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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七十九章:横空出世

    能为恩师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唐寅很开心。

    他提笔,随即手腕轻动,果然,方继藩的字迹便写了出来。

    方继藩努力的在一旁辨认,竟和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哪怕是天底下最顶尖的人,也看不出自己和唐寅书法中的区别吧。

    方继藩顿时激动的不得了。

    神了。

    这个门生,没有白收啊。

    哈哈,区区抄书,也难得倒我方继藩?

    我方继藩闭着眼睛,都能让我门生完成。

    方继藩立即道:“很好,写的很好,不愧是恩师门下,最厉害的弟子。伯虎,恩师以你为傲……”

    唐寅倍感欣慰,依旧笔走龙蛇,不敢停顿。

    方继藩想了想,又道:“那个……麻烦帮恩师抄十遍。”

    “什么?”唐寅一愣。

    本来,自己和恩师都需抄录五遍,便需十遍,这已是极具挑战的任务了,现在,还要加五遍。

    方继藩看出来了唐寅的不解,便叹口气:“恩师也是难啊,你也知道,恩师既是陛下的女婿,且恩师对陛下的忠心,可谓天日可鉴,伯虎你想想看,若是和其他人都抄写五遍,显得出恩师对陛下的赤胆忠心吗?不能!恩师左思右想,别人抄五遍,我方继藩要抄十遍,陛下吩咐的事,为师要双倍完成,如此,方才显方继藩的忠义。为师这样想,伯虎你觉得对吗?”

    唐寅脸有点抽抽,老半天,他点点头:“恩师说的对。”

    “那就麻烦你了。”方继藩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为师最心疼的,就是你,好好干!”

    一溜烟,跑了。

    …………

    唐寅深呼吸。

    十五遍啊。

    可是恩师有命,还能说什么,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眠不睡,也得赶出来。

    他提笔,凝神,接着,开始不断的书写。

    唐寅本就是极聪明的人,大致的抄写了一遍之后,这些东西,就大致能背诵个七七八八,再接下来写,就快了。

    可哪怕如此,一日一夜下来,除了浑身上下酸麻,头晕目眩,可也不过写了三遍而已。

    他决心休息一个时辰,再战!

    …………

    方继藩日上三竿起来,却发现,昨夜怀中的太康公主殿下,已是没了香踪。

    方继藩已习惯了,公主殿下要带孩子嘛。

    于是起身,照例,香儿进来,给方继藩服侍穿衣,方继藩忍不住道:“香儿,以后你不必服侍这个,好好让人伺候着你便是。”

    香儿道:“少爷,别人伺候不好。”

    方继藩穿戴一新,香儿道:“方才,有人来求见。”

    “谁都不见!”方继藩板着脸道:“少爷在办一件大事,阿猫阿狗,一个都不见,不可耽误了少爷的大事。”

    香儿不禁好奇:“什么大事啊?”

    方继藩不自禁的在她身上轻轻一捏:“这个,这个,办报。”

    “邸报?”香儿一愣。

    方继藩摇摇头:“你家少爷,什么都敢办,唯独,不敢办邸报,这玩意,是皇帝老子才能办的,至于那些想要抨击时局的小报,哼,我方继藩心里只有皇上,怎么会和那些人渣同流合污……不说了,先去办事了。”

    方继藩说着,一溜烟的出去。

    方继藩不敢去书房,怕打扰了至亲至爱的唐寅抄写,却是赶到了镇国府,镇国府而今清冷了许多,自打朱厚照去了蒸汽车研究所,这镇国府便清冷了下来。

    正好,现在却给了方继藩一个清净的环境。

    他苦思冥想着,一次次的提笔,偶尔,又落笔……

    似乎,一个想法,已经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慢慢的布局而出。

    三日之后,十篇案卷便抄录完毕。

    足足花了四天的时间,唐寅完成了一件创举,这几乎是划时代的意义,当看到脸色发青,眼袋发黑,眼里布满了血丝的唐寅时,手里一大沓的文章落在方继藩的手上。

    方继藩心疼的看了唐寅一眼:“伯虎,你没事吧,要不要紧,要不,去休息几天?”

    “时间不多了。”唐寅舔了舔干瘪的唇:“恩师,学生自己的五篇文章,还没有抄录呢。”

    “呀。”方继藩脸微微一红,居然有些惭愧。

    “恩师,没时间了,学生去了。”

    “去吧,去吧,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方继藩像是做了贼一般。

    这是将人当做牲口用了,我方继藩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万万想不到啊……

    方继藩摇摇头,心里有点自责,低头看了看抄录的书稿,没有什么问题,于是立即让人,送入宫中……

    ………………

    弘治皇帝对于欧阳志是放心了。

    可是对于当今地方上的吏治,却又愁容满面起来。

    一群小小的役吏,居然可以决定人的生死,这是何其恐怖的事啊。

    想想那些冤案,弘治皇帝便夙夜难寐。

    他端坐在御案之后,沉眉。

    似乎也想不到什么对策。

    倒是此时,有宦官来:“陛下,方都尉送来了抄录的卷宗。”

    弘治皇帝一愣。

    其实,弘治皇帝虽让所有的勋臣和文武大臣们抄写这些,是让这些人长长记性,地方吏治败坏至此,难道真是恶吏所为吗?只怕,也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吧。

    可方继藩……只是被误伤。

    那欧阳志乃方继藩的弟子,哪里有做师父的,学习自己弟子的。

    只是,弘治皇帝当时并没有言明,将方继藩排除在外罢了。

    可谁料到,方继藩竟真的抄了。

    不只如此……

    这宦官还道:“方都尉抄写了十遍,请陛下过目。”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朕何时让他抄写了十遍?”

    “这……”宦官踟蹰道:“方都尉说了,他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比之别人,要忠心十倍百倍,他本该抄写十倍、百倍,方才对得起陛下的知遇之恩,可是在力有不逮,所以……抄写了十遍,已是惭愧汗颜之至了。”

    “……”

    弘治皇帝有点发懵。

    “拿朕瞧瞧。”

    随即,卷宗送到了弘治皇帝面前,字迹,是方继藩的字迹,这是没有错的。许多地方,还墨迹未干呢……

    弘治皇帝将卷宗搁下,忍不住感慨起来:“方继藩啊方继藩,难怪这个小子,能教授出欧阳卿家这般的奇才,果然……是与众不同啊,是个实在人。

    弘治皇帝感慨:“满朝文武,都不及方继藩吗?朕听说,让文武百官抄写这些卷宗,可有不少人,是怨声载道,可看看人方继藩……孰优孰劣,真是一眼便知啊。他们不是喜欢躲懒,不是怕麻烦……传旨,方继藩抄写有功,予以嘉奖,以赞其苦劳,其余诸官,抄写再加一倍,每人十遍……”

    萧敬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忙道:“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侧目看了一眼萧敬:“你呀,也要都向方继藩学一学,你也加一倍吧。”

    萧敬一口老血要吐出来,奴婢要抄写二十遍的啊,再翻一倍,还让人活吗?

    可见陛下一脸漠然的样子,萧敬哪里敢回嘴,这是态度问题:“奴婢知道了。”

    …………

    近来买房的人少了许多。

    竟是冷冷清清。

    方继藩吓了一跳,出了啥事,咱们大明的富商和勋贵还有文武百官们的荷包被掏空了?

    不对吧,当初李自成打进北京城里,搜刮出来的银子,那也不少呢,这还没算上不少乱兵搜刮之后,没有上缴。以及那些将银子藏的严严实实的。

    通过当初闯王杀入北京城查抄的财富,方继藩轻轻松松,就可推算出京里勋贵大臣们的荷包,还有多少银子。

    不只如此,京师还只是他们的居住地,他们还有老家呢,老宅里,不也藏着钱?

    可一听,原来陛下居然嘉奖了自己,不只如此,甚至还给百官们增加了一倍的抄写量,而如今,大家都忙着抄卷宗呢,交不出,吏部是要问责的,谁有功夫来看房。

    方继藩心里不禁感慨起来,果然是无妄之灾啊。

    这个时候冷清些正好,方继藩办自己的大事。

    方继藩亲自领着王金元,而后,开始在西山各院张榜,这榜一张,且还是大宗师方继藩亲自来,顿时吸引了无数的学子们的目光。

    学子们见师公在,自然不敢轻易靠近,都是远远行礼,方继藩看过了榜之后,便背着手,走了。

    一见师公走了,所有人才蜂拥上前来。

    《求索》期刊正式成立。

    现在开始收录文章,涉及各个学说,文章分三等,为天、地、人,三种等级,根据不同投稿的期刊,再由方继藩领着一群人亲自评议,即行刊载,获刊载者,若有突出贡献,可得学术头衔,即大院士、院士、大学士、学士、博士等等……其所涉及的期刊,包括医学、农学、工学、天文地理等等。

    学子们一个个好奇的看着这榜,有些不太明白。

    不过这不打紧,王金元早准备几个人,在此细细的讲解。

    “这是学术期刊,什么叫学术呢,就是诸位有什么发现,可以用文字的方式,表述出来,懂了吗?”

    所有人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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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章:鲤鱼跃龙门

    懂与不懂,都没什么关系。

    片刻之后,朱厚照便到了榜下。

    他爱凑热闹,虽是短须乱糟糟的,浑身满是油污,身后跟着七八个匠人。

    看着榜,朱厚照一知半解,耐心听人叙述。

    大抵……算是懵懵懂懂的明白了。

    “发现了什么,就可以投稿,投稿了可以做大院士,大院士是几品官?”

    “……”

    “不算官呀,只是西山书院内部的头衔,有了头衔便可受书院的聘任,周刊卖得好,还有稿酬?甚至,将来有人引用了文章,也有银子?”

    朱厚照眯着眼。

    老方在搞什么名堂。

    大抵,他算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于是朱厚照冷笑,这有何难。

    …………

    只几日时间,许多投稿就来了。

    五花八门的都有,方继藩看着脑袋疼。

    毕竟,许多人,压根对于论文没有多少概念,此时,也没有论文的模板,大家都是由着性子,自顾自的来。

    如此一来,各种乱七八糟的文字就出现了,以至于,方继藩看了一篇文章,说了老半天,懵了,不知啥意思……

    方继藩忙是寻找下头的署名,恨不得立即将此人抓来,狠狠痛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不过……也未必都是人渣。

    至少,有一篇有意思的文章,却是被方继藩发掘了出来人体之中,有细虫。

    方继藩头皮发麻。

    细虫……细菌?

    方继藩认真看这文章,该文章的作者,自称自己曾观察过肉的腐烂过程,在一个完全没有苍蝇和蚊子的环境里,将肉放置在玻璃瓶中,而这腐肉,慢慢的变化,其根本原因,可能就是细虫的原因。

    于是他开始尝试着,截住放大镜来观察,只可惜,放大镜并不能观察到这些细虫的存在,不过……此人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寻磨制玻璃的匠人,竟是将两片透镜结合一起,竟放大了放大镜的倍数,虽然,他依旧没有观察到细虫,可他决心用两块熟肉进行试验,最终的结果发现,肉质的腐烂,与外界的环境无关,哪怕是在没有外界环境的情况之下,熟肉,依旧还会腐烂。

    他认为肉的败坏,一定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有关……

    在这个时代,总不乏有各种奇思妙想的人。

    方继藩看了此人的署名……叫张森,名字很普通,方继藩对其,也没有多大的印象。

    此人是医学院的学生,很不起眼。

    他坚持认为,人在受伤之后,之所以伤口会腐烂,定是和细虫有关,而用酒精之类的消毒,定是因为酒精可能可以消灭这些细虫,这才可以防止伤口的感染。

    方继藩选出这篇文章,命评议的一些大夫,前去试验。

    方继藩当然不会告诉别人,世上确实有病菌的存在,既然杂志出现了,就必须遵循一种规则。

    紧接着,评议的人员们,开始用各种方法进行试验。

    最终……似乎也对此人的理论,引发起了争议。

    不过既有争议,那么,就不能否认这个人的说法,最终,这篇文章入榜。

    除此之外,便是大量农学的论文出现了。

    张信带着一群农学的生员和校尉,用各种作物和植物的发现,直接霸榜。

    倒是其他的文章,乏善可陈。

    这第一期的《求索》杂志,在经过各方的讨论之后,开始定稿。

    紧接着,在西山的一个印刷工坊,开始疯狂的印刷,王金元看着肉疼。

    折腾啊,太折腾了。

    这么个玩意,既没有教授人去读书作八股,又不是时下流行的世情话本,根本不可能有销路的,里头各种种植、细虫之类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谁看哪。

    这不是败家吗?

    少爷怎么喜欢折腾这个呢?

    王金元是个生意人。

    独具敏锐的商业目光。

    老老实实卖房多好。

    他心里叹息。

    …………

    而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

    医学院里,一个叫张森的青年人,如往常一样,从学里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棚户。

    今日,他观摩了自己的恩师苏月给一个妇人进行剖腹。

    这妇人怀胎八月,便觉得肚子疼痛难忍,却又生不出,实在无奈之下,其家人才将人送来。

    事实上,将妇人送至医学院的人家,是需要极大勇气的,毕竟,妇人的名节,有时比性命更重要。

    可最终,夫家还是跺跺脚,决心救人要紧。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恩师,如何开膛破肚,如何取出了孩子,可最终,妇人还是没有撑下去。

    张森在医学院,见惯了生死,可依旧,还是心里沉甸甸的。

    张森是个秀才,可家境并不好,这也是为何,他决心从文学院,转入医学院的原因,西山文学院教授八股,固然厉害,可学费也很厉害,一般人,实在读不起,反而是医学、农学、工学、土木学不但学费低廉,而且一旦学了一年之后,掌握了初步的知识,便要转入临床,到了此时,便有一些微薄的补贴。

    这微薄的收入,对于别人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于张森而言,却可以填饱肚子,他的父母,为了供养他读书,几乎是卖光了家当,现在,他实在不愿意,再给父母什么负担了。

    当然,张森的爹在得知自己儿子居然不考八股了,气的半死,差一点没有冲进书院里来,将张森打死。

    不读八股,有什么出息,天天给人环切,给妇人开膛破肚?

    他看到了老父一脸痛惜的样子,这样子,在他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的转着。

    鲤鱼跃龙门,自己为鲤鱼,在所有人心目之中,只有跃过了龙门,才可登入天子堂,成为官人,光宗耀祖。

    他回到了自己的棚里。

    书院的书生,大多都在农户家借住,所谓的宿舍,就在这里。

    可他一抬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的老父亲。

    一个瘦巴巴的汉子,身上是一袭浆洗了很多年的旧衣,这是儒衫,他的父亲,曾是童生,以自己是读书人为荣。

    “父亲……”张森开口。

    父亲叫张静,张静朝他苦笑:“回来了啊,你娘让为父给你带点东西来,你修书来的时候,说经常要熬夜看书,怕你夜里饿着,给你考了一些红薯。”

    果然,他脚下,是一筐红薯,发着香气。

    张森忙道:“这……”

    张静朝他苦笑:“你还是有心事吧,当初,为父是对你期望大了一些,可是人各有志啊,为父这些日子,在家里,是想明白了,人……为何就一定要金榜题名呢,你想悬壶济世,也没什么不好,来来来,坐下。”

    张森眼睛湿润了。

    他自是明白,自己金榜题名,对于父亲而言,是一辈子最大的期望,张家早就家道中落,张父却认为张家毕竟是诗书传家,决不能让子沉沦,为了供养自己读书,便连最后一点土地,都卖了……

    张森拜下:“父亲,是儿子令父亲是失望了。”

    张静眼里,虽有落寞,却是勉强露出笑容:“不可这样说,行行出状元嘛,你在学里,钱够不够,前些日子,为父去做工,倒是挣了一些钱,来……”

    张森忍不住哭泣起来:“父亲…儿子万死啊,儿子对不起您。”

    张静将钱塞进张森的怀里:“这天底下,两年一次院试,三年一次乡试,想要金榜题名,谈何容易呢,你不必自责,其实,这样也好……为从了医,也可救人嘛……好了,时候不早了,为父得去上工,前些日子,在新城里寻了一个给人算账的活计,倒也轻松,你不必挂念。”

    说着,背着手,要走。

    张森想叫住他,却觉得自己羞愧的无地自容,嘴唇嚅嗫,却是如鲠在喉。

    等他意识到父亲走了,快步追出去,却见那父亲背着手,依旧还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执拗,穿着一袭长衫,似乎又心疼旧鞋被田埂的夯土磨烂,蹑着脚,徐徐而去。

    张森眼泪,顿时泊泊而出,朝那背影跪下,以头抢地。

    夜里,他照例读书,至于父亲留下的钱,他不敢用,都藏起来,已攒了七百多文。

    次日一早,晨曦已是绽放,如往常一般,张森到了医学院。

    迎面而来的,便有人道:“张师弟,你的文章,听说列入《求索》了。就是那细虫的怪论,不,并不是怪论,我……我……”

    张森显得无精打采,昨夜没有睡好,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父亲的背影。

    他自知道,自己的细虫论,不被许多人认可。

    至于投稿,不过是自己坚持认为,这细虫学说一定存在,想要试一试,师公是否认同罢了。

    昨日,他还对此,有所期盼,可今日,哪怕是听说这文章列入了《求索》,他竟也无精打采。

    或许……我该去学八股的,只有如此,才能遂了父亲的心愿,也才可让父亲在人前,能够抬起头来。

    过了片刻,又有人来:“张师兄,恩师请您过去……”

    他的恩师乃是苏月,张森没有怠慢,忙是动了身。

    ………………

    感谢《书友1602191802428》在五点半至现在打赏28万起点币,拜谢,真的很惭愧,书写的还不够好,愧对重赏。

第八百八十一章:师公终于还是下刀子了

    张森见了苏月,却见这医学院院长上下打量着这平时不太关注的门生。

    医学院有两百多人,都是苏月的门下,苏月没有关注这平平无奇的张森,也是情有可原。

    “噢,坐。”

    张森便欠着身坐下。

    “那细虫论,是你写的吧。”

    张森道:“是。”

    苏月便叹口气:“师公与评议组的人,做了实验,结果证明,你的推论方向,是正确的。”

    “是吗?”张森很意外,太师公居然关注了自己文章,还特意让人照着自己的方法去试验。

    “当然,细虫并没有发现,你自己也说,细虫微小,无法察觉;所以,只能通过试验,判断出大有可能存在。师公觉得你的文章,很有道理,便将其置入刊中,照规矩,周刊的一半收益,都会分给投稿的作者,且还可获得积分,未来对你授予学职,大有裨益。哪怕将来,有人要引用你的文章,你也可从中,获得些许的益处……你随我学医也有一年了,我知你家贫,倒是愿你,能够得一些银子,先补贴家用。”

    “噢,这是《求索》的试行刊本,第三篇,就署了你的名,你可以看看。”

    张森接过,这第一篇,是关于农学的,第二篇,照旧还是农学防虫害的论述,里头的文字,自己看过之后,都觉得生涩难懂。毕竟隔行如隔山,等到了第三篇,果然是自己的文章,下头,还有评议组的评议。”

    张森只大抵的翻阅了一来,随即苦笑。

    他确实缺银子,实是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因为自己而去做工,更不会因此,而来学医。

    可这样的刊物,能盈利?

    只怕送人,都没有人愿意看吧。

    这刊物的本钱,能收回来,便算是稳妥了。

    至于那所谓积分,他更是一窍不通。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自己坚持的‘细虫说’,至少得到了重视。

    他还是道:“太师公能亲自为学生点评,学生已是喜不自胜了,至于其他,学生不敢巴望。”

    其实苏月心里也觉得这玩意,似乎根本会无人问津,还给作者分红,这更像是一个笑话了。

    他颔首点头:“你能宠辱不惊,这是好的,怎么,你昨夜没有睡好吗?现在可有精神,待会儿有个断手的手术,为师想让你在旁协助。”

    在旁协助。

    张森略略有些惊喜,本来以他的资历,是没有资格真正上手术台的,哪怕是在一旁给恩师和一些师叔们递刀子都不成。

    苏月便起身:“走吧,不要出错。”苏月走了几步,突然驻足,回头,深深的看了张森一眼:“既然走了这一条路,就要坚持下去,我知道你很艰难,你父亲的事,为师知道,哎……其实,这医学院里,多少人……何尝不是,没有这样的父亲啊,能进入西山书院的人,有多少,都承载了巨大的希望,可天下人,只认从文……”

    说到此处,张森突的眼眶一红,咬着唇,眼角里泪水漾了出来,他重重点头,才道:“学生明白。”

    “能明白就好,世上这么多人从文,总要有人从医,有人从工,有人从农。”

    …………

    第一期的期刊,足足印刷了五万本。

    五万本啊。

    成本可不低,足足花了几千两银子。

    虽然对于方继藩而言,这是极小的数目,不值一提。

    可王金元,却依旧心疼的不得了。

    他想死。

    有这银子,多造几栋房子,这是多大的利润啊。

    当所有的期刊统统印刷完毕,他寻到了方继藩:“少爷,都印妥当了,五万本……一本不少。”

    方继藩坐着,呷了口茶,笑呵呵的道:“这敢情好啊,也不知,这五万本,是不是少了,罢了,先印这些吧。”

    还少?

    王金元想死,能卖出五百本,王金元都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倒过来写。

    “嗯,好了,你预备一下,准备去销售,要保证所有的书铺,都能铺货。”

    “这……”王金元有些为难,可想了想,算了,就当是少爷玩玩吧,反正也只几千两银子。

    他预备要走。

    方继藩突然道:“你回来。”

    “啥。”

    方继藩笑呵呵的道:“那个,记得将这个张挂出去。”

    方继藩随手,指了指案牍上的一张告示。

    王金元忙是上前,低头,一看……嗯?

    随即,他眼睛都直了。

    却见方继藩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盏,继续慢悠悠的呷了口茶:“快去啊,在这里嗦个什么?”

    王金元一脸难看,却忙是将告示收了:“是。”

    …………

    次日一早,几乎告示,顿时张贴到了大街小巷之中。

    顿时,所有人哗然了。

    西山书院之外。

    一群人云集在告示之下。

    一个个脸上有点懵。

    镇国府推出最新用工评级之法,所有工匠、大夫、农学校尉、土木匠都将推出等级制。

    譬如工匠,分五级,分别为,甲等、乙等、丙等、丁等、戊等。

    未来所有镇国府的工坊、医院、屯田所、账房、土木建筑队,都将以此募工,没有等级的匠人,即为最低等匠人,而考取资格证书的匠人,可根据其等级,在未来的升迁以及薪水方面,予以保障。

    意思就是说,想要出头,得考试了。

    再不能是,你特么说你是匠人,你是大夫,你就是大夫和匠人。

    想要更好的薪水,想在未来,从小匠人成为大工匠,想要从寻常的小医生,成为大医,想有个好前程,要考!

    还要考试啊。

    这玩意叫职称。

    相当于,匠人和大夫,还得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各专业所考的内容……以《求索》期刊为准。

    “……”

    《求索》……

    各大书铺有售。

    …………

    新城和西山轰动了。

    屯田所数千校尉,新城的无数匠人,医学院的医学生,还有新城的文吏、账房……俱都瞠目结舌。

    不同的职称,未来的前途是不同的。

    这一点,是人都明白。

    终于……师公和恩公,开始向他们拔刀子了。

    这一刀,快、准、狠!

    西山的日子,是很逍遥的,哪怕是新城的匠人们,现在薪水都颇丰厚。

    至于医学生,以及屯田所,土木、工学的学生,其实日子过的都不错。

    至少未来,还是有些前途。

    可现在……到处都在争论着关于专业职称考试的消息。

    这玩意是啥。

    各专业,都从《求索》中摘取考题。

    这岂不是说,将来想要吃香喝辣,需随时温习《求索》?

    而且据说,不同职称,未来的前途,以及未来的薪水,都会分档,这意味着啥?

    低级职称,只是寻常的考试,可若是要到高级职称,就必须根据自己有本专业内独到的文章,寄送《求索》,被《求索》录入刊物了。

    总而言之……

    《求索》便是四书五经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疯了。

    不少人涌入了书铺。

    那些书铺的东家,听说方都尉要让他们进一批刊物,脸都绿了,这啥玩意,强买强卖呀,我不想进货啊,可最终,却都硬着头皮,进了一批货,毕竟,方继藩的朋友,遍天下,人们都爱他。

    可转眼之间,他们却发现,络绎不绝的人,开始来求购了。

    进货价是九十文钱,挺贵的,可一出货,一百五十文,一百五十文,被人踏破了门槛。

    尤其是新城里的匠人。

    足足七八万的匠人,什么匠人都有,他们有了较丰厚的收入,渐渐的,在新城那儿,陆续出现了大量的子弟学堂,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子弟读一些书,甚至有不少匠人,也愿意去认一些字。

    人在能吃饱喝足之后,渐渐的,开始有了更高的追求。

    这些能大抵识字的匠人,见识到了广阔的天地之后,竟也开始不甘平庸起来。

    考啊,听说考中了涨薪水,考中了能成为大匠。

    西山书院的生员,更是趋之若鹜;至于屯田所的校尉们,在一脸懵逼之后,随即,也开始撸起袖子来。

    甚至那些有子弟的人,年纪还小,还在学堂里读书,也愿意去买一本,自己的子弟,肯定是别指望金榜题名的,那个……太难了,考职称容易啊,反正他们识字,买回去一本,让他们闲暇时看呗,考试,得从娃娃教起。

    三日之间,整个《求索》期刊,竟以惊人的速度,兜售一空。

    印刷的作坊,开始加印了。

    王金元急的满头是汗。

    他也算是服了自己的少爷,这第一版印刷出来的期刊,纯利就有三千两,三千两不多,可是继续加印,可能一期,利润将高达五千两,毕竟,雕版都是现成的,后期加印的成本,比较低。

    这一刊便是五千两银子的纯利,据说是一月四期,哪怕往后这刊物销售一直保持平稳,也有两万两银子的纯利了,虽然不多,却也保证了运营。

    不只如此,其中半数,还要分给每篇周刊的三十位原作者……嗯……不管怎么说,反正少爷喜欢,那就印吧。

    银子,反而是次要的事,毕竟,这世上,谁还有少爷有钱啊。

    ……………………

    好累啊,睡觉,大家晚安。

第八百八十二章:天才与白痴的结合体

    《求索》一热销,竟开始几经加印。

    更有不少好事者,见这玩意竟在书铺里,隐隐有超越了四书五经的架势,也忍不住买一本来瞧瞧。

    买来一看,便忍不住要骂娘了。

    这写的啥玩意?

    每一个字他们都看得懂,可组合起来,却是一窍不通。

    譬如第一篇,关于草本植物的光合,第二篇农作物的防害,第三篇更吓人,人身上满是虫子……

    可这并没有妨碍无数人买了刊物之后,寻到自己专业擅长的文章,看的如痴如醉。

    譬如医学院的生员们,从前对于《细虫论》嗤之以鼻,现在却开始重视起来。

    倘若真有细虫,那么……岂不是对于眼下医学的某种颠覆?譬如手术的伤口感染,譬如酒精……譬如……

    太多太多的譬如了。

    原先人们只知撒上酒精可以防止伤口的感染,用上金疮药可以使伤口快速的愈合,可为什么这样说,这原本只是纯粹的经验之谈,反正师公以前就是这么用的嘛,于是恩师也这样用,到了自己,自然也是萧规曹随,而现在……倒似乎给人许多启发,似乎许多人开始深究其原理了。

    自然,也有人认为,这样的论证未必正确,这刊物里不是说了嘛,至今还未观察到细虫,也就是说,试验虽成功,却只能作为参考。

    因而,争议也起来了。

    张森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一下子竟受如此巨大的关注,这细虫说有些骇人听闻,不只学医的关注,许多其他学科的生员也纷纷在打听。

    稿费发放,一百五十两银子的银票落到了张森的手里。

    苏月认真的看了细虫说数遍,从前张森提出的时候,他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认为,可能只是自己的学生胡言乱语,可现在,试验已经可以证明其理论的可能性,便让苏月不得不审慎对待了。

    此时,他放下手中的刊物,抬头看着手中捏着银票,还略略颤抖的张森,笑吟吟道:“这是你的稿酬,不只如此,往后若是继续加印,还会继续有稿费,据说这周刊会编写合订版,甚至可能,你的文章会专门在医学版里存录,卖了多少,陆续还会有稿酬发放。噢,还有,倘若你的文章被引用,对你的评级,就大有帮助了。”

    张森不太明白什么叫引用,也不太明白后续又还有多少稿费。

    可轻而易举,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银子,起码是又惊又喜的。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匠人,三年的薪水啊。

    “还有,因你的文章录入了期刊,鉴于你的成就,将授你博士学衔,往后医学院会予以你一些钱粮发放,还有……你若是想要申请一个专门的公房继续你的研究,可以申请,若需银子继续试验,也可以提出来,你是第一个博士啊,将来前途,大有可为。若是文章引用的多,对你的评级,还会有更多的裨益。”

    博士……单独的公房,还可申请经费。

    张森觉得有些眩晕。

    他努力的捏着手中的银子……他需要银子,毕竟连师公都爱钱,这是人所共知的事,西山书院里,人们信奉着能力越大,生活越富足的理念。

    他突然眼眶红了:“学生……学生想继续研究下去,学生一定会证明细虫的真实存在,要让它展现在世人面前。”

    他哽咽了。

    …………

    一个医学院里,不起眼的生员,突然成了医学界的冉冉新星,他的细虫说一出,哪怕有再多的争议,可授予的第一个学术头衔,却是实打实的,据说稿费惊人,第一版拿了一百多两银子,第二版,又拿了五十多两,未来可能还有后续的收入。

    他正式提出了相关研究的申请,院里又拨发了每月三十两银子,供他定制器材,继续展开研究。

    这对于绝大多数医学生而言,哪怕是院里会有些许的补助,可也只是维持你的生计而已,即便肄业,在医学院里任职,一年下来,也不过百五十两的收入,而张森的一跃而起,却一下子给所有人打开了新的大门。

    新的理论,新的头脑,不只是许多人开始朝着不同方向去思考,还有为数不少人,似乎也开始以细虫说为方向,倘若细虫说是真的,那么……在这基础之上,是否可以衍生出一种新的可能呢。

    《求索》要考。

    可这时,人们方知,为啥这东西要考了。

    …………

    朱厚照眼里布满血丝,翘着腿,在蒸汽车的研究所里,看着这一篇篇的文章,当看到细虫说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本宫身上也有虫?若如此,别让本宫见着,绝对打死他们。

    不过……这样就可以做博士?

    他努力的翻阅,却发现工学居然没有相关的文章,倒是农学、算学、医学,独占鳌头,尤其是农学,张信带着的那些校尉,吃了枪药啊。

    朱厚照眯着眼,脑子开始飞速的旋转,里头的理论,其实很简单嘛……

    在试制蒸汽车的过程中,朱厚照遭遇了无数的难题,有的难题,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原因,可现在,看了这期刊,哪怕里头并没有涉及到关于工学的知识,却突然给朱厚照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

    从前只想着如何制造,如何一次次去尝试,却从没有真正去探究其原理,没有进行总结,这不总结,最后哪怕是解决了问题,却也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在下一次,遇到同样相似的问题时,却又去重复去一次次尝试着去解决。

    可现在……

    朱厚照眯着眼,对一群生员和匠人颐指气使的道:“咱们造这么高级的车,也没有总结出经验吗?不能落后于人,丢本宫的脸啊。大家都想办法总结,写论文,投稿。”

    所有人面面相觑。

    许多能工巧匠,经验丰富,眼下还只是处于勉强识字的阶段,让他们写论文,咋写啊。

    不少生员,期刊早看了,可是……

    朱厚照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们一眼,这些榆木脑袋,怕是没有指望了。

    …………

    方继藩这些日子,不亦乐乎。

    看着无数递来的投稿,这第二期的投稿,明显比第一期要增加了许多。

    各种脑洞应有尽有。

    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扯淡,或者说,其提出的方向,方继藩是认同的,可他们尝试和论证的方法,明显有重大瑕疵。

    对于这些,方继藩一概拒之门外。

    方向对,论证方法错了,那么就没有意义。

    这是思维问题,若只因为一个人认为地球是圆的,却不告诉你为什么是圆的,那么,这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期刊出来的目的,不只是告诉人们,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而且要提供一种全新的专业思维,让无数人,尝试着在生活和生产之中,对许多新的理念,去进行总结。

    这不但需要开脑洞,还需小心的求证,这才是科学精神的精髓。

    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并不是出现一个先知,告诉大家,地球的圆的,因为这没有任何意义,哪怕人们对此深信不疑。

    而真正的方法应该是,这个先知,让人们找到探索和求证的方法,当他们通过这个方法,证明了地球为圆,这种精神,才能根植于无数的学科,找到了这个方法,才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方继藩喝着茶,随即……却被一篇论文吸引了。

    万物皆有引力……

    方继藩眼帘一张,认真无比的看下去。

    万物要嘛是静止,要嘛,便会匀速的进行运动……

    除非有外力,打破这种平衡。

    论证的方法……

    方继藩有点懵。

    随即,看了下头的署名……朱寿!

    方继藩的脸抽了抽。

    这家伙……造个车,居然造出了心得。

    接着,方继藩又看到一篇文章,阻力论。

    这阻力论,显然是在万物皆有引力之上的论点,正因为有了阻力……所以,周而复始的匀速运动方才需要动力去打破。

    “……”

    下头署名……朱寿……

    方继藩拿起两篇文章,将评议组的人叫来:“去,论证一下,照着上头的方法进行论证。”

    太子殿下,那家伙,似乎造车造出了‘力’,观察到了力学的本质了。

    其实生活之中,到处都有这种力,只是人们没有真正去观察,从而进行去总结罢了。

    朱厚照的性子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爱瞎琢磨一些人们不太关注的事。

    简直就是一个天才和白痴的结合体啊。

    …………

    第二期周刊出来,工学的文章,顿时独占鳌头,第一篇和第二篇,竟都与工学有关,其中引力的论证和阻力的论证,竟都得以实现。

    朝廷对于《求索》,想不关注是不成的,毕竟闹的太大了,几乎刚刚上市,就已销售一空。

    弘治皇帝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份期刊,第一份,观点都很骇人听闻,倒是农学的部分令他赞赏。

    农乃民之本也,居然有人专门去研究这些,倒也未必是坏事。

    医学的,反正弘治皇帝也看不懂,随手翻阅了一下,只是觉得有些恶心,朕身体里有虫,还是看不见的那种?

    想着自己是行走的带虫器,这感觉不要太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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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三章:飞黄腾达

    弘治皇帝将这期刊,当做趣闻看。

    竟还真觉得,这些人的脑子有点稀奇。

    他笑吟吟的,继续打开第二本,翻开第一篇文章。

    “……”

    第一篇文章的署名,让弘治皇帝觉得有些眼熟。

    朱寿……

    自己的儿子?

    弘治皇帝倒是想起,朱厚照曾给自己取名朱寿的事了。

    这第一篇,便是万有引力。

    这一篇之所以放在最头,是因为其分量很重。

    甚至万有引力这个词儿,都是方继藩帮忙写的。

    弘治皇帝低头看下去。

    他显然并不知道,这个万有引力,涉及到了诸多的力学知识。

    因为朱厚照也不懂论文的格式,完全就是瞎写了一通。

    以至于方继藩和评议组,不得不对他的文稿进行了整理和归纳。

    万有引力的发现,先是从重力开始的。

    朱寿在制造蒸汽机时,出现了一个难题。

    那就是,若想要蒸汽机动力强大,就得把这蒸汽锅炉造的越大越好,可随后他们又发现,动力越强,这锅炉就越大,且越笨重。

    看着这巨大的铁疙瘩,朱厚照是懵逼的。

    于是,他开始思索,最终,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为啥,东西越重,力越呢,仿佛这个世上,在冥冥之中,自己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牵引着万物。

    最后,朱厚照在制造蒸汽机时,又运用了一样东西,磁铁。

    这磁铁岂不和大地一般,能将许多东西,吸附在自己身上?

    当然,磁铁只能吸引铁,可脚下的大地,却能吸引万物,使万物附着在其中。

    倘若,这万物是铁,而这脚下的大地,是一个巨大的磁块呢?

    这么一想,脑洞就诞生了。

    当下,能挣脱这种力量束缚的,便是飞球,显然,这个力,并非是无穷无尽的,倘若此刻,这大地便是一个磁块,只要有同样相反的力道,大于它这个力道,便可挣脱它的束缚。

    朱厚照第一个论证出来的是重力。

    当然,他论证的很粗糙,完全是靠自己的猜想。

    可既然假设有了重力,那么朱厚照开始有了启发,天上的月儿,为何白日落下,夜里升起,是不是和重力有关。

    为了论证这个可能,他闲来无事,便用高倍的放大镜,去观测月儿,他竟发现,这月儿,是否有一种可能,也被束缚在自己脚下的大地里,被大地所吸引……

    他第一个解决的办法,就是乘坐飞球,带着望远镜,飞上天去,在夜里,观测月亮,可这一观测,却发现一个极可怕的事,当他认真开始观察的时候,竟发现,大地竟不是平的,若是平地,人在高空,望远镜按理来说,是可以看到望远镜可视的范围之内,可实际上呢,就如一个球一般,他看到的不是目光的尽头,而是地平线。

    地不是平的,那么月亮……

    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其他人哪怕是发现这些东西,也不会去瞎琢磨。

    偏偏朱厚照没啥喜好,就爱琢磨点乱七八糟的事,那些正经的玩意,他是一概没有兴趣。

    于是,他得出了,大地,极有可能是个飞球,而月亮,极有可能是个小球。

    这个小球,之所以升起而落下,只是因为,它落下之后,正好到了大地这个飞球的背面而已。

    大地是圆的,小球也是圆的,小球围绕着大球日夜旋转,永不停歇,那么,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很简单,试验。

    他提供的试验方法很粗糙,而且在有重力的情况之下,论证万有引力,确实是很费劲的事,当然,在蒸汽车上,他还发现,原来除了重力,还有摩擦力。

    这一篇关于万有引力的宏论,下头包括了‘重力’、‘阻力’、‘地圆’说,等等等等。

    弘治皇帝低头,看的有点懵。

    脚下的地,是个球?月亮里没有嫦娥?而是个小球?因为有一种力,所以它围着自己的脚下不停的匀速运动?

    “陛下。”萧敬笑吟吟的给弘治皇帝换了一副热茶:“陛下在看什么?”

    萧敬的手,是肿的。

    不但要当值伺候着陛下,闲暇时,还得抄写卷宗。

    苦啊,自己的笔迹,陛下是最熟悉不过的,其他人,还可能打秋风,自己却决不能欺君罔上,因为陛下只一眼,就可看出来。

    他眼睛熬得通红,可怜巴巴的样子。

    弘治皇帝一听,几乎要炸了,下意识的,将这期刊合上,而后,搁置到一边:“没什么。”

    颇为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毕竟是皇帝啊。

    儿子是太子。

    太子是什么,是国家的储君。

    这家伙……前些日子,说要造会动的车。

    现在好了,他去琢磨月亮去了,什么磁铁,什么地圆,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弘治皇帝竟是无言以对。

    脸微微有些红。

    说起来,挺丢人啊。

    想想自己的孙子,小小年纪,又会背书,还能念诗,他的孝心,就更不必说了。

    怎么这儿子……如此的不务正业。

    这玩意,能吃吗?

    有什么用?

    哎……

    弘治皇帝心里叹息。

    可现在,他似乎也没什么说辞了。

    只能说,由着他的性子去吧,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年纪大了,也并非是无一是处,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唯独有一点,就是爱折腾,有时候啊,想想都憋屈。

    萧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期刊,他是了解陛下的,陛下今日,怎么这么大反应呢,这期刊里,莫非有什么……

    弘治皇帝捕捉到了萧敬眼里的不同,顿时冷起脸来:“怎么,你看什么?”

    “奴婢……”

    弘治皇帝厉声道:“你的卷宗抄写完了?”

    “没……没有。”

    “快去!”

    “是,是。”萧敬故意将自己已经肿起来的手,在弘治皇帝晃一晃,结果陛下不为所动,他也就没什么话说了,夹着尾巴便走,一去不回头。

    …………

    事实上,关于万有引力的论证,是很粗糙的。

    可设想最是重要,后期的论证,还需一步步去完善,比如航海的大发现,比如算学的应用。

    可方继藩还是决定将朱厚照的文章放在了第一,这倒不是他和朱厚照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实是一旦这个论证提出,所有人思想,都可能天翻地覆,甚至在这个基础之上,许多的学说,都可能衍生出来。

    这消息一经传出,顿时便引发了巨大的讨论。

    有人质疑,有人拥护。

    可这期刊中文章的争议,却绝不是大儒们争论经义学说这样简单。

    想要说服人,你得论证他是错的,或是对的。

    于是,几乎所有对于地圆说、引力说的人,统统都在想尽办法,绞尽脑汁,去寻找更好的试验方法。

    最苦逼的,就是那磨镜片的匠人了。

    无论是细虫说,还是引力说,其本质,就是观察,可怎么观察呢,人类的肉眼是有极大局限的,那么,就必须借助于工具,自从放大镜和望远镜出现之后,所有人在观察时,想到的第一个方法,就是寻找更大倍数的镜子,只有如此,才可最有力的证明自己的观点。

    第二期的期刊,还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

    因为细虫说实在过于骇人听闻,这一期,竟有好几个关于细虫说的文章列入文章,它们大多引用了《细虫说》,随即,讨论细虫有害或者有益的问题,除此之外,一篇关于消毒说,也在细虫说的基础上衍生。

    假设细虫说是对的,那么是否意味着,许多医学上的病症,其实都和这细虫有关,于是,酒精的本质,在于杀死有害的细虫,这个言论一出,竟又在医学院里,投入了一块巨石。

    细虫说,开始变得愈发重要。

    只一周之后,便又有一沓银票交到了张森的手里。

    张森一脸懵逼。

    第一期的期刊,他前前后后已得了两百多两银子了。

    可第二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苏月一脸羡慕的看着张森:“这第二期的稿费发了,因为有三篇医学的文章,引用了你的文章,因而,这些稿费里,也有你的一份,真是羡慕啊,你这细虫说,引用是最多的,现在这细虫论,连老夫,也想在此基础上,一窥究竟了。”

    张森所得的稿费,是一百五十六两,毕竟只是引用,可对他而言,也是一件极可怕的事。

    “噢,对了,你已是博士,此次,引用量不小,根据规矩,这对你的职称,有极大的助益,医学院里,想专门开设一门细说研究所,为师想让你来做这个领头人,你……可有兴趣?”

    张森一脸懵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竟是转眼之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就在十天之前,他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甚至被许多人认为是性格古怪和孤僻,满口的奇谈怪论,可现在……

    他脑子有点乱。

    现在,他短短十几天,就赚了三四百两银子,这对张森而言,是一笔巨款啊,而且未来,财富可能还源源而来,如今,他已是医学院第一个博士,甚至,还将要挑起大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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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四章:重大发现(感谢土豪同学)

    张森有一种神游的感觉。

    苏月见他愣神的样子:“这细虫研究所,眼下当务之急,其一,是尽力了解和证实细虫的存在。这其二嘛,你看这第三期,就有人根据你的《细虫论》而论证,人生了病,可能和细虫有关,那么,再细细的去想,可是我们的病症,为何会有不同呢,难道……这害人的细虫,也有不同吗?不同的细虫,引发不同的疾病,若是以此推测,只要能杀灭不同害人的细虫,是否就可以使不同的病药到病除呢?”

    苏月呷了口茶,他心里感慨,这张森,真是挖到了一个金矿啊。

    这细虫论所衍生出来的,极有可能是医学上最大的宝库,这玩意,一旦衍生下去,可以让多少人吃一辈子啊。

    可显然,张森这家伙,还没有察觉出这其中巨大的价值。

    张森想着,道:“学生一定尽力而为,不负恩师所望。”

    …………

    力学、医学、算学、工学渐渐变得时兴起来。

    其实,这也是情有可原。

    求索的出现,某种程度,出现了无数可供人争论的谈资,在这一潭死水的世界,一个个理论抛出来,颠覆这每一个人的认知。

    以往,凡是文学院之外的学问,许多人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是绝不肯去触碰的。

    有的人是因为家贫,有的人,是实在受不了四书五经,可现在,哪怕是文学院的生员,也开始对这些‘奇谈怪论’,有了兴趣。

    大明相较而言,还是开放的,在历史上,哪怕是数十上百年之后,佛朗机人抵达这里,带来了他们的技术和学说,照样也有为数不少人,愿意接受。

    更遑论,西山书院,本就在此之前,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方继藩看着手中一纷纷的申请书,有点懵。

    这应该算是第一批,要求转学的生员了吧。

    文学院总计三十三人,请求转区其他学院学习,其中医学不少,力学更多一些。

    究其原因,是有人对于细虫论,产生了兴趣,一群青年人,本就是容易情绪激动的年纪,突然有了颠覆认知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难免就变得不务正业,诚如期刊名一般,想要求索起来。

    至于地圆说,月儿绕地说,以及重力说……这些学问的出现,使不少人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以往,他们抬头看月,看到的是故乡,是嫦娥,是无数美好的想象;可现在看月,脑子里会浮出一个念头,月儿当真和自己脚下一般,是一个球,是否当真从这里朝一个方向行驶,最终可抵达原来的位置,月儿落下,其实只是去了另一边升起。

    这些念头一冒出来,竟有一种百爪挠心的感觉。

    他们还太年轻,对于功名的渴望,更多的是父辈们强加在他们的身上。

    可到了西山书院,耳濡目染,至少,也未必有了根深蒂固的士农工商习气。

    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这三十多个徒孙:“你们可想清楚了。”

    “师公,都想清楚了。”

    “和你们的父母说了吗?”

    众人似乎早已想好了说辞:“恩师,说了。”

    “他们怎么说?”方继藩笑容可掬,风气变了啊,看来我方继藩,又为这天下,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学生……学生人等,都说,这是师公教我们转科的。”

    “……”方继藩脸都绿了:“不诚实!你们还是人吗?猪狗不如!”

    众徒孙纷纷拜倒:“师公,学生也是无奈……”

    方继藩摇摇头,看来这个世上,自己又多了一群敌人,若是有一日,走在大街上,被人用斧头砍死,显然也不意外了。

    他叹口气:“罢罢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尔等既愿从医、从工,为师能说什么呢?只好遂了你们的心愿。”

    众人喜不自胜。

    方继藩又道:“这是你们自己选的路,到时可别回头来责怪师公。”

    众人纷纷道:“绝不后悔。”

    …………

    将一群小傻瓜们送走,方继藩心情轻松。

    无论他们进入哪一个学科,未来都能给方继藩挣银子的,倒是文学院,专攻八股,每日刷题,天知道教授出来的都是什么货色。

    可没法子,文学院是西山书院扬名立万的法宝。

    转眼,酷暑即将过去。

    第七期的期刊,照常开始印发。

    因为年底职称考试即将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已习惯了预定期刊,几乎每一份期刊出世,人们便饥不择食的去看。

    若是匠人,自是看看关于力学方面的理论知识,或是出现了什么新的发现,哪怕你水平不高,可至少,你也得知道这引力、重力什么怎么回事,毕竟……要考。

    可这期刊,买都买了,毕竟,求索期刊是不允许盗印的,抓着了,便是打断腿,没有书商敢铤而走险,倒也有想省钱的人,希望去将期刊里的文章抄写出来,拿回去看,可很快,人们就意识到,这很不划算。

    看期刊的人,多是匠人、生员、校尉,这些人群,无论是在西山还是在新城,又或者是屯田所,他们都是最忙碌的一群人,与此同时,他们本就有自己的一份薪水,或者,能入学的人,家境最差,也坏不到了哪里去。

    平时就已忙碌的不得了,还得花费时间去看期刊,预备年底的考试,甚至是一些徒工,现在也开始想尽办法,在工作之余,去附近简陋的夜校里学习文字,虽不打算做学究,可至少,要做到能书能写,毕竟,匠人和徒工之间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薪水相差一倍以上,倘若是更高等的匠人,那就更不必说了,若是成为了甲等或者乙等大匠,现在这样的大匠虽还未出现,可传闻中,这些人,待遇及其的丰厚。

    正因如此,新城许多落魄的读书人,开设了大大小小的蒙学班,白日不上课,只在夜里,大家下了工时便开班,附近的作坊,还有工地上的脚力,便人山人海汇聚而来。

    期刊的销售稳步上升。

    而此时,细虫研究所的成果,却也喜人。

    张森带着十数个同门师兄弟们,做了一个实验,最后,提出了细虫疫病论。

    从前的人们,对于疫病,总带着几分恐怖的色彩。

    因为这疫病仿佛是无孔不入一般,明明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关联,哪怕双方只是擦身而过,都可能传染病症。

    这个时代,医术本就低劣,一旦病倒,死亡率极高,且京师人口众多,一旦产生任何疫病,便会迅速传播。

    人们总认为,疫病可能是老天爷发怒的结果。

    这是命,命里有时终需有。

    可张森带着人,做了实验,他们将煮熟的肉,放置在绝对无蚊虫的所在,最后,肉依旧开始腐化变质。

    而后,他们再将肉,用酒精消毒之后,再放入没有蚊虫的环境,可结果,虽然腐化变质的过程延长了一些,可结果依然。

    张森这一次的论文,写的极漂亮,只是这一次,这篇论文的署名比较多,除了他名列第一之外,后头还有七八个参与了实验的医学生员。

    张森认为,细虫不只是在人体,还在空气之中,而有害的细虫,极有可能就是病原体,许多的疾病,可能是依靠在空气之中传播,这也是为何,疫病杀人于无形的原因,所谓的疫病,本质就是病人从口鼻中呼出的病毒,悬在空气,最终传染给另一个人的结果。

    这篇论文一出,又是哗然,虽然无法验证,可评议组的所有人,几乎毫不犹豫的请求将此文,列入新期刊的首位。

    毕竟,这诠释了一个可怕的‘现象’,虽然眼下的实验,不能完全证实,可一旦证实,将会是极大的突破。

    张森的声名,逐渐鹊起,在列入期刊之后,细虫研究所的所有人员,都得到了丰厚的稿费,想要进入研究所的医学生,几乎是抢破了头。

    所有的书铺门口,都挂着疫病重大突破的招牌。

    哪怕是不懂这个道理的人,也忍不住会驻足多看一眼。

    啥玩意,西山又出怪论了。

    这群疯子。

    …………

    初秋时节,方继藩格外的注重自己的身体,毕竟,可千万别染了风寒,他也不喜欢,被自己的徒子徒孙们抓去被研究。

    可一大早,苏月便兴冲冲的来了。

    镇国府里,方继藩呷了口茶,见苏月带着一个局促的年轻人来。

    苏月二话不说,拜倒在地:“学生见过师公。”

    后头局促的年轻人,显得很紧张,想了老半天,才忙拜倒:“学生见过太师公。”

    方继藩靠在椅上:“噢,什么事啊,为师最近有些忙……”方继藩打了个哈哈:“有什么事,就说吧。”

    “师公,此人,就是张森。”

    苏月很小心的观察着方继藩,生恐师公对于自己莽撞的带着自己的弟子来拜见,会引发师公的不快:“他有一个不情之请,因为兹事体大,非要师公出马不可,所以,学生便带他来了。”

    …………

    感谢《书友1602191802428》土豪同学从六点到现在打赏的十四万起点币,呜呜呜,请允许老虎向您问个好。

第八百八十五章:天方夜谭

    这张森之名,方继藩可是久仰的很。

    一听此人有事相告,方继藩却是乐了:“噢,张森,来来来,坐下,我一向对你是极看重的,将你视如己出,有何事啊?”

    张森敬畏的看着自己的太师公,这个人,是自己敬仰的存在。

    又将太师公这般的和颜悦色,突然……眼里竟是有些模糊了。

    想不到……想不到太师公他……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他纳头便拜:“太师公,学生……学生最近的论文,不知太师公看过吗?”

    方继藩颔首点头:“那那篇细虫病疫论?”

    “正是。”张森道:“学生坚信,许多疫病的来源,就在于此。从前只听说过,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若此立论成真,那么学生想,理应是病既从口入,也从口出,人们呼吸之间,喷出染病的细虫,最后在漂浮入另外一人的口鼻。这才是许多疫病防不胜防的原因。学生有一个办法,可以进行验证。”

    这个论文,方继藩是看过的,而且他想不到,细虫研究所,居然很快就寻到了研究的方向。

    这个张森,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徒子徒孙,这是渊源的。

    方继藩也被他这研究,给吓着了。

    方继藩当然清楚,这个理论是对的。不过显然,这细虫和病毒之间的区别,张森还没弄清楚,可现在对病毒已有如此认知,已经十分的了不起了。

    方继藩颔首道:“如何验证?”

    “很简单。”张森正色道:“太史公,现在夏秋之交,正是伤寒疫病最盛之时,可学生,却想到了一个防治的办法,若是学生的细虫病疫论没有错误的话,若是有人染病,只要捂住人的口鼻,岂不就可以使这疾病传染他人?可怎么样捂住人口鼻呢?学生从恩师的一样东西里,找到了方法,不如……用口罩!恩师难道忘了,恩师当初做手术时,就曾用过口罩?只要在京里,发现了风寒病人,立即令他戴上口罩,与他接近的人,也戴上口罩,倘若学生的文章没有问题,那么……便可将疫病降到最低。”

    “对呀。”这一点,竟连方继藩都没有想到。

    毕竟,有太多的事,比如卖房,或者还是卖房之类的事,需方继藩操心,为了劳苦大众们的生计,方继藩非要将房子卖掉不可啊,这么多人,指着自己吃饭呢。

    谁知这张森,居然想到了这一点。

    方继藩摸着自己的额头:“你继续说下去。”

    张森正色道:“恩师,很简单,学生已经去过了顺天府衙门。”他随手,掏出了一个簿子:“这是请顺天府调出来的历年伤寒的奏报。”

    “一直以来,在夏秋之交,京师里,都会有伤寒流行一阵子,弘治九年,染病者两万三千九百余人,死一千四百余;弘治十年,染病者一万九千余,死九百七十余;最近三年的数据,大抵也差不多,病患在两万至三万之间,因此而死的,则在一千至两千人。太师公,只要今年,尝试新的方法,推行口罩,或许这口罩,就可防止人喷出口鼻的细虫喷出,感染他人,若是今年,能够大大的降低了传染者,这岂不是,证明了这一点,如此一来,既可救人,又可对学生的论点,进行验证,一举两得。”

    “只是……”张森显得有些紧张,继续道:“只是学生不过区区一个博士,何德何能,可以调动如此大的力量,推广口罩,此事,还是需恩师出面。”

    方继藩一下子明白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

    既然查出了许多疫病的传播,来自于细虫,那么,口罩确实是防疫的好方法。

    最重要的是,通过数据的比较,也可检验细虫论,一旦得以检验,这细虫学,便算是真正可以普及推广了。

    方继藩激动的脸通红,卖房卖傻了啊:“好,我这就上书一封,给陛下,请陛下责成顺天府,全面防疫,不错,不错,张森,太师公没有看错你,很好,好的很。”

    张森脸一红。

    这些日子,为了继续深入研究细虫,他可算是花费了无数的心血。

    张森喜欢这种感觉,外界的事,什么都不必管,什么功名利禄,都如浮云。只需将自己关起来,带着一群生员,绞尽脑汁的去选择一个方向,不断的小心假设,进行论证,最后想办法,使其得到检验,其他的事,都有人料理。

    就比如他的论文,不断的被引用,同时,他交出一篇篇的论文,靠着研究所的成果,申请更多的人员和资金,不只如此,他还可从中,得到大量的薪水和稿酬,只短短两月不到的时间里,他的稿酬,已累计到了两千多两,这……已经可以勉强去在新城付一个首付了。

    那里,可是只有王公贵族和富户、勋贵们才敢去住的地方啊。

    当然,现在没心思管这个,心思统统花在了自己研究的方向上。

    方继藩也激动起来,伤寒在这个时代,别看没有其他的疫病恐怖,可这年复一年下来,杀死的人,也绝不会比鼠疫要低。

    方继藩本想亲手书写一篇奏疏,可想来,这奏疏里似乎也讲不清楚,还是亲自去见一见自己的老泰山为好,说实话,这么久不见,心里竟怪想念的。

    方继藩道:“来人,备车,我要入宫!”

    一面又吩咐苏月和张森道:“你们要做好准备,采集数据,口罩,对了,吩咐一下,让王金元多生产一些口罩,将来这口罩……”

    莫名其妙,可能又要诞生一个产业了。

    方继藩汗颜。

    自己真的不想挣钱了啊,我方继藩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切以天下万民的宗旨,为自己朴实无华的心灵中,一切动力的源泉。

    方继藩仿佛,脑海之中,浮现出天下万民对自己感激涕零称谢的景象,下意识的,方继藩的嘴唇嚅嗫,低声道:“不用谢,我是方继藩,这是我应当做的,为苍生立命,是我方继藩的宗旨。”

    ………………

    秋日到了。

    为了防止风寒,奉天殿的地暖,又烧了起来。

    在这暖和的殿中,弘治皇帝只需一件薄如蝉翼的单衣,坐在御椅上,他喜欢大明宫,越来越喜欢。

    刘健等人,正在向弘治皇帝汇报着近日的马政之事,弘治皇帝不断颔首点头,却忍不住道:“定兴县,欧阳卿家,近来有什么消息吗?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啊,朕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刘健心里自知,陛下对于欧阳志的关爱。

    其实刘健又何尝不对欧阳志喜爱有加呢,他笑吟吟的道:“近来,倒是没有什么公文送来,陛下……”

    他正待要说,此时,外头有宦官匆匆忙忙的进来:“陛下,方都尉求见。”

    “继藩来了啊。”弘治皇帝笑了:“这个家伙,近来也见不着人,今日倒是想起朕来。宣吧。”

    方继藩疾步入殿,美滋滋的道:“陛下,儿臣……”

    弘治皇帝摇头:“不要多礼了,来,赐坐吧,有什么话,直说,不要绕圈子。”

    方继藩心里叹了口气,陛下似乎很嫌弃自己啊。

    方继藩随即,又打起精神:“陛下此言,正中儿臣的心意,陛下圣明啊,古之君王,哪一个不喜近臣溜须拍马,哪怕是圣君,也是不能免俗。唯有我皇,对此等奉承之言,严令禁止,由此可见,陛下之圣明,哪怕是秦皇汉武,也不及陛下之万一。儿臣能有幸生在今朝,能蒙陛下厚爱,而侍奉陛下,真是儿臣的福分,正所谓……”

    弘治皇帝脸都绿了。

    其实……听着挺舒服的。

    虽然知道这还是溜须拍马。

    弘治皇帝忙压压手:“卿家此来,所为何事啊。”

    方继藩随即从袖里,掏出了期刊:“陛下请看。”

    弘治皇帝脸微微有些难看,自看了朱寿之后,他就下旨,宫里不许出现这求索期刊。

    今日,方继藩竟直接带来了。

    萧敬的手,明显很肿大,他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徐徐的到了方继藩面前,捧着期刊,送至弘治皇帝面前。

    弘治皇帝打开期刊,只看了第一篇。

    方继藩道:“陛下翻开的第一篇论文,正是儿臣想要进言的话。陛下,细虫研究所,取得了重大的突破,臣有个不肖的徒太孙,此人平平无奇,却发现,这细虫,竟与疫病有关。陛下请先将这一篇论文看完。”

    弘治皇帝有些焦躁,不过,却也没有表露什么。

    只是垂头,细细看起这一篇的论文起来。

    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

    这玩意……实是想象力太大了。

    人的身体里有虫,不只如此,身体之外,也到处都充斥着虫,这些虫,微不可见,它即融入在这个世界,且还有一群虫,是有害的,它们是疫病的根源。

    这……

    竟有些像是天方夜谭。

    弘治皇帝眯着眼,抬眸起来:“方卿家,你想说什么?”

    ………………

    第四章送到,老虎可不是写套路文的人,现在已经升级为创新文了,哇哈哈,不过最近查资料查的头痛,更新有点晚,各位,晚安。

第八百八十六章:颠覆天下

    方继藩看着弘治皇帝,道:“陛下,儿臣以为,倘若这篇文章能得以证实,于国于民,都有巨大的好处。”

    弘治皇帝皱眉,有点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人的身上,当真遍布了细虫?”

    方继藩道:“陛下,虽然还未有有力的证据,不过现在许多迹象,都已证明确有可能了,儿臣那不成器的太徒孙,进行了许多试验,都证明了这一点。”

    弘治皇帝无言:“噢,你说于国于民,都有巨大的好处,这细虫,有何好处啊。”

    方继藩道:“陛下请细看这篇论文,这其中,就提到了疫病,为何许多疫病,明明人与人之间没有接触,却可以感染呢?根据细虫学而言,这极有可能是有害的细虫在作祟,它们自口鼻而出,并不会立即死亡,而是会依附至另一个宿主身上。陛下,细虫到底是什么,它们有何特征,它们的本质为何,想要研究,只怕还需漫长的时日,可是……若能因为细虫,而了解到疫病感染的途径,未尝不可以从这传播途径上,来解决疫病的感染问题。”

    方继藩道:“所以,儿臣的太徒孙,希望朝廷在这夏秋之交,来验证一件事。眼下正是伤寒风靡之时,京师里,每年都有几次伤寒爆发,每一次,都有为数上千人因此而死亡,陛下,百姓们畏疾病如虎啊。陛下乃是天子,诸公为百官,岂可不苦民之所苦,儿臣的太徒孙认为,若是戴上口罩,则可以有效的抑制病人口中喷出的有害细虫,断绝他们的传播途径,所以,希望陛下能够以天下百姓为念,下旨意,令顺天府采购大量的口罩,并且至各大药房发放,凡有伤寒者,立即发放给其和其家眷。”

    “口罩?”刘健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口罩从何而来。”

    方继藩振振有词道:“此事,关乎百姓福祉,西山开始制造,只要有银子,可以随时出货。”

    开玩笑,无数的女工在待命呢。

    刘健脸拉了下来。

    李东阳微微皱眉:“价值几何?”

    “不贵。”方继藩摇摇头:“才三百钱一个,若是采购十万、二十万个,完全可以保证这两个月的需求。”

    “……”李东阳忍不住道:“这就是三万、六万两花银子,还只是两月所需?”

    方继藩倒是生气了,这像话吗?这还是人吗?这还有良知吗?他痛心疾首的道:“李公,区区一点银子,与无数百姓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我等为官,上报君恩,下安黎民,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价钱来计算的,人的生命,是无价的,若是当政者罔顾百姓们枉死,这是多可怕的事啊。”

    “……”李东阳一时语塞,罔顾人性命这个帽子戴下来,他可承受不起,他想了想:“方都尉,你不是想卖口罩吧。”

    方继藩微笑,他一点都不生气:“实不相瞒,我方继藩视金钱如粪土,区区这些银子,还真未必放在眼里。”

    这……

    竟是实话。

    人家确实是挣大钱的人。

    李东阳便看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满脑子,还是身子里有细虫,一时恶寒。对于这些天方怪谈之论,他只是苦笑。

    毕竟,这玩意太颠覆人的认知了。

    若是让他相信,细虫无处不在,自然,也要相信,原来脚下的地是圆的,更要让他相信,这几期的刊物里,各种离奇的信息。

    庙堂上,对于这样的刊物,绝大多数人,只是一笑置之,只当是猎奇而已。

    毕竟,他们的观念,来源于先祖们对这个世界的观察,祖先们,是不会错的,这些颠覆性的知识,更像是某种信口开河的故事。

    可是……

    看着一脸热情的方继藩。

    弘治皇帝心里说,你和朱厚照那厮,还真是闹腾啊。

    就不说朱厚照也跟着去胡闹了,那署名叫朱寿的文章,居然大量在刊物中引用,朱寿……这个名字,寻常百姓不知,可朝廷百官,却是心知肚明,他们见太子写这么些奇谈怪论的东西,会怎么想?

    噢,对了,还有方继藩的太徒孙,他的言论,更是触目惊心,现在不少的大臣,都拿这当做言笑的谈资呢,你还以为,这是好事?

    可是……

    弘治皇帝皱着眉。

    无论多么的荒诞,弘治皇帝看着一脸热诚的方继藩,他手轻轻的磕在了案牍上:“那就试一试吧。”

    几万两银子,也不是出不起,若是当真有用,未尝不可以造福百姓,弘治皇帝当然不相信一个叫张森的年轻人,可谁让张森,有个太师公,叫做方继藩。

    李东阳心里叹了口气,这是银子哪。

    “臣等遵旨。”

    弘治皇帝朝刘健等人道:“诸卿家,你们先告退,朕有些话,想和方卿家说。”

    刘健等人起身,告辞而出。

    弘治皇帝接着打量方继藩:“近来,你都在忙这《求索》的事?”

    方继藩颔首点头:“是。”

    “为何?”弘治皇帝若有所思。

    方继藩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要利其器,就势必需明白这个世上的本质,了解和观察的目的,在于如何使它们为我所用。”

    一听这种话,弘治皇帝觉得头痛。

    这正是《求索》这部刊物每一次刊发时,写在前头的话。

    “可是,天下,当真如求索中所言的是这样的吗?”

    方继藩心里说,当然是啊,我方继藩可以押上所有的徒子徒孙。可是,方继藩要的不是一个结果,他所要教授的,乃是自己的徒子徒孙们一种精神,一种探索、求知,永远对这个世界保持怀疑,同时论证的精神,这种精神的存在,才是打开全新大门的钥匙。

    而绝不是,方继藩说了什么,方继藩又说了什么,说你大爷,我还说我是个好人呢,有几个人在听?

    方继藩道:“一切,都在验证,可至少,这里头的每一个理论,陛下请细看,都有其基础,绝不只是天方夜谭这样简单。”

    弘治皇帝皱眉:“太子写了这么多文章,是你教的?”

    方继藩摇头:“这一点,陛下冤枉了儿臣,太子殿下,天纵英才,他的力学,如今已在书院中,引发了广泛的讨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儿臣……很佩服。”

    弘治皇帝有点懵,瞧你方继藩说的,倒好像你们是在做什么好事一般。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朕的这个儿子啊,他是个坐不住的人,用老祖宗们的话,叫望之不似人君,本该太子做的事,他不肯去做,可不该他做的事,他做的要飞起了。这怪谁呢?要怪,也只能怪朕哪。

    弘治皇帝面上没有怒容:“朕思来想去,由着他去吧,他若是觉得开心,那就去做,他毕竟,也曾有过深入胡地,斩杀胡酋的功劳,这星星、月儿的东西,朕其实也不懂,不明白有什么用,可他若是对此有兴致,便随他去吧。只是有一条,让他改个名,朱寿……朱寿,这天底下,谁不晓得就是他啊,你说是吗?”

    “改不了了。”方继藩汗颜:“已经迟了,这朱寿之名,已在新城和西山还有屯田所,已是如雷贯耳了。”

    弘治皇帝一愣。

    他还是无法理解,写几篇这样的文章,就能扬名立万。

    新城的匠人和西山的读书人,到底被方继藩灌了什么**汤,怎么就和寻常人想的不一样呢?

    弘治皇帝汗颜:“罢罢罢,当朕没有说过,可是有言在先,方才是你自己兜售口罩的。”

    “这是论证,跟做买卖没关系,做买卖是为了银子,儿臣这么做,是为了万民福祉。”方继藩纠正他。

    弘治皇帝淡淡道:“无论出于什么本心,你让李东阳掏了银子,别到时候,没有效果,少不得,人家是要找你麻烦的,户部的银子,你敢要,就得承担要的后果。”

    方继藩心里乐了,我还真不但要户部的银子,我还不承担后果,户部的各位,来打我呀,笨蛋!

    ……

    领了旨意,方继藩回到西山,随即,整个西山医学院,已开始忙碌起来。

    研究的结果是细虫研究所的,可要论证,单靠研究所可不成。

    这细虫说,颠覆的,是眼下医学的认知,一旦细虫说成立,那么,细虫疫病说也将成立,那么从此之后,绝大多数的医学,都可能在细虫说的理论基础上展开。

    这攸关着的,是整个西山医学院对于病理的基础,苏月哪里敢怠慢,一面联络顺天府,让他们赶紧的采购口罩,另一方面,再组织十数个医疗的小祖,让他们在京师各处,设立一个个临时的医疗站,从顺天府领了大批的口罩来,打出治疗伤寒的招牌,等伤寒病者的亲眷登门,而后发放口罩。

    张森是最紧要的。

    因为,这一次极有可能,是在无法观察到细虫的情况之下验证细虫是否存在的唯一方法,若是失败,那么他的一切理论,统统推翻。

    ………………

    感谢土豪《书友1602191802428》打赏的十六万起点币,说无数声谢谢,都不够。

第八百六十七章:天下哗然

    每一次的换季,都是疾病的高发期。

    一旦疾病风靡,此时的医疗条件,能活下来,便算是幸运的事。

    这一次,防疫的事,已是引发了所有人关注。

    毕竟,消灭或者说控制疾病,无论是对高门豪族,还是对寻常的贩夫走卒而言,都是攸关生死之事。

    更遑论,《求索》的出现,因为要考,所以顿时风靡,销量暴增,这也惹来了许多的争议。

    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不务正业,是吃饱了撑着。

    哪怕是许多人,并没有当众说这《求索》的不是,可心底深处,却不免有几分鄙夷。

    人的顽固观念,是很难消除的。

    在许多人看来,求索中的内容,其实和《山海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都是子虚乌有的怪谈罢了。

    可现在,西山医学院竟是要验证。

    且在街头巷尾,大量的医学生出现,意义就全然不同了。

    怎么回事?

    张森显得格外的激动。

    他深知,这是自己的太师公,为自己争取而来的机会。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为了论证自己的理论,居然震动了整个京师。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卑微如尘埃,低到了尘埃里。

    而现在,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为了验证自己的理论开始忙碌,甚至是顺天府的差役,从旁协助。

    对于别人的白眼,对于别人的质疑,张森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他这一生,本就没有一帆风顺过,可太师公的知遇之恩,却令他心里不断的在天人交战。

    这件事,当真能成吗?

    若是败了,岂不是愧对太师公?

    自己粉身碎骨,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也就罢了。可是……

    医学院缺人手。

    其他各个学院的人,也纷纷前来帮忙。

    朱厚照领着他的蒸汽研究所的人,神气活现的出现。

    一般而言,整齐研究所的生员,往往更孔武有力一些,腹肌一般都有六块,肱二头肌也尤其的发达。

    朱厚照在西山书院里,叫朱寿。

    且他骑射功夫了得,父皇也渐渐不太管他了,这令朱厚照由着性子,他只穿着短装,让人赶着车,运载着一批货物抵达一处临时的医疗点,接着,开始卸下医疗的器具,当然,主要还是以口罩为主。

    朱厚照兴冲冲的擦着额上汗,高兴的不得了,上前便问这里的医学生:“这里的情况如何,有伤寒病患来吗?”

    所有的医学生,一概戴上口罩。

    朱厚照觉得戴口罩新鲜,以往,只有在手术时戴,也不知为啥做手术时,需戴着口罩,可现在,似乎,细虫学的出现,却为戴口罩,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朱厚照也带着口罩。

    见了朱大院长来,医学生们那里敢怠慢,忙是作揖行礼:“已来了不少了,还有为数不少人,明明没有疾患,却也来……想要领个口罩回去。”

    朱厚照乐了:“给,都给,不够了,找顺天府,咱们这是为了苍生立命……不怕的,若是他们还不肯,就说是本宫说的,本宫找他们去。”

    “是。”

    京里戴口罩的人,竟日益多了起来。

    而张森,忙前忙后,累得气喘吁吁,他四处和顺天府的差役,对伤患进行统计,不过,这一日,父亲却是来了。

    张静还是一袭旧儒衫,哪怕是张森给家里寄了一笔银子。

    父子相见,就在临时医疗点旁的一个小茶铺里。

    “这里好,这里好。”张静朝张森一眼:“你的银子,为父已经收到了。”

    张静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可见张森一脸倦容的样子,又有些心疼:“这些银子,当真是学里发的?”

    张静显得顾虑重重。

    张森明白张静的意思,突然来了一笔如此巨大的财富,父亲心里,有些不安:“确实是学里发的,儿子现在在研究……”

    张静颔首点头:“你能做自己的事,为父很高兴,你娘也很高兴。”

    他想了想,却道:“只是,为父在学里,听说了一些传闻。”

    他所谓的学里,并非是西山书院,而是在本地的县学,县学里多是一些学官、秀才,也有如张静这般的童生,不过童生不算真正的入学,只是偶尔,学里也会让他们偶尔去一下罢了。

    张森道:“不知是什么传闻?”

    张静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父亲……”张森凝视着张静。

    张静苦笑道:“只是觉得,你有些不务正业罢了,在他们看来,读书做官才是正途。你看古来之人,哪一个不是以入仕而扬名天下。自然,为父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再有,你的细虫说,为父怕……”

    “罢了,不说这些,见你一切都好,为父就很放心了。你的太师公,虽是毁誉参半,可为父知道,他是个好人,你好好听他的话,为父没什么大出息,也不知世间的好坏,你不要学为父,学你的太师公吧,没有他,多少人,连饭都不饱啊,做人要讲良心,你既在他的门下,就更该侍师长如父母,知道了吗?”

    “是,儿子记住了。”

    父子二人又沉默了。

    此时夕阳西下,昏黄的光辉洒落,似乎,张静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一笑……

    “天色不早了,你去忙你的吧。”

    “噢。”

    张森起身,他突然在想,无论如何,父亲只恐也不认同自己的,他叹了口气……

    …………

    顺天府一个个的开始排查,为此,大量的差役,派了出去。

    医学院也是紧张无比。

    整个京师,似乎都在鸡飞狗跳。

    顺天府尹刘清愁眉苦脸。

    口罩没了。

    太子又不能得罪,只好采购。

    可问题在于,采购的银子,哪里来?

    自然是寻户部。

    户部已经炸开了锅,你还想要钱?

    不要脸了是吗?

    这刘清觉得日子没法过了,每日,只好都以骂方继藩为乐。

    扎一个稻草人,上头想写方继藩的名,细细一想,不妥,这是驸马都尉,若是让人得知,可是不好,何况,那方继藩不是好人,这人,得罪不起。

    于是,索性,上书‘某某某人’,此等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书完之后,心里舒坦了,将小人环着脖子吊起,还不解恨,于是乎,便将其置在门槛下方,如此一来,往来者便都要踏上一脚。

    心里舒服了,该干的事还得干,花了户部的银子嘛。

    一封封的奏报,自下头汇总而来。

    顺天府户房司吏吴英一个个的计算,很快,他骇然了。

    已过去了二十多日,按往年的数据,此时,染病者应当超过一万五千人,因此而死的,至少一千。

    可是……

    他眼里的瞳孔收缩着,显得不可置信。

    伤寒的染病人数,急剧下降,竟只有两千余,而因此而死的,不过数十人。

    是否记录有错?

    又或者是,下头的人敷衍了事?

    这是大事啊。

    便连天子,只怕都关注着。

    许多大臣,都在为此事而等着对国库银子的流失,而大伤脑筋呢。

    这个时候,顺天府决不能在数目上作假的,一旦作假,出了事,御史一弹劾,只怕府尹的乌纱帽都不保。

    他叫来顺天府的各都头,细问了一番。

    可得来的结果,更加骇人。

    以往的时候,只是草草的计算,其实染病者,可能更多,而这一次,因为上头关注了此事,所以顺天府上下,才仔细的摸排,也就是说,按理来说,往年染病的人数,甚至更多。

    而今岁染病的数目,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大家都不傻,没有必要为西山书院遮羞。

    吴英一面的折算着数目,一面眼里掠过骇然,倘若真如此,这岂不是证明了细虫说是对的。

    那么,再继续深深的想下去,那些被人所嘲笑,认为是天方夜谭的期刊中所书的许多东西,根本不是《山海经》,而极有可能,才是真相。

    他打了个寒颤。

    倘若这份奏报送上去……只怕……

    只怕要天下哗然了!

    吴英不断的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和激动,那些期刊,他或多或少的看过,里头许多的东西,实是不屑,可现在……

    待最终的数目,彻底的核算了出来之后,他巍巍颤颤的拿起了簿子,核验了一遍。

    而后二话不说,前去见府尹。

    他匆匆到了正堂,府尹今日正好升座,坐在堂上喝茶。

    跨进了门槛,脚下,踩着了一个小稻草人,低头一看,上头的墨迹已经干涸了。

    当然,吴英也没在意,他拜下:“学生见过府君。”

    顺天府刘清,还在烦恼呢,医学院又来了人,这一次,又是索要口罩。

    这口罩,本就是你们西山产的,这倒好,你们产出来,卖给朝廷,朝廷买了你们的口罩,又送给你们四处去发放。

    要点脸吧,老夫为了买房,已倾尽家财,老家的地都卖了,现在好了,却又跑来讹人。

    这叫老夫,如何去向户部说去?

    “何事?”

    刘清凝视着吴英,眼里喷出火来。

    “府君,学生已核验了今岁伤寒的数目,还有病死的人数,特来禀报。”

第八百六十八章:天地翻转

    刘清听罢,没什么反应。

    他看着门槛后的那稻草小人。

    这吴英显然踩得不够标准啊。

    好似,只踩中了脚后根。

    一念至此,刘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手抱着茶盏,眼睛斜着,眼角的余光只扫了一眼拜地的刘英。

    淡淡道:“噢,如何啊?”

    这轻描淡写一问。

    吴英道:“这一月以来……”他喉结滚动着,接着道:“染病者,两千三百五十六人……死者,七十九人………”

    刘清本还轻描淡写的样子喝着茶水,一副淡定从容之色。

    听罢。

    顿时豁然而起。

    他胸膛起伏,双目大张,狠狠盯着吴英:“你说什么?”

    一定是听错了。

    一定是的。

    要知道,因为这些日子不停向户部要银子,再加上满京师都在盛传细虫学可以防疫,说什么所谓的疾病,是因为人的口鼻中喷出细虫,这细虫几乎微不可见,所以被感染者,被感染了也无从知晓。

    所谓的疫病,十之七八,便都是依靠如此途径传播。

    正因为如此,许多人都等在此看着呢,也因为如此,刘清的脑子里,可清清楚楚的记得往年伤寒症的数目。

    往年至少是一万五至两万人染病,而今年这个时候,人数竟是大大的降低,只剩下了一两成,而死伤者,亦只剩下了一成。

    这每年伤寒的数目,虽是有多有少,却不会有太大的偏差,可今年……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口罩的效果。

    刘清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娘的……

    本官的身子里,莫非也有无数的细虫?

    凭着细虫的理论,既然可以杜绝有害细虫的传播,反推回去,不是证明了细虫论的正确吗?

    这细虫,根本就无法被人察觉。

    可偏偏,居然被人证明了它们的存在。

    这方继藩,连一个太徒孙,都这样的厉害?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就救下了一千多条人命哪,更不必说,这么多被传播的伤寒患者,绝大多数,都是寻常百姓,一场病来,不但不能劳作,还要支付高昂的药费。

    这还只是一年,十年累计起来,是多少人?这也还只是京师,若是加上两京十三省的百姓,又能救多少人?

    “……”刘清嘴唇哆嗦着。

    居然朝着吴英扑过去。

    吴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道:“府君,您这要做什么?”

    谁知道,刘清的眼睛看着虚空,却是和吴英擦身而过。

    “……”吴英有点无言,府君疯了?

    却见刘府尹走到了门槛处,弯腰,将地上的草人捡起来,仔细的扑打了上头的灰尘,嘴里念念有词:“得罪了啊,得罪了啊……”回过头,看了吴英一眼,刘清的眼里,阴晴不定起来。

    救活了这么多人,这是多大的功德啊。

    作为天子脚下的父母官,刘清还是很相信这天理循环之学的,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反过来说,只凭一个学说,就救治了这么多人,这是多大的功德啊。

    不只有功德,还有大功,这是济事之功啊,在这个过程之中,顺天府,也是出过力的。

    比如说……顺天府就曾不畏户部的淫威,努力为医学生们争取户部的钱粮拨发,否则,医学生们哪里来的口罩?

    刘清转瞬之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一下子,腰杆子挺直了。

    “户部的钱粮,拨了没有,他们什么意思?这口罩的采买,乃是攸关着百姓的性命,钱,能买来命吗?朝廷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用来治民和护民的,这户部,就为了几万两银子,锱铢必较,成日摆脸色,尤其是那个方主事,此人真不是东西,老夫早瞧他不顺眼了,下条子,他若是再不给银子,别怪本官上书弹劾他,到了御前,非要舍下这张老脸,和他算一算帐不可。”

    吴英有点懵。

    咋府君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呢?

    吴英小心翼翼的道:“府君,伤寒的数目,出来了。”

    “本官知道。”刘清背着手,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家伙很不懂事,当初自己怎么就让他做了户部司吏?

    刘清板着脸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奏报入宫,这奏报,老夫亲自来写。还有,你让张都头、王都头二人,召集一下差役,让他们敲着锣,到内城、外城去报喜,噢,对了,明日,给老夫订一份《求索》的期刊来。”

    “学生明白,明白……”吴英小鸡啄米点头。

    求索期刊……府君都看?

    那以后,府君是不是开口都要说细虫了?

    嗯……自己看来,也得订购一份,毕竟,府君看了,府内的同知和判官以及典簿等佐官都会看,再之下,只怕文吏想在上官面前搭个讪,也需知晓一点《求索》中的内容,方可应对……

    “学生这就去办。”

    “快去,不可耽误了!”刘清抖擞精神,能成为顺天府尹的人,哪一个不是历经了宦海浮沉的老油条,他定定神,将收入袖里的小稻草人取出来,上头‘某某某’人的字迹,已经很不清晰了。

    等那吴英一走。

    刘清便乐了,一手握着稻草人,另一只手指着它道:“这几日,受罪了,莫要见怪,哈哈,你这小调皮,竟还挺结实,千人踩了、万人踏了,竟还不伤分毫,来来来,本官以后定好生相待。你我往后,相敬如宾。”

    说着,郑重其事的取了一个匣子,将稻草人装进去,搁到案头,随即,取了笔墨,低头,皱眉,随即挥毫!

    …………

    奉天殿。

    弘治皇帝低头看着来自于一份源自于定兴县的奏报。

    这奏报乃是欧阳志亲手所书,这份奏报很厚实,足足有一沓之多,说是奏报,可实际上,却是关于定兴县所有隐户、隐田的资料。

    欧阳志查出来的隐户,足足有三万户之多,这可是近十万人口,几乎占了定兴县在编黄册人口的一半。

    而隐田就更可怕了,通过重新的清丈之后,查出来没有纳入官府治理的田地,竟有两百多万亩。

    看着这个数目,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

    数目竟是如此的巨大。

    弘治皇帝顿感如芒在背起来。

    在下头,刘健等人,也在各自分取关于欧阳志的奏报来看。

    显然,刘健等人,也吓着了。

    根据上头所言,这两百多万亩的地,统统都没有在官府中造册,也就是说,对于朝廷而言,这些土地,是不存在的。这不存在的土地,当然就更没有收取税赋的必要了。

    而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些隐田的所有者,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士绅。

    他们隐匿了自己的田亩数,再根据他们的功名减免的田亩数量,几乎……统统一粒粮食,都不需上缴官府。

    而其他在册的田地呢,几乎为小农所有,这沉重的赋税,统统的压在了风雨飘摇,朝不保夕,随时可能破产的小农身上。

    天下的流民,不正是因此而来?

    弘治皇帝身躯颤抖,却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健等人,也是头皮发麻。

    虽然他们自然知道什么叫做隐户和隐田,也知道,这种情况颇为严重,可还是没有料到,居然糟糕到了这样的地步。

    整个大明,居然是靠一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勉强有几亩薄田,却虽是破产的小民来维持的。

    刘健抬头,见弘治皇帝脸色青白,忙是拜倒:“陛下息怒。”

    弘治皇帝突然异常的冷静,他沉默着,一言不发,良久,他才道:“欧阳卿家,算是一个耳光,将朕打醒了,打的好。他的那个恩师,成日说什么皇上圣明,吾皇万岁,这欧阳卿家不打朕这一巴掌,朕还自鸣得意呢,朕曾经,也命地方官清查隐田和隐户的情况,可时至今日,方知,这些人有的是没有查,有的,怕是他们自己都知触目惊心,他们要明哲保身,不敢奏报。现在好了,欧阳卿家一语惊醒梦中人,若不是他在定兴县,有勇有谋,行此霹雳手段,严格治吏,早将县中上下的事务,摸了个清清楚楚,朕现在还以为,情况没有这样糟糕,事情还没有败坏到此等的地步……”

    刘健三人忙是拜倒:“这是老臣的失职。”

    弘治皇帝摇头:“算起来,也是朕的过失啊,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朕不想追究你们的责任,朕……也不想因此而自责,因为这徒劳无益,朕现在只做一件事,支持这士绅一体纳粮到底!”

    “传旨欧阳卿家,士绅一体纳粮,立即在定兴县执行,让他不要怕,朕是他的大靠山,就算将这定兴县,搅了个天翻地覆,哪怕是他蛮干,捅了多大的篓子,朕也绝不退缩。”

    “还有!”弘治皇帝眼里,掠过了一丝锋芒:“传旨,魏国公立即回南京去,坐镇南京;下旨黔国公、平西侯,命他们要尽忠职守,近来朝廷武备松弛,他们也该好好巡巡营,练练兵了。岁祭已结束了吧,让英国公暂不必去祭祀了,他是五军都督府的中军都督,从现在起,命他巡视各京营!”

    …………

    喝酒了,更的有点迟。再次感谢1602191802428同学下午打赏的十六万起点币。对了,还有!

第八百六十九章:大医凛然

    刘健等人听了,心里打了个寒颤。

    连英国公都动用了啊。

    弘治皇帝坐下,手搁在御案上,手指节,轻轻的磕着御案。

    这一刻,他异常的冷静:“京营诸多,英国公只怕一时,也巡不过来,命驸马都尉方继藩,也去巡视京营吧。”

    弘治皇帝双目阖着:“告诉方继藩那个小子,不要老是神神叨叨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教他做点儿正经的事。”

    “……”

    刘健汗颜。

    弘治皇帝随即道:“萧伴伴。”

    “奴婢在。”

    弘治皇帝看了萧敬一眼:“厂卫那儿,再有什么纰漏,朕不找牟斌,找你!”

    萧敬虽运气有点背,总是站在错误的一方,可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非凡的,他自知陛下是什么意思,郑重其事的拜倒:“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颔首,便将目光落在了刘健的身上:“天……终究是塌不下来的,这些年来,朕仁至尽矣,自认朕没有对不起士大夫,也希望,他们如三位卿家这般,不会辜负了朕。”

    弘治皇帝抿抿嘴,指了指欧阳志的奏疏:“这奏疏,但是留中搁置,不可泄露。”

    刘健心里叹了口气,欧阳志的奏报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原本,还希望徐徐图之,可现在看来,除了快刀斩乱麻之外,再无其他的办法。

    却在此时,有宦官匆匆进来:“陛下……”

    弘治皇帝脸色冷漠,凝视着进来的小宦官。

    这小宦官也没想到,自己竟触了眉头,不免战战兢兢:“陛下,顺天府有奏,说是急奏……”

    弘治皇帝的脸色依旧冷漠,从前和颜悦色的天子,现在浑身上下,竟隐隐有杀伐之气。

    可慢慢的,这杀伐之气渐渐的缓和。

    终究,他还是不忍心对一个小宦官过于苛责。

    对方,毕竟没有犯什么过错。

    他吁了口气,温言道:“顺天府的奏报吗?”

    这小宦官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看着勉强露出些许笑容的弘治皇帝,那目光从严厉,渐渐变得柔和,小宦官心里松了口气:“是,是顺天府府尹亲书,说是过于紧急,所以奴婢……奴婢便……”

    “噢。”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念来听听罢。”

    小宦官笃定下来,取了奏疏,打开,清了清嗓子,道:“臣刘清奏曰:自顺天府协助医学院防治疫病以来,顺天府上下,众志成城,臣自觉事关重大,鞍前马后,上于户部索要防治疫病之钱粮,下……尽之可能,为医学院诸生,提供方便。今岁,夏秋之交,本是伤寒丛生之时,臣特报来喜讯,此一月以来,京师伤寒者,不及往年一二成,因伤寒而死者,不及往年之一成。臣刘清俯仰天恩,今因张森之细虫之学,衍而生出细虫防疫之说,如此,救活百姓无数,自此,大明再无伤寒之患也。”

    “……”

    殿中,安静了下来。

    弘治皇帝的脸色,从略带苍白,渐渐开始,有了几分红润。

    小宦官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若细虫防疫之学,果为真,臣在此,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防疫之学,又何止能防伤寒之疫,只恐将来,仍有其他疫病,亦可防之。自圣著春秋以降,千百年来,疫病乃民之大害也,今……张森之说,实如拯救苍生于水火……臣落笔至此,不禁潇然泪下,张森之学,从何而来,驸马都尉,方继藩也。方继藩从何而来,若无陛下悉心教导,使其改变恶习,求索真学,何有今日?臣窃以为,细虫防疫之学,归根到底,实乃陛下圣明之故……”

    “……”

    这奏疏虽然嗦,可事实上,却是对君臣们而言,却也颇有几分好处。

    因为,当这刘清奏报着说,张森的细虫防疫之学在实践之后,大获成功时,弘治皇帝和刘健等人已经失态了。

    正因为后头还能嗦,反而让君臣们有了调整心情的机会。

    细虫说,衍生出来了防疫学,防疫学,至少在京师,已救活了无数的百姓。

    它使伤寒的染病数量和致死数量,直接降到了故地。

    倘若只是染病者减少一些,倒也不足为奇,可有此巨大的成效,却实在让人意外。

    弘治皇帝豁然而起,下了金銮,径直到了宦官处。

    “拿朕来看看。”

    宦官忙是将奏疏献上。

    弘治皇帝拿起了奏疏,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这奏报。

    身躯,微微在打颤。

    在古时候,所谓盛世的标准,就在于人口的增多。

    对于皇帝好坏的评判标准,最直观的数据,也大抵如此,虽然任何人都清楚,人口大量增加会带来人多地少的灾难。

    可是……这个标准,却一直为历朝历代的天子所信奉。

    因为,生命,本身就是无价的。

    人口减少,唯一的可能就是战乱,和无穷无尽的灾害。

    可现在,弘治皇帝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个的人,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真是令人难以预料啊。”弘治皇帝始终不太明白一件事。

    他所读的圣贤书里,永远都将治理天下的好坏,与黎民百姓生活的好坏来挂钩。可他现在却越来越发现,所谓治理的好坏,固然也有重大的影响,可为何,会出现一个区区发表奇谈怪论的人,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救活无数的苍生黎民呢。

    无论怎么说,欧阳志所带来的坏消息,和弘治皇帝心底的阴霾,终于在这大喜的消息之下,驱了个一干二净。

    “好,干得好!”弘治皇帝不吝啬赞美之词:“这个张森,真的了不起啊,肉眼看不到他的东西,他竟看了个真切,千百年来,被那疫病折磨而死的人,他却能妙手回春,这……救了多少人啊。”

    世上,再没有人比救人,更有功德了。

    弘治皇帝喜出望外的看着刘健和李东阳三人:“朕明白了,细虫……是存在的。这张森所说的,并非是奇谈怪论,还有那一本期刊,里头说的话,也并非是子虚乌有。一部小小的期刊,里头一篇小小的文章,竟可以诞生如此的奇迹……”

    刘健也懵了,他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年轻人了,这些年轻人,到底给这天下,带来的是什么,他有些看不懂。

    李东阳突的老脸一红,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为医学生和顺天府如索命鬼一般的讨债而生厌呢。

    “这是陛下圣明的缘故啊。”三人齐声道。

    弘治皇帝一挥袖子:“胡说,这是那张森的能耐,来人,将张森的生平给朕送来。”

    弘治皇帝想了想,竟是心宽了不少,他忍不住呵呵笑起来:“这期刊里,记的,可不只是一个张森的文章,听说,要入这期刊,可很不容易呢,只有如张森这般,极有本事的人,文章才可列入。诸卿,实不相瞒,朕的儿子,也有好几篇文章列入其中……”

    “……”刘健三人一愣,然后立即跟着笑了起来。

    其实,太子写文章在求索期刊里,他们早知道。

    毕竟前些日子,求索期刊名声这么大,刘健他们怎会不知呢。

    作为内阁大学士,多少也是会关注一下,只需叫人买来一本,打开一看,朱寿……便是傻子都知道,这是太子殿下了。

    只是,他们虽心知肚明,却也不便说,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想来陛下,也是一清二楚的吧。

    可现在,陛下既然主动提起,自然不免,带着喜色。

    既然期刊如此了不起,那么,太子居然能有这么多篇的文章列入,且被大量的引用,这岂不证明,太子殿下的本事,不在张森之下?

    刘健三人只好装傻,一副诧异的样子:“是吗?那么臣等,倒是想要好好看看,太子殿下,有何高论了。”

    弘治皇帝喜上眉梢,却道:“他呀,固然是有些不务正业,可聪明劲还是有几分的,诶,可细细说来,若能如张森一般,只凭几篇文章,便可拯救万千的百姓,又有何不可呢?”

    “太子殿下,聪明仁慧,臣等佩服。”

    弘治皇帝兴冲冲的拿着奏疏,坐回了御椅。

    想起朱厚照,竟发现,这家伙,不但善战,竟还有如此本事,身为人父,竟也放下了心。

    幸好朕开明,没有因此而收拾他……

    弘治皇帝继续低着头,看着这奏疏,在细细看过,便有宦官进来:“陛下……张森的生平来了。”

    弘治皇帝抬眸:“说。”

    宦官道:“张森……乃是昌平县的生员,一年多前,入学西山书院,先在文学院中读了三个月的书,此后……可能是因为家贫的缘故,转入了医学院。噢,他有一个父亲,是个童生……”

    这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正因为如此,关于他的介绍,自然是乏善可陈。

    可有这些信息,却足以让弘治皇帝感慨了。

    “英雄出少年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奇思,天下多几个这般能悬壶济世之人,这百姓们,能少受多少的罪,传旨,朕要见一见他。”

第八百七十章:光宗耀祖

    颠覆认知!

    小小的一片文章,带来的力量,实是巨大。

    弘治皇帝想看看,这个张森,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上古之贤者,神农尝百草、大禹治水、燧人取火……”

    上古之时,三皇五帝的故事能流传后世,便在于他们这些功绩,那个时候,到处都是洪水猛兽,正是因为这些圣贤,带着万民开拓出了一条生路,自此,才有了《周礼》,有了孔圣人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弘治皇帝脑海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今日绝大多数的草药、治水之学,多为先人们披荆斩棘而来,这也是为何,三皇五帝,至今为人所推崇。可一直以来,这些可以救千万人的方法,却大多止步不前。

    而现在……这张森的所为,和当初的圣贤们有什么分别呢?

    《求索》期刊里,还有这么多的文章,无数颠覆性的知识,这些……也可以用吗?

    此时,已有宦官,取了一部最新的期刊来,弘治皇帝认真的读着,只是此次,弘治皇帝再不敢将这《求索》期刊,等闲视之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宝藏……对于朱厚照的文章,弘治皇帝格外的多看了几遍,里头许多的理论,让他似懂非懂,第二期的文章,多是关于力的阐述,可此后,太子的文章,多次被引用,似乎在太子的力学基础上,给予了许多人启发。

    弘治皇帝看了良久,便有宦官道:“陛下,张森到了。”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

    刘健三人,心里也开始嘀咕起来,倒极想看看,这张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随即,张森入殿。

    所有人好奇的打量着张森。

    只是……

    却见张森战战兢兢,一脸焦虑,他的相貌,平平无奇,既不英俊潇洒,也不似人们对于贤者那般,拥有什么异象的期待。

    张森显得很惶恐,他不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到了殿中,几乎不敢抬头,身边的小宦官急了,道:“行礼、行礼。”

    他才恍然大悟,更加紧张了,拜倒:“草民张森,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弘治皇帝和刘健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想不到,这个张森,竟是如此普通的人,没有一丁点,值得他们认为了不起的闪光点。

    张森心里恐慌到了极点。

    得知试验成功,他心里已是狂喜,可一听陛下召见,便抑制不住的紧张,他不知所措的拜在地上,几乎不敢抬头。

    “卿家就是张森?”

    “……”

    “说话呀,回陛下的话。”一旁的宦官低声道。

    “是,是,草民就是张森,草民……草民……就是……”张森不安的说着。

    弘治皇帝道:“细虫论,是你所创?”

    “是……是……”

    弘治皇帝好奇的想,此人,全无一丁点名士的风采,心里叹了口气:“卿家立了大功啊,卿家可知,你这防疫之法,可以营救多少人?”

    “不……不知……”张森已急的大汗淋漓,他彻底的慌了。

    弘治皇帝抬头,看了刘健一眼。

    刘健笑吟吟的道:“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紧张。”

    “是……是……”

    弘治皇帝却是微笑:“果然是了不起啊……”

    什么?

    所有人狐疑的看着弘治皇帝,张森的表现,实在连农夫都不如,陛下竟说了不起。

    弘治皇帝看出了刘健等人的狐疑,便道:“朕观张卿家,不过是寻常之人,一个寻常人,却可因奇思妙想,而营救无数人,这本身,不就是极了不起的事吗?张卿家,你的太师公,真是古之伯乐……来人,给张卿家赐坐吧。”

    刘健等人一听,心里松口气,这样一想,还真显得那方继藩,确实是了不起。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紧张的张森,随即道:“传驸马都尉方继藩来见朕吧。”

    片刻之后,宦官来报:“陛下,方都尉已到了。”

    “这样快?”弘治皇帝一愣。

    宦官也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方都尉听说了顺天府传出的消息,便知道陛下会传见他,所以早早的便在午门外头候着了。”

    这家伙,还真是‘贴心小棉袄’啊。但凡有好事,总是来的如此及时。

    “宣。”弘治皇帝摇摇头。

    方继藩步入殿中,他和张森相比,就落落大方和器宇轩昂了许多,还未行礼,弘治皇帝道:“赐坐。”

    方继藩心里乐了,陛下似乎很害怕自己行礼啊。

    莫非有什么心理阴影不成?

    方继藩坐下,他看了一眼张森,心里便明白什么,这太徒孙,实在太不争气了,果然学医的,除了对着镜子以为自己很帅以外,没个屁用。

    弘治皇帝点了点期刊:“朕是万万没有想到……方卿家……当初,你为何要设此期刊。”

    方继藩毫不犹豫道:“陛下,儿臣这样做,是为陛下招揽天下的英才。古话说的好,行行出状元,可我大明自开国以来,只信奉八股之才,儿臣并非是说八股取才不好……”

    刘健等人,脸都拉了下来。

    他们也是靠八股取士,才有今日成就的啊。

    当然,这话从方继藩口里说出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因为别人不敢说八股文的坏话,方继藩敢,不服气?不服气我方继藩再霸几次榜你们就服气了,八股取士再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考得上吗?考上的,都是我方继藩的徒子徒孙,我说这些金榜题名的徒子徒孙都是渣渣,于你何干?

    方继藩道:“只是儿臣以为,这天下多的是的能人志士,只凭八股,如何使他们脱颖而出。天下无不可用之学问,所以,儿臣编写求索,便是要使这些才华横溢之士,能够崭露头角。这是儿臣的初衷……”

    这些话,若是从前说来,弘治皇帝定是嗤之以鼻的,可现在……单单一个防疫学,只怕就抵得上一个包龙图了吧。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朕初时只觉得这期刊新鲜,现在却以为,天下的学问,真是浩瀚如海,能登入这期刊的文章,都能如这细虫论一般济世吗?”

    “完全可以。”方继藩毫不犹豫的道:“就如当初神农尝百草一般,人们没有尝过百草,就永远不知这百草的功效,可一旦尝试,得知了功效,这对于天下人,便有巨大的好处。”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他信了。

    事实就在眼前。

    “张森功勋卓著,卿家以为应该如何赏赐,朕赐他官职,如何?”

    这是大功,给他爵位或者官职,显然,不会有人反对。

    方继藩摇头:“陛下,儿臣以为不可,他们是治学的人才,并不是官,若是授予他们官职,又当让他们安心治学呢?”

    弘治皇帝微微皱眉:“依卿所言,当如何?”

    方继藩毫不犹豫的道:“陛下可还曾记得,当初的学官制吗?不妨,将这学官制,衍生为学职制,儿臣在西山,设立了规矩,在匠人、医生、农学的校尉之中,设立了职称制度,张森此前,因为发表了《细虫论》,已授予了博士的学职,这一次,他的防疫论大获成功,再加上,这些日子,又有大量人引用他的论文,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便要被授予学士,甚至是大学士的学职。”

    大学士……

    弘治皇帝下意识的,看了刘健等人一眼。

    刘健心里说,老夫乃文渊阁大学士,谢迁乃东阁大学士,你方继藩倒是好,自己折腾了个西山大学士……

    方继藩却道:“陛下,这世上,立了大功劳,为何一定要做官,才被陛下和天下人所认可呢。似这些大夫,这些在田埂中,为了改良作物的农学校尉、力士,还有匠人,他们若能有益于国家,与其授官,不如,让人们对他们生出崇敬敬仰之心。西山的学职制,已有了框架,只是,西山毕竟庙小,难以使人信服,可若是,往后大学士以上的学职,都需西山书院上奏朝廷,再由陛下亲自恩准,并且,对于有学职的高士,朝廷提供一些钱粮供养,哪怕这些钱粮不多,却也足以使他们脸上有光了。”

    大学士以下的学职,西山可以根据其贡献,自行决定。而大学士以上,则皇帝亲自朱批恩准,并且发放钱粮供养。

    这……

    弘治皇帝一想,这不是坏事啊,这些人,有如此的本事,天子亲自批准他们的头衔和学职,这是给他们的恩典。而对他们而言,一个皇帝亲自恩准和授予的大学士头衔,和金榜题名的读书人,又有什么分别?这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啊。

    如此,朝廷对于这些人,既示了恩,同时掌握了他们学职的最终决定权,另一方面,他们也不必为官身所累,靠着学职,就可安心继续做自己的研究。

    这有何不可?

    ……………………

    昨天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写了两章睡觉,早上起来,头晕乎乎的,坐在电脑上发懵,一直在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总算,费了很大的功夫,写完了一章,以后不喝酒了,在此说一声抱歉,土豪又打赏了老虎十六万起点币,诶……更惭愧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恩赐

    弘治皇帝似乎来了兴趣。

    他又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期刊。

    这期刊可怕之处就在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无数学科的各种理论推出来。

    而这些千奇百怪的理论,偏偏,极有很多都如细虫论一般,是正确的。

    区区一个细虫论如此,那么其他的呢?

    今日授予了张森官职或者爵位,那么日后,这么多人,要不要授予?

    可你若是对他们视若无睹,又偏偏,人家一篇文章,就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拯救了天下无数的人,这样巨大的贡献,只怕是翰林,也远远及不上,朝廷居然对他们不闻不问,这得寒了多少人的心啊。

    而这学职,实是再好不过了,既是自成一体,与当下的朝廷,互不干扰,可同时,皇帝又可示恩,哪怕赐他们钱粮,予以他们岁俸,也并无不可,毕竟,这点岁俸,能花多少?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道:“如此,亦无不可,朕恩准了,这学职之事,你递一个章程来,噢,这学职里,最大的是何职?”

    方继藩道:“大院士。”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看了紧张兮兮的张森一眼:“张卿家劳苦功高,就授大院士吧。”

    “……”方继藩脸都绿了,陛下这是皇帝做惯了啊,除了让他给银子,其他什么话都说的出口,方继藩正色道:“陛下,既是学职,自需按其学术的贡献,这张森的细虫论和细虫防疫论固然了不起,可当下而言,他至多,只是大学士。何况,儿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个……这个……”

    弘治皇帝忍不住道:“但言无妨吧。”

    方继藩道:“学职晋升,儿臣早立下规矩,儿臣说了不算,自有专门的评议人员按其贡献决绝,儿臣能做的,就是讲名册献给陛下,由陛下斟酌着圈定。”

    弘治皇帝一下子明白了,他方继藩说了什么,其隐晦的意思是,谁是候选人,弘治皇帝自己也说了不算,自己拥有的,不过是圈定的全力而已。

    这个家伙,好大的胆子。

    可细细想来,弘治皇帝对于似张森这样的人,确实是一窍不通,弘治皇帝便叹了口气:“如此,也可,那么,按规矩来吧,无规矩不成方圆,朕懂你的意思。”

    方继藩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接下来是铡驸马的桥段呢,若是如此,这就真神了哪。

    弘治皇帝却是笑了:“你们报上他的学职来,大学士是吗?朕立即朱批恩准。学职是几何,朕说了不算,可是………朕至少可以下令将其传抄邸报,下旨恩赐对吧,再命其原籍的官府,敲锣打鼓,前去报喜,鉴于他的功劳,营建石坊,表彰他的功绩。”

    方继藩汗颜:“这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张森在一旁,还是紧张的不行,脑子里一片空白。

    弘治皇帝背着手:“既如此,那么真拟旨了,张卿家。”

    “啊……”张森愕然抬头。

    弘治皇帝想说什么,却发现,好像对张森也没什么可说的,西山书院这些人,真的无法打交道啊。

    ………………

    京师里,到处都是顺天府敲锣打鼓报喜。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哑然了。

    这世上,最无可辩驳的,就是血淋漓的事实,哪怕你再巧舌如簧,这细虫论救活了这么多的人,谁还敢大放厥词,不怕挨揍吗?

    何况,医学的进步,是符合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的期望的。

    再丧心病狂的人,如何鄙视细虫论,当他们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因为细虫论,能减少被感染的几率时,也不得不乖乖住嘴。

    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受益者。

    当日,各大书铺的《求索》期刊开始脱销。

    几乎所有的期刊,统统告罄。

    书商们,疯了似得寻到了西山的印刷作坊,请求加印,甚至还有人希望将往期的期刊一起订出合订版。

    毕竟……太火爆了。

    现在不只是要考的人在买,这京师里,无数人都想看看期刊是什么样子。

    当人们意识到,细虫论这样的奇谈怪论证据确凿时,人们就不免生出一个疑问,那么……其他的奇谈怪论呢?

    难道……月儿当真只是一个球,而脚下的大地,是圆的。又或者……

    其实,无论别人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求索》期刊销量暴增,只要有人愿意买,有人愿意看,而作者们能够得到足够的收益,哪怕是依旧有人不愿意接受这些奇谈怪论,方继藩在乎吗?

    他不在乎。

    大明的人口,若是加上隐户,何止万万之数,哪怕只有两三成能读书写字的人,受这《求索》的影响,方继藩就成功了。

    口罩的销量,也开始暴增。

    官府发放的口罩,早就告罄,可许多百姓,却到处都在想办法求购。

    甚至不少商贾,看到了商机,疯了似得希望得到订货,将一批批口罩,卖到京师之外。

    毕竟,这些事,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口罩的价格,说贵也贵,也说不贵,也不贵。可若它能预防一定的疾病,许多许多人而言,就能值回价格了。

    制造口罩的棉纺作坊,疯狂的扩张,得趁着其他商贾开始兴建这样的作坊之前,能扩张多少便多少。

    这天下,如此巨量的人口,人们对于疫病,本身就带有巨大的恐惧,未来口罩的销量,在三五年之内,可能都会不断的暴涨。

    棉纺男工是不成的。

    唯有女工,才擅长这些事。

    在新城里,本就有不少流民,拖家带口而来,男人们成了匠人,或是学徒,再或者是脚力,而妇人们,绝大多数,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没有了男耕女织的日子,她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烧炊做饭,现在,突然棉纺作坊大肆招募人手,且薪俸,竟可治男工的七八成,有不少刚刚在此落脚,家里拮据的妇人,终是受不了如此诱惑。

    原先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结构,正在悄然的被打破。

    而在新城,一个新的行业,已经悄然崛起。

    已有商贾,开始聘请了能读能写的妇人,开始学习皇家保育院,营造针对新城和寻常百姓的保育院了。

    从前孩子们,多是母亲带着的,可随着大量的母亲,进入了棉纺作坊,可孩子怎么办呢?

    有人自是看出了这其中巨大的商机,男人和女人,都要做工,那么保育院,就成了托儿的所在。

    …………

    昌平。

    一辆马车,快速的行驶着。

    这是西山车辆制造作坊最新的四轮马车。

    只是,这辆车车厢很宽大,可车厢之外,却是平平无奇,没有过多的装饰,车厢里,却犹如沙丁鱼一般,竟是塞了十几个人。

    张森的父亲张静就在车厢里。

    这车厢里闷热,散发着各种古怪的体味,他身子瘦弱,几乎脸被挤着贴到了车壁上。

    马车沿着官道,走的很急。

    这是京里东升车行开辟的一条线路。

    因为新城里有大量前去务工的京师附近人员,这些人员往往务工五日之后,便可休假一日,往往这个时候,大量的人员,都需返回各自的乡中去。

    一辆车,可以塞上许多的人,里头根本就不存在任何舒适性可言,这一趟的车马费,便可由大量的乘客分摊。

    因而,坐车的价格,也是寻常人可以接受的。

    张静哪怕是再舍不得钱,却也知道,若是步行回家,实在过于遥远,因而,还是花了三十文钱选择马车代步。

    只是这马车虽快捷,却实是不好受。

    那车夫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塞进车里。

    好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来这里坐车的人,往往身材都瘦弱,肥胖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也不会来坐车。

    所以,有丧心病狂的,竟在车厢里,塞了三四十人。

    张静觉得自己要透不过气来了,车厢里有孩子的哭声,也有人叫骂。

    当然,更多人却是平和的,毕竟,回乡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张静心沉甸甸的。

    当初若非是为了儿子读书,他是绝不肯放下身段,前去新城务工的,此后虽然儿子挣了不少银子来,张静却依然心里放不下,总觉得这银子,来的太轻巧了,不像是正经的路数。

    他不敢轻易的辞工,怕就怕儿子挣来的一切,最终不翼而飞。

    只是……自己这童生,竟是去新城务工,却令县学里,引发了许多发的嘲笑,这……也是情有可原,读书人务工,这是可耻的事,会被视为不务正业。

    所以对别人而言,回乡是一件高兴的事,对他而言,却有着透不过气来的压力,倘若遇到了当初一道中了童生的同年,人家问起近况,他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昌平桃花庄到了啊……”

    车夫扯着大嗓子。

    而外头,却突然,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车夫忍不住悻悻然的道:“这时候有科举吗?怎么来了这么多的差役,敲锣打鼓的,倒像是有人金榜题名了似得。”

    …………

    第一章送到,感谢160219180242876土豪同学从昨天到现在五十万起点币的打赏,突然觉得自己的酒醒了,又精神百倍起来。哇哈哈,静下心来,好好干活。

第八百七十二章:敕命

    此时,七八辆马车,正与张静所坐的车擦身而过。

    这马车之前,是十几个差役提着铜锣开道。

    再之后,则是打着牌子的差役,牌子上写着:“昌平州知州”,又有“密云知县’、‘顺义知县’、‘怀柔知县’,以及‘闲人回避’,‘钦命巡视’等字样。

    昌平本是县,就在不久之前,此地升格为州,下辖昌平、密云、顺义、怀柔等县。

    车夫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先停了车,车里有人要下,心里还以为,这是官人们途径桃花庄,可谁料,在这官道上,等到了桃花庄的路口,那一队差役打头,竟朝通往桃花庄的小径去了。

    车夫一愣,一面等那张静下车,张静取了车钱给他,车夫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那远去的队伍,忍不住道:“劳驾,敢问这桃花庄里,可出过什么官人吗?”

    张静就是桃花庄的人,摇头:“只出过一个举人。”

    说起举人,张静脑海里就想起了自己的本家张举人,张举人年六十,中了乡试,这在桃花庄里,可是了不起的事。

    不过他年纪大了,再想要金榜题名,成为进士,却是难上加难,举人若是想要做官,往往都是不入流的小官,不过是地方上的主簿、教谕罢了,便连一个小小的县丞,都要抢破头呢。

    这位张举人,索性就赋闲在家,颐养天年。

    车夫忍不住道:“我瞧见了知州的牌子,堂堂知州,怎么拜访一个举人?”

    举人在乡下,是极有权势的人,可在顺天府之下的州府官眼里,却不算什么,这里是京畿,人家是四品大员,不敢说是封疆大吏,可在这昌平州,却是一言九鼎。

    “或许……”张静心里有点羡慕,看来,定是因为见张举人老迈,或是这些年,他在地方上协助了官府办事,知州路过此地,顺路来看看他吧。

    这是何其光宗耀祖的事啊。

    张静道:“或许是知州与张举人有什么渊源。”

    官场上的事,谁知道呢,这不是自己能够窥测的。

    车夫笑了笑,突的一拍脑门:“天色不早了,回见,明日午时,我准点到此,你若要去新城,可记得早一些来等,莫迟了。”

    张静便朝他作揖。

    而后,背着包袱,走上小路。

    到了村口,便早见本桩的士绅和张举人,听说知州突然来了,吓了一跳,和保长甲长来村口迎接。

    张举人走在最前头,儒衫纶巾,端的是神采奕奕,他早命人预备杀鸡宰羊,预备款待诸官。

    一见到知州下了轿,那张举人要上前,笑吟吟道:“末学张文定,见过……”

    可这知州却显得很焦虑,似没什么心思。

    这令那张文定心里犯嘀咕了,怎么,既来拜访我,怎的这么轻慢。

    可知州比他身份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他还是强笑。

    此时,有人上前来:“这里是张大学士所在的桃花庄吗?”

    张学士……

    桃花庄里,有过一个姓张的学士吗?

    张举人咳嗽一声:“末学乃是举人……”

    对方似乎也开始犯嘀咕,左右看了看,不会走错了吧,于是几个文吏窃窃私语。

    至于知州,却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可一看,却难以让人亲近的人。

    他似乎还是显得有些焦虑。

    张举人更加懵逼,却见人群之中,有人观看,他一眼,便看到了张静,为了化解尴尬,便朝挤在同村之人中的张静招手:“张同年,你来。”

    张静一听张举人喊他同年,心里感慨,当初,他和张举人,确实一起中过童试,结果,张静成了童生之后,这辈子都成了童生,而张举人呢,厉害了,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年过六十,成了举人,二人之间,真是天差地别。

    张静忙是诚惶诚恐上前,对张举人道:“年兄有什么吩咐。”

    张举人见这些官吏都在嘀咕,暂时没顾上这边,道:“你也是读过书进过学的人,你来的正好,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平时都看不到你。”

    张静支支吾吾,却不敢说自己在新城务工的事。

    张举人见他不吭声,便道:“现在知州和诸县的老爷来,十之**,是来见老夫的,可想来,他们有什么误会,我且先在此招待,待会儿还要和他们寒暄,你呢,也别傻站在此,待会儿吾陪着诸官说话,那些文吏,你在外堂里作陪,你终究是进过学的嘛,总还能搭上几句。”

    张静点头:“是,是。”

    作为同乡,张静理应帮这个忙,张静是举人,要招待官老爷的,而那些文吏,也不可怠慢了。

    张举人便又道:“那你先在我后头站着,万万不可随便声张什么,免得冲撞了官驾,他们方才说什么学士,却不知是什么名堂,罢罢罢,你到后头去吧。”

    “好。”

    张静朝张举人作揖,想着自己身后还有个包袱呢,便将包袱给左邻右舍的人帮忙拿了,又想到,自己的纶巾没戴,竟有些急了,自己是去务工的,工作忙碌,渐渐的也就没有读书人的讲究了,现在倒好,如此重要的场合,没有头戴纶巾,怕是要让人取笑。

    他显得极不自信起来,远远的看着那被无数人拥簇的知州。

    接着,便有文吏似乎是低头在翻看公文。

    可这时,却来不及了。

    远处,竟有马蹄传来。

    又有人来了。

    张举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啥情况。

    浩浩荡荡的马队随即到了村口。

    而那知州和下头的诸官一看,却像长松了口气的样子。

    那马队为首,是一个穿着钦赐麒麟服的人,却是翰林侍读学士唐寅。

    他是奉旨来下旨的。

    左右却都是禁卫。

    本来唐寅该坐车来的,可他习惯了骑马,而且恩师也鼓励大家骑射,因而,一路飞马疾驰而至,随即,翻身一下马。

    方才还绷着脸,高高在上的知州和知县们一下子面上洋溢起了笑容。

    众人纷纷上前,将唐寅围起来。

    唐寅也是四品官,可他是翰林侍读,是明日之星,这知州别看品级和他相同,地位却是云泥之别。

    知州笑吟吟的朝唐寅行礼:“唐侍读,吾与诸同侪早盼你来了。”

    唐寅却不太搭理知州,方都尉的门生,脾气都养的有点怪,打交道,不存在的,无数官场上的人,想着钻营,想着如何与人打交道,可方继藩的门生,不需要这个,因为哪怕你不鸟人家,人家也很愿意和你做朋友。

    唐寅公事公办的样子:“本官奉旨而来,特来宣读敕命,敢问,张森的家人在何处?”

    “这……张学士……张学士……”知州苦笑:“因为公文来的太急,下官一听说钦使要来,不敢怠慢,便火速赶来了,这……这……”

    唐寅道:“寻乡人一问便知。”

    说着,看到了远处儒衫纶巾的张举人,便点了点他:“你……来。”

    其实唐寅还算平和,已经很有礼貌了,可在别人眼里,却颇有几分颐指气使的样子。

    毕竟唐寅是练水兵出身,那些动不动就嗷嗷叫的水兵,靠着温文尔雅,是镇不住的,得有一股子虎气。

    张举人远远看到了之后,一听是叫自己,心里骇然,却不知这又谁,知州诸官对他如此客气,这定是更了不起的人了。

    他忙是捋了捋袖子,想着怎么应付,如何说一些漂亮话,又如何……

    唐寅却是不耐烦:“快来。”

    “噢。”张举人不敢再斯文下去,加急脚步,走了两步之后,回头,见张静也亦步亦趋,又好笑又好气,低声道:“贤弟,你不需来,这是上差,极了不起的,我去打话。”

    张静晕乎乎的,突的想到什么,一脸惭愧,忙是驻足,后退两步。

    张举人到了唐寅面前,要作揖。

    唐寅却是道:“这里可是张森的家吗?不知张森可有父母在堂?亦或叔伯也可。”

    张举人一懵,张森……有点儿印象啊,可这人是谁呢。

    就在他迟疑的功夫。

    唐寅道:“那么,他的父亲是不是叫张静,却不知张老先生何在?”

    张静……

    张举人脸色瞬间刷的一下白了。

    张静才是个小小的童生啊。

    先是知州,此后又是上差,只为一个张静来的,他在外头犯了什么事?谋反了啊他?

    倒是远处,有不少乡人听到张静的名字,有人道:“张童生不就在此吗?”

    唐寅循着声音看去。

    却见有人推着张静出来。

    张静显得很惊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唐寅便看出,这才是正主了,居然直接和石化一般的张举人错身而过,疾步走到了张静面前:“可是张老先生吧,老先生,本官唐寅,忝为翰林院侍读学士,有礼……”

    乡人们顿时哗然了。

    侍读学士。

    是人都明白,侍读学士什么分量。

    翰林……翰林……这是何其尊贵的身份。

    就说张举人吧,他在地方上,已是跺跺脚就颤三颤的人了,可他要成为翰林,便还得考上进士,这还罢了,他还得年轻,年纪大了也不成。哪怕如此,若是名次不好,也不成,至少科举的成绩要名列前茅。可即便如此,他闯过无数苛刻的关卡,却也不过进入翰林院,成为一个不入流的庶吉士罢了,熬个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成为翰林侍读学士。

第八百七十三章:恩荫妻子

    张静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彬彬有礼的唐寅,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良久才反应过来,竟不知该怎么如何是好。

    唐寅却是正色道:“接旨意吧。”

    张静其实身子早已软了。

    他无法理解的看着唐寅,身子却是顺势拜倒。

    天子的圣旨,便是金科玉律。

    可哪怕是金科玉律,又岂是寻常小民可以听得。

    专门的敕旨,定是给指定的某个人,似这桃花庄这样的小地方,哪怕只自有人烟开始,就没有人接过任何的敕命。

    张静身躯颤颤,内心兢兢。

    那张举人,更是瞠目结舌,竟不知如何是好。

    知州等人,却显得淡定,纷纷拜倒。

    于是文吏、差役,以及本是围观于此的小民,竟也如传染一般,俱都拜下。

    唐寅身上,犹有杀意,中气十足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昌平州秀才张森,洞悉天地之理,窥觊万物之本,其细虫论,用之于防疫,拯救民之于瘟病也。朕克继大统,兢兢业业,天下臣民,视之如赤子也!今张森,救百姓千万,以其所识,而安天下臣民之心,此大功业。今西山书院,请旨于朕,荐其为医学大学士,朕一概恩准之。使其享朕之供奉,而安心治学,以己之长,造福天下。”

    “朕念其功勋甚卓,命地方官吏,至其乡中,营造石坊,以彰其功德。其母有育子有功,敕其母诰命安人,此!”

    唐寅念完,这里竟都安静起来。

    那张举人一听,心都挑出来,敕命为医学大学士。

    大学士这名字,听着就很高端大气啊。

    当然,前头有个医学二字,似乎逼格低了一点。

    可任何不太有逼格的东西,却是用圣旨颁出来,便是另一回事了。

    哪怕是朝廷任命官员,也绝不会有专门的圣旨。

    等这张举人再听张母竟敕诰命安人,又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所谓妇凭夫贵,母凭子贵,任何大臣,倘若做了官,朝廷往往会赐其母、妻,这便是所谓的恩荫妻子,安人品级不高,且也没有俸禄,却是荣誉的象征,位列六品,可见,这医学大学士,绝非寻常。

    至于造石坊……

    张举人眼睛都红了。

    石牌坊啊。

    这是多少男人的梦想。

    一旦营造,这石牌坊,便永立于本村,后世子孙万代,俱都知道,原来他们竟还有这般的先祖。

    张举人因为自己种了举,觉得自己的名字,定会出现在本县的县志留下光彩的一笔,为此还自鸣得意,可这石牌坊……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张静,张静这厮,走了什么鸿运,老夫寒窗苦读五十年,学问比他好,读书比他多,出身还比他好,人家却有一个儿子,瞬间使自己数十年的努力,化为乌有。

    自此之后,桃花庄里,再没有张举人,只有张大学士了。

    其他乡人,虽未必听得懂,可左一口张森,右一口学士,听的是心惊胆跳。

    尤其是保长甲长们,脑子里顿时开始搜寻自己是否有任何对不住张森父子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句恶言,也需搜索一个遍,等他们确信似乎不曾有过什么口角和矛盾时,才长松了口气,好险,好险,就差那么一丁点,往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其他乡人,如痴如醉,还如梦幻一般。

    那知州和各官们心里咀嚼着圣旨中的每一句话,细细的斟酌之后,虽不知这医学大学士,是何方神圣,可只听敕其母为安人,心里就笃定了,这是六品的诰命,这大学士,至少是正六品以上,不过这一次过于兴师动众,显然,可能比六品还要更显耀一些。

    唐寅颁完了旨意,见张静还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身子颤抖。

    便上前,要将其搀扶起来,一面道:“张老先生,且先接旨吧,噢,是了,恩师也命学生,向张老先生问一声好,他说,张森在诸徒孙和太徒孙之中,平平无奇,不过他能有此成绩,也是甚为欣慰,恩师还好,张老先生……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

    其他人尚且还没想明白,这唐寅口中的恩师是谁。

    知州等人,心里却如ri狗一般。

    难道……是传说中娶了陛下独女,为皇孙之师,与太子殿下,有若手足,且还小鸡肚肠,心眼只有针尖大,动辄就打击报复,还隔三差五,侮辱斯文,甚至以房牟利,闹的京里百官怨声载道的那位方都尉?

    张森去了西山书院读书,这没什么。

    那西山书院,现在赫赫有名,人所共知,入学读书者,不少。

    可正因为人多,所以那些个徒子徒孙们,怎么可能让方都尉记得住呢,所以,大家也都是平常心,并不觉得,一个人入了西山学院,便可得到方都尉的恩庇。

    现在……可就说不准了,方都尉还给这位老先生问好了啊。

    至于那保长甲长,面上本挂着笑容,突然之间,脸色又变了。

    他们对此,也略有耳闻,方才还觉得,张静的儿子出息了,嗯……我们没得罪过他,挺舒心的。

    可现在……他们又冒出一个念头,这就有点可怕了,要不,再努力的回想一下,是否曾经,对张家有过一丁点的出言不逊?

    很有必要。

    于是,无数的记忆,开始涌上心头,犹如幻灯片一般,一帧帧的在脑子里掠过去……

    哎呀……

    那保长突然脸色青紫,从前张静因为儿子入学参加院试,需寻保长作保,当时……好像是提了一只老公鸡和一筐鸡蛋送到自己家里去,自己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收了,我是猪啊我……

    保长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自己怎么就贪这点儿礼呢,天知道张家父子,还记得不记得此事,不会怀恨在心吧。倘若这张森是个小心眼,还和他的太师公说了呢……

    保长觉得不安起来,有一种失足之女落入了烂泥之感。

    张静手捏着圣旨,虽被人搀起,却不知该怎么是好的样子。

    他显得很无措。

    唐寅似乎还有急事,便朝他一揖:“张老先生,本官还需回复旨意,告辞了。”

    长久在军中,养出了唐寅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嗦,回头,不等那知州上前,说什么接风洗尘的话,已翻身上马,扬鞭,啪嗒,飞马而去。

    ……

    安静。

    小小的村庄里,寂静的可怕。

    无数双的眼睛看向张静。

    每一个人,都极力的锻炼着自己的面部肌肉,想要努力的露出几分为之欢欣鼓舞的笑容。

    突然……

    一脸发懵的张静,狠狠的锤了锤心口,发出了嗷嗷大哭声:“这不是做梦吧,这不是做梦吧……”

    张举人健步上前:“贤弟,这不是梦!”

    知州等人一脸嫌恶的看了张举人一眼。

    这台词,你小小举人,也配抢了去?

    臭不要的老东西。

    自然,毕竟是知州,一方父母官,终究脸皮不够厚,竟是稍稍有所犹豫,等到天人交战之后,哪怕这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却还是有些迟了。

    知州还是端着一点架子,笑吟吟的上前:“恭喜哪,恭喜哪,本官来此,就是来恭喜你的,张学士,了不起啊,自然,你的他的父亲,更了不起,所谓虎父无犬子也。”

    张静的心里,却是震惊,是惊讶,是喜悦,是发狂,是无数的情感,这些情感交织一起,他已是老泪盈眶。

    “草民……草民……”

    “不要叫草民。”知州挽着他的手,做出亲民的做派:“本官料来是痴长汝几岁的,不妨以弟相称,张贤弟,走,去你的家里坐一坐。”

    “这……”张静幸福的要晕过去。

    可随即,他踟蹰起来,自己拿寒舍,怎么能让知州和诸官们进去坐呢,太丢人了。

    张举人却是眉飞色舞,主动请缨道:“同年,同年,正好,方才得知父母官要来,我已在寒舍里杀鸡宰羊,备下了美酒,不妨去寒舍坐一坐吧,权当是我为贤侄庆祝,也为州府君接风。”

    张静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张举人一眼。

    张举人激动的道:“都是本家,是自己人,若是推拒,便是瞧我不起了,走走走,我那还有好茶呢,武夷岩茶,珍藏酗酒了。州府君,您看……”

    张举人一脸堆笑。

    知州是何等玲珑之人,一看到张静为难,心里就有数了,便含笑道:“如此甚好,劳烦带路。”

    张举人在经历了妒忌和羡慕恨之后,似乎开始接受了事实,于是,心里便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府君来了,自己好好和他结交一下,也好。

    还有张静,以后……说不准还有仰仗之处呢。

    他眉飞色舞,在前领路。

    …………

    可几炷香之后,张举人脸上的笑容,便逐渐消失。

    他人站在自己家的厅堂外头。

    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在内里吃着茶的知州和张贤弟,还有州中诸官们,都在谈笑风生,而自己要进去凑个热闹时,却被一个书吏拦住了。

    “不要碍事!”

    “……”

    …………

    这是第三章,今天还有两章,晚上一点半之前会送到,嗯,就这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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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介绍: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