这四洋商行,获得了朝廷的海贸之权,允许其在海外,进行贸易。

    此次,需筹款三千万两纹银,每两银子,作价一股,现在放出来的,乃是两千万两股,据说,宫中采买了三百万两,也就是说,当下,还有一千七百万股。

    此次打包上市,吸引了不少商贾的目光。

    谁也不知道,这四洋商行到底是什么路数。可它拿到了海贸特权,就足以让所有的商贾为之动心了。

    海贸,历来是很挣银子的,那西洋的香料,佛朗机的钟表,大食的毯子,还有从大明出口海外的瓷器和丝绸。

    陛下格外开恩,也可看出,这四洋商行的厉害。

    虽然大明不知其底细,可是……既能股票上市,就足以见其深厚的背景。

    来的商贾有不少,虽然此前,铁路的股票连续暴涨。可对于四洋商行,所有人的心思,还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们想要见证一个继铁路股之后新的股票神话。另一方面,又担心,或许……这是铁路股票暴涨之后,故意设下的一个‘骗局’,商人嘛,难免要谨慎,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一切化为乌有。

    可现在,看到王不仕来了,许多人心里有了底气。

    王首富亲自来,那么……就是一颗钉心丸哪。

    人们随着王不仕,纷纷涌入交易市场的新证券中心。

    就等着,新股挂牌,而后竞价抢购。

    这一次来了太多太多的商贾,人们都偷偷看着王不仕,那王不仕,让人看不清底细,可越如此,越让人觉得……王不仕的高深莫测。

    邓健站在王不仕的身侧,笑吟吟的给王不仕斟茶。

    王不仕坐着,很不自在,憋了很久,低声道:“邓健。”

    “小人在,老爷有何吩咐。”

    “本老爷,我……喘不过气来。”王不仕拼命呼吸。

    邓健笑吟吟的道:“老爷可能是太高兴,激动的。”

    “不是,这脖子上的链子……”

    邓健笑吟吟的弯下腰,低声附在王不仕的耳畔道:“老爷,请放心,我已悄悄的准备好了,过几日,会有人送缕空的金链子来,看着很大,比大和尚脖子上挂着的念珠,还要粗壮,可实际上,也就一两斤而已。如此一来,老爷就可放心了。”

    王不仕听罢,突然心里不是滋味。

    人哪,真是下贱。

    起初的时候,万万不愿意戴着这金链子,可现在听说,邓健居然要用缕空的金链子,来替换这实心的金链子,他反而觉得不妥当了:“若是如此,岂不是骗人?我王不仕,戴根链子,还需戴个空心的?”

    邓健笑呵呵地道:“老爷,您想想哪,您这样的身份,莫说是空心的,就算是黄铜的链子,谁敢质疑是假的,老爷您就是财神爷,是咱们大明数一数二的巨贾,您跺跺脚,地皮要震三震,您穿戴着个啥,哪怕是一钱不值的玩意,可在您的身上,就是身价百倍。”

    这话……听着很悦耳。

    王不仕颔首点头。

    这些日子,他受了不少苦。

    生活天翻地覆,有时觉得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很是讨厌,这完全不符合自己的性情。

    可习以为常之后,方才无数商贾看自己那激动和羡慕的目光,居然……挺爽。

    他靠在椅上,墨镜之后的他,依旧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就在这时,四洋商行的牌子……终于挂了。

    一千七百万股,开售。

    牌子一挂,邓健大吼:“两百万股!咱们王老爷先,谁敢争抢?”

    众商贾:“……”

    真是大手笔啊。

    这又是两百万两纹银,没了。

    王老爷,威武!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大明第一才子

    听了两百万两银子这句话。www.uu234.ccwww.uu234.cc

    王不仕便觉得自己后脊发凉了。

    他对这个四洋商行,是极看好的。

    海贸的需求极大,而能获准运营的商行独此四洋商行一家,只要这四洋商行稍稍靠谱一点,利用这个优势,打开局面,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可问题在于……王不仕没银子了啊。

    他又不是西山钱庄印刷银票的作坊,想拿多少现银就拿多少现银来。

    虽然号称自己有上千万两纹银,可大多都在股票和宅邸还有土地上,这些东西,一时之间,也难以变现,自己哪里来的两百万两银子,去买四洋商行的股票?

    他不禁掖了掖邓健的袖摆。

    邓健便躬身:“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王不仕道:“府中的账目,你是看过了的吧?”

    “看过。”邓健笑吟吟的道:“王老爷放心,这账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王老爷手上现银三十七万两,不过这不打紧。”他朝王不仕眨眨眼:“王老爷乃是西山钱庄的大客户,只要拿着股票和土地、宅邸去抵押,多少银子贷不下来?我家亲的少爷……”

    每次听到邓健都会用‘亲的’两个字来,来区分方家和王家,王不仕都有一种后娘养的感觉,敢情你姓邓的狗东西,是专寻我这‘不亲’的来坑哪。

    “他吩咐过了,银子,随时可取。王老爷,您别担心,方才本想报五百万两的,怕将其他的商贾,吓着了,所以……”

    王不仕面上的肌肉抽了抽……

    有了王不仕开这个头,又有了当初铁路股票的前例,商贾们倒是热情起来,纷纷认购,这个道:“我拿五万股。”

    “我拿一万股。”

    这认购的过程,极快。

    竟是一个时辰之后,一千多万股,便统统认筹了出去。

    王不仕戴着墨镜,起身离开。

    …………

    这一次,他非要去见一见方继藩不可。

    数十辆马车,停到了方家门口。

    这方家……就和王不仕这等妖艳贱货不一样。

    古朴的大门,并不显奢华,门前的仪门、石坊,统统带着几分岁月的痕迹。

    步入其间,和寻常的大宅,没有任何的分别,既没有贴金,也没有光怪的琉璃,却多了几分清幽,典雅。

    方继藩坐在堂中,没有戴墨镜。

    两世为人,方继藩一直认为戴墨镜的人不是小马哥,就是脑子有坑的浪货。

    而他,是个心怀天下的人,洁身自好,以节俭为传统美德,继承人五千年文明的一切精华,去除了糟糠。

    此时,刘瑾跪在方继藩的脚下,聆听教诲。

    “三千万两银子,我给你筹来了,其中我们方家,也有五百万两,陛下那里的股份,自不必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四洋商行,乃是战略保障局的皮,对外,你们是做海贸,内里,却是为我大明广布耳目,银子要挣,消息也要打探,做的好,将来你的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可若是做的不好,还给我折了本,你也别让见我了,太子那里,想来你也没办法交代,死在外头吧。”

    刘瑾显得激动又惶恐,磕头如捣蒜:“孙儿知道了,孙儿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孙儿现在有三个想法,其一,就是那些佛朗机的俘虏,现在孙儿对他们都在进行甄别,但凡是能为战略保障局所用的,孙儿都在想方设法笼络。除此之外,孙儿在想,是否在西山,开办一个外语书院,专门教授各国语言,将来,这些人,也可为保障局所用。这其三,就是孙儿从前在保定府,倒是有一批心腹,这些人,奴婢会挑选一些机灵的,先送去西洋去,让他们渐渐熟悉一些,本地的风土人情,先暂时不用他们,观察他们在西洋,能否立足,若是可用的,将来自可收揽,若是不能用的,自是教他们自生自灭。”

    刘瑾在历史上,能够成为‘立皇帝’,八虎之首,猖狂一时,若说只靠巴结朱厚照,那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些年,他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再加上平时又机灵,而今,也算是磨砺出来了,有了点样子。

    他继续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干爷爷,对孙儿真的没的说,有了这三千万两银子做本,又有太子殿下和干爷爷支持,孙儿若是还做不出点样子,那便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孙儿还想着,招揽的佛朗机人,可以拉拢,可是……只可利用,却也可完全放心;而奴婢的那些心腹,虽是放心一些,可大多数,不过是市井中人,到了海外,未必能挥如臂使。这外语书院,教授各国语言,招揽的,又是多少能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再辅之以一些骑射功夫,能磨砺出他们的心性,这样的人,既可放心,又有本事,可以作为骨干,连生源,孙儿也想好了。前些年,出海的时候,死在海外,有不少的船员和水手,这些人的遗孤……西山不是都让他们免费,入了蒙学么,不如从中挑选出一批,他们有读书的底子,若是想将来,做点儿大事,便进入外语书院……”

    方继藩听罢,倒是动了心。

    刘瑾这孙子,还真是异想天开。

    与其说是外语书院,不如说,是专门培训间谍的军事学院。

    但凡要做大事,首先得有人才……现在银子有了,就差人才了。

    方继藩眯着眼:“准了,这个事……我会交代,不过先说好,这些少年人,入书院,他们的学费,都是四洋商行出的,对外说,就是委培西山学院,培养出一批海贸的人才,至于如何训练,教授什么知识,我自会处置。”

    刘瑾大喜,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但凡是干爷爷出马,那么,孙儿就一点都不操心了。奴婢这边,先着紧着考察那些心腹和佛朗机的俘虏,尽力也从中,择选出一批能用的来,先将骨架子打好。”

    方继藩颔首点头,心里却思量,这外语书院的话,既是涉及到了海外,那么……还是得以军中的规矩为主,平时,该操练操练,让他们学习格斗、刺探之类的技巧,同时,学习语言,甚至一些‘鸡鸣狗盗’的手段,可是……谁来做这个这个书院的院长呢。”

    现在的西山学院,下头有书院十数个,下设商学书院、力学书院、算学书院、医学院、工学书院以及各地的蒙学院等等,方继藩自是学院的祖师爷,可几乎下设的每一个书院,大多都是自己的徒子徒孙来领头。

    现在,这外语书院,却也不可轻忽。

    哪怕是大明国力鼎盛,可对于天下诸国,却也需保持着警惕之心,万万不可自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便傲慢的眼高于顶。

    方继藩背着手,来回踱步,心里思量着。

    其实……他倒是有一个人选。

    他看了刘瑾一眼:“待会儿,我要请客,你去将太子殿下请来。”

    刘瑾应了一声,忙是去了。

    一会儿工夫,便有人来报:“少爷,王不仕来求见,说是有事……”

    方继藩一挥手:“不见,我不认得他,让他滚!”

    来人:“……”

    …………

    王不仕一直在外头等着,听到里头方继藩声震瓦砾的大吼,接着,又开始怀疑人生。

    邓健善解人意,在旁安慰他:“王老爷,您别往心里去,我家这亲少爷,性子历来是如此的,他并没有当真嫌弃王老爷的意思,只是……性格使然,性格使然,哈哈哈……”

    王不仕:“……”

    细细一想,还真是。

    这大明,谁若是开口就让人滚,说实话,除非这人是皇帝,或者是你爹,是人都会热血上涌,自觉地自己受了侮辱。

    可偏偏……面对这方继藩,你还真一点脾气都没有。

    方继藩这狗东西,脑残,他就是如此的啊。

    王不仕叹了口气,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背着手,轻描淡写道:“走。”

    不见就不见,我王不仕,也是有脾气的。

    ……

    朱厚照听到方继藩请吃饭,兴冲冲的自蒸汽研究所,快马加鞭的赶来。

    方继藩则笑嘻嘻的看着朱厚照,朱厚照顿时觉得,自己得慌。

    “干啥。”

    方继藩道:“吃了吗?用梵语,怎么说。”

    朱厚照顺口叽里呱啦一句。

    方继藩又道:“那么乌斯藏语呢?”

    朱厚照自然又叽里呱啦一阵。

    方继藩道:“倭语和鞑靼语呢?”

    朱厚照觉得不耐烦:“我顺道再将回回语还有朝鲜语以及葡萄牙语,一并和你说了吧。”

    说着,他一口气,将所有的语言统统说了一遍。

    人才啊。

    方继藩很服气的看着朱厚照。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奇才,历史上的朱厚照,自幼就对语言有兴趣,能说西域、回回、鞑靼、乌斯藏、朝鲜等语言,连梵语都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是真事儿。

    至于葡萄牙语,那是后来,朱厚照接触了佛朗机的俘虏,学来的。

    方继藩翘起大拇指:“殿下真是古今第一人也。”

    “当然。”朱厚照道:“你有本宫的一半,就很了不起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天可汗

    方继藩不愿和朱厚照抬杠。www.uu234.ccwww.uu234.cc

    方继藩眨眨眼:“殿下博学多才,实是很令人钦佩啊。不过,殿下虽是懂诸多语言,可要知道,天下的语言,何其多也,殿下一个人,懂得过来吗?”

    这话听得,朱厚照就很不乐意了。

    他冷笑:“学便是了,再多,本宫也学的来,这学习语言,可是有诀窍的,每一种语言,都有其语法,先懂其法,再背诵它的常用词句,寻几个土人来,让他时刻在你身边,你每日与他对谈,用不了三五个月,便大致可以正常交流了,怎么,你想学?来,喊一声师父,我教你。”

    方继藩摇摇头:“我不学这个。”

    这令朱厚照颇有几分惆怅。

    方继藩这家伙,是能偷懒就偷懒,丝毫不以浅薄为耻。

    方继藩继续道:“不过,殿下的学习方法,一定是好的,我在想,咱们西山学院,是不是要办一个外语的书院呢?”

    “呀。”朱厚照顿时摩拳擦掌:“可以呀,这是好事,老方,你太聪明了,本宫为何没有想到。”

    方继藩便背着手,接受了他的恭维;“只是可惜啊,让谁来做这个外语学院的院长呢,真是麻烦,这个世上,有这么多能人志士,实在是挑花了眼睛啊。”

    朱厚照睁大眼睛,跃跃欲试的样子朝方继藩眨眼,仿佛是在说,我呀,我呀。

    方继藩道:“我家里,有个家奴,他倒是极聪明,不如就让他来吧,他懂四五种语言呢。”

    朱厚照倒吸一口凉气:“懂四五种,本宫不信。”

    方继藩掐着指头给他算:“他是山东人,自会说山东话,还会说官话,会说……”

    朱厚照已是不耐烦了:“少嗦,本宫觉得,本宫很合适,这个外语书院的院长,非本宫不可,老方,本宫要翻脸了哪。”

    方继藩却喜欢吊着朱厚照的胃口:“殿下可不成,殿下是什么身份哪,不可,不可。”

    他拼命摇头。

    朱厚照急了,作势要掐方继藩的脖子。

    方继藩只好道:“要做院长也可以,交钱。”

    朱厚照:“……”

    方继藩道:“我思来想去,生源是想好了,学费呢,也为他们料理了,甚至他们肄业之后,还要授予他们战略保障局的军衔,唯独……还缺一陛奖学金,要不,殿下付了吧。”

    朱厚照开始唧唧哼哼,大抵是,哪里有给你方继藩干活,还要自己掏银子的道理。

    这一次,他唧唧哼哼,用的乃是梵语,这梵语,说穿了,就是天竺语。

    方继藩反正也听不懂,耳根很清净,爱咋咋地。

    朱厚照咳嗽,乐了:“老方,本宫答应了,银子的事好说。”

    他是个永远不知疲倦的机器,但凡是有什么能让他出风头的事,他总是求之不得。

    外语书院这事儿,还是要向弘治皇帝奏报不可。

    方继藩没闲着,立即书了一份章程,至奉天殿。

    弘治皇帝戴着墨镜,显得高深莫测。

    下头七八个内阁学士和尚书,也一个个戴着墨镜,谁也不知墨镜背后的眼睛里,深藏着什么。

    方继藩进去的时候,差点打了个踉跄。

    卧槽……

    墨镜已经这么火了?

    这世上的人,十之**都是跟风狗。

    皇帝戴上了墨镜,王不仕也戴了,大家一看,稀罕哪,仿佛这已成了自己区分寻常人的象征。

    许多人,也想买一副来看看。

    这不买还好,一买,那些商贾们,顿时觉得拉风,这玩意可贵着呢,最低档次的,也是几十两银子,寻常人,买不起。出门在外,这么个显眼的墨镜一戴,顿时,我有钱这三个字,就写在了脸上。

    官宦们戴着,也极好,宦海沉浮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人看穿自己的底细,可眼睛却是心灵的窗口,戴着墨镜,顿时有了威仪,别人看不清你。

    当然,重要的还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陛下都戴了嘛。

    这个时候,大家并不会觉得,对方戴了眼镜,是对对方的不尊重,反正你戴我也戴,来呀,互相伤害呀。

    方继藩忙是将手往袖里掏,掏出了自己特制的蛤蟆镜,戴在鼻梁上,这才觉得,自己融入了群体,心里松了口气。

    方继藩行礼:“儿臣见过陛下,儿臣此来,还是为了战略保障局的事,这里又有一份新的章程,还请陛下过目。”

    弘治皇帝心里说,朕细细想来,你方继藩好大的胆,朕等所佩戴的,乃是小圆墨镜,你方继藩的镜片,为何就这么大,这算不算是坏了礼法?

    弘治皇帝淡淡道:“取朕看看。”

    将章程细细看过之后,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外语书院……朕准了。只是……太子……也懂外语?”

    方继藩手舞足蹈的道:“何止是懂,可谓是样样精通,他学了许多种,能和番僧对答,见了鞑靼人,也可交流,还有朝鲜人、倭人…………甚至是天竺人。”

    弘治皇帝无言,自己这儿子,还真是……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他喜欢,就由着他去吧,朕管不了他啦。”

    吁了口气。

    前几日揍了朱厚照一顿,朱厚照立即就去太皇太后和张皇后那里告状了,现在后院着火,弘治皇帝很烦躁。

    方继藩道:“陛下圣明。”

    弘治皇帝扶了扶眼睛,而后道:“前些日子,喀山、阿斯特拉罕、西伯利亚、克里木诸汗国率部而来,不只如此,还有海西、建州、野人女真诸部,俱都至大同,请求内附,你来的正好,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方继藩一听喀山、阿斯特拉罕、克里木和西伯利亚等汗国的名字,这些零散的所谓汗国,最初乃是蒙古人的所谓四大汗国之一的钦察汗国,他们一路西征,占据了极北之地和东欧,也曾强大一时。

    只不过……到了现在,却已式微了,莫斯科公国已经崛起,这数十年来,他们屡屡和莫斯科公国交战,结果却是屡战屡败,甚至被驱逐出了乌拉尔山脉。

    在莫斯科公国的强大压力之下,这些分裂成数个的钦察蒙古诸部,山河日下,自知不敌,十之**,是想要找外援了。

    而至于海西、野人、建州女真诸部,可谓是时而臣服,时而又反,成化年的时候,经过一段时间的打击,再加上朝鲜国的打击之下,最近,倒是顺从了许多。

    现在这些人居然合伙起来,跑来觐见皇帝,再加上鞑靼部,朵颜部,这关外的所有力量,想来……都跑到了大同。

    方继藩低头看着宦官送来的奏疏,这些奏疏,乃是联名所奏,方继藩眯着眼,却是看清了这奏疏之中一个字眼‘天可汗’!

    一下子,方继藩明白陛下突然对这些小鱼小虾,有了如此浓厚的兴趣了。

    人都说这些大漠人傻,可细细想来,没一个傻得啊。

    而今,大明国运昌隆,这大漠和辽东诸部,具都仰仗大明鼻息,说穿了,就是靠大明赏一口饭吃。

    十之**,这些人偷偷凑在了一块,一合计,便想效仿唐时的旧事了。

    当初唐太宗击败高句丽,横扫漠北,攻杀突厥,吐蕃和西域诸国,俱都闻风丧胆,于是联名,请求内附,尊称唐太宗为天可汗。

    这几乎是历史上,中原王朝最巅峰的时刻。

    而凭借这天可汗三字,唐太宗之名,自是名留青史,后世子孙,无不对他敬仰有加。

    方继藩徐徐念道:“臣等是大明的属民,到天至尊这里来,就像见父母,请天至尊不弃,准许我等世世代代为大明的臣属。”

    这里的天至尊,就是天可汗。

    方继藩念完,便道:“陛下之功业,已经直追唐太宗,可以与之比肩了,儿臣真为陛下高兴。”

    弘治皇帝似乎也为此得意,他叹了口气道:“朕自知,中原强盛之时,他们自要内附,乖乖臣服,可一旦中原衰弱,这所谓的天可汗三字,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朕得此奏,引唐人前车之鉴,反而更是如履薄冰,忧心如焚了。这大漠的治理,朕一直托付给卿家,现在得诸部推举,对朕如此俯首帖耳,你方继藩,也是大功一件!”

    方继藩忙道:“儿臣哪里敢当,儿臣不过是沾了陛下的光而已。”

    弘治皇帝自是乐不可支,墨镜的好处就来了,碰到这种事,得谦虚啊,万万不能乐不可支的样子,不然,别人会说自己太看重这名声。

    墨镜,将弘治皇帝的喜色,掩藏起来。

    只看到一张不怒自威的样子。

    弘治皇帝道:“现在诸部俱都聚于大同,希望和大明会盟,此事,方卿家来安排。”

    方继藩诧异道:“陛下要去大同?”

    弘治皇帝淡淡道:“莫非将他们召来京师吗?当初,唐太宗,便是在大漠,与之会盟,如此,才彰显我大明据有四海,普天之下,皆王土也。

    方继藩只好道:“儿臣……尽力安排。”

    弘治皇帝龙心大悦,愉快的道:“有继藩在,朕就放心的很。这一次,太子也别留守京师啦,跟着朕一道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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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介绍: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