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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六章:二狗子的妖孽人生

    陈二狗说罢,便高声道:“大洋成就了我陈虎,往后大明还要三下西洋、四下西洋,有用得上我陈虎的地方,我陈虎怎敢不尽力,殿下问我们还下不下海,为何不下?弟兄们愿意跟着徐大使,也愿意跟着寿宁侯,咱们这么多弟兄在海里,遨游四方,是何等的痛快,又能挣大笔的银子,养活妻儿老小,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只要徐大使和寿宁侯一声召唤,往后这海,小人下定了。”

    他嘶吼着,众水兵和水手也是激荡不已,纷纷道:“下海。”

    徐经听的眼睛都红了,心里感慨万千,这些人在船上和自己朝夕相处,每一个人,他都能叫上名字,下一次下海,身边还有这么多熟悉的面孔,这……是何其幸运的事啊。

    张鹤龄终于松了口气。

    他怕就怕这些该死的狗东西,拿了老子的银子,美滋滋的去过自己的好日子了,这……这不就成了诈骗了吗?吃了我张鹤龄的,还不叫你们吐出来?

    现在众人心情激昂,情绪一度失控。

    朱厚照亦是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上前拍了拍陈二狗的肩道:“说的很好,本宫很是欣赏,为了表彰你的功绩,本宫决定将那小朱秀才是坏人号,改为定海伏波陈二狗号,陈二狗,你是好样的,连本宫都不如你。”

    “殿下……”陈二狗激动得不得了,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嘴巴嚅嗫着:“殿下,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时候,朱厚照却是回头,用杀人的目光,狠狠的瞪了方继藩一眼。

    方继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小朱秀才是坏人号……自己只是随口一提而已,谁晓得徐经就拍板了,这怪谁,怪我方继藩很耿直,还是怪徐经开不起玩笑?

    如果真要追究,那就打死徐经赔罪好了。

    朱厚照道:“大明缺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什么该死的忠义,什么礼义廉耻,本宫看不上,说一百遍,也不及有胆子下海有用。二狗子,本宫知道你想讲一些感激涕零的话,可你不必说了,本宫心里都知道,你……已不再是你老母和妻儿的二狗,从此之后,你是镇国府的二狗,你是无数水手和水兵们的二狗,你的大名会传遍宇内,二狗子,你好好的下海吧,你娘和你的妻儿,本宫会照看着,谁敢欺负他们,就是欺负本宫,就是打老方的脸,本宫和老方一定会为你们出气,将他们碎尸万段。这天下不缺商贾,不缺文士,不缺农户,缺的,就是二狗子你这样的人,若本宫有千千万万个二狗子,咱们大明就可光照万年。好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本宫都明白!”

    朱厚照的一番话,说的无数水兵们眼泪哗啦。

    这可是太子殿下啊,有他这些话,弟兄们就算是卖命,也值了。

    更何况还有徐大使这般胸怀大志的人,弟兄们在他身边,耳濡目染,知道自己所做的乃是光照万年的千秋伟业,就算是搭上这条命,也是值了。

    还有如寿宁侯张鹤龄这般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任何战利品,自己都分文不取,甚至在船上,自己天天吃着老鼠尾巴,据说登上了岸,还每日都在吃粥,堂堂皇亲国戚,日子过的苦巴巴的,却散尽财富,让弟兄们个个腰缠万贯,大鱼大肉,妻儿们都过上好日子。跟着这样的人,就算是环切了自己,哪怕是去做个阉人,那也值了。

    人生如此,能得遇如此人垂青,得到他们的护佑和欣赏,夫复何求。

    士为知己者死!

    陈二狗的脸色又青又白,他很多次尝试着想开口说什么。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再多说什么,都变得矫情了。

    他只得热泪盈眶的道:“太子殿下大恩大德,小的们这条命就给镇国府了,太子殿下叫我们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们绝不皱一下眉头。”

    众人随即纷纷道:“万死不辞!”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

    他喜欢二狗子这样的人,实在!

    朱厚照万分高兴的哈哈大笑道:“今日……大家都在,本宫设宴,咱们……吃牛!”

    张鹤龄却是一副愁眉苦脸样子,心里仿佛有着什么心事,可一听吃牛,顿时精神抖擞,他神采飞扬的振臂一呼:“吃牛!”

    众人听罢,再不迟疑,纷纷乐呵呵的道:“吃!”

    太子殿下亲自设宴,对于二狗子们而言,这绝对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

    大家满面红光,激动得不得了。

    随后,朱厚照领着人到了屯田卫的饭堂,众人坐下,一盆盆热腾腾的牛肉便端了上来。

    朱厚照随即用勺子敲了敲盆子,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大声道:“诸位,诸位,本宫还有话想说,为了让大家出海,不至饿着,咱们的温先生弄出了罐头,以后出海,你们便带罐头出去,且看看。”

    他一面说,一面取出了一个玻璃罐子。

    这罐头在历史上,是拿破仑时期的产物,因为行军时,人们发现食物很容易**变质,于是拿破仑拿出重赏,希望有人解决这个问题!

    最终,一个厨师想到了办法,他发现当食物在全部置于沸水锅中,加热小半个时辰之后,趁热用软木塞塞紧,再用线加固或用蜡封死,食物在罐子之中就可以保持长久不变质,因而也得其名。

    方继藩根据这个方法,和温艳生商量了之后,试制出了十几个品种的罐头。

    其中就有雪梨罐头,将梨子泡水,煮沸,倒入罐子中密封。或是牛肉罐头,又或者是八宝粥……

    这些罐头,可以保证水手和船员们在航海的过程中,能够补充足够的营养,不至出现营养不良,或是缺乏维生素以及脂肪的情况,有了这个……对于下海的水兵和船员们来说,船上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

    不过这罐头的成本,自然是不低的,当然,这个成本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可对于腰缠万贯,以及能带来巨大财富的船队而言,这些成本,可谓是不值一提了。

    朱厚照笑呵呵的道:“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每人领几个罐头回去尝尝看,若觉得口味不好,可以修书来提一提建议!二狗子,你有儿子吗?你儿子应该爱吃这个!”

    陈二狗的脸色又青又白,他很多次想要提醒一下太子殿下,自己不是二狗,自己是陈虎,可此时殿下叫到自己,他想说的话,却是很快吞咽进了肚子里,不争气啊!

    他乖乖的道:“殿下心里记挂着小的们,小的们感激不尽。”

    朱厚照很是豪迈地道:“来,举起酒盏,咱们……为二狗子喝一杯!”

    “喝!”众人欢欣无限。

    说实话,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吃过牛肉,他们本来就是苦哈哈,何况市面上,几乎没有牛肉,这等熟牛肉,既不是他们吃的起,也不是他们有资格吃的。

    这吃牛肉,仿佛成了身份的象征。

    又可以吹牛逼了。

    这肉的滋味,好极了,二狗吃的很欢快,早将不愉快的事忘了个干净。

    他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为了这口牛肉,这条命,他恨不得多卖太子殿下几次。

    只是才吃了一半,突的,咔擦一声。

    陈二狗拧起了眉头,感觉口里有点痛,一摸,牙齿竟有点松!

    随即,他吐出了口里的牛肉来,从这渣滓里,竟翻出了一颗钢珠。

    他小心翼翼的捏着钢珠,这……是啥?

    这牛肚子里,还会生钢珠?

    卧槽……神了啊!

    ………………

    英国公张懋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没好好的歇一歇,又匆匆的赶到了宫里来。

    这旅途劳顿,他是累得一把老骨头都散架了。

    可即便是回来了,还有许多事呢,良辰吉日,又要到了啊。

    准备的工作,一刻都不能松懈,祭祀这等高级的玩意,哪怕是出一点瑕疵,都可能惹来上天和列祖列宗们的不满。

    也正因为如此,此等事,陛下不能轻易假手于人,这也是将这等重任交给自己的主要原因。

    就比如那方继藩吧,陛下肯定是信任的,可他有脑疾,自然也就被排除在外了。

    这等不讲究的人,怎么能去祭祀列祖列宗呢?

    张懋心里愤愤不平的这般想着。

    却突然又想,为啥自己没有脑疾,为啥自己生下来如此的健康?

    他心里又叹了口气,他一回到礼部报备了一下,宫里就来人了,请他入宫。

    张懋不敢怠慢,心里说,莫非又有什么新的祭祀吗?

    等到了暖阁,便见弘治皇帝正在对刘健等人嘱咐着什么,刘健等人不断点头,表示同意。

    张懋缓步向前,而后拜倒道:“臣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弘治皇帝抬眸,见到了张懋,打量着显得有些消瘦了的张懋,不禁感慨道:“卿家真是辛苦了。”

    张懋道:“陛下,臣为陛下效力,理所应当,能为陛下分忧,臣不辛苦。”

    弘治皇帝连连点头,心里不禁感慨,张卿家,真实在啊。

    ………………

    还有,准备去网吧,找个包厢去写了,老虎告诉自己,努力!

第七百四十七章:钦命巡西山

    弘治皇帝欣赏的看了张懋一眼:“你千里迢迢赶来,朕没有让你休息,却是将你召来此,说来,朕也是惭愧的很。只是……眼下却有一桩公案,朕思来想去,也只有张卿家去办,朕才放心。”

    说着,弘治皇帝的目光,扫了一眼马文升。

    马文升板着脸。

    最近马文升骂王鳌骂的厉害。

    这王鳌,真是坑哪。

    他倒没有和外头所流传的一样,认为王鳌当真勾结了方继藩,给陛下的内帑送银子。

    而是认为王鳌愚不可及,五六百万两纹银啊,就这么送走了,都说兵部糟践银子,兵部有糟践银子吗?好吧,就算是糟践银子,可和你王鳌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毕竟是有弘治朝君子之称的兵部尚书,这两年没有发挥出战斗力,可如今,逮着了机会,狠狠的骂了一通,一下子,心里舒坦许多了,这久治不愈的支气管不畅,竟也是疏通了不少。

    现在张懋终于回来了,正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时候,马文升便道:“是啊,英国公,这事儿,还非你来出面不可。”

    张懋一愣,道:“不知是何事?”

    马文升道:“请陛下将那图纸,给英国公看看。”

    弘治皇帝颔首。

    萧敬便取了图纸,送到了张懋的手里,张懋低头,这是一个图纸,上头标注了许多数字,包括了尺寸和厚度,还有大抵的图形,甚至连炮膛里头,也做了剖面图,可谓是详尽无比,只需一看,便清晰无比。

    张懋好歹是忠烈之后,看着这图纸,陷入深思。

    “英国公,以为如何?”

    “有些问题,和其他的火炮,有些不同。”张懋道。

    马文升眼前一亮,果然不愧是英国公啊,讲究,专业。

    弘治皇帝手搭在案牍上:“有何不同?”

    张懋道:“这炮管上标注的尺寸,单薄了一些,如此一来,确实可以减少火炮本身的重量,可如此单薄,太容易炸膛了。除此之外,便是炮管的问题了,炮管里,居然还刻了阴线,这……有何用?难道,不怕卡着弹丸吗?再者……”

    张懋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这图纸上的问题。

    马文升不断颔首:“不错,这份图纸,乃是驸马都尉方继藩呈送上来的,图纸进上之后,陛下很是重视,立即下旨,命兵部督造。而王恭厂,则负责了具体的制造,兵部召集了王恭厂的巧匠,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将火炮造了出来,可结果……却是……炸了。”

    张懋皱眉:“果然……”

    “还酿成了不小的火灾,损失重大,最紧要的是,也引来了京中的哗然,大家都很担心哪……可那方继藩却自称,他按着原来的图纸,将这火炮造出来了,英国公认为,可能吗?”

    张懋的眉头皱的更深,摇头:“天方夜谭。”

    “正是如此,所以陛下对此,很是疑窦,思来想去,得有人亲自去查验不可,英国公对火炮,也颇有心得,陛下又信得过英国公,不妨,就请英国公走一趟。”

    原来只是这小事……

    张懋心里唏嘘,这辈子,真是屁大的事都有自己的份啊,一生蹉跎,注定了成日在这繁琐的小事之中奔波一生了。

    只是去看看火炮而已,还需自己去?

    还有方继藩那小子,你没事吹啥牛?

    张懋只好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而马文升也松了口气,事实上,王恭厂一场火灾,让兵部大失颜面,尤其是方继藩那厮还吹嘘自己能造出来,这简直就是将兵部和王恭厂按在地上爆锤哪。

    啥意思?堂堂兵部下辖的王恭厂,这座有百年历史,负责全天下火器制造的地方,还不如你火炮都没摸过,被你方继藩请了一群逃荒的张家人的西山厉害?

    若是如此,那么要这王恭厂有何用?要我这兵部尚书何用?

    张懋道:“要不,臣明日去吧。”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明日……过几日,不是吉日就到了,祭祀准备好了?”

    “没……还没有,臣刚回京。”张懋憋红了脸。

    弘治皇帝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张懋硬着头皮,有一种原地爆炸的心情,却不得不道:“那臣现在就去,明日……得去皇陵。”

    “有劳卿家了。”弘治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张懋马不停蹄,自是往西山去了。

    姓方的那小子,做了驸马,不去祭祀,还成日游手好闲,整日瞎折腾个啥。

    张懋走出暖阁的时候,气喘吁吁,累啊,千里奔波回来,又得去西山,所以他是带着一肚子怨气的。

    ………………

    陈二狗们已撑不下了。

    他们一个个拎着罐头,看着这一个个玻璃瓶里的梨子和粥水,卖相不错,可是……这玩意能吃?

    回去再吃。

    不过,接下来,他们却被告知,自己手里的凭据,可以兑换真金白银,当然,也可以兑换金票和银票。

    王金元满面红光,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苦口婆心的讲这镇国府钱庄发行的金票和银票。

    “这岂不就是大明宝钞?”有人忍不住道。

    人们对于大明宝钞可没有好印象,这玩意……贬值的太厉害,说实话,现在市面上,真没人敢用。

    王金元拍着胸脯道:“不一样,全然不一样,整合钱庄里的金票和银票,得和库藏的金银相仿的,有多少金银入库,则印多少金票和银票,若是有人取兑,收上来的金票和银票,立即销毁。太子殿下和驸马都尉作保。”

    太子殿下……

    陈二狗有些动容了。

    事实上,他一直都在烦恼着一件事,就是这金银怎么搬回家去,这太招摇了,哪怕他已胆大包天,连程千户都看不起,可是这么显眼和招摇的玩意摆在家里,还真是有些放心不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哪。

    倘若这金票和银票当真可以随时取兑,倒是真便捷不少。

    毕竟,没有人愿意背着几十上百斤重的金银出门。

    陈二狗道:“徐大使和寿宁侯也作保吗?”

    “当然,寿宁侯乃是太子殿下的舅舅,徐经乃是驸马都尉的门生,什么是门生哪,门生就是儿子,都尉发生徐经他爹,这爹都作保了,你们说,这儿子,是不是作保?”

    这道理好,通俗易懂,大家一听爹和儿子,就啥都明白了。

    陈二狗毫不犹豫道:“那我兑换一点金票和银票,再取一点现银和现金。”

    这下……信了。

    不信都不成。

    徐大使的人品,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还有寿宁侯,那真是,啧啧……没话说。

    说难听一些,那寿宁侯倘若当真贪财,会将这些金银赏赐给众兄弟吗?不会!

    寿宁侯是个专门利人,毫不利己的人。金银在他眼里,都如浮云一般,他瞧不上,他心里头,只有义气。这金银说再难听点,就是寿宁侯送给大家的,这金银储藏在这个钱庄里,还怕取不出来?

    倘若这个世上,连寿宁侯都是个贪得无厌,臭不要脸,锱铢必较的人。那么这个世上,还会有好人吗?这个世上,还有人值得托付和信任吗?这个世上,还有善良和光明吗?

    倘若世界是黑的,那么寿宁侯就是一道光,他使历经了杀戮和狡诈的陈二狗们明白,这个世上,依旧还有光明!

    陈二狗话音落下,众人纷纷道:“好,我也兑一点急用的金银,其他统统换金票和银票。”

    “我也换,我也换。”

    “我换……”

    “好好好,大家不要急,不要急。”王金元笑的开了花。他是商贾,自然知道,这钱庄意味着什么,钱庄能吸储,又意味着什么,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一本万利的买卖吗?

    表面上,钱庄只是帮助大家保管银子,可一旦金票和银票,得到了水手们的认可,意义重大啊。

    王金元现在将精力都放在了这钱庄上头,只要钱庄办好了,西山这里的一局棋,便算是全部盘活了。

    他开始和招募来的学徒和文吏们,点验每一张凭据,为他们支取真金白银,或是给他们兑换金票和银票,水手和水兵们则一个个喧嚣起来,热闹无比。

    说实话,到了陆地上,他们各自回了自家一趟,见到了其他人,方才知道,原来自己和他们,哪怕是自己的亲人,都已脱节了,没有人能理解他们,而他们,也无法理解别人。一个人站在了另一个层次去看世界之后,就无法融入原来的世界。

    可只要这些从前朝夕相处的老兄弟们聚在了一起,一下子,仿佛就有说不完的话,不只如此,大家也都放得开了,一个个骂骂咧咧,说着只有他们这些水手们才懂得各种话,虽然动辄被人骂老狗,被人各种嘲笑和讥讽,却也觉得是欢快的。

    陈二狗也格外的开心,他听到这些粗俗的叫骂,眼圈通红,竟是泛着泪。

    ………………

    网吧里只有两台电脑的包厢,隔壁有个小伙子也在玩,看我不断敲键盘,不断的眼睛瞄过来,老虎有点声音,码字不痛快啊,很想瞪他一眼,说一声你瞅啥?可努力的想了想,老虎要冷静,老虎是个有素质的人,老虎还有很多可爱的读者,在等待老虎更新,他们还会给老虎投月票和打赏,老虎忍了,深呼吸,新鲜出炉一章,奉上。

第七百四十八章:战场之神诞生

    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躲在钱庄的后院,焦灼的等待着消息。

    虽然方继藩义薄云天,可并不见得,这些该死的水兵们,会讲义气啊。

    今日说了这么多催人泪下的话,面子是做足了。

    可倘若这些该死的水兵和水手们死要钱,不见真金白银不撒手呢?

    那就真真的作了孽,这么多铜版,还有设计出来的用纸,以及印刷的匠人,统统都做了无用功。

    没有这些水手们的金银,来作为储备,方继藩可不敢开钱庄。

    这个时代,金融系统,尤其的脆弱,随便一个流言,都可能发生挤兑,要建立信用,就必须得在许多次挤兑的风潮之中挺下来,建立信用。

    说穿了,就是哪怕再好的名声,也抵不上库存的真金白银。

    可一旦这些真金白银被水兵们换成了金票和银票,那么……钱庄便算是站稳脚跟了。

    往后,方继藩甚至可以要求商贾们收购西山的玻璃、无烟煤,也必须用金票和银票,西山的毛线,也必须用金票、银票交易,这些都是畅销品,商贾们喜欢,只要进货,就不愁销路。

    毕竟,全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这就会促使大量的商贾,不得不四处去兑换金票和银票,商贾们需要金票、银票流通时,一些商贸的活动,便可以通过金票和银票促成,而一旦人们深信了金票和银票的信用,确认自己手中的纸片可以随时取兑,越来越多的人,会接受这种简单便捷的货币。

    等了足足大半时辰,王金元匆匆到了后院,他口干舌燥,大汗淋漓,见了太子和方继藩,来不及行礼,而是喘着粗气,倒了一口冷茶,一饮而尽:“殿下,少爷,妥当了,放出的金票和银票,价值有九百三十五万两,其余的,统统被水兵和水手们取兑走了。”

    朱厚照乐了。

    事实上,他对金融这玩意也不懂。

    未必知道,这金票和银票的推广,意味着什么,可朱厚照不在乎,他享受的是成功的乐趣。

    方继藩不由感慨:“咱们的军民百姓们,真是厚道啊。”

    这一届的韭菜,真的很……好割。

    大事已定,接下来,就是开始运营了,只要保证信用,能够应对各种流言蜚语,金票和银票,迟早会越发的深入人心。

    却在此时,外头有人匆匆来:“殿下,都尉,英国公奉旨而来,要见殿下和都尉。”

    朱厚照和方继藩对视一眼,自是知道张懋的来意,都乐了,朱厚照神气活现:“走,瞧瞧去。”

    到了镇国府,英国公拉长了脸,焦灼等待。

    他很忙,明日清早,还要早起,沐浴更衣,没时间在此磨磨蹭蹭。

    见太子和方继藩来。

    张懋便先向朱厚照行礼:“见过殿下。”

    方继藩则向张懋行礼:“见过世伯。”

    张懋在太子面前,不便发作,勉强露出笑脸:“殿下,臣奉陛下之命,特来……彻查王恭厂火炮炸膛之事。”说着,取出了图纸:“这图纸,可是方贤侄进献的吧。”

    方继藩道:“是呀。”

    张懋道:“进献之后,王恭厂依着图纸造出了火炮,却是炸膛了,引发了满京师的猜疑,文武百官,无不侧目,后果很严重啊。”

    这言外之意是告诉方继藩,以后消停点吧,别惹祸了。

    方继藩道:“世伯,侄儿这图纸,完全没有问题,侄儿可以用自己的人头担保。”

    “……”张懋不喜欢抬杠的人,而方继藩,历来都是杠精,他……习惯了。

    张懋捋须:“嗯,老夫的来意,就是这个,听说西山,也铸了一门火炮,是依着图纸铸造的,陛下特命老夫来此,看看。”

    他说的轻描淡写。

    却颇有几分不信的样子。

    说起火炮,张懋也算是老行家了。当初其先父在世时,张懋打小就在军营中长大,明军最犀利的武器,就是火炮,据说张懋还是婴儿的时候,他爹张辅还将张懋塞进炮膛里,任张懋在里头嗷嗷叫,这叫培养炮灰。

    张懋只道:“好,带老夫去瞧瞧。”

    朱厚照精神奕奕:“好得很,好得很,张卿家,本宫亲自带你去后山。刘伴伴……”

    他一说到刘伴伴,却忙有一个宦官到了面前。

    这宦官自然不是刘瑾,乃是东宫的张永。

    张永笑嘻嘻的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不禁有几分惆怅,道:“本宫又叫错了。”

    张永立即如丧考妣的样子:“这是因为殿下是个重情义的人,张公公生前,是个厚道人哪,何止是太子殿下,便是奴婢,也无时无刻都怀念他,一想到他,眼泪就哗啦哗啦的想要流下来,哈哈哈……奴婢想哭……奴婢真的想哭……”他忍不住,居然笑出来,可张永知道自己不能笑,忙是想绷住脸,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可内心的喜悦,藏不住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张永顿时吓尿了,心里说不能笑啊,于是这脸又哭又笑,变幻无常,索性扯着嗓子干嚎:“哈哈哈……”捂着自己的心口:“呜呜呜……奴婢该死,奴婢想到了刘公公的音容笑貌,想他在泉下,一定……一定无时无刻,都念着陛下,念着奴婢,奴婢和他,就像亲兄弟似得,奴婢的心,像刀子割一般,奴婢难受啊……啊哈哈哈……真难受……”

    朱厚照怒气冲冲,上前就是个张永一个耳光。

    张永顿时被拍飞,这一次,他真哭了,哀嚎一声:“诶呀呀!”滚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立即化身为透明人,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舔舐伤口。

    “狗一样的东西!”朱厚照怒骂。

    接着,朱厚照唏嘘一番。

    还是刘瑾好啊,竟有些发现,本宫有点对不住他,可怜的刘瑾,尸骨无存……

    朱厚照心沉到了谷底。

    张永站在一旁,满怀着幽怨,心里委屈巴巴,可不知咋的,一想到刘瑾,他就想笑,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这是病,赶明儿得找个大夫看看去。

    …………

    众人到了后山,一门火炮,早已架设在此了。

    张卫雨带着一干张家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炮身。

    这是宝贝啊,是张家人吃饭的家伙。

    听说寿宁侯回来了,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回来了……张卫雨和族人们,心惊肉跳,生恐这寿宁侯,又打着招牌来占便宜,他们是怕了,真怕了,看着火炮,张卫雨露出了对孩子一般的溺爱。

    等看到一行人来,人群之中,竟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寿宁侯张鹤龄。

    这张鹤龄论起来,还是自己的二大爷,张卫雨忙是低头,假装没有看到张鹤龄。

    张鹤龄是跟来凑热闹的,水手和水兵们纷纷都告辞了,他没走,故意留下来,他记得饭堂的后厨里,好像还有好几大盆的牛肉没有端上来,这样也好,夜里的饭也省了,美滋滋。他盯紧了太子和方继藩,他们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脸是什么东西,有牛肉好吃吗?

    此时他兴冲冲的跟着来了后山,一看到了张卫雨等人,便抬头看天。

    穷亲戚嘛,很讨厌啊,谁知道这些饿疯了的穷亲戚,会不会来占自己的便宜,哼,我也很穷呢,这群穷鬼,却每日想从本侯身上扣扣索索,想干啥,反天了?

    气氛有些尴尬。

    张卫雨便上前,给朱厚照和方继藩行了礼。

    可张懋却很快,将目光落在了那火炮上。

    他手里捏着图纸,上下打量着炮身。

    这火炮,还真有点名堂,看着……竟和设计图纸上的一模一样。

    这炮身所用的钢材,竟也比寻常的火炮,要精致一些。

    他手捏了捏炮身:“竟没有气孔?”

    方继藩摇头。

    张懋啧啧道:“这就怪了。”

    须知铁这玩意,要锻炼出来,因为里头有空气,所以铁的内部,有气孔,一般的办法,就是锻铁,也就是通常意义上,铁匠拿着锤子,不断的对这熟铁进行捶打,就如揉面一面,将面中的气揉出来。

    因而,才有了百锻钢的说法,这千锤百炼,其实就是形容这等炼钢铁的方式。

    可问题就在于,若是制刀剑,用这种方法,没有问题,可铸炮就不同了,一门火炮,重达上千斤,这么大的工程量,难道还真千锤百炼不成?

    尤其是这些年,武备松弛,这等百锻钢就越发少见了,绝大多数的火炮铸造起来,所用的钢铁材质,很是一般,因为钢铁中存有空气,时间一久,这气泡就形成了中空,而炮身,也是坑坑洼洼,炮管的强度,可见一斑。

    可这不打紧,强度不够,可以用厚度来凑啊,为了避免这脆弱的炮管承受不了炮膛内火药爆发的冲击力,免得炸膛,匠人们发明了一种很聪明的办法,不断的加强炮管的厚度,一个铁疙瘩堆上去,甭管啥火药,你炸膛来试试看。

    张懋已习惯了火炮就该是坑坑洼洼,敲一敲,里头还有些许中空的闷响,似这样表面平滑的火炮,很少见啊。

第七百四十九章:大开眼界

    只是,看着这‘细薄’的炮管,还有这比寻常火炮要长一些的炮身。

    张懋眼里,依旧还是疑窦重重。

    这玩意,能炸?

    不怕炸膛?

    他面带微笑,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道:“世伯,不知边镇上的火炮,能射多远,精度如何?”

    “这……”张懋只稍稍犹豫,道:“大抵有两三百丈。精度……是啥?”

    两三百丈,这太笼统了。

    事实上,滑膛火炮,尤其是滑膛内,还特么有气孔的火炮,也不可能指望,有准确的射程,完全……看运气。

    方继藩颔首点头,这一点,和他了解的史料,大抵符合。明朝的火炮在相当一段时间,是以虎蹲炮为主,射程并不长,精度……确实是看运气。

    等到后来,西方人开始出现,并且东西方有了交流,红夷大炮也就被明军引进了进来,这等火炮炮管长,管壁的厚度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底的原理;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并且还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而它最优秀的,就是射程,作为加农炮,红夷大炮的射程达到了三百至五百丈。

    方继藩所提供的图纸,其实就是红夷大炮的样式。

    其特点就是炮管长,却无虎蹲炮的厚重,不过比之寻常的红衣大炮,却选择在炮膛内,刻了阴线,这阴线,即是膛线,因此,那怕是比之历史上的红夷大炮,其射程和精度,还要强了不少。

    方继藩笑嘻嘻的道:“世伯,你看看对面的山头。”

    说着,递了个望远镜到了张懋手里,张懋远远看着山头,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对面的山头是,居然是一大片的树木,有一处区域,树木上都系了红绳子,这区域有数丈见方,张懋皱眉:“干啥?”

    “我们要击那些系了红绳的林子。”朱厚照眉飞色舞道。

    张懋有点无语,对面山头,足足有七八百丈吧,这七八百丈的距离,还要射中目标?疯了吗?

    张懋不信。

    可在太子面前,他不信,也得憋着,作为打小,就在炮管里愉快玩耍的英国公,张懋对火炮,实在太了解了,只得干笑:“此地,距我等怕有八百多步……这……咳咳,太子殿下,果然壮志凌云啊。”

    只说壮志凌云,其实就是说,心比天高,可是嘛……其他的,自然也就不好说了。

    “老方,咱们给英国公开开眼。”

    “好呢。”方继藩美滋滋的点头,而后道:“殿下,你来装弹。”

    炮弹太沉了,方继藩脑壳有点疼,这事儿,只能让身体健康的朱厚照来。

    朱厚照没说啥,捋起长袖,一扎,嗷嗷叫着,揭开了一旁的木箱子,箱子里,一排炮弹露出来。

    这炮弹和寻常炮弹不同,方继藩叫它开花弹,在弘治朝时,炮弹还是实心的,不过直到了嘉靖年间,也就是数十年后,大明才开始发明出了‘毒火飞’,这‘毒火飞’,乃是开花弹的原型,弹内装“砒硫毒药五两”,点火后“将飞打于二百步外,暴碎伤人。

    当然,方继藩是个善良的人,此等开花弹,现在虽是头一遭出现,却并没有在填装了火药的炮弹里,装填砒霜、硫磺、毒药这等缺德的玩意,他只在里头,命人装填了钢珠,一个炮弹里,装小钢珠百颗。

    所以,别看这开花弹是中空,可事实上,份外的沉重。

    方继藩在另一边,开始装填火药,将一包火药,自炮口塞进去,而后,用长柄木塞将火药填结实了。

    此后,朱厚照嗷嗷叫的,搬着炮弹来,龇牙裂目:“快快让开。”而后,将炮弹装入炮口。

    炮管里很平滑,又因为有膛线的缘故,所以炮弹的精度,必须做到和炮筒内壁丝丝合缝,这炮弹预留了一根长长的引线,随即,便溜进了炮筒的底部。

    一切干完了。

    朱厚照开始拿起了簿子。

    这红夷大炮的样式,本为加农炮,现在却生生的,被方继藩折腾成了榴弹炮。

    不过不打紧,有用就好,他不喜欢实心炮弹,喜欢开花的,哗啦啦一片才好。

    方继藩手扶着炮筒,忍不住感慨:“好累啊。”

    朱厚照气咻咻的瞪了方继藩一眼,你一个装填火药的,也累。那本宫是啥?

    他懒得理方继藩,却是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簿子。

    在精度增强之后,很快在试射的过程之中,朱厚照就发现,这门新式的火炮,是有规律的。

    炮弹射出,有其轨迹,是抛物线的原理,所以,只要用炮耳为中轴,调整了射击的角度,同时用命门和准星,确定了目标,再通过炮弹射出之后,轨道的计算,最终计算出炮弹着落的方位。

    而这……却是涉及到了算学。

    当然,方继藩也指点了朱厚照一番,朱厚照似乎也开始摸着了窍门。

    方继藩准备指挥着炮手,来校准一样火炮的仰角和准星,朱厚照手一挥:“本宫来,取算盘!”

    “……”

    张懋看着,虽颇有章法,可是……取算盘什么鬼,你家放个炮仗还要用算盘?

    早有人预备了算盘,朱厚照拿着炭笔,极认真的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将簿子一摊开,对照着从前射击的几个公式,而后手里的算盘啪啪啪的响,有时放下笔,伸出手来,掐算着什么,口里喃喃自语:“三三为九,九九八十一,八十一……”

    这……这……张懋捂着自己心口。

    自己不该来,这两个混账,他们在跳大神?

    终于,朱厚照大抵计算出了什么。

    眼睛一亮:“结果出来了,来来来,仰角七十二度,本宫亲自来校射。”

    方继藩不得不佩服朱厚照,这家伙,讲究!

    校射完毕,朱厚照不放心,看向方继藩:“老方,你的火药没装错吧,装多和装少了,都影响本宫的计算结果的。”

    方继藩拨浪鼓似得摇头:“殿下要用人不疑。”

    朱厚照才激动道:“好,来人,给本宫点火。

    有人取了火把,先点燃了炮弹的引线。

    炮弹也有引线?

    张懋满是疑窦。

    那引线上溅射起火花。

    与此同时,开始点燃了插入了火炮后壁的引线,朱厚照等人早将火炮固定住了,随即,一声久违的轰鸣声而起。

    炮筒的最底部,一斤二两的火药瞬间炸开,产生巨大的气浪,气浪疯狂的膨胀,推挤着炮弹,炮弹则迅速的沿着膛线旋转起来,等炮弹随着火光,在离开炮筒的瞬间,这炮弹随之膛线,已经开始自旋,随着这惯性,疯狂旋转的炮弹直接朝向目标。

    滑膛炮和膛线炮的区别就在于此,火炮加了膛线以后炮弹在炮管里阻力增大,炮弹能够获得的气体能量就多些。而最重要的是,膛线有赐予炮弹一个旋转的能力,炮弹在飞出去以后通过自我旋转,大大的减少了空气中的阻力,同时加强了精度。

    那炮弹在天空,呼啸着,宛如流星一般,生生朝着对面的目标,砸去。

    张懋张大眼睛,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肉眼已经不够用了,忙是取了望远镜,抬起,便见那炮弹,竟已没入了那系了红绳的一片林莽。

    张懋倒吸了一口凉气……

    居然……命中了。

    而且……射程比之寻常的虎蹲炮,竟是增加了一倍以上,且是……指哪打哪。

    张懋可不傻,自然清楚,这射程的增加,意味着什么,这玩意若是放到了军中,就是神兵利器啊,神了,神了……他心理啧啧称奇。

    可就在此时,对面的山头,却在此刻,突然发出了火光。

    咋……咋回事?

    张懋有点懵,又炸了?

    炮弹还能炸?

    那对面山头,一片系了红绳的树林里,火光冲天,随着一声巨响,气浪将无数枝叶和丛林炸了个一片狼藉,爆炸引发的火星,引燃了附近的枯叶,于是乎,乌烟滚滚。

    张懋一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忍不住道:“他娘的,厉害了!”

    朱厚照也抬着望远镜瞄着,口里发出欢呼。

    张懋激动的老脸通红:“此炮厉害,厉害的很哪,继藩,咱们得去那山头看看,老夫要亲眼看看其威力如何。”

    寻常的实心炮弹,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个铁疙瘩从天而降,可方继藩的这玩意,居然还能二次炮炸,如此精准,如此射程,这是神兵利器啊。

    张懋算是大开眼界了,他乃将门之后,岂会不知道,这玩意的出现之后,会引发多么可怕的结果。

    他宛如一个孩子,不等方继藩回应,便兴冲冲的朝着对面的山头,疾走。

    朱厚照等人,只好尾随追上。

    张懋披荆斩棘,健步如飞,脸激动的通红,眼珠子都要裂出眼眶来,脑子里,冒出无数念头,若是想当初,靖难的时候,文皇帝若是有这火炮,我大父会战死吗?不会!想当初,若有这玩意,在交趾,我先父会抱憾撤离交趾,从此成为生平最遗憾的事吗?不会!

第七百五十章:真甜啊

    待到了另一山头。

    寻觅到了炮弹的着弹点。

    这儿,早已是被烧了个焦黑。

    可怕的却是,附近的树木,枝桠统统东倒西歪。

    虽然树干没有丝毫被摧毁的痕迹,可是那树木中,却被溅射出来的钢珠嵌进去,千疮百孔。

    看着这杀伤力。

    张懋脑子有点发懵。

    啥……啥情况?

    这玩意,还能开花?

    弘治朝时期,开花弹并没有出现,不过在后世,考古人员曾在内蒙古地区挖掘出一些明末时期的开花弹,这玩意是球体表面有一突出台体的圆型小孔,而后通过小孔里插上“药捻”来引爆,和西方早期的开花弹有所不同。

    方继藩的设想,其实就在于此。他曾在博物馆中看过这玩意,有点粗糙。因为黑火药难以炸开炮弹的缘故,所以人们想了一个办法,即刻意的在药捻附近留一个比较轻薄的地方,因为药捻的位置是炮口位置,所以炮弹在发射出去时,不会立即炸开,可一旦炮弹内的火药开始膨胀,这一片薄弱的位置,会迅速的被炸开,里头的钢珠,瞬间沿着这‘溃堤’处飞射而出。

    火药飞溅而出时,因为温度飞快升高,甚至可能喷出火舌,这火舌,便极有可能酿成火灾。

    火苗加上钢珠,不,钢珠的成本高了一些,其实这玩意,就是铁珠,甚至很多铁珠子,还是锈迹斑斑的,铁珠这玩意,越是生锈威力越大,一旦射出来,进入了人的体内,这生锈的铁珠便会引发人体体内的‘痈疽’之症,在这个没有治疗破伤风的时代,得了‘痈疽’,基本上就必死无疑了。

    更黑的是,这生锈的铁珠子射入人体,还不会立即死去,也就是说,受伤的人,还会不断的消耗着敌军的口粮,并且因为痈疽渐渐开始发作,会造成敌军极大的负担,这么多不治之症的伤病,你若是将他们丢弃,难免士气低落,所有人都怀着兔死狐悲之心,你若是不放弃他们,任由他们消耗你的粮食和草药,甚至减缓你的行军速度,这……就是一个坑哪。

    除此之外,炮弹实际上却是用铜制,铜较为柔软,不似钢铁那般坚硬,射出时,因为膛线的缘故,会产生轻微变形。因而,炮弹口微微的裂开,有一些铜皮飞溅而出,也一并射入了树干之中。

    当然,张懋是考虑不了这么多的,他从树干里,努力的抠了一个铁珠出来,仔细观察,忍不住咋舌,铁柱深入了树干半寸,这是何等的威力,还有这附近,几乎是寸草不生。

    精度高,射的远,还威力十足。

    那些个虎蹲炮,简直就是废品哪。

    张懋想起了婴儿时被先父塞进虎蹲炮炮口的岁月,这些事迹,因为过于传奇,一直都在京营里流传,但凡是当初的老兵,说起已追谥为定兴郡王的张辅将军事迹,总会将这件事拎出来,用以证明,定兴郡王生前,如何教子有方。

    这门火炮,显然,孩子是塞不下了,这令张懋不禁感慨,倘若以后火炮都是如此,岂不是传统军中文化的缺失?老夫还想将来抱着孙儿塞进炮口里教育教育呢,这炮口,有点小哪,塞不下吧。

    很心疼,人心不古,传统文化缺失的厉害啊。

    呼……

    张懋顿时红光满面,他看着太子和方继藩,伸手:“谁按着图纸造出来的?”

    方继藩手指着张卫雨。

    张懋眼里放光,上前,一把拍在了张卫雨的肩头上:“王恭厂这么多人都造不出,你们就造了出来,这不但是继藩的功劳,你们也……功不可没啊,老夫……老夫这就回去禀告,这就回去禀告……”

    张懋激动的手舞足蹈:“等着吧,陛下见了此物,定会龙颜大悦,高兴的不得了,到时,少不得重重赏赐你们。”

    重重赏赐。

    张卫雨忙是挠挠头,作为张家最英俊的人,他露出了谦虚的笑容:“自当效劳……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张鹤龄眼睛有点直了,随即眼珠子开始转动起来,重赏?他乐了,哈哈一笑:“乖侄儿,伯父真为你高兴啊。”

    不等张卫雨反应,张鹤龄已是冲上前去,一把搂住张卫雨:“侄儿,伯父出海这么多年,无一日不在念着你,怎么样,你娘还好嘛?”

    那张懋,却已顾不得这个了,天有点黑,他得赶紧回去复命去,取了几颗铁珠子,便匆匆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大叫:“这里竟原有一头牛在此吃草,谁料到,不幸被误炸了,它一瘸一拐,鲜血淋漓的跑了三里地,才体力不支,倒毙在了地上。”

    朱厚照大叫道:“太可怜了,还不赶紧将牛拖回去,难道让这牛暴尸荒野,你们忍心吗?狗娘养的东西,刘伴伴……”

    张永在一旁,笑嘻嘻,一听殿下又叫刘伴伴,心有点凉,痛不欲生的样子,捂着自己心口:“殿下……”

    朱厚照见又是张永,才猛然想起刘瑾是真的已经死了。

    明明当初在南昌时,没啥感觉,可现在,心里竟有点空落落的。

    他狠狠的踹了张永一脚:“狗东西,回去通知温先生,让他帮忙处理一下这死去的牛。这炮谁放的,谁放的,杀人要偿命,杀牛要赔钱的!”

    所有人都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摸了摸鼻子:“本宫竟想起来了,这一次,竟是本宫,回去了。”

    ………………

    张懋兴冲冲的,回了京师,可天色已黑了,紫禁城已经封禁,张懋激动的不得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那炮,有了那炮可不得了啊,老夫将来带兵,横扫大漠,用这火炮打他娘的鞑靼人,一打一个准,保管叫他们哭爹喊娘。”

    小方,还是很有办法的,除了不会祭祀之外,还真是比老子强多了。

    可惜,今夜是见不着陛下了,只得耐着性子,等明早入宫。

    ………………

    陈二狗也跟着一批同袍,从西山到了京师,他们打算在京师里住几日,共叙兄弟之情,而后,再回家一趟,接着,怕是要准备去天津卫集合,随时准备出海了。

    既然决定了出海,他们自然格外珍惜,在陆地上的时光。

    一群人有银子,自然是住最好的客栈,预备着要去喝酒,自然也不免有人提议,要去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水兵和水手们,是最没有节操的,这一点,和洁身自好的方继藩完全不同,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脱离低级趣味。

    可在客栈里暂歇下,一群人手里还提着罐头,突然有人觉得有些饿了,忍不住取出罐头来:“这东西,不如尝一尝?”

    是啊,将来这玩意,可是要带着出海的,它们,就是未来水兵们的口粮。

    那就尝尝。

    陈二狗二话不说,取出了一个罐头,这玻璃罐子里,装着的,乃是雪梨,雪梨的皮,早已剥干净了,卖相很好,他努力的将这密封的木塞子揭开,顿时,一股梨香飘荡而出。

    众人凑着脑袋,看着这泡在糖水里的雪梨,

    “来来来,各位兄弟,都取筷子来,咱们一道儿尝尝。”

    中午吃了不少牛肉,肚子里有些油腻,陈二狗一声令下,众人便都不客气起来,命人去伙计那儿,取了数双筷子,又取来几个碗,每人分了一块雪梨,倒了点汤水在碗里。

    陈二狗取了雪梨,轻轻咬了一口,顿时……一股津甜的滋味,弥漫了他的味蕾。

    这……罐头里的雪梨,竟比自己寻常时吃的,还要甜的多。

    陈二狗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辈子,也就觉得中午的牛肉,吃的痛快,可现在……吃了这雪梨,却觉得浑身都舒畅起来:“真甜啊。”

    “这汤也是甜的,好喝。”

    有人喝了汤水。

    陈二狗忙端起碗来,将这汤水一饮而尽。

    片刻功夫,一罐子雪梨罐头,便被众人分食了个干净。

    “这玩意,就算不出海,寻常时候也吃不到。”陈二狗感慨道:“这下好了,咱们往后,出海带着这个,真的是不愁吃喝了。”

    “要不要试一试那牛肉罐头?”有人小心翼翼的道。

    “不试……”陈二狗如宝贝似得将罐头塞回去,这玩意,带回去给孩子吃,让他们见见世面才好。

    此时,所有人都眉开眼笑起来。

    心里舒畅无比,有人打趣道:“即便是为了这罐头,咱们出海,也无妨。”

    陈二狗乐了,这真是好日子啊,只要有足够的吃喝和给养,他甚至觉得,出海已经不是什么受难的事了,这天底下,还能去哪儿找这等既能发家,还能吃罐头的好事。

    天渐渐黑了,初春时节,万家灯火纷纷燃起。

    在这还带着寒冽的京师里,陈二狗等人,夜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随之而来的,是欢笑和那带着甜腻声音的吹拉弹唱,时不时,传来哈哈的欢笑声。

    可在此时,张懋却是一宿未睡,他背着手,来回在厅中踱步。

    “老爷,明日就要去祖陵了,老爷还不睡?可不要耽误了功夫。”

    “不去了。”张懋摇头,斩钉截铁的回答。

第七百五十一章:炸上天

    祭祀……

    张懋不打算去了,或者说,这个可以耽误几天,大不了,选择下一个吉日就是。

    现在出了这天大的好事,怎么能耽误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黎明初露。

    张懋抖擞精神,背着手:“备马,入宫。”

    张懋爱骑马,他不喜欢坐轿子,在他看来,坐轿子是病怏怏的文人们才做的事,自己是将门之后,怎么能坐轿呢。

    虽是一宿未睡,张懋却显得很精神。

    他跨上了马,带着几个家丁,转眼便至午门。

    午门外头,门已开了。

    内阁学士,待诏翰林,还有清早时,陛下需召见的各部尚书侍郎早已入宫。

    当今陛下,实在是勤政的过了头啊。

    张懋心里感慨,随后下马入宫,至暖阁,便见那暖阁里,早已露出了亮光,陛下显然早已起了,瞧着这暖阁外头,许多宦官都在,都是接引大臣的,显然,已召了不少大臣。

    张懋上前,紧接着,便是宦官通报。

    暖阁里,热乎乎的,弘治皇帝只穿着一件道袍,道袍宽松,在这不是正式的场合,乃是上至天子,下至庶民们都爱穿的‘睡衣’,不过道袍比之睡衣更好的地方就在于,它比睡衣更庄重一些,至少不显得不礼貌。

    弘治皇帝抚案,刘健等人则各自坐下,昨天傍晚,礼部尚书张升递了条子,说是满剌加国王派出了使者,前来朝贡。

    满剌加历来都是大明的藩国,虽然已有数十年,不曾来朝贡了,不过当初大明赐予他们的金册都还在,他们是有朝贡资格的。

    这突如其来的朝贡,却让广州市舶司那儿,产生了疑窦,因为根据广州市舶司的奏报,满剌加的使臣很可疑,他们确实拿着满剌加的国书,这国是里头,也确实是朝廷赐予满剌加国王的金印,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市舶司却是禀告说,满剌加国的使者,却个个不似满剌加人,满剌加人黑瘦,而这些使者,显然都高大不少,而且皮肤白皙。他们虽穿着满剌加人的衣服,可明显语言上,有所区别,甚至他们的舰船,比之满剌加人要高明的多。

    总而言之,这一个使团,有太多令人猜疑的地方。

    弘治皇帝皱眉,看着张升:“卿家怎么看?”

    张升道:“陛下,大明进入了交趾,早就听说过流言,说是满剌加国,被区区一伙佛朗机人所灭,据闻,千人不到的佛朗机人,居然击溃了满剌加五万大军,而后,佛朗机人杀死了满剌加国王,在满剌加站住了脚跟,此次,臣惶恐,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佛朗机人夺了满剌加国,早就贪图与我大明朝贡之利,所以这才冒充其使者,前来朝觐,希望借此,能和我大明,建立联络。”

    弘治皇帝沉着脸:“若如此,这佛朗机人,实是凶残,朕怎么可以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呢。”

    张升沉默了片刻:“臣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沉默了片刻:“臣在想,近来在西洋,总是能听到佛朗机的动向,可见,这佛朗机人,已深入渗透西洋甚深,从大明船队带回来的消息,他们不只在满剌加,便是在苏门答腊、爪哇、天竺,乃至于吕宋,竟都有行踪,臣还听澎湖一带的军民向官府奏报说,在附近的海域,出现过这些人的踪迹。”

    弘治皇帝皱眉,凝视着张升:“卿家的意思是?”

    张升道:“从这些佛朗机人来此朝觐看,臣以为,佛朗机人对我大明,是颇了解的,他们对我大明虚实,看的十分透彻,既理解我大明的朝贡礼法,又晓得起草国书,听那广州市舶司的奏报,对方甚至还知道陛下的年号,陛下啊,可是大明对于佛朗机人,却是一窍不通,他们从何处来,所乘的舰船如何制造,他们为何能以千人,而覆灭五万满剌加人,他们深入西洋,到底有什么目的,甚至……他们的风土人情如何,其国有多少人,有舰船多少,大明一概不知。陛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初,我大明水师就曾俘虏过一群佛朗机人,不过这些人,从他们身上,所能获得的情报,凤毛麟角。”

    张升眼眸一张,深深的凝视了弘治皇帝一眼:“臣以为,不如趁此机会,一探虚实。”

    弘治皇帝听罢,深思起来,他看了一眼刘健。

    刘健笑吟吟的道:“张部堂所言,颇有道理,彻底禁绝交往,虽是解恨,却非是长久之道,而今,我大明要下西洋,就不可能不面对佛朗机人,无论将来是和,是战,总要有所准备,一探虚实之外,与之建立联络,也是不可避免。此次是他们自行来此,朝廷可以假装,不知他们真实的身份,到时,等他们到了京师,再酌情处置。”

    弘治皇帝颔首:“既如此,那么就依卿之言,此事,礼部来安排,对这些佛朗机人,先以满剌加国使臣之礼对待,派精干的厂卫,随扈他们,名义上是保护,暗中探一探他们的虚实,等他们到了京师,朕先不见他们,张卿家先去探探底吧。”

    张升颔首:“臣遵旨。”

    对于佛朗机人,大明的态度其实还算开放。

    甚至在明朝的历史上,在大明的中后期,有不少佛朗机人进入大明腹地,甚至被人委任以天文方面的官职,等到了明末,更有不少士大夫,甚至为了学习佛朗机人的历法以及火器的知识,愿意加入佛朗机人的宗教。

    大明虽是实施海禁,却还不至于故步自封,狂妄自大。

    弘治皇帝议完了此事,便松了口气,此时宦官进来:“陛下,英国公求见。”

    弘治皇帝皱眉:“张卿家今日不该去长陵和定陵吗?这祭祀祖宗,是天大的事啊。”

    宦官道:“陛下,英国公说,有大事要禀报。”

    弘治皇帝抬眸看了暖阁中诸卿。

    兵部尚书马文升笑吟吟道:“陛下,或许是……英国公昨日去了西山,所以来禀奏结果了。”

    马文升可记着仇呢,哼哼,说我们兵部办事不利……

    弘治皇帝恍然大悟:“朕险些忘了,传。”

    片刻之后,张懋激动的进来,一进了暖阁,拜下:“老臣见过陛下。”

    “嗯。”弘治皇帝颔首:“卿家所奏何事啊。”

    “老臣幸不辱命,特意去了西山一趟,观摩了西山所制的火炮。”他一面说,一面取出了方继藩进献的图纸:“陛下,臣亲眼所见,这图纸中的火炮,制出来了,而且,和图纸之中,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

    弘治皇帝一愣。

    接着,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马文升。

    马文升懵了。

    一般无二。

    还制出来了?

    马文升觉得自己的心口有点疼。

    这……不可能!

    不信这个邪啊。

    王恭厂是什么地方,这么多能工巧匠,这些人,统统都是祖传下来的手艺,这天底下还有人比他们善于造火器?

    他们造不出来的火器,西山的人,凭啥能造?

    马文升咬牙切齿:“英国公,造出来一般无二这无妨,可问题在于,它能响吗?”

    毕竟是兵部尚书,一言直指要害。

    “能啊!”

    能……啊……

    英国公回答的很干脆。

    这……就有点尴尬了。

    振振有词的马文升突然哑口。

    “没炸?”他不甘心。

    张懋正色道:“没!”

    “……”

    马文升的额上,开始流汗了,是冷汗,他不得不振作精神,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能炸多远?”

    张懋眉飞色舞:“比之寻常虎蹲炮,其射程,在一倍以上,从午门那儿,大抵,可以将内阁炸了。”

    “……”

    这个比喻……

    怪怪的。

    弘治皇帝有点懵,想了想,张卿家有点得意忘形了啊,不过他不忍责怪,索性,低头,端起茶盏,假装漫不经心的样子,吹着茶中的沫儿。

    刘健脸色微变,招你惹你了?

    不过,要原谅英国公,午门和内阁的距离,大抵是七八百丈,或许是英国公正好觉得这个距离合适吧。

    什么……

    七八百丈?

    刘健色变,他可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兵部和王恭厂的奏报,他都会看的,其中监制了多少火器,威力如何,射程多远,毕竟,这都是花了白花花的银子弄出来的,刘健不可能不关注。

    可这七八百丈远,就有点令人瞠目结舌了。

    他愕然抬头,看着张懋,不可置信。

    马文升脸都黑了,还是不甘心。

    我马日天,不服啊!

    马文升咬牙:“威力如何?”

    张懋仔细的想了想,似乎觉得好像拿内阁来举例,有些冒犯。可一时间,又想不到啥形容,罢了,这例子举都举了,索性,一条道走到黑吧,他咳嗽一声,若是在内阁正中落下,这内阁中当值的上下人等,十之**,统统都要灰飞烟灭。”

    “噗……”弘治皇帝刚刚呷了口茶,听了这话,一口茶水直接自口里喷了出来,一口茶雾飞扬而起,随后,弘治皇帝抚着心口,拼命咳嗽。

    ………………

    听了读者建议,一个人开两台机子,然后独享一个包厢,果然清静了很多啊,就是为啥包厢里总是有一股怪味呢,是错觉吗?好了,下机睡觉,明天赶早。

第七百五十二章:以德服人

    章节名:以德服人

    弘治皇帝一口茶喷溅了出来。

    自觉得失礼。

    忙是放下了茶盏。

    一旁的萧敬,则手忙脚乱的为弘治皇帝擦拭。

    弘治皇帝摆摆手,示意萧敬退下。想要开口说什么,可看着一脸耿直的张懋,竟不知该说啥。

    刘健心里,有一种日狗的感觉。

    这话是咋说的,就不能举点别的例子吗?英国公,你这得有多恨内阁哪。

    谢迁和李东阳,索性当做没有听见,这是‘玩笑’嘛,能说啥,大家开不起玩笑?

    英国公是不是祭祀祭多了,天天和鬼神对话,不会讲人话了?

    只有马文升有点懵,他打了个寒颤。

    英国公张懋是啥人,他的话,是绝对可信的,他既说是如此,那么势必是如此了。

    王恭厂当真不如……西山?

    马文升觉得自己又被那些个猪队友们坑了。

    他是兵部尚书,现在细细想来,这些年造的孽,竟无一不和兵部上下,那些该死又无能的家伙们有关,马文升脸又青又白,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张懋却是激动的道:“陛下,不只如此,这炮,还精准的厉害,一炮一个准哪,大明有此炮,如虎添翼。”

    弘治皇帝倒是不得不关注起来:“真有如此厉害?”

    张懋颔首:“老臣岂敢虚言?”

    弘治打起了精神,倘若如此,这当真是祖宗有德啊,列祖列宗保佑,他看向张懋:“此乃方继藩所绘的图纸,何以西山能铸出,而王恭厂却铸造不出,反而引发了事故?”

    “这……这……”马文升没法儿解释了,只好跪下:“臣万死。”

    心都凉了。

    张懋摇头:“臣……臣竟忘了问。”

    弘治皇帝皱眉深思,这个疑惑,他解不开,按理来说,王恭厂自文皇帝时建立以来,一直为大明提供武器的制造,可结果呢?结果竟不如一群野路子。

    每年国库拨付王恭厂的钱粮,可是为数不少啊。大明为了对抗鞑靼铁骑,对于火器的制造,格外的看重,正因如此,王恭厂上下,在编的匠户,就有千户之多,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徒工,又有宫中、兵部、公布的监督,银子花了,饭管够,朝廷重视,人手也足,你们连浪花都折腾不出一个?

    弘治皇帝道:“召太子和驸马都尉方继藩入宫。”

    这……得问个明白。

    似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陛下的喜怒。

    喜的是,这火炮或许当真可能扭转大明对鞑靼人的局势,忧的却是,王恭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竟是连区区一门火炮,竟都不能造好。

    马文升倒是有些惶恐了,这事儿,有点大啊。

    所揭露出来的,却不知是多大的事。

    方继藩和朱厚照随即入宫,见了弘治皇帝铁青着脸,还有那马文升面如死灰的样子,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朱厚照心里忍不住呵呵笑,论起坑人,老方实是高明的很。

    难怪当初,方继藩不按图纸先造炮,而是先献上了图纸,十之**,是早知道能坑人一把。

    弘治皇帝的御案上,还摆着图纸,他捏着图纸的一角,将图纸揭起来:“英国公已眼见为实,亲眼看到了此炮的犀利,太子和方卿家造炮,功不可没,真是劳苦功高啊。”

    一声夸奖之后,还不等朱厚照和方继藩客气。

    弘治皇帝又道:“此炮射的远,威力大,且精度还远甚其他的火炮,是吗?”

    方继藩摇头:“陛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什么?”弘治皇帝和刘健人等心里咯噔一下。

    居然……还有杀手锏?

    这一门火炮里,到底还有多少秘而不宣的东西?

    马文升心沉到了谷底,难道……还有……

    这下完了。

    弘治皇帝目光发亮:“还有什么?”

    方继藩郑重其事的道:“陛下,还有仁义!”

    “仁……义!”满堂皆惊。

    啥意思来着?

    方继藩道:“此炮,弹中藏珠,臣在研制之时,也曾想过,若是其中藏有砒霜等剧毒之物,势必威力更胜一筹。可臣是个善良的人,在陛下谆谆教诲之下,心怀仁义,我大明历来对天下施之以恩德,才使四海宾服。臣正是以此为方针,绝不滥用砒霜等等下三滥之物,此炮,是以仁义为先,以德服人为主,此乃仁义之炮,良心之炮。被此炮所击者,若能得知儿臣研制苦心,势必痛哭流涕,心怀大明雨露之恩,被此良心和道德所感化,使他们无不怀念大明教化天下的初衷,为陛下之仁义所折服。陛下,臣三观奇正,为人耿直,心怀恩义,此炮,便是儿臣之人格写照,儿臣……以为,明军,乃仁义之师,当如儿臣一般,受陛下感化,以德服人为主,而以杀敌为辅,如此,四海归心,天下宾服之日,也就不远了。”

    “……”

    弘治皇帝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刘健等人……恨不得想上前去将这方继藩拍死,这家伙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像清流了?能好好说人话吗?

    弘治皇帝抚案,这方继藩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说啥?只好颔首点头,感慨道:“卿有此心,朕心甚慰。”

    心里却想,此炮还能添砒霜?

    在这暖阁的,都是心腹,弘治皇帝有点没忍住:“若是添了砒霜,威力能更胜吗?”

    意思是,你小子别嗦,炮都出来了,这是要杀人的,你以为朕是傻瓜?

    既然能加砒霜,那就加嘛。

    “这个……”方继藩脸一红。

    姿势有点不太对啊,陛下好像不太喜欢以德服人。

    方继藩忙摇头:“不能加,不能加,砒霜价格昂贵,添了,也没多少效果,反而增加了成本……”

    “……”

    这就是你以德服人的理由?

    弘治皇帝无言以对。

    刘健差点没噎死。

    弘治皇帝决定不和这家伙胡搅蛮缠下去:“卿家立了大功,嗯……很好,而且,此乃仁义之炮、良心之炮,那么此炮,可有名吗?”

    方继藩毫不犹豫道:“陛下,名字有了,叫以德服人!”

    弘治皇帝苦笑:“随卿便是。只是……朕还想问问你,为何,这图纸相同,可是王恭厂造不出,西山却是造出来了?”

    方继藩毫不犹豫:“陛下,儿臣不想对王恭厂说三道四,王恭厂上下,这些年来,为朝廷造火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臣怎么好在他们的背后,说三道四呢?”

    “……”弘治皇帝皱眉:“说实话!”

    方继藩只好道:“儿臣细细想来,王恭厂之所以造出来,大抵的问题,出在了许多方面,若是一一罗列,只怕一天一夜都说不完,既然陛下问起,儿臣只好得罪他们了,今日,就讲三点吧。”

    “……”马文升想起。

    三点已经够他受了,可马文升一点脾气都没有,能咋说呢,已经没法儿解释了啊。

    弘治皇帝阴沉着脸,颔首点头:“卿家讲来便是。”

    方继藩道:“其一,王恭厂人浮于事,其中最大的弊病就在于,匠户的传承问题。想当初,太祖高皇帝得天下,在编的匠户们,功不可没,因而,又有祖训,在编的匠户,其子孙仍为匠户,当初的匠户,还是靠手艺得以制出精良的火器,可他们的子孙们,明明没有天赋,许多人,更是对技艺一窍不通,却必须承袭父职,依旧制造火器,而今,已经传承了数代了,这些匠户们,早已没了父祖辈们对技艺的热爱,因循苟且,正因为有了匠户的身份,所以认为其生生世世,都以此谋生,朝廷对滥竽充数者,又不能革除,而这天下,无数心灵手巧之辈,哪怕技艺精湛,却非匠户,无法被招募,如此一来,敢问陛下,这王恭厂的技艺,除了踟蹰不前,还能提高吗?”

    这是大明的老问题了。

    当初太祖高皇帝编匠户、军户、民户、商户,确实依靠这个政策,很快稳定了天下。可问题就在于,这么多年下来,这等毫无转圜余地的户籍政策,却开始弊病重重起来,这匠户的问题,尤其的严重,因为工匠,本来就涉及到了技巧的问题,怎么能说承袭就承袭?

    而且,又因为这个关系,绝大多数人,对技艺并不看重,因为你手艺再好,又能如何,领的还是这份口粮,反而可能会被其他滥竽充数的匠户们敌视,你做的这么好干啥,让不让大家混饭吃了?

    刘健等人心里咯噔一下,他们终于明白,为何方继藩突然矛头直指王恭厂了,这是要掀桌子啊。

    弘治皇帝皱眉,陷入深思。

    这个问题,作为天子,弘治皇帝也略知一二,事实上,早有人上过类似的奏疏。

    不过,想要改变,涉及到了太多的饭碗,反弹肯定不小。

    若不是因为这一次造炮,如此直观的暴露出了如此严重的问题,弘治皇帝大抵也只是明知这其中有弊病,也不愿有足够的动力去改变。

    可这一次,问题太大了,你们王恭厂拿了这么多钱粮,造个火炮还能炸了,你们……这不是诈骗吗?

第七百五十三章:有大功

    弘治皇帝阴沉着脸,颔首点头。

    “第二呢?”

    方继藩道:“第二,简单,王恭厂之上,有太多人督造了,宫里要督造,兵部要督造,工部也要督造,这些人,对于王恭厂而言,可都是大佛,哪一个都不能得罪,陛下,官场里的事,陛下比臣懂,上头这么多官吏,朝廷拨付下来的钱粮,层层克扣,真真用在造火器上头的,有几分?”

    这一句话,马文升倒没什么反应,王恭厂的复杂程度,他清楚,不过他这兵部尚书,倒是没有上下其手,年前的时候,还曾三令五申,不得让官吏吃拿卡要。

    倒是萧敬听了,顿时心虚起来,王恭厂里,他有干儿子哪,这干儿子给自己孝敬的东西可不少,可这孝敬来的东西是从何处来,萧敬心知肚明。

    萧敬忙道:“居然还有这等事,陛下,这事儿定要彻查到底啊,不拿几个贪赃枉法的人出来,如何肃清吏治,整顿风纪。”

    他率先开了口,算是将一切都撇的干净了。

    弘治皇帝颔首:“彻查!”

    萧敬咬牙切齿:“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随即道:“继藩,如何解决?”

    方继藩道:“这个容易,王恭厂就是王恭厂,王恭厂里既不需要有宫里的人监厂,也不需要工部和兵部的官员监督,他们自己给自己做主就好了,只需让都察院,定期查他们的账目就可以。如此,少了这么多吃闲饭的,反而是轻装上阵。”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颔首:“第三呢。”

    方继藩道:“提拔匠人,匠人们,之所以人浮于事,在于他们做好做坏都一个样,有手艺的,不晓得机械的原理,读过书的,又是官员,对制造一窍不通,倒不如,从中选拔一批匠人,为大匠,这大匠请他们入学深造,至少能读书写字为止,人读了书,不只是明理,最重要的是,能学会举一反三,工部里,有大量军械制造的手稿,匠人们却看不懂,可看得懂的人,也不屑于看。这些从前制造的经验,却都囤积在故纸堆里,不妨,就让大匠们研究,从前人的经验人,取其精华,去其糟糠,西山……新设了一个技学院……”

    弘治皇帝明白了。

    只是,医学院可以理解,这技学院,是什么鬼?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户籍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改,何其难也,不过,王恭厂……倒是可以尝尝鲜,不妨如此,今日起,王恭厂上下的匠户,统统重新核验,不符合的,裁撤去其他造作局,符合的,使其留下,再从其中,择选出技艺高超,或是对外招募巧匠,出类拔萃者,选调一批人,入西山书院读书。”

    弘治皇帝顿了顿:“彻查王恭厂冗官贪吏,该裁撤的,统统裁撤,此事,太子来办。”

    朱厚照心里说,找本宫来办就对了,本宫心灵手巧,是匠人们的祖师爷:“儿臣遵旨。”

    弘治皇帝冷冷的看着萧敬和马文升:“你们怎么看呢?”

    萧敬一点脾气都没有:“东厂也一定想方设法,严查那些该死的贪官污吏,定要将他们的罪行,统统大白天下。”

    马文升心里感慨,现在请罪都来不及,还能有啥看法:“臣万死……”

    刘健等人暗暗点头,陛下此举,颇有改革王恭厂之念,可显然,自太祖高皇帝以来,这危害最大的军户和匠户弊政,虽是积弊重重,可要一举推翻,何其难也,不妨先从王恭厂开始,万万不可贸然行事。

    弘治皇帝不禁感慨之后:“那炮,是何人所制,朕倒是很想见见。”

    方继藩心里说,陛下要见张卫雨,诶呀,那个家伙长得有点不太和谐啊,还是不要让他冒犯了龙颜为好,方继藩道:“此人叫张卫雨,是张娘娘的远亲。”

    弘治皇帝一听,眉一挑,笑了:“原来竟是他们,朕将他们托付给你,本是让你给他们谋一条生路,竟万万想不到,你竟将他们教育成才了。”

    只是,当着别人的面,却不好继续说下去。

    免得这事儿传出去,又被人说自己畏惧河东狮吼,见了张皇后便如老鼠见了猫。

    弘治皇帝道:“找些日子,宣他入宫吧。此炮,若是当真能立下大功,便是太子和方继藩的功劳。”

    朱厚照和方继藩美滋滋的谢了恩,管不得那一脸郁闷的马文升。

    张懋更是美滋滋的,好啊,有了此炮,将来……

    弘治皇帝看了喜气洋洋的张懋一眼:“张卿家,天色不早了,长陵那里祭祀之事,不可懈怠。”

    “……”张懋沉默了很久:“臣遵旨。”

    ……

    朱厚照兴冲冲和方继藩自宫里出来,那张永一直都在午门外头等着。

    今日艳阳高照,实是令人心中爽朗。

    张永神气活现的背着手,踏着步,心中的愉悦,与这当空艳阳相互辉映。

    人生得意需尽欢。

    我张永,也会成为第一号人物,这真是祖宗积了大德,人生得到了大圆满哪。

    将来太子殿下若是做了天子,我张永便要入司礼监,成为似萧敬那样的人,从此之后,这天底下,谁不知咱的威名?

    张永一念及此,就忍不住要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一见到朱厚照和方继藩来,张永忙是笑嘻嘻的上前:“殿下。”

    朱厚照怒气冲冲道:“刘伴伴呢,今日怎么你来?”

    “殿下忘了?”张永立即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为刘瑾的死而默哀:“刘公公深入虎穴,已驾鹤西去了。”

    朱厚照恍然,目中突是露出了几分哀痛,不管怎么说,刘瑾终究……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十数年哪。

    朱厚照便道:“滚,这里不需你伺候。”

    “是是是。”张永心里很不舒服,却忍不住想,幸好刘瑾死了,否则,何时有咱出头之日?也罢,太子殿下会慢慢习惯的,一想到此,又忍不住想笑,忙是绷住,乖乖退到一边。

    朱厚照便和方继藩并肩而行,一面道:“老方,咱们真要整肃王恭厂?”

    方继藩道:“殿下,王恭厂建造的,乃是国之利器,怎么可以忽视呢。陛下对太子殿下,一直有所疑虑,太子殿下自当将这王恭厂好好的整肃一番,好让陛下,刮目相看。”

    朱厚照颔首点头:“就这么办了。”

    正说着,却见有人朝这边飞马而来,居然是公主府的人,那人气喘吁吁,翻身下马:“都尉,都尉……生了,要生了……”

    “……”方继藩身子一顿,浑身打了个冷颤。

    要生了……

    啥意思……

    他有点懵。

    朱厚照道:“这是要生产了吗?好呀,我妹子要做娘了,哈哈……哈哈……高兴!老方,你愣着做什么,咱们快去呀,不妨剖了吧,本宫来主刀,你来辅助。”

    方继藩一听到剖字,顿时脸拉下来,上一次剖腹,已是将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运气成分占了绝大多数,太子你咋说话的,咒我妻儿吗?

    方继藩怒极,反手就是给朱厚照一个耳光:“剖你大爷。”

    “诶哟。”朱厚照冷不防挨了一巴掌,忙是捂着脸,一脸委屈,打人做啥。他怒了,欺人太甚。

    那张永见了,顿时嗷嗷大叫的冲上来:“都尉,你好大的胆,竟敢对太子殿下放肆!”

    他本想要表功,在殿下面前露露脸。

    怒气冲冲的朱厚照一巴掌便将他打翻:“滚!”

    方继藩已骑上了马,策马扬鞭,朝公主府绝尘而去。

    另一边,早有人入宫,向陛下和张娘娘奏报。

    朱厚照也忙是骑上马,跟了去。虽说方才的话有点不太吉利,剖腹……好像真有点儿不妥,怪自己嘴贱,可是……谁说的准呢,指不定,就真只有剖了,本宫得去。

    …………

    方继藩飞马,至公主府,而后落马,这公主府上下,早已有不少人,在此倚门相盼,就等都尉来。

    等方继藩跨过了门槛,便有一堆人围拢上来,七嘴八舌:“都尉,太医已来了,还有稳婆……”

    “噢,都别吵,别慌!”方继藩大叫一声。

    众人这才噤声,一个个人,巴巴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才道:“公主殿下现在如何?”

    “肚子疼。”一个老宦官上前:“稳婆说,孩子要不了多久就出来了。胎位很正,没什么大问题,现在只等孩子出来。”

    方继藩松了口气,后头,朱厚照已到了,跌跌撞撞的追上前来,道:“胎位很正?”

    语气之中,隐隐有几分遗憾。

    这家伙手术只成功了一例,便自以为,自己的技术高超,剖腹,便如环切一般,咔擦一下即可,不会有什么后患。

    方继藩想踹死他。

    方继藩便拨开人群:“你们先别吵吵,我先进去看看。”

    排众而出,疾步到了寝殿,寝殿之外,又有乌压压的人在长廊之下厚着,见了方继藩来,要行礼,方继藩则快步要推门进去,却被人拦住:“都尉,正在生了,这时候,都尉在外头,稍稍等待才好。”

第七百五十四章:母子平安

    方继藩只好退回去。

    那朱厚照便兴冲冲的跑来了。

    大吼道:“为何不能进去,为何不能进去?反了天了!”

    见方继藩背着手,焦灼踱步,朱厚照便也背着手,焦灼踱步。

    等了片刻,朱厚照抬眸:“稳婆本宫总觉得不放心,倒不如剖了干净。”

    可他话音落下,这屋里,竟传来了呜哇的声音。

    生……生了……

    方继藩惊讶:“这样快?”

    朱厚照有一种挫折感,为啥别人生的这么快?

    片刻之后,便有妇人抱了孩子出来,道:“恭喜,恭喜都尉喜得贵子,有六斤七两。”

    方继藩忙是凑上前去,果然是个孩子,活的。

    方继藩忍不住道:“浑身上下,没有毛病吧?”

    “健健康康。”妇人道。

    “小屁屁查了吗?”方继藩还是不放心。

    “小……小屁屁?”妇人一愣,随即理解了:“都尉……且放心,都查过,没有问题。”

    方继藩放宽了心,经历了穿越之后,虽然自己三观奇正,可难保不会犯一些小错误,幸好,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看着那襁褓里眼睛睁着一条缝,浑身颤颤的孩子,方继藩突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忙是将孩子抱过来,这……是自己的骨肉啊,最重要的是……

    朱厚照很认真的凑上来:“本宫觉得长的像本宫。”

    方继藩没理他,心里继续想,最重要的是,和自己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呼……

    长长的松了口气,方继藩感动不已。

    从今往后,自己在这个世上,便算是有后了。

    你老子我方继藩挣得,将来都是你的。

    …………

    早已得到了奏报的弘治皇帝本是在和刘健继续议事,一听到太康公主那儿有了动静,再也没心思了,豁然而起,将刘健等人留在了暖阁,自顾自的往坤宁宫中去了。

    张皇后听了消息,也是急的不得了,正待要移驾公主府,要亲眼去看看。

    谁料,新的消息便传来:“陛下,娘娘,太康公主殿下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一听如此,弘治皇帝身躯一颤,喜上眉梢:“好好好,朕有外孙了……好啊……”

    张皇后激动的眼圈发红:“吓了本宫一跳,又怕出什么事呢,想不到,竟是异常的顺利……”

    弘治皇帝却突然急了:“诶呀,来人,来人,召欧阳卿家。”

    “陛下,这是?”张皇后微微一愣。

    “取名啊,要赶紧将名字取了,立即派人传旨去,否则那方继藩,天知道会不会擅做什么主张,太子十之**,也在公主府吧,有他在一旁添油加醋,到时又给朕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可就糟了。”

    张皇后也紧张起来。

    这名儿,关系重大。

    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欧阳志匆匆而来,他一脸木讷,给弘治皇帝行了礼,弘治皇帝道:“你的恩师,诞下了一子……”

    欧阳志一愣,随即大喜:“是吗?臣……臣希望告个假,去见一见小师弟。”

    “你别忙。”弘治皇帝压了压手:“朕有重要的使命给你,朕给这孩子,赐名正卿,正者,字上一而下止。“一”意为“天下定于一”也,止为止步,这正字,乃‘征战止步于天下一统之时’,而今,朕放眼看天下,方知,大明不过偏居一隅之地,自漠北还有那汪洋之中,依旧是危机四伏,大明的边界,在天下舆图之中,不及十之一二,因而,朕给这个孩子,取名正字,便有这孩子长大之后,能见到大明的将士,征战于天下一统,使我大明之恩泽,真正恩惠四方,乃至天涯海角。”

    “这个卿字,相也,乃君王之左膀右臂,为帝王肱骨。我大明需征战天下一统之时,自需有人才辅佐,朕希望这个孩子,未来,为上卿,匡扶天下,使我大明永寿!”

    “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快去!”

    欧阳志没有犹豫,返身疾跑,嗖的一下,没了踪影。

    弘治皇帝才放下了心。

    “会不会迟了?”张皇后有些担心,她也有所耳闻,倘若自己的外孙,当真叫什么爱国啊什么的,张皇后觉得心里膈应的慌,这是糟践孩子啊。

    弘治皇帝拍了拍她的手,笑吟吟道:“放心,欧阳卿家听说他的小师弟诞生了,定会跑的比兔子还快,他是个重情义的人,现在只恨不得插翅飞去公主府呢。你不必急,现在那公主府里,定是人满为患,这人多嘴杂的,我们去了也不妥,过几日,等冷清下来再说。”

    …………

    孩子的名儿,算是定了。

    也亏得欧阳志来的及时,否则,朱厚照还真要越庖代厨。

    爱国二字,不好听,可方去病这名儿,朱厚照却很欣赏的。

    方继藩甚至还想到过方家辉,因为一听到大家好,我是方家辉,方继藩便格外的激动,犹如打了鸡血一般。

    这名儿在被二人玩坏之前,总算一个陛下的口谕,彻底的打消了一切的争议。

    方继藩自然称颂了陛下一番,陛下真有学问啊,一个‘正’字,也能有这么多解释出来。

    当夜,自是摆酒,几个弟子都来了,朱厚照和方继藩设宴,酒过正酣,张鹤龄却也提着一袋子土豆和红薯来了,激动的道:“我做舅公了,哈哈,恭喜,恭喜,吃饭了吗?诶呀,恰巧我还没吃,快带路,饿了。”

    张鹤龄厚颜无耻的出现在酒席上,说了两句恭喜。

    方继藩:“……”

    却是无可奈何,今儿这日子,赶人实在不容易。

    张鹤龄也不废话,说了一句:“你们聊你们自己的,不必在乎我这舅公。”便甩开了腮帮子,大快朵颐。

    …………

    次日,一份奏报,却是打消了宫中的喜意。

    刘健几乎是气喘吁吁的拿着奏报,飞快的跑到了暖阁。

    “陛下……”

    弘治皇帝没心思看奏疏,满脑子想着自家的外孙,倘若不是孩子还小,不便将人抱来,又怕公主府太热闹,只怕早恨不得见一见了。

    可见刘健今日如此失态,弘治皇帝微微皱眉:“何事?”

    “出大事了。”刘健将奏报送上。

    这刘卿家历来稳重,寻常哪怕是出了天大的事,他也不至于慌张至此。

    弘治皇帝心里一沉,拿起了奏疏,一看,却是沉默了。

    北通州……出现了天花。

    感染者,竟至百人,这还是已经病发之人,那还没有病发的呢?

    那北通州,乃是通衢之地,因为地处运河的津要,几乎所有南方的粮船,几乎都需在北通州接驳,正因如此,这个时代的北通州,作为京师与天下的桥梁纽带,人口众多,人员来往,极为频繁。

    这么一个地方,出现了天花……

    弘治皇帝脸色已是变了。

    不可想象啊。

    要知道,这天花,乃是明清时期,杀伤力最大的疫病,一旦发作,都是数十上百万人因此而感染、丧生。

    而朝廷往往对此,无能为力。

    刘健诚恳道:“陛下,这一次天花可怕之处就在于,它起于北通州,北通州与京师不过百里之遥,且人员来往极多,只怕……这北通州的天花,早已至京师了,只是京师……还未有察觉罢了,此次天花出现在京畿一带,这京畿,又人口众多,一旦传播,后果无法想象啊。哪怕是陛下……老臣也只恐……只恐……恳请陛下,立即移驾吧,不妨趁此机会,巡视锦州一线。”

    疫病最可怕之处就在于,它不像那些真刀真枪的鞑靼人,鞑靼人尚且可以用长城和关隘来抵挡,可这疫病却是无孔不入。

    一旦天花出现在北通州,以北通州的人流量,这种传播的速度,将会非常迅速,很快,就会有感染源出现在京师,整个京师,也将陷入人间地狱,甚至,还可能出现在宫中,真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弘治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巡边?”

    “是。”刘健颔首点头:“老臣在想,趁着现在,京师里还未发现有症状之人,陛下赶紧移驾,这里……臣等自会裁处,尤其是太子和太孙,他们……也必须……”

    弘治皇帝低着头,怒了。

    “刘卿家莫非不知,疫病一旦传播,便会出现无数风言风语,难道不知,无数有心人,会借着这股百信绝望的愤怒,而将矛头直指朝廷吗?这个时候,朕怎么可以移驾,太子和太孙,一旦走了,天下人,怎么会看待朕?文皇帝将京师迁至北京,便有后世天子,为天下守边城之意,后世子孙,难道要不肖到听闻了噩耗,便逃之夭夭的地步吗?”

    刘健无语,良久,才道:“陛下,老臣万死。只是……”

    “谁都不能走。”弘治皇帝心沉到了谷底,他极担心太子和太孙的安危,还有自己刚刚出生的外孙,一想到他们可能染上了疫病,弘治皇帝的心,便如扎了一般的疼,可弘治皇帝却是拉下了脸来:“京师在哪里,朕就在哪里,朕的子孙,就当在哪里,大灾当前,父母官若弃守,杀之,百官动摇者,交有司治罪,朕与皇家,亦如是也,朕不做罪人,朕的儿孙,也绝不做罪人!”

第七百五十五章:臣有办法

    历代王朝,都是在吸取了前朝的教训之下,渐渐的形成新的体制的。

    譬如魏晋看到了汉时的宦官和外戚之害,于是严厉禁止宦官和外戚秉政,隋唐看到了魏晋时的豪强之害,于是开科举,广纳寒门。等到了宋时,又看到了隋唐时藩镇之害,于是收天下之兵,置于京师,强干弱枝,抑制武人。

    等到了大明,吸取了宋人软弱,割地岁贡求和的教训,因而对于天子的要求,显然比之宋时要求高了许多。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天子需与国同存亡,宋时遇到了危险,尚且可以讨论迁都和求和,读书人们总能为天子找到理论基础,证明这样做的正确性。

    可在大明,这一条,宛如天条,谁敢提,就是找死,无数文臣,唾沫星子都能喷的你*生活不能自理,皇帝若是动了这心思,也得乖乖的收回去,否则,只怕要举朝哗然。

    这种一根筋的思维,贯穿了大明始终,弘治皇帝对此,自然是深受影响。

    巡边,不存在的,大明皇帝是有巡边的状况,可一般都是鞑靼人来犯的时候,京师出了疫病,想跑?固然只让太子和太孙偷偷离开京师,那也不成。

    倘若如此,那么太子还有资格,来克继大统吗?那么太孙还有资格,在自己和太子百年之后登极吗?

    弘治皇帝心乱如麻,却终是咬牙切齿,一副我意已决的模样:“下旨,北通州的灾情,本地官府,要极力遏制,上至知府,下至小吏,必须在职,玩忽职守者,可立即处置,连坐!”

    弘治皇帝随即道:“召百官至谨身殿议论赈济方法,这廷议,卿来主持,告诫百官,京师之中,可以有百姓逃亡,甚至可以有士卒逃亡,可在职公卿,逃亡一人者,亦连坐处置!”

    刘健颔首点头,此时也没有继续劝下去了,可怕的瘟疫即将开始,而这一场瘟疫,无论是陛下,还是寻常小民,在这可怕的疫病之前,都不会受上天特别的垂爱,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大灾时,避免更大的**出现。

    弘治皇帝道:“除此之外,各处要张贴安民榜文,府库之中,要紧急调来草药,命御医院和西医院派出医者至各处探视病情,还要召集京师中的所有大夫,令他们在各街坊,熬制汤药。”

    “臣明白。”刘健深深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对待天花,几乎没有任何可行的良方,虽说在江南一带,出现过‘人种’的防疫方法,不过这玩意,危险性太高,本身没有天花之人,你却要用‘人种’给他种痘,虽然医者们会选择毒性较弱的‘人痘’,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承受的,据说人种种痘的死亡率不低。

    因而,刘健十分清楚,这事儿,只能听天由命。

    可陛下依旧派大夫熬制汤药。

    虽看上去是死马当活马医。

    可事实上,却是一种安定人心的手段。

    人们若是染上了瘟疫,倘若没有人救治,势必陷入绝望,那么**,转瞬即来了。

    可倘若染了瘟疫的人,看到大街小巷里有大夫熬制汤药,尽力救治,哪怕这汤药能医好的可能微乎其微,可人一旦有了希望,这人心,也就能安定下来。

    这一次,瘟疫爆发,整个京畿上百万户之中,只怕要死十数万人了。

    尤其是军中,一旦染疫,将更加可怕。

    刘健咬咬牙:“臣遵旨。”

    弘治皇帝说罢,脸色温和一些,心里虽犹如压了一座大山,却还是看了刘健一眼:“卿的儿子,叫刘杰,在翰林院是吗?想办法,让他出京吧,卿家这些年,也是不易啊。”

    刘健一愣,眼里有些红了。

    可他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陛下,他既是西山的生员,也是翰林院的命官,他和老臣一样,自有他的职责,他的死活,并非操持在陛下和老臣的手里,而是在老天的手里。”

    弘治皇帝颔首,他尽力使自己心情平静,借故低头:“卿去召百官吧。”

    …………

    方继藩的兴奋劲还未过去,便被召到了宫中。

    在谨身殿里,宦官宣读了陛下的旨意,刘健开始主持廷议。

    百官听罢,不禁哗然。

    面对这可怕的天花,还真不是靠仁义道德,或者是将士们用命,可以抵御的。

    一时之间,人们窃窃私语,有人面露胆怯之色,有人开始担心,有人皱眉,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苦瓜着脸,忧心忡忡。

    朱厚照也变得忧虑起来,显然,他也知道天花的厉害。

    刘健不得不连续大吼了几声肃静,方才使谨身殿安静了一些。

    刘健叹了口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疫病滋生,国家危亡在即,届时,势必无数军民百姓陷于水火之中,死亡就在眼前,诸公乃国之栋梁,世受国恩,享朝廷俸禄。今日,当以死报效。而今,当务之急,首要的是安民,如何安民?自需陛下与诸公力,万不可滋生苟且之心,陛下定了,我等便定了,我等定了,军民百姓们就定了。人心只要安定,天花之害,便可减至最轻,所以从今日起,一切当值之事,依旧如常,赈济之事,也需……”

    他说了一半,却在此时,弘治皇帝头戴通天冠,穿着大红冕服入殿,众人焦灼起来,见了陛下,弘治皇帝面色如常,带着微笑,徐徐升座,他的笑容,总算是有几分安定人心的作用,这殿中才真正开始寂静起来。

    刘健朝弘治皇帝一礼,弘治皇帝压压手:“刘卿家继续讲,朕听着。”

    刘健颔首,正色道:“赈济之事,乃是重中之重,此时正是共体时艰……”

    他说到此处,有人道:“且慢!”

    众人朝声源处看去。

    却是方继藩。

    刘健脸黑下来,这个时候,谁还和你开玩笑。他厉声道:“何人喧哗?再有喧哗者,立即拿下,交有司治罪!”

    刘健自然清楚,喧哗的乃是方继藩,是当朝的驸马都尉,可刘健很清楚,在这个廷议之上,绝不容许有任何的杂音,一旦有人有了杂音,那么其他人势必也会纷纷开始诘难,大灾当前,必须得建立足够的威信,弹压住不服从者,只有如此,才可万众一心。

    所以,当方继藩喊出且慢的时候,刘健一声厉喝,颇有几分杀鸡儆猴的意味。

    这意思便是,今日别说你是驸马都尉,就算是太子,就算你方继藩,对吾儿有恩,敢在这里胡言乱语,照样将你方继藩办了。

    刘健厉声道:“殿卫何在!”

    毕竟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平时笑容可掬的样子,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而今到了关键时刻,却顿时变成了怒目金刚,他的每一个字,在这殿中回荡,都带有杀伐之气。

    外头的禁卫听罢,哪敢不从命,个个出现在谨身殿门外,虽不敢越雷池一步,却也是杀气腾腾。

    刘健厉声道:“再有喧哗者,无论是何人,拖出去!”

    “遵命!”

    “可是……”方继藩倒是急了。

    虽然他很清楚,刘健是对的,倘若换做了是自己,谁敢在这个时候造次,自己肯定打死他,当着百官的面,权威是绝不容许动摇的,纵容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可方继藩不吐不快啊:“可是,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找出救治天花的办法。”

    “……”

    这不是废话吗?

    刘健面色冷然,厉声道:“都尉,够了,来人,将你拖下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肃然起来。

    方继藩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

    那禁卫正犹豫着,是否按刘健的吩咐,入殿拿人。

    便连弘治皇帝,也是阴沉着脸。

    朱厚照吓的瑟瑟发抖,大家都说他胆大包天,可朱厚照胡闹归胡闹,却也多少分得清轻重,这个时候,你老方果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可是……

    当方继藩喊出我有一个办法时,所有人都懵了。

    所有人狐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一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刘健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别人说有办法,刘健多半认为,可能是在跳大神。

    可方继藩……这家伙……

    刘健看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也有点懵,他凝视着方继藩:“方继藩,你出来说话。”

    方继藩心里悻悻然,天花嘛,我方继藩知道啊,简直太熟了,学历史不知道天花,犹如臭不要脸的下流无耻之人不知武teng兰一般。幸好,方继藩只知天花,不知世间竟有武teng兰。

    方继藩上前,行礼:“儿臣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深呼吸,他看着方继藩,心思复杂,可无论怎么说,方继藩燃起了他一丝的希望,天花太可怕了,可怕到连他这个天子,竟也心乱如麻。

    “卿家方才说什么?”

    方继藩道:“儿臣说的是,天花,有防疫的方法。”

    “什么方法?”

    “呃……”方继藩沉默了片刻:“有些复杂,儿臣说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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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虽死犹生

    确实很复杂啊。

    说了反正大家也不懂。

    何必要问?

    方继藩是个很实在的人,生儿子有了*眼就是无可辩驳的明证。

    弘治皇帝和刘健等人对视了一眼。

    刘健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的目中,掠过了一丝欣喜。

    方才方继藩跳出来,他还只道方继藩死性不改,这个时候,要歌颂一下吾皇圣明呢,谁料这家伙,居然有办法。

    天花的可怕在于,人们对它全然无知,这东西传染性极强,无孔不入,哪怕是再身居高位之人,也不得摄于它的恐怖淫威,刘健正色道:“陛下,倘若都尉有办法,臣等,愿竭力协助都尉。”

    弘治皇帝心微微定了一些,看了方继藩一眼,道:“继藩,你需要多少人手?”

    方继藩道:“儿臣暂时不需任何人手,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下旨,将所有的病患暂时隔离,先将灾害,降至最低。”

    “其他的,臣想办法,臣需要什么时,再向刘公索要。”

    弘治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看了刘健一眼,刘健颔首点头。

    方继藩道:“还有,西山那儿的口罩,倒能抵挡一部分天花,当然,只是一部分而已……”

    这意思是,大家快去买口罩啊。

    一下子,殿中炸开了锅。

    西山……口罩。

    方继藩想了想:“臣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染有天花的病人。”

    “什么?”许多人打了个寒颤。

    大家唯恐躲了天花都来不及,这个家伙,竟还要找个染了天花的病人。

    “有人能够抓一个来吗?送来西山即可。”

    “……”

    殿中没有了声息。

    “这很重要,早抓来一个,疫方就可早一些制出。”方继藩道。

    弘治皇帝铁青着脸:“命人,去通州,悬赏勇士!”

    “臣遵旨。”

    等去了通州,抓了人来,只怕都已经传播开了。

    方继藩本来还想着,趁着疫病还没有传播开,迅速的种出牛痘,救治更多人的。

    可现在……也只能等北通州那边,送了人来。

    这天花可怕就在于,它的病毒潜伏期有近十天,这十天里,人就是传播源,通过空气,就可进行传播,这个时候,人是几乎没有病症的,因而,现在到底有都少人染病,只有天知道,可一旦病发,几乎,死神便降临了。天花的死亡率,可以高达三成,而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天花认识不足,绝大多数人对于天花怀有恐惧心理,许多病发的病人,其实只要好好调养,是有机会可以救治的,可一旦病发,这些人很快就陷入了无人问津的境地,于是乎,许多病人根本不是病死,而是饿死,或是死于各种其他的理由,因而,在这时代,天花的死亡率,甚至可以高达七成甚至是八成。

    这是人类历史以来,屠杀人类最多的刽子手,哪怕是惨绝人寰的战争,都远不及天花造成的死伤要多。

    方继藩告辞,匆匆出了谨身殿,等着朝廷找到这等病发的病人,只怕,北通州那儿,人都凉的差不多了,得想想办法才好。

    不多时,朱厚照也匆匆追了出来,气喘吁吁:“老方,真有办法?是不是要开膛破肚。”

    “不用。”方继藩摇头。

    朱厚照道:“要不,我们去北通州?”

    方继藩摇头:“不,来不及了,得立即在京里寻找那些近日从北通州抵达京师的人。”

    朱厚照眼前一亮:“还是你有办法,本宫这便让刘伴伴………”

    一想到刘伴伴,朱厚照心突然一紧。

    那个贪吃胆小的刘伴伴,再也不会回来了。

    朱厚照便道:“让张永和谷大用去找找……”

    二人说着,徐步出宫。

    …………

    午门外头。

    张永笑嘻嘻的背着手站着。

    宫里一个小宦官探头探脑出来,接着笑呵呵的抱着一个茶盏:“张公公,张公公,您好呀,奴婢见您在此候着太子殿下,怕张公公伺候太子殿下乏了,去取了一盏茶给张公公您解解乏。”

    说着,将这茶盏端到了张永面前。

    张永背着手,眼皮子都没看这宦官一眼。

    这太监虽是紫禁城里的,并不归张永管辖。

    可宫里的人,最善于察言观色,当下最红的人是谁,当然是萧公公,可以后呢?

    太子只要登基,这太子跟前的大红人,咱们的张公公,转眼就要进入司礼监,到时,在这宫里,势必权倾一时,现在不赶紧着巴结,还等什么时候?

    张永心里得意非凡,眉飞色舞,面上笑嘻嘻,只道:“辛苦啦,辛苦啦,不过呢,这茶,咱吃不下。”

    “这……”

    张永叹口气:“刘公公才走两个多月,咱心里……不痛快啊,想当年,刘公公和咱,那真是好的穿了一个裤裆,现在他这一死,咱心里……难受……难受……哈哈哈……”

    张永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问题,为啥一想到刘公公,明明该悲痛,可为啥总会笑?

    不过不打紧,他眯着眼,笑过之后:“咱还听说,刘公公生前,这宫里有许多人,都孝敬了他不少银子。”

    “这……有的,有的……”小宦官小心翼翼道。

    张永撇撇嘴:“这就不对了,刘公公和咱,那是啥关系,哈哈哈……现在刘公公死了,咱该继承刘公公的遗志是不是?”

    “奴婢懂了,懂!”

    “茶就不喝啦,想到刘公公尸骨未寒,咱就食不下咽,心里乐……,不,心里疼哪,你在紫禁城里传个话,咱要继承刘公公的遗志,不不不,咱和刘公公是一体的,刘公公虽死犹生,你们该给他的孝敬,还是要给,在咱心里,他还活着啊,所以,这孝敬,得是双份,一份是咱的,一份,是刘公公的。不然……你们就是瞧不起刘公公,更是瞧不起咱。”

    这小宦官露出了难色,一副死了娘的模样。

    张永却不理他,只嘿嘿一笑,便又背着手,痛快啊。

    却在此时,朱厚照和方继藩出来,张永一把夺过了那宦官的茶盏,笑嘻嘻的端上前:“殿下,奴婢早知殿下出来时,只怕口渴,给您特意斟了一口茶,您喝一口,解解乏。”

    朱厚照气咻咻的道:“滚!”

    张永噢了一声,依旧带笑:“奴婢给您去牵马。”

    “不要你伺候。”朱厚照发了脾气。

    吓的张永什么都顾不得了,忙是跪下:“奴婢万死,奴婢万死,奴婢知道,殿下是重情义的人,心里一定挂念着刘公公,可是殿下啊,刘公公他死了他,他为大明而死,死的壮烈,死的令人扼腕,殿下应当节哀啊……刘公公,他毕竟……毕竟回不来了。”

    …………

    天色有些冷。

    街上,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对于这等乞丐,人们总是避之如蛇蝎。

    乞丐背了个包袱,这包袱却像是不知谁晾在屋外的亵衣,而今,却已污秽不堪。

    乞丐步入了京师的街道,伸手,分开了蓬头般的乱发,露出了满是污秽的脸,一双眼睛,流出了泪来。

    从鄱阳湖,趟过无数的泥泞,来到京师。

    没有人将他当一回事,这一路,都是偷窃、乞讨,被人揍过,被狗追过,而如今,他……又回来了。

    这一次,乞丐很有经验,他为了抒发自己的情感,先是小心翼翼的将包袱搁在了地上,免得这包袱散落下来,而后才呜哇一声,接着是无声哽咽,双手擎天,双膝跪地,抱着京师的青石砖,亲吻着。

    人们对于这样的乞丐,早已见怪不怪了,接着,乞丐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提起了包袱,一瘸一拐,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

    东宫外头,朱厚照和方继藩带着张永刚刚到了门口。

    方继藩不打算回公主府了,出了这么大的疫情,他打算将公主府隔离,要祸害,也祸害东宫。

    二人下马。

    张永擦着泪,牵马要去马厩,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道:“殿下……殿下……”

    朱厚照一脸诧异,回头。

    却见一个乞丐,远远站着,接着,乞丐终于遏制不住情感,啪嗒一下,双手无力的将包袱放下。

    这包袱里,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散落出来,乞丐跪下,嗷嗷大叫:“殿下,奴婢……又回来了,奴婢……又回来了……”

    这声音,竟是无比熟悉。

    张永还没反应过来,口里大喝:“哪里来的乞丐,滚,滚!”

    可随后,张永身躯一震。

    这人是……

    蓬头垢面的人,将自己的乱发,捋在了脑后,颇有几分丐版小马哥的风采。

    “奴婢……奴婢是刘瑾啊,奴婢是刘瑾哪,殿下,奴婢……回来了。咳咳……咳咳……”

    他说着,滔滔大哭,哭的昏天暗地:“奴婢被该死的叛贼劫持了啊,他们带着奴婢,到了鄱阳湖,他们打奴婢,奴婢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一路没有吃的,奴婢赤着足,一路走,一路走……奴婢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殿下,殿下哪,奴婢不见着殿下,死不瞑目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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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神药诞生

    两个多月啊,两个多月的时间,刘瑾走啊走,饥寒交迫,可他似乎已经有了经验,沿着官道,历经了无数的磨难,终于到了京师。

    现在见到了太子殿下,他整个几乎都已崩溃了,正待要跪行着过来。

    刘瑾滔滔大哭道:“奴婢……奴婢这几日,都在做噩梦,梦见许多事,害怕再也见不到殿下……奴婢……”

    “且慢着!”方继藩大吼。

    刘瑾身子一顿。

    方继藩道:“你做噩梦?你是不是还觉得疲倦,脑袋有点昏沉哪?”

    “是呀,奴婢……奴婢……”

    方继藩大叫:“你是不是自北通州进京师来的?”

    刘瑾一愣,他此时百感交集,虽然觉得方继藩的问题,有些奇怪,可是……刘瑾还是道:“对呀。进京不都是从北通州来的吗?”

    方继藩呼了一口气。

    北通州……做噩梦,疲倦,昏沉……

    这不就是天花的早期症状吗?

    至少,有很大的几率。

    方继藩大叫道:“不许过来,殿下,我们退后,张永,赶紧的,去西山,让医学院的人来,告诉苏月,要有所防护!”

    见了刘瑾来,张永心如死灰,心疼的无法呼吸,听到方继藩吩咐,却也不敢怠慢,火速的往西山去了。

    朱厚照忍不住道:“咋了,咋了……”

    方继藩将朱厚照拉扯到很远,而后进了东宫,命人架了梯子,从高墙后探出头来,方继藩大叫道:“刘瑾,你站着,别动。”

    刘瑾孤零零的在这东宫之外,左右看看,见这东宫大门紧闭,有点懵,左右看看:“咋,咋了这是?”

    “没事,没事,你不要紧张,不要多疑。”方继藩歇斯底里的大喊:“很快就没事的,别乱跑,就在这儿,太子殿下有惊喜给你,不要怕!”

    这般叫喊,自是要稳住刘瑾,这厮就是个污染源啊,既不能让他跑了,祸害别人,可也没有人有勇气,去将他捉起来。

    刘瑾可不傻,越来越觉得不对,便匍匐在地,心疼的无法呼吸:“殿下,殿下啊,这是咋了……”

    朱厚照大抵明白了什么意思,便也探出头:“刘伴伴,你乖,听老方的,老方不会害你,一会儿就好。”

    刘瑾听了太子的话,方才放下了心,却依旧匍匐在地,哭哭啼啼的道:“奴婢……好惨啊,奴婢打鄱阳湖来,奴婢……饿了……”

    朱厚照和方继藩下了梯子,方继藩气喘吁吁,吩咐赶来的宦官和禁卫:“大家伙儿都小心了,不要出去,叫人从侧门去,封锁附近的街巷,不许有人来,预备几个弓箭手,也在两侧,要防备刘瑾逃跑害人,他若是疯了,狗急跳墙,就将他射回去。”

    朱厚照有些不忍:“老方,刘伴伴不是这样的人。”

    “殿下。”方继藩沉痛的道:“刘公公是我大明的忠良,陛下都特意下旨褒奖,还给他造了石坊的,这样的忠良,我方继藩是个有良心的人,怎么忍心加害。可现在是非常之时,刘公公若是当真染了天花,倘若让他逃了,便是祸害整个京师。可若是能将他拿住,好好研究一番,或许,就可救治无数人,事关重大,只好委屈他了。”

    朱厚照便不做声,搬了梯子又爬上高墙去。

    却见刘瑾在这外头盘膝而坐,打开了包袱,从里头取出半个冰冷的米团子,鼓着腮帮,开始吃起来。

    显然,刘瑾看得开了,什么样的世面,刘瑾不曾见过,什么样的险恶,他不曾经历过?现在人都到了京师,东宫就在眼前,幸福在朝自己招手,再苦再难,也比不得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将米团捧在手心里,吃的极认真,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米团子入口,需细嚼慢咽一番,而后才万般不舍的吞咽进肚里。

    朱厚照松了口气,下了高墙。

    等了一个多时辰。

    刘瑾吃完了,虽不明白什么事,但是他觉得可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可这不打紧,这样的事,他已经历了很多。

    此时是正午,艳阳高照,阳光很温暖,他吃饱了,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躺在地上,双手枕着头,翘着脚,晒太阳。

    从容而淡定,不喜且也不忧。

    终于,苏月带着十数个医学生已严正以待的来了。

    他们预备了一辆大车,车子被捂着严严实实,完全密封。

    不只如此,每一个人,都带了口罩,用皮革的头罩将脑袋捂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个玻璃制的眼罩可看到他们的眼睛。

    手上戴着皮套子,一群人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刘瑾大叫:“你们要做什么?”

    接着,便有人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开始捆绑,有人特意给他戴上了口罩,一个麻袋一罩,接着,将麻袋的口子一拧,用麻绳绑死,随后,众人抬着麻袋里的刘瑾,直接丢入车中,车子盖死了,有人取了一口钉子,拿锤子咚咚咚,将车门彻底的封死。

    一下子,世界清静了。

    马车迅速的向着西山医学院去。

    方继藩和朱厚照随即前往西山。

    等他们到的时候,刘瑾已绑在了蚕室的手术台上,几个医学生在他身子里鼓捣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人出来,呼出一口气:“可以确定,染上了天花,不过……还没有出痘。”

    方继藩颔首点头:“好极了,我进去取他的唾液,还有,给我多准备一些母牛,越多越好。”

    方继藩开始穿戴防护,为了以防万一,他的防护十分严密,决不允许有任何裸露。

    朱厚照不禁道:“本宫也进去看看。”

    方继藩摇头:“殿下,治病的时候才需要你,现在大可不必了。”

    说着,方继藩进了蚕室,蚕室里,刘瑾四肢捆绑,浑身剥了个一干二净,他头越发的昏沉了,觉得口干舌燥,哭哭啼啼的道:“我要见殿下,我要见殿下,我好冷,又好热,我……饿……我饿了……”

    方继藩开始取他身上的病毒,一面道:“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会好,你只是生病了,烧退了就好了,太子殿下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待会儿就不饿了。”

    刘瑾滔滔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方继藩自护目镜里,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刘瑾,方继藩深吸一口气:“要坚强。”

    将取好的唾液和体液装进了玻璃瓶里,方继藩道:“你好好在此养病,这一次,你要立大功了。”

    心里说,能不能扛过去,就看你自己了。

    能在天花之下,活下来的人,都是王者。

    …………

    接下来,便轻易多了,方继藩需让母牛们开始染上天花。

    因为牛和人的身体结构不同,这天花对于人而言,十分致命,可对于牛而言,不过是轻微的感染,即便是将这牛痘传染给人,也不过会产生轻微的不适而已。

    可正因为这轻微的不适,却使人同时感染了天花。

    要知道,天花这东西,只要感染了一次,便具有了免疫力。

    因而,牛痘的原理是,既然感染了一次便不再畏惧天花病毒,那么,就不妨用牛痘感染在人的身上,人感染了牛痘之后,轻微的不适之后,从此身上便有了抵抗天花的抗体,自此之后,便再不畏惧天花了。

    牛的全身都是宝,看着这关在圈里的小母牛,方继藩和朱厚照现在每日都待在牛圈里,观察着是否有母牛感染了天花。

    到了第四日,果然,开始有几头母牛开始出现症状了。

    朱厚照激动的一蹦三尺高:“快,快来看。”

    方继藩在确定了是天花之后,激动的不得了:“赶紧,取痘,取痘。”

    这些母牛,依旧还关在一起,就如灰指甲一般,一个感染俩,俩个传全家,这数百上千头母牛,足够取出大量的牛痘了。

    随后,这‘神药’,便算是问世了。

    方继藩二话不说,开始先给朱厚照种痘。

    方继藩取了针,将针沾上牛痘的液体,而后,在朱厚照的手臂一侧扎入朱厚照的肌肤里,朱厚照不禁龇牙咧嘴:“疼。”

    方继藩鄙视他:“这么大的人,还怕打针?”

    朱厚照便唧唧哼哼,不做声了。

    而后,方继藩开始给西山的上下人等统统接种,方继藩自己,自然也赶紧种了,又命人去了公主府,该接种的,统统都种上。

    过了两日,那接种的部位,开始出疹子了,一旦出了疹子,便说明已经感染了牛痘,而未出疹的,则需重新接种,又过了两三日,方继藩和朱厚照身上,开始生出疱疹,不过这个过程,还算愉快,几乎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随后,疱疹脱落,结痂,这天花的抗体,便诞生了。

    此时,既已完全确认有效,方继藩和朱厚照毫不犹豫,赶往紫禁城觐见。

    事实上,在此刻,京里已开始出现了天花患者,整个京师,也已是如临大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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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献药

    哪怕是现在染疫的人不多,整个半个京师,却几乎已经瘫痪了。

    几乎所有人都闭门不出,街面上萧条又清冷。

    关于天花,那动辄死亡过半的传说,一代代的口口相传,哪怕是现在各大营,现在都已门可罗雀。

    而今的大明京城,是极为脆弱的,而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打马,在这街道上,看着这百业凋零之状,似乎也已感受到了疫病的恐怖。

    二人至午门,随即入宫。

    刘健等人,在暖阁之中,汗流浃背,事情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的严重。

    眼下,哪怕是政令,也无法通畅了。

    即便是皇帝的旨意,约束了百官,可百官之下的差役呢?

    哪怕差役们唯唯诺诺,可无论办什么差,只要出了部堂或者衙门,他们便立即没了踪影,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这个时候,谁还敢四处招摇啊。

    于是乎,六部几乎停摆了,恐慌的情绪不断的滋生和蔓延,使刘健面如死灰。

    弘治皇帝低着头,听着来自于刘健的奏报。

    他叹了口气:“这怪不得他们啊,这等生死大事,岂是人人都可视若无睹的,哪怕是朕,难道就不怕吗?臣民们畏天花如虎……朕又岂能责怪。”弘治皇帝挥了挥手:“罢罢罢,不必处置,所有弹劾的奏报,统统留中吧。”

    刘健无奈苦笑:“臣遵旨。还有一个奏报……”

    弘治皇帝抬眸,看着刘健。

    刘健道:“北通州,有自称是白莲教的,突然死灰复燃,四处赐人符水,还说喝了符水之后,可百病不侵,从者甚众,这聚众的,竟有数万人,官府……官府……弹压不住,事实上,也抽调不出人手弹压,通州卫……通州卫驻扎在城郊,据说,也有为数不少的官兵,竟也对这邪说,深信不疑……”

    弘治皇帝皱眉。

    此时,他不由得开始变得谨慎起来。

    大灾之后,必有**。这一点,弘治皇帝比任何人都有足够的警醒和认识。

    人在绝望之时,倘若有一群妖人借此机会,给予他们希望,那么……势必会使无数绝望之人,对他们深信不疑。

    而此时的官府以及地方官兵,自身难保,哪里敢弹压他们,甚至……这些可怕的言论,还可能使不少染病和害怕染病的军户,纷纷对那些妖人深信不疑。

    北通州,距离京,不过是咫尺之遥,天花会传播来京师,这些妖言,又何尝不会呢?

    弘治皇帝皱眉:“那些妖人,想不到竟是死灰复燃,可是……难道他们不怕天花吗?”

    “这些人,多是自江南来的,从奏报来看,其中荆楚一带居多,陛下,四年前,荆楚一带,也曾有过天花肆虐,臣在想,这些妖人,是否可能……”

    任何人都清楚,染过一次天花且还活下来的人,是不会再感染天花的,这些人,是天生的免疫者,他们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出入北通州,而北通州无数的灾民,早已如惊弓之鸟,这些人的出现,无疑给了不少人巨大的希望。

    弘治皇帝脸色铁青:“妖言惑众,真以为没有王法吗?”

    “现在的问题是,本地的官兵,有不少与之勾结,可其他各地的官军,早已闻天花而色变,哪怕是陛下调动他们去北通州平乱,只怕他们也会心生怨言,到时,反而可能助长了妖人的气焰。”

    弘治皇帝不禁感慨:“莫非这是朕有失德之处,引发了上天的惩罚吗?”

    他一声叹息之后。

    却有宦官匆匆而来:“陛下,太子与都尉方继藩求见。”

    一听到方继藩的名字,弘治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与刘健对视。

    “请进来。”

    朱厚照和方继藩已是疾步入殿,朱厚照笑嘻嘻的道:“儿臣见过父皇。”

    方继藩自是行了礼:“儿臣这些日子……”

    弘治皇帝凝视着方继藩:“继藩,你不是说有治疗天花之法吗?”

    “有!”方继藩斩钉截铁道:“药已带来了,这并非是治疗天花之法,却是防疫之法,接种之后,便可无惧天花之害,儿臣和太子殿下,都已接种过了。”

    朱厚照似乎怕弘治皇帝不信,捋起袖子,露出他结痂的手臂来:“父皇你看,儿臣已经出了天花了,用老方的话来说,就是出了这一次,便无惧天花。”

    弘治皇帝听罢,不禁道:“当真有效?”

    方继藩道:“有没有效果,陛下接种之后,自然清楚,臣已让西山的生员以及所有庄户统统待命,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儿臣便命西山上下人等,立即开始至各处街巷接种。”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

    刘健眉梢一扬,露出了喜色:“来,给老夫先来接种试试,倘若有用,再给陛下接种。”

    朱厚照道:“要接便一同接便是,哪里有这般的嗦,儿臣接得,父皇就接得,请父皇放心,死不了的。”

    “……”弘治皇帝无言,这家伙,心真大啊。

    可弘治皇帝只沉默了片刻:“好,继藩,你来。”

    方继藩倒是不扭捏,现在他是在和时间赛跑,倘若陛下在接种之前感染了天花,那才是坑呢。

    因而,他立即取出了随身带来的玻璃瓶,取长针,长针沾了疫苗,让弘治皇帝掀开衣衫,在胳膊上轻轻一刺,长针刺入弘治皇帝胳膊上,弘治皇帝眉头微皱。

    方继藩恨这个时代,竟没有美图秀秀,否则,这一伟大的瞬间,定格于此,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一项人生成就,毕竟,不是啥人,都可以用针扎皇帝的。

    方继藩收了针:“好了。”

    “就好了?”弘治皇帝皱眉。

    原本以为,这必定是个复杂的过程,毕竟……面对的可是天花啊,如此恐怖的疫病,你就这么轻描淡写一下?

    能成?

    人们总相信,复杂的东西,才能解决复杂的问题,这也使不少大夫,学会了故弄玄虚,明明可以一会儿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折腾一番,如此,病人方能安心。

    方继藩道:“好了,陛下要随时观察,看看能够出痘,若是出痘,这疫苗便算成了,若是没有,儿臣再扎一针。”

    见方继藩说的笃定,弘治皇帝将信将疑。

    方继藩看向刘健:“刘公要试一试吗?”

    刘健苦笑:“来来来,老夫也来试一试。”

    方继藩却没有立即取出针来扎,他是一个讲究的人,和那些庸医不同,方继藩取出另一个瓶子,瓶里是酒精,将这扎过了陛下的长针放酒精里泡一泡,清洗之后,接着再故技重施,手持着银针,狠狠要扎下去。

    刘健诶哟一声。

    方继藩则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刘健。

    “好了?”刘健看向方继藩。

    方继藩尴尬道:“刘公,还没开始扎呢。”

    “……”刘健汗颜:“你快些吧,不要故弄玄虚。”

    方继藩瞅准了,一针扎下。

    暖阁里,传来了杀猪似得嚎叫。

    似乎……人们都比较害怕打针……

    方继藩收了针,道:“就请陛下和刘公,早些休息了吧,随时观察,以防万一。儿臣和太子殿下,此番是来请旨的,希望陛下能够下旨,立即开始大规模的种痘。”

    弘治皇帝只稍稍迟疑,毕竟,这疫苗的效果还是未知的。

    可他随即没有犹豫:“命欧阳卿家草诏,防疫之事,尽托付方卿家。”

    ……

    整个西山上下,已开始四处出动起来。

    上到教授学问的先生,下到最底层的矿工和庄户,前些日子,他们都已接种了牛痘,并且早已大规模的开始培训了种痘的方法。

    方法很简单,哪怕是白痴都学得会,很快,他们开始出现在京师的每一个角落,挨家挨户,开始种痘。

    西山书院的动员能力很强,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带着干粮出发,进了屋,便不厌其烦的解释,如何防治天花,接着,在人们的将信将疑之下,取出牛痘瓶子和酒精瓶子,照着方法,一个个扎针。

    这大街小巷,都有孩子的嚎哭声,哭声格外的嘹亮。

    到了夜里,疲惫的人们回来,每一个人手里,都带回来了手册,在编的户册人口,都记录了名字,种了痘的,令他们按了手印,没有种的,明日还要寻访。

    蚕室里。

    刘瑾全身,热汗淋淋,在这里,终于有种了牛痘的人,开始照顾他了,刘瑾发了高烧,这高烧不退,浑身乏力,头痛的厉害,他口里嗷嗷叫着,面上,早已长满了疱疹,显得极为可怖。

    只是照顾他的医学生,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根据西学院整理出来的病情分析,天花除了以上症状,还会出现食欲减退,可……这个症状,在刘瑾身上,竟完全没有出现。

    刘瑾甚至在病床上打滚,嗷嗷叫着:“饿啊,好饿啊……”他似乎陷入了半昏厥状态,口里含糊不清:“我的米团,我的米团,还有……我包里的半截萝卜,我的萝卜,我的萝卜哪里去了?”

    医学生吓的忙是打开刘瑾的发病记录,左看右看,像见了鬼似得。

    …………

    还有。

第七百五十九章:利国利民

    不对劲哪。

    这医学生匆匆等了苏月来探视的时候,上前禀报,将刘瑾的情况报告了:“师兄,你说这怪不怪,按理来说,染天花者,茶饭不思,每日需喂两碗粥水,补充其体力。可这刘公公,却是天赋异禀,一日吃了五碗粥,竟还说饿,还问,还问……”

    苏月有点懵。

    “问什么?”

    “还问,咋粥里没有肉呢?”

    “………”

    苏月脑子有点乱,西医学院历来是有科学素养的,他们研究每一种病,从病发到恶化的过程,都会不断的记录,最终,即便找不到病的原因,也定当会揪出病的每一个细节,只有如此,才可想办法,尝试着寻找救治的方法。

    所以西医学院现在最多的,未必是看病的大夫,而是专门负责记录和存档的研究人员,这个刘瑾,确实有点不像天花啊。

    可若不是天花,又怎么能从他身上,找到天花的疫苗呢?

    奇哉怪也。

    苏月慎重道:“仔细记录,好好照顾,他都出痘了,若说不是天花,实是匪夷所思,好好看护吧。”

    “是。”

    ……

    连续几日,西山上下数千人,几乎已经给京中绝大多数人,都种上了牛痘。

    人们对于这牛痘是否有用,心里还带着狐疑。

    哪怕是弘治皇帝,即便他对方继藩信任有加,可面对这可怕的天花,他心里还是有所疑虑的。

    且北通州的情况,已经越来越恶化,这令弘治皇帝忧心忡忡,不只如此,在山东,甚至是在江南等地,也开始出现了一些可疑的天花患者。

    古人虽对绝大多数疫病束手无策,却也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那个时代交通不便,一个地方出现了疫病,却往往在可控的范围。

    可这一次,北通州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是运河的枢纽,在疫病爆发之前,潜伏在体内的疫病,早已随着运河中往来的人群,将疫病带到沿着运河的每一处繁华集镇和城市,一旦大爆发,那么将会是何等恐怖。

    弘治皇帝焦虑的看着一份份奏疏,大前日倒是种痘了,可是……至今没有效果啊,他不禁心急如焚起来……此时正是弘治皇帝内心最脆弱的时候:“去传刘卿家来。”

    萧敬却是面带难色:“陛下……今日,刘公去内阁,告假了。”

    “告假了……”弘治皇帝一愣。

    “是。”萧敬道:“说是身体偶有不适。”

    弘治皇帝顿时脸色苍白:“莫不是,他也染上了疫病?他……他不是用了药吗?”

    “这……”萧敬战战兢兢,他也怕啊。

    弘治皇帝脸色铁青:“这是运数啊。”

    刘健乃是弘治皇帝的左膀右臂,近二十年的君臣情分,弘治皇帝自然知道,若非是病的厉害,刘卿家,是断然不会告假的,结果只会有一个,就是刘健,当真染上天花了。

    弘治皇帝眼圈一红:“这些年,他风雨无阻,从未有过懈怠,每一日,都是早出晚归,哪怕是这个时候,朕也无法去看一看他。”

    …………

    刘健出疹子了。

    他的症状比较强,和天花一般,也是头晕乏力,额上,有一些热。

    这使整个刘家陷入了恐慌,都认为,老爷应当是染病了。

    哪怕是寻常的丫头和家仆,现在也不敢就近伺候。

    倒是刘夫人吓的不轻,倒也没有勉强那些吓的要死的下人,索性自己拖着老迈的身体,在旁照顾着。

    刘健躺在榻上:“谨记着,万万不可去通知刘杰,若让他知道,他定会跑来探望,倘若当真染给了他,那就糟了。”

    “是呢,老爷放宽心吧。”刘夫人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低热。

    刘健的手臂上,那扎针的地方,明显的起了疱疹。

    这看上去,似乎远不如寻常的天花那般严重,可刘健全身乏力的厉害,完全就是天花的症状。

    刘夫人忧心的道:“老爷,你吃点东西吧,吃了,身子才能好。”

    刘健摇头:“老夫,一点胃口都没有,诶,都说染了天花的人,统统胃口全无,直到今日,老夫方才感同身受,是真的没有胃口啊,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了,而今,也算是位极人臣,极尽优荣。又有什么放心的呢,只是……老夫唯一担心的却是,方继藩的种痘,没有效啊,反而……可能令人生出天花来,他说只是偶有不适,这哪里是偶有不适,老夫担心的是,这天花不能除啊,一旦这天花散播开来,咱们大明这一劫,可是真正要伤筋动骨了。”

    “好了,你别管老夫了,老夫还怕死吗?老夫乏了,得歇一歇,歇一歇才好。”

    他眼皮子跳的厉害,呼吸有些急促。

    夫人无奈,只好给他掖了被子,却不肯离去,只在一旁守候。

    次日一早,刘健醒来,他徐徐的张开了眼,这昏花的眼睛,越来越清晰,昨日还是头晕眼花,今日……竟发现脑子里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异样,他茫然的起身,便见夫人趴在榻上睡了。

    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涸,便咳嗽两声。

    夫人忙是起来,看着刘健。

    刘健活动了一下手脚……没……居然没有什么异样。

    他眼睛一亮,夫人刚想说什么,刘健中气十足的道:“快,捋开老夫的袖子。”

    里衣的袖子捋开,那原先生了疱疹的地方,竟开始结痂,昨日所谓的天花,竟全好了。

    刘健一愣,他慢悠悠的道:“老夫明白了,明白了,原来……所谓的种痘,就是让人生一次天花,只是这天花,远不如真正的天花那般猛烈,只是让人偶感不适罢了。而老夫之所以……有如此可怕的症状,许是老夫这些日子,过于操劳,使这不适,大大的加重,而现在,老夫的天花,算是全好了,老夫得了一次天花之后,便再不担心染上天花了,哈哈……这……这……这就是方继藩的牛痘之法,这东西,有效。”

    他说着,居然老当益壮,翻身起来:“快,快,快,宽衣,给老夫宽衣,老夫要去见皇上,赶紧。”

    他眉飞色舞:“数十万生民,有救了啊,有救了,方继藩这个小子,真不错,老夫若有女儿,便嫁给他,此人……真是奇才。”

    “老爷……”夫人大喜,忙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来不及了,要立即入宫。”刘健瞪了夫人一眼,似乎觉得这个说服力不够,夫人定会让自己吃几口,可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哪里肯多逗留,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老夫这也算是出了天花了,这得了天花的人,都无食欲的,老夫的天花,才刚好呢,不适还未完全消散,自然毫无食欲,你出去打听打听,有谁得了天花,还吃的下东西的,好啦,好啦,你别操心了,宫中也有茶点的。”

    他忙是换上了官衣,快步出了寝卧,那附近的下人见了刘健精神奕奕的走出来,个个惊讶不已。

    刘健高声道:“备轿,入宫!”

    …………

    刘健坐轿到了午门,他得先去内阁一趟,可到了内阁,这内阁上下,几乎所有人都是如丧考妣,刘公没来,据说得了天花,这使许多人意识到,天花并没有这么多容易去除。

    不少人,也开始微微的出现了一些天花的征兆,这使许多人更加担心起来。

    何况,刘公乃是内阁的主心骨,他不见踪影,大家伙儿,也没主见啊。

    哪怕是谢迁和李东阳在此,也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众人见了刘健,这刘健神采奕奕,和每一个人都微笑点头,随即进了自己值房,谢迁听到了消息,匆匆赶来:“刘公,你回来了……出……出事了,山东已有了确切的奏报,染有天花者,数十人,看来这山东的疫情,也将爆发……”

    “噢。”刘健轻描淡写的点点头:“是要小心防范!不过……于乔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性子还定不住,天花而已,很可怕吗?不要这么莽撞,走,随老夫入宫去,老夫寻一本前日广东布政使司的奏疏,嗯,就是这本了,走吧。”

    谢迁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咋,我还沉不住气。

    可见刘健满面红光,一脸笃定的模样,谢迁才想起什么:“刘公不是也生了天花吗?”

    “是啊。”刘健点头。

    “可是……”

    “不用可是,已经全好了。”刘健笑了笑,而后道:“这牛痘,利国利民,造福四方百姓,拯救了数十万百姓,你还愣着做什么,见驾去吧,宾之呢?”

    宾之便是李东阳。

    谢迁一愣,随即他明白了什么,刘公说的很明白,牛痘有奇效,他顿时目中放光:“李公去奏报山东的疫情了。”

    “正好,我们也去奏报。”刘健哈哈一笑:“好了,别咋咋呼呼的样子,别人看了,要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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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章:卿真是百年难一遇啊

    弘治皇帝对于刘健甚是担忧,偏偏他只能呆在暖阁里,哪怕是后宫,他也不愿去,现在疫病过于可怕,还是尽力少接触为好。

    可这不安和孤寂,却还是让弘治皇帝心中忧虑。

    李东阳正禀报着山东的灾情,弘治皇帝皱眉:“知道了。”

    李东阳忧虑的道:“陛下……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南通州连接运河,一旦沿途各镇统统出现了灾情……只怕……”

    弘治皇帝站了起来,颔首点头:“卿家说的,不无道理,却不知方继藩的法子,管不管用。”

    正说着,外头却有宦官进来,道:“陛下,内阁大学士刘健、谢迁求见。”

    刘健……

    弘治皇帝瞳孔收缩。

    “叫进来!”弘治皇帝的嗓门,瞬间的粗犷了许多。

    刘健和谢迁入了暖阁,弘治皇帝定睛一看,却见刘健昂首阔步,哪里有半分病态。

    “陛下。”刘健笑吟吟的道:“臣恭喜陛下啊,方继藩找到了救治天花的良方,从此之后,天下在无天花肆虐,这是黎明百姓之福,是大明之福啊。”

    刘健说罢,拜倒,感慨万千。

    弘治皇帝身躯后退一步:“卿家的意思是……”

    弘治皇帝仍不敢置信,倒不是不相信方继藩,而是……他总觉得,这可怕的天花……实是恐怖的存在,哪里可能这般轻易……

    刘健叩首:“陛下,臣种了牛痘之后,确实染了天花,可很快,便痊愈了,这便是牛痘的神奇所在,陛下不信,且看看龙体,是否有恙。”

    弘治皇帝下意识的捋起了袖子,那种痘之处,果然生了疹子,弘治皇帝不禁道:“可是,朕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这……便算是染过了天花了?”

    “不错。”刘健喜气洋洋的道:“陛下的天花,也发作了,只是陛下龙体康健,比这老臣的身子好了少许,所以即便有异样,也无法察觉,再过几日,这疱疹怕就要结痂脱落,从此之后,再不必担心天花了。这接种之法,如此简单,实是罕见,有了这简单的法子,便可以大规模的推广,哪怕是推广至全天下,也毫不费力,若是人人都染过了这牛痘的天花,这可怕的天花,也就再无法肆虐了。陛下,西山医学院,实是神奇,臣对这西医学院,彻底的服了,老臣以为,有此西山医学院的治病救人之法,今日消除的乃是天花,明日,更不知消除什么疾病,拯救多少黎民百姓,陛下对这医学院,当真需格外的看重。”

    弘治皇帝已是喜出望外,他又看了一眼疹子:“朕……朕……”突是有些哽咽,喜极而泣道:“这是列祖列宗怜惜朕操劳勤政,特赐了继藩来辅佐朕啊,英国公,英国公呢,传英国公,还有……传太子,传方继藩。”

    弘治皇帝擦拭了泪,面上掩饰不住喜悦,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此时他心情激动到了极点,看着面色如常的刘健,将他搀扶起来:“无事,无事便好,天下太平,再好不过了。”

    刘健却是颇有触动:“老臣差点以为,再见不到陛下了。”

    君臣二人,惊喜之余,又是感慨一番。

    ………

    西山医学院,紧张的功夫才刚刚开始,他们需培育大量的牛痘,接着印刷关于种痘的书册,京师是大抵稳定住了,可天下各处,也需效法。

    在这医学院的正堂,则悬挂着两幅画像,一幅在西墙,乃勒马执鞍的太子朱厚照,英武不凡;另一面,则是手持羽扇的方继藩,这画活灵活现,手持羽扇,儒衫纶巾,完全没有现实中偶尔露出来的猥琐,而是大义凛然,气吞山河。

    这二人,乃是医学院的两个祖师爷,一个号称是圣手,刀功超凡入圣,简直已到了大炮打蚊子的可怕地步。另一个开创了西学院的理论,呃……羽扇是他强烈要求画师添加进去的。

    每一个进出此处的医学生在这正堂,看了两位祖师爷的画像,方才觉得心安,这是镇院之宝啊。

    现在医学生可以做官,因而有不少读书人来此学习,这一次防治天花,让无数的医学生突然有一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的感觉。

    原来……人的身体,是有一种类似于抗体的东西,它好似具有记忆的功能一般,对付天花如此,那么对付其他灾病呢?

    医学生们,现在似乎对于人体的认知,更加的渴望起来,他们极希望明白,人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通过放大镜,看到了人的肌肤上,那粗大的毛孔,也看到了许多原本看不到的东西,可这还不够,远远的不够,他们想放的更大,能更加细微的去观察,想知道,那身体里的所谓‘抗体’,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就苦了西山的匠人们,每日被一群医学生们死缠烂打,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苏月现在指挥若定,京师的防疫已经完成,下一步,是收治大量的天花病人,对他们进行照料,与此同时,这也是一次了解天花病人的机会。

    此时,苏月信心十足,他似乎感觉到,冥冥之中,自己走在了一个正确的道路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苏师兄,苏师兄……那刘瑾,他……他的高热,退了,身上的疱疹,也有愈合的迹象。”

    “是吗?”苏月带着惊喜:“还有什么症状?”

    “他今日吃的粥,格外的多……”

    “……”

    难道……这也是天花病人的症状吗?嗯,要记下来,随即,他沉默片刻:“记住,暂时不要让刘瑾离开,还需让他在西山观察两个月,我有预感,他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病人,或许对我们研究天花,更有帮助。”

    …………

    方继藩和朱厚照入宫时,眼看着要到暖阁,便见英国公张懋怏怏的出来。

    方继藩远远的,便和张懋招呼:“世伯……”

    张懋有一种挫败感,却还是挤出了笑容,带着几分欣慰的看着方继藩,只是这欣慰的背后,却多了几分惆怅:“好小子,这一次,可多亏了你,陛下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方继藩想要说什么。

    张懋却郑重其事的向朱厚照行了个礼:“老夫奉旨,有大事要办,再会。”人便跑了。

    朱厚照忍不住感慨:“英国公真忙啊,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是啊,像勤劳的小蜜蜂,我一定要告诫自己,以后万万不可学他。”方继藩也不禁感慨万千。

    朱厚照乐了:“是老蜜蜂。”

    方继藩眯着眼道:“是老工蜂!”

    二人已入了暖阁,暖阁里,弘治皇帝早已是龙颜大悦,见了朱厚照和方继藩,打趣的对刘健等人道:“卿等看看,你们的救命恩人来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

    可陛下都这样说了,刘健等人哪里敢怠慢,忙是起身,朝太子和方继藩郑重要行礼,刘健本料着,做出了这个姿态,倚老卖老的说,太子殿下倒也罢了,这方继藩自是会搀住自己,万万不敢受自己大礼的。

    可谁料……方继藩理直气壮的看着自己,眼睛眨了眨,仿佛在说,快点儿啊,老刘……

    刘健啥都没说,只好假戏真做,乖乖行了礼:“多谢殿下,多谢都尉救命之恩。”

    朱厚照哈哈大笑:“哪里的话,不过救了数十万人而已,举手之劳,这个世上,似我和老方这般的人,三千年,总能出那么一两个这般的人吧,也没什么了不起。”

    方继藩心里暗暗翘起大拇指,殿下太谦虚了,中华上下五千年,都没你这么不要脸的。

    弘治皇帝咳嗽:“好了,太子不可胡闹。”

    朱厚照噢了一声,乖乖站到一边。

    弘治皇帝看向方继藩,感慨道:“三千年一出……这太自夸了,且算百年难一遇吧,否则,这是要置太祖高皇帝于何地呢?”

    方继藩便道:“太子殿下,几乎可以和太祖高皇帝齐肩了。”

    弘治皇帝笑着摇头:“朕说的是卿,不是太子,朕方才心里始终有一个问题,没有想透,今日忍不住想要问问你,这天花,你是如何知道救治方法的。”

    终于问到了……

    方继藩心里感慨,其实每一次,方继藩拿出点现代知识来卖弄的时候,都在思考,若是陛下问起,自己该如何回答。

    这个模拟的问答,早在方继藩的心里,预演了无数次。

    不容易啊,陛下这是后知后觉,还是突然对此感兴趣了呢?

    方继藩笑呵呵的道:“敢问陛下,天花可怕吗?”

    弘治皇帝颔首。

    方继藩便道:“那么,鞑靼人可怕吗?”

    弘治皇帝皱眉,不解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道:“一定是可怕的,你看他们的铁骑,纵横大漠,大明龟缩在九边,不敢应其锋芒。可前年,他们为何惨败?”

    “因为飞球?”

    方继藩小鸡啄米的点头:“这只证明了一件事,世上无难事,陛下觉得可怕的东西,其实若是用寻常的思维去思考,自然觉得可怕,可若是如儿臣这般,换一个方式去思考,便会发现,原来,我们是有办法可以去战胜他们,寻找到解决之道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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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介绍: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