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毒障中人
“为了应对星空彼岸,先祖做了许多准备,其时大荒归于一统,尸祸之后天地元气初复,大荒群雄辈出,正是兴兴向荣之势;先祖的声名也达到了顶峰,三界六道同心协力,一旦开战,纵然未必能胜,自保之力也应是有的,谁能想到,因尸桀女极端的性子,竟险些害了先祖性命,而群龙无首的大荒又复陷入战乱之中,先是伐巫,后是炼气士的内乱,大荒战力大损,星空彼岸的蛊王趁机挥师而来......现在已经没有关于那一战的记载了,只是大荒时代因那一战而终结,天地元气大损,幸存的炼气士们度过寒冬之后重新奔走,后代的修士们出现,神州也开始演化”,
“你的先祖,早先跟随先祖计千秋的鹏鸟和鲲鱼也是折翼于那一战,当时先祖修为已失九成,命在旦夕,无法再像尸鬼浩劫时那样力挽狂澜,鲲鱼,鹏鸟独木难支,受伤极重,失踪于大荒,从那以后世间便含有鲲鹏的踪迹了,世上也再没有先祖计千秋的故事,计家的时代与大荒一起湮灭与浩荡洪流之中”,
“星空彼岸通往三界六道的通道几次被封闭,毁坏,却有几次被打通,大荒到神州演变的那段时间,是人世间漫漫的长夜,其间也有精彩绝艳者试图力挽狂澜,但他们都是星夜之火,一闪而没;驱散这漫漫长夜的是仙界的紫薇大帝;三界六道之中仙界的战力保存的最为完整,并在紫薇大帝时达到了顶峰,麾下四圣,八将,十二星官,天兵神将,冠绝一时,在十二古王再一次打通了通往三界六道的通道后紫薇大帝也亲率四圣,八将,十二星官,尽发仙界天兵神将,去往星空彼岸,开始了漫长无尽的征伐”,
“那是三界六道万年历史中都很少见的灭族之战,彼岸十二古王厌恶三界六道的生灵,欲要彻底毁灭三界六道,让世界回归于混沌,紫薇大帝深知彼岸古族的强者杀戮甚重,对三界六道有夷灭之祸,在仙界招将聚兵时便祭了血旗,分兵二十六路去往二十六条通道,令仙界天兵神将凡见彼岸之人者,杀人戮魂,不留活口,而星空彼岸的古族也是同等手段,但凡战场相见,双方都不发一言,径自法器刀兵相见,胜者生,败者死,别无其他选择”,
“这一场征伐持续了三百余年,仙界二十六路兵马合兵一处时只剩下了八路,其余各路人马死伤殆尽,四圣,八将,十二星官亦有折损,茫茫星空,虚无一物,损耗的灵气和法宝神兵都难以补充,而三界六道的战场形势更加复杂,打通的通道还有一十八路,彼岸古族已渗入进三界六道,十二古王麾下的兵马和邪物源源不断的顺着通道去往各界,只是中间又有紫薇大帝和仙界的天兵神将阻挡,所以形成犬牙交错之态,这时仙界若退,可谓战果寥寥,在三界六道中的任一界正面与彼岸古族交战结果都是毁灭性,三界的生灵承担不起这样的代价”,
“生死存亡之际,紫薇大帝决定一往无前,先保仙界,将已破碎的仙界送入茫茫星域之中,断绝彼岸通往三界六道的所有通道,分割战场,而没有了退路的仙神们则跟随紫薇大帝踏上了漫漫的征程,他们要把战火和杀戮燃烧到星空彼岸,燃烧到那属于彼岸古族的领地......”,
“没有人知道他们有没有成功,因为并没有人从星空彼岸归来,只是后来进入星空中的人仍能看见漂浮在星空中的尸体,身穿金甲的天兵,力可拔山的神将,威猛的龙神,高高在上的星官...还有千奇百怪的狰狞古族,他们都成了尸体和骸骨,在虚无的星空中铺排成海,连成尸体的汪洋,星空彼岸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星空的尽头多了一扇牢笼封锁的大门,而紫薇大帝,四圣和当初随他们一同踏上征伐之路的天兵神将们全都没能再踏上归路,曾经赫一时的仙界消失在茫茫星空......”,
计家,虞国,巫族,大荒,尸鬼,彼岸,仙界,种种往事在计辰口中化成一曲悲歌,而金翅鹏鸟的身世也与这一曲悲歌联系在一起,讲完之后,计辰陈墨,金翅鹏鸟亦是庄重而肃然。
走过繁花似锦的小道,计辰方才不再被那种情绪所笼罩,摇着折扇摇头笑道:“都是久远以前的事了,虽然星空彼岸古族的威胁仍在,但今日的三界六道,四大部洲也已今非昔比,我们倒是不必杞人忧天”,
接下来的几日,计辰和计儿带着金翅鹏鸟游玩流波山,地窖里的佳酿熟肉予取予求,白鹤,黄鹅与鹏鸟为伍,看看几日,计辰自觉与金翅鹏鸟已是情意甚笃,便问他是否愿意留在流波山。
金翅鹏鸟摇了摇头,鸣叫一声,明示不愿。
“你还是想要跟在陆鸿身边吗?”,
计辰倒是没有觉得失落,似乎早已料到他的答案。
金翅鹏鸟果然应了一声。
计辰道:“你既已有所决断,我自不会强求,不过,我想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之后,如果你仍执意要走,我便亲自带你去找陆鸿”,
金翅鹏鸟不明白他的用意,但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对计家的人并不加以防备,当下鸣叫一声算是应允。
这几日岛上各个地方计辰和计儿都已带着鹏鸟赏玩遍了,只有一个地方鹏鸟尚没有去过。
流波山东岸的毒障之地,风景秀美,如画如仙的流波山只有这一片恶气弥漫,蛊虫丛生之地,金翅鹏鸟素来不喜蛊虫和瘴气,因而不曾带他来此,今日鹏鸟答应了计辰的请求,鲲鹏与计价的情分之下他便进了这片毒障之地。
毒障之地,恶虫丛生,满眼深碧,一柄黑色的剑悬浮其中,恶气于剑锋上吐纳,蛊虫遍布于剑身剑柄,同样有黑色的结界护持,虽是至秽至邪之剑,那股赫赫剑威却足以与日月乾坤比肩。
一道人影盘膝而坐,隐于剑后。
待看到那道人影时,金翅鹏鸟金色的瞳孔竟蓦然一动。
第二百七十三章失算
陆鸿在冰雪湖的崖洞内稳固根基,修习从流波山上新得到的四部书。
计千秋的四部书各有神妙,《千秋阙》提纲挈领,其中既有勾连天地的感悟又有道心稳固之法,却没有具体的修炼之道;《纵横八极》是一门心法,又叫八极尊合道,乃是计千秋采百家之长而成的一门功法;陆鸿已修炼有混元功和吞吴功,本不想再在心法上分心,但翻阅后却发现这门八极尊合道与自己所修行的两门功法有颇多相似之处,竟像是完美的容纳了这两门功法的优点,他心中不由得讶异,尝试着修炼起八极尊合道来,见它与自己体内的灵气毫无冲突才放下心来,潜心修炼。
《逍遥寰宇》是一门身法,计千秋的逍遥游本已是世上一等一的身法,待鲲鱼与鹏鸟成年后,计千秋见鲲鱼于水中激荡的大气势,见金翅鹏鸟振翅间扶摇九万里,心中大有所悟,将逍遥游身法去芜存菁,成为具有鲲鹏之势的逍遥寰宇,只看计千秋关于这门身法介绍的文字陆鸿便觉悠悠然心向往之。
《日月乾坤,黑色禁断》则是一本残谱,因计千秋剑法精进极快,远不似心法,身法那么稳固,所以写这本剑谱时常有修改,直到他身中奇毒时这本书还没有完成,因而成了一本残谱。
陆鸿有些惋惜,但即便这只是一本残谱他也觉得获益良多了,不得不说,计千秋在剑道上的境界远超过他,也远超过当世之人,残谱中常常只言片语就让陆鸿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竟日修炼,与何不思一同参悟,两人俱都进步神速,陆鸿方才从问鼎步入道真,不到五天的时间体内灵气已再生变化,堪堪到了道真中境。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迟迟也不见鹏鸟归来,陆鸿心中倒是疑惑起来。
按他的估算,金翅鹏鸟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他时常望向流波山,这一日,一道金光自流波山东面冲天而起,金翅鹏鸟振翅之间靠近了冰雪湖;陆鸿心中大喜,以为鹏鸟终于要离开流波山了,不料金翅鹏鸟羽翼轻展间却并没有飞出冰雪湖,而是远远的看着他,鸣叫了几声。
听了他的声音,陆鸿脸上神色却渐渐变了,须臾,鹏鸟展翅飞去,离开了冰雪湖,回归流波山,陆鸿的眉头却迟迟没有舒展开来。
“陆鸿师兄,发生了什么?”,
他的神情变化何不思俱都看在眼中。
陆鸿道:“我失算了,鹏兄说他要留在这里”,
说话时他始终凝眉不展,他不知道是哪里错了。
何不思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在他看来,所谓的失算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已经不知被命运作弄过多少次了,虽然陆鸿胸有成竹的告诉他这次的交易是稳赚的时候他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出了这样的变故他并不觉得意外;他从没有见过算无遗策的人,世事从来不尽如人意,能否成事三分看人,七分看天,就算做了所有的准备也会有失败的可能。
其实一直以来,陆鸿都太顺了,他从没经历过自己和伽罗所经历过的那些挫折,那些失败......
“他却告诉了我蓬莱的方向......”,
陆鸿有些苦涩地道。
何不思知道,金翅鹏鸟既告知他蓬莱的方向,那便是告诉他他该离开这里了,不必再等。
话凄凉道:“离开这里吧,鹏鸟的事不可强求”,
与何不思一样,话凄凉历经浮沉,除了剑道外于自身得失已不再计较,再大的事情他们也能够看得开;陆鸿却做不到这么洒脱,毕竟,金翅鹏鸟从三年前中州飞鹤楼之战时起就跟着他了,与他一同迎战过薛沉鸦,助他解万劫海蛟王之围,随他一起转战鲲鹏岭,大胜关,成就了他的赫赫威名,他早就将它当做是亲密的伙伴;这时突然失去它,陆鸿一时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但陆鸿到底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在崖上站了半日,再不见鹏鸟的踪影,他心一狠,牙一咬,转过身道:“走吧,去蓬莱”,
来时渡海的那艘船已经在迷雾中沉了,话凄凉等人出海的船也被拆成了木板,所幸鬼姥姥的乾元袋里还有几艘绿色的纸船,陆鸿虽不知这纸船该怎么用,话凄凉却大略知晓鬼姥姥的法宝,吹了一口气绿色的纸船便在海面上迎风见涨。
陆鸿将樊心抱到纸船上,这些天陆鸿对她悉心照料,但她受伤沉重,又被玉魔伤了神识,所以昏迷至今始终未醒,陆鸿却不敢懈怠,无论去哪里都把她带着。
冰雪湖荡起波纹,陆鸿最后看了一眼流波山的方向,终是收回目光,随着纸船一起出了冰雪湖,向蓬莱的方向行去......
......
流波山竹林簌簌,习习威风吹拂,松涛阵阵,随之而起的还有配合的相得益彰的箫声与琴声,箫声质朴纯真,乃是不加雕琢的音声,琴声却是极具工研,每一个音节,每一个韵律都像是精心修饰过的,起先,箫声琴声尚配合得当,须臾过后,琴声却越见浮躁。
一声急促僵硬的音声后,如同高山流水般的琴音戛然而止。
计辰面无表情的看着琴案上,手指边的那两根断弦,良久,轻轻叹息一声。
计儿轻轻放低了唇边的箫,道:“此番争夺,主人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为何仍闷闷不乐?”,
从一开始计辰想要的就是鹏鸟,陆鸿自以为聪明,却因为太过自信和情报不足而失算,他自信满满的要挟计辰做出交易的时候却不知计辰也在将计就计;而最终的结果是计辰兵不血刃的就把金翅鹏鸟留在了流波山,陆鸿只能黯然而去。
要谋一件事,就要做到算无可算,计辰的底牌恰恰是陆鸿所忽略掉的重要一环,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这张底牌计辰从来就没有出示过,只是现在的计辰并没有胜利的快感,他清楚的知道,这不过个只能维持一时的两败俱伤的局。
“他输了,我也没赢”,
第二百七十四章驭兽之人
茫茫海域,绿色的小点缓缓向前,仿佛绽放在海波上的一朵睡莲。
烟笼海水,陆鸿背着手站在船头静看着周遭的烟水茫茫;因失去鹏鸟,一连几天陆鸿都心情阴郁,昨晚这艘船又被海怪包围了,素来出手都会留情几分的陆鸿罕见的大动杀心,剑气交织的罗网将扑来的庞大海怪切割的七零八碎,船身上的血迹刚刚才清洗干净。
这时的陆鸿却已收敛了杀气,望着四周的渺渺烟色,心里的得失恬淡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因为靠近了蓬莱仙岛的缘故,这海面上变得云蒸霞蔚起来,也不知这是海上的雾气还是仙气。
凡修士修炼,既要修身也要修心,每踏上一个境界便能看见一个新的风景,修士初窥门径之时看见的是灵气,入幽时看见的是修行之貌,之后见气,见运,见势,见命,及至陆鸿臻至道真之境,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道心,亦即剑心,盖各修士的道各不相同,所走的路也各不相同,当他所追求的道坍塌时,修士自身也便有了坍塌的危险。
陆鸿曾听说恩师道主神通盖世,却曾因绮菲的一句话而损及道心,起初他甚是不解,后来问及绮菲和盖文泉才明白其中的原委。
道主原身乃是历代道祖斩下的三尸,生来便带着邪名,为人所憎恶,他修身克己,讲求大爱,上承道统,下镇百魔,只想以此来消弭世人对他的偏见和敌视,这就是他一生所追求的道,这就是他的道心,而那时的绮菲尚自是一个孩童,纯真无邪,她的喜与怒便能代表世人的爱与憎,当她表现出对道主的极端的厌憎的时候道主心痛莫名,自他尚是三尸时起世人看他的眼神便是这种厌恶与憎恨,他以一记之力镇住封魔台,给了神州千年的安稳,到头来,人们回报他的仍旧是那样的厌恶和憎恨。
少女纯真无邪却带着愤怒的双眼像一把尖刀刺入他的心里,他道心登时受损,境界因此而跌落,直在道宫养了许久才恢复。
现在,陆鸿也明白了什么是道心,幸运的是他所坚持的道乃是亘古就有的剑道,历代剑修前赴后继,使得剑道开拓无极,这是一条永远也不会崩塌的道路。
静立一会儿,陆鸿回到船舱中给樊心擦了擦脸和手,这几日陆鸿都在想办法唤醒她,但她体内既有道派功法留下的封禁又有因玉魔而造成的暗伤;那些封禁有的是早便有的,现在已经松动,有的是新加持不久的,十分牢固,但这些封禁并不会伤及到她,看得出道邪对她却是手下留了情的,相比之下因玉魔造成的创伤就严重多了,陆鸿在流波山时也采了记住仙草为她疗体内暗疾,但效果却是有限。
用自身灵气为她稍稍温养了一番,陆鸿略作调养,到了舱外与何不思坐而论剑。
在洗剑冰河时何不思便常与师兄弟们坐而论剑,因洗剑冰河的剑法都是一击必杀的杀招,师兄弟们一旦比斗起来便凶险莫测,久而久之他们便习惯了席地而坐以意论剑,席地而坐者集中全部精神,神识外放,既可放心拼杀又不至于伤到本体。
此时陆鸿和何不思便盘膝坐在船头,两人俱都闭目凝神,将神识外放,间或有金石交击之声从两人头顶上方传来。
陆鸿的修为根基是从小就打下了基础的,何不思却是半路出家,十五岁时才入拜剑红楼学剑,论根基自是及不上陆鸿,若论剑道之博学精妙也是不及,但他于剑道走的却是独辟蹊径的路子,是以在剑道一途倒也差可与陆鸿争锋。
知道这样的砥砺真正受益的是何不思,话凄凉倒是乐意看他们两相互砥砺,他承认,论天资陆鸿于剑道一途可谓超绝,他本身便剑道天赋不凡,见识过的剑道奇才亦数不胜数,饶是如此他在陆鸿身上也能看到颇多惊艳之处,但论性格他却更喜欢自己这个偏执的小徒弟。
大概是因为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吧,话凄凉默默想道......
一连数日,诸人都有有些废寝忘食,白日间或修炼,或休憩,到了晚间反倒要打起几分精神来。
这一晚月色甚好,陆鸿几人在船舱里打坐,俱各分出了一些神识留意外界,不出预料,不多时便感受到了一股海怪的气息。
阴戾,血腥,但却不甚强大,很快那个小点便映入了识海中,就在陆鸿等人做出防备的时候那个小红点忽然停了下来。
众人之中话凄凉修为最高,在他的眼中那却不是一个小红点,而是一只赤红色的水蜈蚣,水蜈蚣背上立着一道人影,那人显然是察觉了这里外放的几道神识才变得警觉起来,这个人和他们一样都很谨慎,应该也是从神州来此访仙的人吧。
那人的警觉似乎犹在他们之上,脚下的水蜈蚣停了片刻竟调转了方向远远的避开了他们。
“那个人......”,
陆鸿的神识自不像话凄凉那般强大,但隐约间也能察觉到海怪上的那个人,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人。
“应是出海访仙之人,在海上待得久了,见到同修也会变得谨慎”,话凄凉道。
“东海茫茫,一同出海的修士同类相残的也是屡见不鲜”,
陆鸿点了点头,这海上的凶险他是知道的,危险不仅来自于海怪,也来自于同修,当年炼器宗宗主吴玉出海时就发生过同修相残的事件,他知道,孤独而又危机四伏的海上生涯是能够把一个人给逼疯的。
他选择避开倒也好,否则见了面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可他料想不到的是这次的碰面虽然被人为的错开了,但仅仅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自己所在的这艘船和那个人小红点就又一次碰上了,同样的猝然相遇,同样的航行方向,相遇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陆鸿自嘲的摇了摇头,既然都是出海访仙的人,目的地都是蓬莱岛,都到了这里了,又怎么可能避得过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仙山不死药(上)
来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是要去往蓬莱,避是避不过的。
不过那人也不想多生嫌隙,是以驭着脚下的水蜈蚣靠近的时候灵力稍稍外放,既没有全部隐藏,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敌意,靠近了几分后也便若即若离,显见的是想井水不犯河水。
话凄凉收起警醒之心,虽然水蜈蚣上的这人虽然敛去了自身修为,但以他的境界自是一眼将他看的通透,这人修为不差,但不过只是道真之境,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感受到他的气息时,陆鸿却是心中一动,走出舱外,遥遥望着那狰狞的水蜈蚣拱手道:“来者可是驭兽斋范岩山范老前辈?红尘剑阁陆鸿拜候”,
“小...小陆阁主,久违了”,
水蜈蚣背上那个矮小干瘦的老人现出身形,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比水蜈蚣灯笼般的眼还引人注目。
驭兽斋镇山老人范岩山,也只有他才能御使座下这只狰狞而残暴的水蜈蚣。
当初在鲲鹏岭沧浪大江中为夺鲲鱼,陆鸿和孙瑶曾联手与范岩山,蛟王各有一战,那时的陆鸿不过化境的修为,而范岩山亦是问鼎之境,近乎半仙,陆鸿却与孙瑶联手,硬生生在虎口夺下了食,让范岩山饮恨而归。
时已两载有余,陆鸿自不会再记这等嫌隙,已经身为一阁之主的他仍自有些风流气,但凡是涉及到宗门的事他行事都约束了几分,红尘剑阁根基未稳,不宜树敌,修士虽逆天而行,但同样讲究造势,能多一个朋友自然是多一个朋友的好,是以他率先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范岩山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这些年他已不再理会驭兽斋事物,一人潜心在后山修炼,修为境界日涨,心却和原来一样只有井口大小;丢失鲲鱼是他一生恨事,对破坏了自己好事的陆鸿自然是满心的恶感,但这时他却只能接受陆鸿的善意,一则陆鸿的修为进境令他吃惊,在鲲鹏岭沧浪大江时他尚只是化境的修为,接蛟王三招都有些勉强,短短两年的时间他已是半仙的修为,与自己差可持平,他也知道这些年陆鸿因在尸祸中力挽狂澜而声名鹊起,神州诸人感念其恩,连带着他的红尘剑阁也水涨船高,拜剑红楼的袁老怪是他的授业恩师,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凭驭兽斋的实力已经无法与红尘剑阁和拜剑红楼对抗了,即便加上北六宗也只能是势均力敌,其后更听说他被神通盖世的无极道主渡走,却因祸得福在封魔台下的无极道宫得了道主的真传,凭自己的那点底蕴未必就能稳胜过这个小辈;二来他身边那个少男少女修为俱都不弱,那个盲了眼的中年男子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他虽修为不高,但眼力却还是有的。
是以到了嘴边的“小子”两个字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转而尊称他一声“小陆阁主”。
陆鸿笑道:“一别两年,前辈风采更胜往昔,红尘剑阁立宗之时驭兽斋遣使来贺,可惜前辈不曾来,陆鸿一直觉得可惜,不想今日竟在这茫茫东海相见,真是大慰平生”,
年少时就“相交满天下,知己无一人”的陆鸿常与剑道名家打交道,场面话早就熟烂于心了,这时见了范岩山也是脱口而出。
范岩山道:“老夫得见小友也感此心甚慰,驭兽斋与红尘剑阁虽因相隔太远而不甚交厚却也毫无过节,此番出海历经艰险才到的此处,看看已是离仙岛不远,采摘不死药时还望不要伤了和气才好”,
“不死药?”,
陆鸿不解。
见他如此深情,范岩山也觉意外:“小陆阁主千里迢迢至此,竟不知不死药之事?”,
话凄凉道:“不死药是蓬莱岛神农氏后人所炼制的仙药,服用后可延长百年寿命,增益功体,面临仙人关的修士服用了可以抵挡仙劫一二,于渡劫大有助益,虽然不是真的长生不死,但说是不死药也名副其实”,
他已不是第一次出海访仙,于不死药之事自然知晓,陆鸿和何不思却是第一次听说不死药之事,都觉得新奇。
“这位高人是......”,
这艘船上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个盲了眼的中年男子,范岩山自是要问。
陆鸿笑道:“是洗剑冰河的话凄凉先生”,
“话凄凉......”,听到这个名字范岩山先是凝眉,旋即大惊,道:“一剑西来,三千花落的话凄凉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请前辈见谅”,
“避世之人,你不认得,原不足为怪”,
话凄凉是高傲之人,却也没有看不起他的前辈,作为过来人,他清楚的知道范岩山此时的心境;但凡修士初出茅庐时无不意气风发,及其有所小成便迫不及待欲要一展凌云之志,及到三十岁时却渐能感受到修行之难,以往的那股凌云壮志自会有所消磨,待到四十岁后,若是仍旧长生无望,便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气血的衰败,骨髓日软,这时的他们不再负有凌云之志,反倒是最易转变性情,走向极端,修界许多修炼邪术魔功的老怪物都是在四五十上下,自感长生无望后,为延长寿命以期正道而走的极端,许多老怪物不惜害人性命,食人心肝来修炼。
仅仅是变得谦卑在话凄凉看来已是很好了。
陆鸿道:“听闻大秦帝国祖龙曾派人出海求不死药,却一无所获,不知此不死药是否就是彼不死药?”,
话凄凉颔首道:“祖龙于人世功业非常,在修行一道上却未能走远,晚年自感体衰,因畏死故派方士求不死药,前后耗费巨大,也曾抵达蓬莱,他们发现了不死药的踪迹,却无法将不死药带回神州”,
陆鸿不解道:“既然寻到了,为何无法带回?”,
“不死药是蓬莱仙岛上神农氏后人所种,为世所罕有的奇花异种,求此药的人并非只有祖龙一人,神州隐世宗族,三岛仙人,三界六道的神秘之士谁不想要摘得此药?想要得到不死药岂是易事?”,
第二百七十六章仙山不死药(下)
陆鸿道:“祖龙虽在修炼一途未能走远,但他麾下方士却不乏能人异士,连他们也望洋兴叹,这不死药就当真难得了”
范岩山道点头道:“蓬莱岛与神州不同,岛上的仙人不好名,不好莉,只一心求证大道,是以不会有神州剑茶会,万灵大阵,仙宝会那等盛会,神农氏后人栽种的不死药也只自己服用,有时也给要好的朋友送上三两株,并不昭示于外人,所以此事一向隐秘”
陆鸿笑道:“前辈却知之甚详”
范岩山摇了摇头,道:“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关乎劫数,关乎长生大道的大事?一般的修士或许不知,但各门派的掌门人,各世家的主人,已成半仙之体的老家伙们却是知道的,这时节不死花已经开花结果了,神农氏后人应已炼制了部分不死药,这不得不让人闻风而动,看吧,这几日便有不少人要来到蓬莱”
陆鸿道:“天下间只有神农氏后人能可炼制不死药吗?”
范岩山摇头道:“这...老夫不知,不过想来是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炼制这不死药了,否则,只要向他讨几株不死花便是了,哪还用争的头破血流?”
话凄凉道:“天下间只有神农氏后人能可炼制不死药,也只有神农氏的那块田地里能长出不死花”
见他插话,陆鸿等人俱都看向他
话凄凉道:“不死花不是先天的奇花异草,是当年神农氏在自己的药田里培育出的一株奇花,以此花为药引能可炼制出不死神药,不死花的培育栽种之法,能让不死花生根发芽的药田和不死药的炼制之法都只在神农氏手里代代相传,旁人既无药田,也无不死花,更无炼制不死药之法,而不死花培育难,炼制更难,即便是神农氏后人也要等上两年才能炼制不死药,他的丹炉里一次出炉的不死药很少超过五颗,一无所获也是有的”,
“一无所获?”,
话凄凉点头道:“炼制不死药的要求十分苛刻,时间,火候,用料,神农氏后人也不敢保证每次炼药都有不死药出炉”,
陆鸿闻言不由得沉吟道:“神农氏后人是炼药大师?”,
话凄凉道:“既是能活死人,药白骨的医者,也是造化非常的炼药大师”,
“那他纵然在蓬莱岛,想必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
医者,工匠这类人物行走修界是十分便利的,盖一心修炼欲求长生大道的人多有求于这类人,医者妙手回春,匠师心灵手巧,他们的药丹,法宝,兵器都对修士行走修界大有助益,因而即便是穷凶极恶的人也很少对这类人痛下杀手,其中的佼佼者更是长袖善舞,受人敬重。
话凄凉道:“自然,因为有求于他的人很多”,
陆鸿道:“那他的修为很差吗?”,
话凄凉道:“即便在蓬莱仙岛,神农氏历代传人修为也不落于人后”,
“这就奇了,神农氏后人修为不俗,在岛上深受敬重,那难以炼制的不死药又是自用和赠人使用,并没有什么品丹大会,那旁人要如何取得不死药?”,
话凄凉道:“无非就是先礼后兵,巧取豪夺这八个字而已”,
“还有人敢在蓬莱岛上巧取豪夺?”,
纵然是神州的隐士宗门,三界六道的神秘势力怕也不敢在蓬莱岛上放肆吧,更何况对付神农氏后人稍有不慎便会犯了众怒。
话凄凉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有利可图便有人敢铤而走险,修士修行百年却只修出一生戾气的数不胜数,能可延长几百年寿命,对很多人来说是值得冒险的”,
“听闻前辈早先便曾到过蓬莱岛”,陆鸿问道。
话凄凉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是恰逢不死药出炉?”,
话凄凉摇了摇头,道:“没有那么凑巧的,当初我抵达蓬莱时早已过了不死花开花的时节,神农氏后人不死药早已练成,全部都赠人了”,
“全部都赠人?”,陆鸿又是不解。
话凄凉颔首道:“不死药虽然是神农氏所创造,后世的神农氏后人也都炼制此药,但他们一生只在寿元将尽的时候才会自用不死药,余者皆是赠人,所赠者也都是垂垂老矣的老仙人,靠着不死药延长一些寿命”,
“没有人用它来渡劫?”,
“凡有识者都知晓,用不死药增加寿元无可厚非,但用不死药渡劫者则为下品”,
在海上漂泊日久,就是为了夺取不死药为渡劫做准备的范岩山不由得一怔,脸上有些挂不住。
陆鸿却若有所悟,点头道:“时间有许多破壳而出的生灵,譬如蚕,譬如鸡雏,都要自己经历一番苦痛,它们与生俱来的壳既是一层保护也是一重劫关,能凭自生力量破壳而出的自得新生,可若是外界有人人为的为他们打破了这层壳,纵然是让它们从壳中走出,但它们本身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历练,纵然出了壳也只是脆弱的生命而已”,
“渡劫于修士也是如此,所谓蜕凡化仙就是要在这大劫中洗精伐髓,脱胎换骨,获得新生,而不死药恰如壳外的力量,虽然能助修士渡过一时之劫,但从长远看来却是自损的行为”,
话凄凉道:“此解透彻,可惜大多修士越是修炼越是胆小,修到道真之境的修士已没有几人能坦然面对劫数,坦然面对死亡的了”,
范岩山叹了口气道:“惭愧,老夫便是越修炼胆越小的那等人,苦修了一甲子,终不甘心有一朝就这么散了道行和性命啊”,
陆鸿摇头笑道:“也不必如此说,人皆畏死,否则何必求什么长生大道?讽刺的是,想要求得长生大道,第一个要面对偏偏就是劫数死关,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范岩山大为赞叹道:“小陆阁主果然见得透彻,难怪短短两载修为便能精进如斯,相比之下,老夫这一甲子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前辈过谦了”,
“可惜,这不死药终是免不了一番争夺的”,
“哦~”,
“老夫来时,已经见到从神州来此夺取不死药的人了”,
......
第二百七十七章融合的神识
范岩山在东海已有月余,虽然侥幸没有经过计辰的迷雾区域,但也经历了不少危险,幸而他驭兽之术精湛,且又精通水性,海上威胁对他而言无疑减轻了不少;但饶是如此这一路上也不太平。
除了海妖,海怪,游魂外最大的危险就是来自神州的同族;驭兽斋在神州只能算是小有名气,莫说那些隐世仙宗看不上眼,慈心剑塔这样的门派也不会把驭兽斋放在眼里,入东海访仙的修士经历了海上的孤寂和危险后即便见到同类也不会有安全感,相反,因为消耗后要补充自己而残杀同修的修士在海上屡见不鲜,所以在这海上相遇的修士基本不会有所交集,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远离自己的同修。
范岩山这一路上遇到过几个从神州来的人,他无一不是远远的避开。
“从神州来的都有哪些人?”,陆鸿问道,
范岩山摇了摇头道:“出海的人无一张扬,他们轻易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不过听说有一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快到蓬莱了”,
“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范岩山点头道:“财神阁阁主,慈心剑塔天罚剑,拓跋家力剑士,听说山也有派人来,但山历来神秘,山各世家也不为外人所知,所以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派的谁来,已到了东海,却尚未露面的其余宗派世家之人亦不在少数”,
“财神阁阁主...龙焱,龙语真,还是两人都来了?”,
陆鸿沉吟道,慈心剑塔,拓跋家,山都是不可小觑的势力,但陆鸿真正忌惮的始终还是财神阁,起初龙焱,龙语真二人上头有道主压着,做事一直放不开手,现在道主自散真元,自毁根基,道邪受困于轮回,剑主天人五衰,连少正冶也被困在道主所生的逆乱空间,神州虽大,却再没有人能挡得住财神阁了。
龙焱,龙语真修为俱可通神,若是只有一人来到蓬莱,众人或许差可图谋,尝试着虎口夺食,可若是两人齐至,那旁人可就都没有什么机会了。
仙人境与天人境之间的鸿沟是不可弥补的天壤之别,更不必说那些尚未跨过仙人境的修士。
范岩山摇头道:“不知,只是有所传言罢了,财神阁本就是以机谋诈术发家的,财神阁阁主的行踪外人又岂会轻易得知?”,
陆鸿点了点头,财神阁素来神秘,连金银玉石四部的成员都很难打听出来,更不必说龙焱和龙语真的行踪了,不过,财神阁以暗为根基,肢鬼一战中龙焱,龙语真为了让财神阁立于阳光之下却自己现了身份,虽然为财神阁博得了好的名声,却也使得这个势力从此浮出了水面,而之后由于道主的干预,财神阁对中州各世家的吞并却受到了阻碍,待没了道主的桎梏后各世家已经拔了不少钉子,并且加以联合,财神阁也无法像以前那般神出鬼没,因而显得更加力不从心。
只是,陆鸿却不知道以龙焱,龙语真的修为还要取不死药做什么,他们已是毕竟天人境的境界了,已经拥有了近乎无限的寿元。
听说,他们本就是蓬莱仙岛的人......
将范岩山引入船舱,他一眼就看见了平方在床上的樊心,目中不禁一动。
“这位前辈......”,
范岩山面露震惊之色。
陆鸿笑道:“古道门道邪座下亲传弟子,樊心前辈”,
“玉尸樊心?难怪有如此修为”,
范岩山已活了一甲子,虽然限于天资至今也只是个半仙,但眼力和见识却是有的,因为圣火教的缘故,包括驭兽斋在内的北六宗俱都极力搜寻过魏青虹的情报,范岩山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了古道门和玉尸樊心的事。
但他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见到古道门的弟子,毕竟与古道门相比,驭兽斋便如同莹虫一般,更慌乱道邪座下的亲传弟子。
这是一个接近了天人境的修士,虽然因一境之隔,与道邪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鸿沟,但范岩山与她的修为差距比之天堑鸿沟还要大,这样的只是见上一面于他而言已是闻道一般。
“她...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陆鸿摇头道:“说来话长”,
“体内还有一个意识,是尸鬼......”,范岩山微微色变,但旋即便恢复过来,沉吟道:“本体受了重伤而自我封闭的尸鬼,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唤醒她炼化了这只尸鬼?”,
陆鸿苦笑道:“我倒是想,可却一直不得其法,樊心前辈昏迷不醒,恐怕与道邪前辈在她体内设下的禁制有关”,
古道门道邪乃是当世寥寥几位神通可与道主比肩的神人,他设下的禁制以陆鸿的修为和见识自是无法解除。
熟料范岩山却摇头道:“她体内的禁制虽然牢不可破,但都只是封锁灵气和**,并没有涉及到神识,神识是人最强也最弱的地方,可以一念杀人,但一念之差也可能自毁,给她设下禁制的人显然有爱护之意,所以只是对她的灵气和**设下了禁制,以防外邪入侵,她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她的部分神识已被玉魔融合了,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神识融合?陆鸿面色不由得端肃起来:“神识融合?那岂不是说已经没有了樊心前辈?待樊心前辈的神识被完全吞噬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新生的玉魔?”,
范岩山颔首道:“正是如此,不过这位樊心前辈本身境界极高,神识亦十分强大,玉魔只能先行融合,慢慢的再图吞噬之道,现在只是初步融合,还有的救”,
陆鸿闻言心中顿时涌起希望,道:“前辈可有救治之法?”,
樊心若醒,无疑于多出一大逆天级的战力,陆鸿也会记得自己的恩情,于日后抢夺不死药大有益处,如此一举多得,有利无弊的事范岩山自不会推辞,当下点头道:“虽不是完全之法,但足可一试,小陆阁主尽管放心,老夫纵然无法将她们的神识完全斩断,却也绝不会伤了她”,
第二百七十八章仙人之境(上)
驭兽之道在于驭心,驭神,驭兽斋的人常常用欺诈和控制神识的方法来驭兽,譬如故意布下陷阱将灵兽困住,在它快被困死的时候自己现身搭救,譬如制造一个幻境影响灵兽的神识,让其乖乖听话,驭兽斋弟子对这些手段俱都了然于心,因而对神识的了解也远胜寻常修士;范岩山更是此中高手。
陆鸿起初还有些放心不下,但待见了他娴熟的手法后心便放了下来。
“融合的神识不能直接斩断,要用抽丝剥茧的手法把她们剥离开来,这是精细又耗神的功夫,恐怕要耗费一些时日,这段时间里不能有外人打扰,一旦受到干扰则前功尽弃,连老夫的修为根基也会动摇,还请小陆阁主为老夫照看一二”,
抽丝剥茧抽离神识的手法固然复杂麻烦,但他早已烂熟于心,是精细但却并不怎么耗神的功夫,至于不能有外人打扰,否则会动摇根基云云亦是夸大其词,范岩山故意这么说,乃是要卖陆鸿一个大人情。
人从来都只会珍惜来之不易的东西,太过容易就得到的反而不大珍视,活了一个甲子的范岩山对此再清楚不过。
陆鸿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说的郑重,认真点头道:“前辈请放心,晚辈在此护关,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你”,
陆鸿说到做到,一连几日不眠不休护在范岩山左右,让他安心抽离玉魔的神识,晚间对海怪也不再是防御为主,而是主动出击,一旦发现有海怪靠近就主动击杀,所展现的上乘修为让范岩山暗暗称奇,自己则不是运灵发热,逼出满头的汗珠来,又暗运缩骨功把自己的肌肉干瘪了下去,看上去一副损及元气的样子。
果然,陆鸿见了大为感动,常自看着他摇头叹息。
好在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玉魔虽强,但被鬼姥姥伤及本体后已无法再从樊心的武体中汲取灵力,自身变得十分脆弱,对范岩山抽丝剥茧的手法无法抵抗,三日后范岩山便将她的神识从樊心的神识里剥离了出来。
以范岩山的修为将玉魔的神识与樊心的神识剥离开来已是极限,想要将她拔出樊心体外却是力有不逮,只能暂时将她封禁在樊心的识海之中。
睁开眼时范岩山已经是一副形销骨立的样子,眼窝深陷,骨瘦如柴,胸口起伏,体内灵气仿佛枯竭。
陆鸿早已备好了灵石和滋补的药汤,忙把药汤端给他,又为他度入灵气。
范岩山喘着气道:“神识已经抽离了,要苏醒却要等待几日,融合的时间不长不短,她的神识有所损伤”,
陆鸿道:“辛苦前辈,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晚辈吧,前辈好好休息”,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说着,大大方方的收下灵石,喝完了滋补的药汤......
离蓬莱已经很近了,海怪,游魂,海妖渐渐的不见踪迹;这一日清晨,纸船进入一片海域,在船舱里打坐到清晨的陆鸿忽然感受到一股寒气,他不由得睁开眼,起身走出舱外。
打开舱门,眼前映入白茫茫的一片,点点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
“雪......”,
陆鸿伸出手,雪花落在手心,晶莹,湿润而清冷。
他觉得惊奇,由于气候原因,东海是没有雪的,这时乍见飘落的雪花,顿觉心情大好,放眼向前,却见纸船前面的海面已结了冰,冰层上又盖了一层雪,竟没有船能可航行的水路了。
“啊...下雪了”,
打开舱门,正要取水做饭的洛绮月见到鹅毛般的雪花,心中的喜悦亦溢于言表,她开心的伸出手捧起落在她手心里的雪花,久在西域,长年干旱,一年连雨水也见不到几遭,更不必说雪了,来到关中,她最喜欢的就是寒冬世界天地白茫茫一片的雪景,那种寒冷与纯白让她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洗涤的纯净感,与她已结成连理的何不思也像这飘零的雪......
“不似天然形成的雪”,
何不思,话凄凉等人也走出了船舱,看见了这片雪景。
陆鸿点头道:“后天结成的冰和雪,天地间都充斥着一股冰寒的灵气,这里已经靠近蓬莱了,应是某位大仙人的手笔”,
“后天形成的海上雪域,人为的改造了天象......”,
半仙能可初步勾连天地,吸收日精月华淬炼自身,想要自我成一番气象,改变天象则非仙人境之上的修士不可,已经修炼了一甲子,却仍旧迟迟无法跨过仙人境的范岩山感慨不已。
“这里仙气流转,定有仙人坐镇,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艘船是过不去了,收了船徒步穿过此地吧”,陆鸿道。
众人都点了点头,陆鸿于是进船舱给樊心裹了一件斗篷,背起她下了船,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话凄凉收了纸船,众人在冰天雪地里徒步而行。
虽然寒气甚重,冷风彻骨,但出海近一个月来每天见到的都是烟水茫茫,海怪游魂,这时踩在冰面上,走在雪地里众人都觉心情大好。
除话凄凉外,陆鸿等人都格外留心,希望能见到仙人的踪迹。
但一连行出数十里,四下里却都渺无人烟,除了风雪,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隐隐能感觉到北面有热浪滚滚而来。
陆鸿偏头看向话凄凉,道:“前辈......”,
“太阴神剑,蚀日神剑”,话凄凉道。
他曾来过蓬莱,对这股寒气并不陌生,对那股热浪也同样熟悉的很。
“我是说......”,
“这里是水月仙人用太阴神剑后天化出的冰雪之境,你感受到的那股热浪是因为会蚀日神剑的祝融后人就在冰雪之境外,想必他也用蚀日神剑化出了一片燎原火海,只是我们离那片火海还有一些距离,所以才没有被蚀日神剑的熊熊烈火所灼伤,而这片冰雪之境也因为有蚀日神剑的火海在侧,所以化消了它的大部分寒气,否则你们早已被冻伤”,
“这里不是蓬莱,但我们已经进入仙人的领域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仙人之境(中)
“祝融氏后人...前辈,我曾听财神阁的主人龙语真说,蚀日圣剑乃是计千秋前辈的剑法”,
话凄凉道:“计千秋的剑法糅合了百家之长,会蚀日圣剑原也不足为奇,但蚀日圣剑源自祝融氏却是确凿无疑,蓬莱岛上人尽皆知,太阴神剑和蚀日圣剑两门剑法都极难练成,为保剑法不失传,祝融氏将剑法编写成谱,且不忌外人观看习练”,
陆鸿不由得赞叹道:“真是大胸怀,想神州诸门派世家还固执己见,分门别类,俱各藏私,许多绝招因此而失传,实在是见得浅了”,
范岩山摇头道:“神州各门派世家与蓬莱不可同日而语,老夫虽然不曾到过蓬莱,但料想岛上并没有多少仙人,他们俱各家传世代,生来便可凭虚御风,浮游于天地,坐拥广袤东海,自然可以做个无拘无束,与世无争的世外之人;神州却不相同,其地虽广,洞天福地却没有几个,想要修炼便要拜入宗门,屈身世家,此之为入世,入世者都想朝上走,朝上走便不得不争,争便要使尽各种手段,其本就身居高位者为自身计岂能不藏私自保?如此争来斗去,修炼者没能磨砺自身,超然物外,反倒修出了一身戾气来,这些却又怨不得他们,各人所处的后天之境如此,由不得他们不做虎豹豺狼”,
陆鸿点头道:“前辈所言极是,倒是晚辈见识浅了”,
边走边说,渐渐的寒气稀薄,脚下的冰层也越来越薄,雪花零落,茫茫的白色中现出了点点盎然的绿意。
走的近了,见这冰层的尽头又复现了粼粼波光,却不是海水略带一些浑浊的蓝,倒像是流波山冰雪湖的美景,只是这水中长了不少竹子。
“长在水里的竹林......”,
见到那参差不齐却格外有意趣的竹林几人都是愣怔了一下。
这里尚属于茫茫海域,没有陆地,没有泥土,怎会有竹子生长在这里?且这里的竹子并不似神州的竹子那样笔直,它们有的歪斜,有的笔直,有的弯曲,有的就这么斜插在水里,千姿百态,形象万千。
“前辈,这里是......”,
众人中只有话凄凉曾来过话凄凉,陆鸿因向他询问。
话凄凉摇了摇头,道:“我来时并没有这片水中的竹林,几十年过去了,这里又多了一片仙人之境,竹影,清风,或许是......”,
他话未说完,竹林深处已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从竹林深处走来,只向前行了三步便停下了脚步,手擎一杆乌黑的大枪,竹影之中模糊的人与枪仿佛合二为一,来人不发一语,那冷冷的杀气却已显露出了敌意。
“嗖”,
须臾,一声风响,又是一道人影横掠而来,他只在空中一闪便出现在那人前方,两脚凌空虚踏之际轻轻落在一枝斜插在水中的竹枝上。
是高手,众人心中俱都一动。
竹枝上的那人道:“你们是为仙山不死药而来?”,
冰冷的,完全没有感**彩的询问,话音听在耳中好似吹来的寒风。
陆鸿笑道:“是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那人道:“不死药乃蓬莱之物,从不赠与外人,你们可以回去了”,
陆鸿道:“不死药自是蓬莱之物,但你凭什么让我们回去?你是蓬莱之人?”,
那人道:“当然,仙人差我等守在此地,不许求不死药的人踏上仙岛,免得这些贪心的人脏了这里的仙气”,
陆鸿闻言不禁凝眉,心中却觉得不解,这两人身上隐现邪气,看起来全然不似是蓬莱仙岛的人;但这里虽然不是蓬莱,却也已经入了仙人之境,又怎会有人敢打着蓬莱的幌子来招摇撞骗,心里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
话凄凉却不似他考虑的这么多,听了那人的话只冷笑一声,一道剑气勃然而发,剑光一闪便即到了那人胸前。
剑气来的极快,那人瞳孔一缩,要躲已然是躲之不及,当即身体“彭”的一声炸开化作一团烟雾,剑气穿过之后那烟雾却又重新聚集成了那个人。
陆鸿目中一动,这是什么功法......
身旁的话凄凉却已又发出了三道剑气,三道绯红色的剑气形同游龙,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整片竹林都被削去了大半。
这三道剑气仍旧没有伤到那两个人,他们的身法极快,功法亦奇诡莫测,见三道剑气惊人,他们第一时间就闪了开去,但见剑气所过直取整片竹林凭空矮了一截,心中却着实忌惮起来,冷声道:“放肆,竟敢冒犯仙威”,
话凄凉道:“妖魔宵小,胆敢假冒蓬莱之人,不怕天诛吗?”,
“奉仙人之名守关在此,你们不仅不退,还敢出手,该遭天诛的是你们”,
那人从乾元袋里取出一只犀角放于唇边吹奏,音声一动,竹林中又现出几道人影,俱各一身肃杀之气;陆鸿等人身后亦有杀气传来,回头看时,只见皑皑白雪里也出现了几条人影,一连十数人灵气都勾连在了一起。
仙人之境居然藏了这么多人,陆鸿等人心中都微微一动,话凄凉却不为所动,手中剑轻转,剑气宛如流虹,奔流不息,直取来人。
“嗖嗖嗖”,
他一动前后十数人亦同时而动,他们无一不是迅捷非常,只一避开话凄凉的剑气便闪电般朝这里杀来,话凄凉的剑气也将前方的那片竹林又割了一茬。
“当”,
兵刃交锋,陆鸿,何不思等人俱各出剑,抵住飞射而来的人影,竹林深处却传来一声鸣响,一阵灵波扩散开来,话凄凉的剑气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悄然化解,众人俱都感知到了那股强大的灵气,只接了几招便即跳开。
竹林深处却未见到什么人影,一阵渺渺然如同仙乐的笛声如水波般扩散开来,一个清朗少年的声音随着悠扬的笛声而来。
“东海三岛寻常地,人偏来此求长生,世上岂有神仙哉?诸般妄念俱形骸”
第二百八十章仙人之境(下)
清朗的声音,迅捷的身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极是锐利的剑气。
那道身影一出现四周的身影便即迅速退了开去,一一消失在雪地里,竹林中,与陆鸿等人交手的那几人也立时抽身而退。
那道身影来的却是极快,绿色的光芒卷着片片竹叶于林中似光影穿梭,几名黑衣人便被他封住了体内灵气,身体动弹不得,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嗖”,
来人手中的剑一抛,软剑飞旋而至,“当当”两声挡住欲要离开的那两人,陆鸿等人亦各发剑气掌劲,那两人登时进退不得,待化消了身前身后的攻势时短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握剑的少年一身绿色绸衫,一头长发束在脑后,眉眼清秀,同一时间后方的冰天雪地里也传来一股极寒的剑意,从后方退去的神秘人俱都被冻结在雪地里,一时间动弹不得。
少年道:“你们已被擒住,说出自己的来历吧”,
那人冷哼道:“被你擒住,我们无话可说,但要我们说出来历却是休想”,
面色一狞,张口就要咬破舌尖,少年却出手如电,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摇了摇头道:“罢了,我已知道是谁指使的你了,你去吧”,
“你......”,
那人正欲说话,瞳孔却蓦然一缩,从少年身后射来的剑气如一条毒蛇,霎时之间洞穿了两人的咽喉,鲜血激飞而出;少年目中一动,急忙转身,只见竹林中一道人影负手而立。
“嗤嗤嗤”,负手而立的那道人影已杀了两人,出手犹自不停,他身不动,黑色的剑气却是生生不息,方才被少年封住灵力的黑衣人俱都在这密集的剑气之下被射的千疮百孔。
他已射杀了竹林中所有的黑衣人,体外剑气却仍旧不停,如同洪流般的剑气形成一股风暴呼啸着向这片雪域铺卷而来,少年眉头轻蹙,手中剑横向一劈,剑气暴流中便出现了一个缺口,但他的这一手剑法却只能自保,而无法破解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剑气。
陆鸿等人也不禁皱眉,纷纷出手抵挡这股可怕的剑气。
陆鸿一面抵挡一面回头看了一眼被冻在雪地里的那些人,道:“他的目标应该不是我们,而是要杀那些人灭口”,
虽然隐约猜到了那人的用意,但此时众人却无力去救那些已无法动弹的人。
一股惊人的寒潮倏然而来,掩面而来的风雪恰到好处地抵挡住剑气风暴,继而锵然一声剑鸣,从雪域深处飞来一柄湛蓝色的长剑,剑身带着慑人的寒气,飞行之际便在空中留下了一片白色的痕迹,及至洞入剑气风暴中时原本激烈交错的两股力量顿时停止,连灵气也不再流动,剑气风暴完全被冰封住,无形的剑气现了形,被冰封其中,无形的风也仿佛现出了形状。
“又一位高人......”,
雪域中有人出手了,陆鸿回头看时,却只见那湛蓝色的神剑当空一转,化作一道流光飞了回去。
负手而立的那道人影先杀竹林中的人灭口,后欲杀雪域中的人,虽然受了阻,但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收手,他缓缓伸出右手,二指并起,黑色的剑气在他指尖成形,邪气缭绕,弯曲如蛇形,却吞吐着极其强大的剑芒。
见他不依不饶,少年道:“我已知道你是恶人坑的人,多这些无畏的杀戮于你们又有何益?”,
竹林深处的那道人影不答,二指一挑,剑气却是直冲天际,待到极高处时骤然俯冲下来,欲要堕进雪域;他在向仙人之境的仙人发起挑战。
此人如此冥顽不灵,少年身上亦露出些许杀意,身形一动疾射而出。
就在他出手的刹那,在冰原左侧的火域骤然飞出一股热流,火凤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翻滚而来,隐约可见火浪中一道窈窕的身影。
“当”,
少年与竹林中的那人相隔逾四十丈,凭着他的身法却只一瞬之间就已到了那人身前,贴身而上;那道火流则后发先至,她起招稍慢了一些,来势却是冲天火凰,数里之隔,转瞬即至。
铮鸣的声响登时传出,从火域而来的少女与从竹林中来的少年与那人已经交上了手,剑气快如光影,三人身形之快连陆鸿都已看不清。
上空的那柄黑色巨剑则被雪域中的那柄湛蓝色神剑迎头击中,当空消散,那湛蓝色的神剑表层的冰膜也被震的龟裂开来。
片刻后竹林中的恶斗就已经到了尾声,少年与火域中来的那名少女根基绝高,剑法出神入化,那人只与他们交手数招便即抽身而退,从他口中发出的恶鬼般的笑声却回荡在竹林中,而自始至终少年和少女都未能看清他的脸孔。
陆鸿却远远的看向如同在火焰中的那名少女,体察着她身上的那股剑意,良久方道:“剑小舞,那个人是剑小舞”,
当年剑小舞曾去拜剑红楼做客,在逍遥峰上留下了些许剑意,其后陆鸿拜入山门,居住在逍遥峰,偶然间察觉到那股剑意,受益匪浅;虽然已是数年前的事了,剑意这种东西只要过了陆鸿的心便不会忘记。
话凄凉点头道:“剑圣风无痕的徒弟,来到蓬莱岛时就已经跨过仙人境了,剑道天赋过人,听说已经得到火神祝融氏后人的真传;那少年叫知无涯,蓬莱剑修会的侍剑人”,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蓬莱,上一次来时在岛上待了不少时日,于岛上的事知之甚多。
陆鸿道:“剑小舞,知无涯...他们的修为已是奇高,但刚才那人以一敌二却仍旧游刃有余,却不知是何方神圣?真的是恶人坑的人吗”,
范岩山点头道:“极有可能,老夫来时也曾遇到过几名黑衣人,其中一人是当年北六宗的叛徒,他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为世所不容,不得已才逃到了恶人坑;当时老夫不想无故招惹祸端,所以远远的避开了”,
“现在想来,这些人应是恶人坑的喽,不会有错的,只是以恶人坑的行事风格一定不会认就是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蓬莱(上)
水波,竹影,火光。剑气如雷动,激烈的交锋于一瞬间消散如风,剑小舞和知无涯的剑气俱都落在了空处,那模糊的人影轻飘飘的退出了占战圈,负手立在水面上,身法一动间在水面上掀起一片涟漪,口中发出阴冷冷的笑声,似在嘲讽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蓬莱的人多是生来就具有仙骨,且又有此处得天独厚的优势,但修炼一途不是有天资,有先天的优势就能成的,修士的修炼就如同法器的锻造,天赋,根骨,灵气,打熬...于此种种缺一不可,他是久经打磨历练的魔道中人,纵然先天不足,对上两个蓬莱的小辈却不在话下。
剑小舞和知无涯却也没有追击,见他一击即退也便收剑去了。
那模糊的人影嘴角勾起,笑的更加得意,身后却乍然间响起一声雷鸣,继而三千雷动,一片蓝色的汪洋席卷而来,虬龙般的剑气呼啸而至,那人心中一惊,单足在水面上轻轻一点身子便旋转过来,体内吐出魔气,结成黑色晶石,晶石在他身前垒成一堵墙欲要挡住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但雷鸣之下那黑晶般的壁垒却是霎时间便土崩瓦解了,那人瞳孔一所,剑气穿身而过。
“啊”,
那人嘶吼一声,大片大片的魔气从体内涌出,剑气穿身而过,他的身体“嘭”的一声应声爆开,四分五裂,飞洒的血雾中掉出一个三寸大小的草人来,草人中的魂魄立体后便即被雷击碎。
“替身草人......”,
话凄凉摇了摇头,这一出戏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不仅剑小舞,知无涯这两个蓬莱岛上的小辈,连水月仙人,祝融氏和蓬莱岛上的两名大仙人也出手了,到头来击杀的却只是一只替身草人,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操纵这草人的术主第一时间掐灭了草人中的引子,掐灭了所有踪迹,绝了仙人们追踪的路。
这人从一开始就设下计谋环环相扣,做事隐秘,谋划谨慎,实力也非比寻常;这样的人隐藏在暗中绝对是一大隐患。
陆鸿等人步入竹林之中,走到深处,捡起那只草人。
“巫术...是巫族的人吗?”,
抬起头,见林外云雾缥缈,上空有一个个分散的黑点,极目远眺,方见那渺渺的云雾中漂浮着一座座仙岛......
北方一座仙岛座落于蓬莱上空,岛上植被披绿,山脉晚宴,虽然与下方的蓬莱相比这座浮空的岛屿小的可怜,但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岛上一应之物都有,在岛屿的四面各有一件法器形成一个隐秘的阵法,将这座岛与外界完全隔绝,蓬莱岛上的仙人若不仔细搜寻很难发现这座岛的存在。
岛上另有四座传送阵,埋在地下的灵石源源不断的向阵中输送灵力,确保传送阵随时都处于开启的状态,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岛上的人第一时间可以飞往离自己最近的传送阵迅速远遁而去。
这岛屿上却只有一个人,一个拥有一千张面孔的人;只是一个人若是拥有一千张面孔也便等若没有了面孔。
此时,这个没有面孔,一身皆无的人正独自坐在山谷扎着他的草人,草人成形后经他点化便化成了人身,这草人身体四指都与人一般无二,只是和他一样俱都没有面孔,他盯着这张没有五官的脸看了一会儿,从乾元袋里取出一张金色的面具给他戴上,若是陆鸿在此,定能认出这金色的面具当初在鲲鹏岭初次见到轩辕素时她脸上所戴的就是这样的金色面具。
草人的身上涌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便意味着一只替身草人制作完成了,他将草人恢复原形,正欲收起时却感受到一点微凉。
他眉头一动,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地方可能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想要离开是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一点寒凉如同跗骨之蛆般出现在他身后,而身前亦有一道火光降下,火焰在山谷中熊熊燃烧起来,却只限定于那人身外丈许之地,没有继续向前烧却,也没有熄灭之势,但却没有人能看清火焰中的那道身影。
身后则多出了两个人,一个戴着梅花面具的人,看身形似是个窈窕的女子,跟在她身后的则是一名年轻的公子模样的人...财神阁明玉公子,那个火焰中的人是龙焱的一具化身,拥有部分业火之力,那个面戴梅花面具的女子则是龙语真,却不知是不是本尊在此,她修炼的化身之术与别人不同,除非开了真眼,否则很难辨别真假。
“恶人坑,罪魁祸首座下天残地缺两散人,天残无相生”,
无相生不答,只是悄然收起了手中的草人。
明玉公子笑道:“听说天残无相生是个哑子,倒是令人好奇,凡人肉身未成,但有残缺却是难以恢复,但跨越了仙人境的修士,蜕了凡化了仙后武体已然大成,以前的残缺也都能够修补治愈,你怎么会是个哑子?”,
“听说地缺呼延陀也是个先天残疾,虽然身负异能,但其先天的残缺比你更加严重,不知他在这附近吗?”,
无相生依旧不答,也没有什么警醒的动作,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火焰中的那个人影道:“天残地缺先天残缺,但因出生在蓬莱岛,此次行动你们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罪魁祸首派你们来,图谋的自然不止是不死药,你不会说话,没有关系,只需帮本座带一句话给罪魁祸首,财神阁与恶人坑乃是同源,虽应庄姜等人的缘故有了些隔阂,但两者之间素无大怨,此次蓬莱之行,恶人坑有恶人坑的计划,财神阁不干预,财神阁有财神阁的计划,恶人坑亦当井水不犯河水,上至阁主,部主,散人,下至诸部众,要么秋毫无犯,要么至死方休,一方约束不严则双方血斗,你听明白了?”,
无相生点了点头。
火流急窜而上,消失在半空,龙语真和明玉公子亦一闪而逝。
无相生复又扎起草人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蓬莱(中)
水上的竹林已到了尽头,陆鸿等人没有再见到剑小舞和知无涯,眼前变得薄雾渺渺,脚下的水波却愈见清澈,与神州截然不同的灵气飘然在薄雾中,缭绕在众人身外,充斥于天地间。
“这股灵气......”,
“是仙气”,话凄凉道:“大荒之后,洪荒和混沌之气都已消散,颛顼氏绝地天通之后,连仙气也不多了,广袤大地上新生的灵气虽然重新滋养了万物生灵,但与仙气终是不可同日而语;上古之人,能春秋度百岁,终其天年,彭祖能活八千岁,皆是受了仙气滋养的缘故”,
“仙气......”,
陆鸿吸了一口气,只觉清凉入骨,身体也连带着有几分轻盈之感。
话凄凉道:“这里已是蓬莱境内,但尚未到蓬莱岛,仙气尚有些不足,待到了蓬莱岛上仙气方算充裕”,
过了竹林便已是蓬莱境内,乘纸船在如镜的水面上行出约莫一刻钟,前方一座仙岛便映入眼帘。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当年太白剑仙初登蓬莱,见岛上情形,诗兴顿起,赋诗一首,以剑刻于碑石之上,时已数年,碑石久经风霜已有些陈旧,但碑上诗文剑意依旧森然,陆鸿等人远远的看到那首五言诗,浮现在眼中的却像是一柄柄利剑,而入眼的整座岛在他看来都像是一个不可侵犯的禁地。
这碑石不过是登岛时所见的森然剑意,岛上能可匹敌这股剑意的气息不计其数,其中几股气息犹有胜之。
“这蓬莱岛,没有禁制也没有结界”,
纸船已靠近了蓬莱,清晰可见岛上的一草一木,陆鸿却没有立刻下船登岸。
话凄凉道:“不必设禁制结界,蓬莱乃仙人居住之地,若布下禁制结界就成了俗世的宗门世家了”,
陆鸿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俗世的门派与世家和仙人所居之地差别就在于此,一个想方设法的保全自己并追求扩张,一个却不设边界,自成洞天福地。
“从神州到达此地的人可以随意登岸吗?”,
陆鸿素来不拘小节,但到了蓬莱也不得不小心起来。
话凄凉道:“不仅神州,从各地来到蓬莱的人都可以登岛,对访仙的人来说,茫茫东海本身就是极其严峻的考验,经过了重重险关而来到此地,访道求仙的毅力已足可证明了,不必再多加考验;不过蓬莱岛上也没有接引的仙人,凡人来到此地如同进了陌生之地,往后如何,还需自己摸索”,
陆鸿笑道:“倒也不全然如此,至少前辈便是此地的熟客了”,
话凄凉淡淡一笑,同行的一行人都是闷葫芦,何不思早便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范岩山素来谨慎,在他面前更加小心恭敬,只有这个小辈在他面前不那么拘束,能说几句玩笑话。
陆鸿已感受到岛上充裕的仙气,上了岸后愈发觉得心旷神怡,与流波山人为种下的花海和后天干预过的景致不同,蓬莱岛上的一切树木花草都是天然生长的,仙人们从不稍加干预,是以虽然奇形怪状但却更加的清新自然,林中的鹿,野外的花,河中的游鱼都别具一种灵性。
踱步在花草间的小径上,隐约见到左手边一只斗笠浮于野草之上。
拨开草,见一席蓑衣端坐在湖边,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人手中执一根钓竿正在岸边垂钓,这湖里游鱼甚多,那老人的鱼钩上没有上饵,但却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引得湖里的游鱼拼命的往钓钩这里聚集。
奇怪的是老人对这些聚拢而来的游鱼却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每有游鱼靠近的时候便从身旁拾起一块石子扔进湖里吓跑那些游鱼。
范岩山等人大感奇怪,这老人明明是在钓鱼,怎么却又不让鱼儿上钩?
陆鸿却觉得大是有趣,拨开草丛,信步走到老人身后道:“老丈,既是垂钓,为何却又要赶走这些鱼儿?”,
老人并未回头,只是抚着长须道:“这些鱼儿岂值一钓?”,
陆鸿道:“老丈要钓的是什么鱼?”,
老人道:“要钓当然要钓最大的,老夫要钓的是鲸鱼”,
陆鸿看这湖泊方圆不过二十丈大小,道:“老丈,这样的湖泊如何养得出一条鲸鱼来?”,
东海自然有鲸鱼,但鲸鱼岂会在这样的湖泊中?只怕这么小的湖泊孕育出的鱼儿只就够一条鲸鱼饱餐数顿而已。
老人道:“小友,可知道这湖泊的名字?”,
“晚辈初来乍到,尚不知湖泊的名字”,
“这里,叫做鲸波池”,
“鲸波池......”,
老人抚须道:“池塘虽小,池水却深,这池子通得是下面的茫茫海域,这座岛对海下的生灵是朝圣之地,常有鲸鱼游过这里,掀起水波,故叫做鲸波池”,
陆鸿不由得叹道:“原来如此,难怪前辈在此垂钓”,
老人哈哈大笑道:“于此处钓的一尾鲸鱼,才是老夫一大乐事”,
话音刚毕,鲸波池下已浮现出一个黑影,陆鸿目中蓦然一动,这老人说的没错,竟真有鲸鱼游过此地,但它真的会咬钩吗?
心念方转毕,那黑影已经快速浮了上来,黑影在池塘中快速放大,转眼间就已经占满了整个湖面,范岩山等人都已清晰地看见了快速游上来的那个庞然大物,居然真的是一条鲸鱼;它从池下一蹿出就惊走了鱼钩附近的所有游鱼,自己却张开大口一口咬在鱼钩上。
老人哈哈大笑,持杆的右手轻轻一提,不知他哪来的神力,竟将偌大的一条的鲸鱼从鲸波池里提了起来,“哗啦”一声,鲸波乍起,鲸鱼飞腾而上,硕大的身体冲出池外,在陆鸿等人眼前遮住了日影,旋即在水波中它的身体却快速缩小,老人持杆的胳膊又一提,到了他手里的鲸鱼便只有巴掌大小了,鱼尾在他手心里拍打着。
当真钓上了一尾鲸鱼的老人抚须笑道:“老夫的鱼塘中又多一尾龙鲸矣”。
第二百八十三章蓬莱(下)
“蓬莱是世外之地,终年人迹寥寥,但每年不死花盛开的时节从四大部洲来此的人便络绎不绝,短短几日,已有许多人来到蓬莱了”,
老人钓了一头鲸便收了钓竿和鱼篓,不知他住在哪里,但看得出众人可以与他同行一段路程;人一老就变得善谈,仙岛上的人似乎也不例外。
陆鸿却听出他话音中不同寻常的地方,不解道:“四大部洲?不是只有神州的修士来此访仙求药吗?”,
东胜神州,北俱芦洲,西牛贺州,南瞻部洲这四大部洲早就已经被分隔开来,西牛贺州百宗联盟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打通渡厄海禁海的封禁,其后这好不容易才打通的通道却又被道主封了起来,除了东胜神州外其他三部州的人又怎能来到此处访仙求药?
话凄凉道:“四大部洲虽被禁阵封阻,但修士素来奋争,很难将他们彻底困在某一个牢笼里,每个部州,集数个宗门世家之力,纵然不能摧毁禁阵,但打开一个暂时的通道却不是什么难事;诸宗门世家多有纷争,但当他们有共同目标的时候却可以快速联合起来”,
“不死药就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话凄凉点头道:“自然”,
“这么说来,从其他三大部州来的修士背后极有可能都有一个‘百宗联盟’”,陆鸿道。
话凄凉道:“有也无用,不死树一年只种半亩,一季开花结果所采摘的果实只够炼出一炉不死药,除去神农氏自用,存储和送人的药丹,剩下的不死药并不多,内斗是无法避免的”,
老人摇头道:“所谓长生不过是多增几年寿元罢了,古往今来哪有人真能不死的?这岛上的人,岁被称作仙人,但其死生代序,也只譬如朝露,又岂是真能与天地同寿的?可叹世人始终堪不破这迷障的”,
说起生死,说起长生,修行了一甲子却始终成仙无望的范岩山最为感慨,当下道:“前辈,死生之外无大事,我辈苦苦修炼,历经百劫,求得便是长生,又岂能堪得破生死这一关?”,
范岩山少年时也曾意气风发,那时的他正是驭兽斋中的杰出弟子,即便去了中州也是少年一辈中的雄杰;但修行之人一入山中便不知年月,少年转眼白头,在他四十岁的时候修为境界遇到了瓶颈,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半生已过,寿元已然不多,若不跨过仙人境,不过数十年死关必近,为此他使劲了手段,直到不死药的出现才看到一丝希望;这时让他堪破生死大关又如何能够。
老人摇头道:“修士所修的道不见得就是长生大道,你尚未找到修行的法门”,
说话间一阵琴音如同春风般拂面而来,音声如水波般传播,林中的鸟雀猛兽忽然安静下来,俱都转过身来朝拜般看向北方。
那里正是琴声传来的地方,一时间陆鸿等人也觉这琴声渺渺,颇有仙意,这音声中自带一种力量,即便是不同音律的人也能觉察到一二。
“这琴声......”,
老人道:“是伏羲氏后人,也是娲皇宫的主人”,
“伏羲氏后人?娲皇宫的主人?”,
老人抚须点头道:“岛上有两大圣地,一是伏羲氏的大衍之地,一是女娲的娲皇宫,蓬莱岛上没有什么规矩,各处都可去得,唯有这两处不可乱闯;此外,岛上诸人性情不一,有人热情好客,有人却离群寡居,是以有些洞天福地也去不得,除此之外,岛上诸人炼药藏兵的地方是他们的隐秘,也去不得”,
陆鸿笑道:“说是没什么规矩,但听起来规矩倒也不少”,
老人道:“方圆之地,方圆之规”,
陆鸿颔首道:“前辈,娲皇宫既有主人,那大衍之地是否也有一个主人?”,
老人道:“伏羲氏后人一代单传,他们既是娲皇宫的主人,也是大衍之地的主人”,
“却不知娲皇宫和大衍之地是个怎样的地方?”,
既是蓬莱圣地,又与伏羲和女娲有关,想来仙宝仙药应该不少,陆鸿暗暗想道。
老人道:“俱是大有玄机之地,其中奥妙不可言也”,
“小友,老夫的家就在前方,该于此分别了”,
陆鸿等人忙拱手道:“这一路行来,与前辈交谈已让我等受益匪浅,不敢多加叨扰,前辈请”,
老人笑道:“虚活了几百岁,不过是一点经验之谈罢了,谈什么受益,不过临别前老夫倒是真有一番话想要说,却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听”,
“前辈但说无妨”,
“蓬莱是世外之地,但并不是修炼的好地方;四大部洲的人来此访仙求药是人之常情,但到了蓬莱却误入歧途的人却是不少,且这些人无一不是天资极高,精彩绝艳的当世雄杰,前有拓跋,楚骁,后有端木,智谦,都已误入歧途矣”,
拓跋应是神州拓跋世家的老祖宗,楚骁是前代的中州雄杰,都是前代高人,陆鸿隐约知晓他们的名字,却已不知他们的事迹;端木和智谦则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剑圣端木赐,佛门少有风闻道之人智谦,在陆鸿等人心中,此二人在神州已是一览众山小,出海访仙来到蓬莱乃是正道,却不知为何这老人说他们误入了歧途?
“晚辈愚钝,请前辈指点”,
老人道:“诸位可知,三界六道最顶尖的高手有哪些?”,
“三界六道最顶尖的高手?”,陆鸿沉吟道:“魔道,妖界素来神秘,其中高手外人不得而知,彼岸古族最顶尖的高手应是十二古王,而神州最顶尖的高手是道邪,剑主和道主”,
范岩山道:“南海度母也算一个”,
老人道:“他们可有一个居于蓬莱?可有一个在蓬莱得道?”,
“这...蓬莱位于东海,亦不为外人所知,难道蓬莱便没有一人能与道邪,剑主几位前辈比肩吗?”,
老人摇头道:“没有,即便是大衍之地和娲皇宫的主人也未能修到他们的境界,归根结底,蓬莱是修行之地,却不是得道之地”。
第二百八十四章访客(上)
蓬莱岛上无人接引,初次登岛的人难免有些茫然,所幸话凄凉曾造访蓬莱,于此地有三五好友,对这座岛也算了解。
与神州的变化轮转不同,几十年过去了,蓬莱岛上的一草一木与他当时造访时仍旧没有什么不同,神州的宗门世家多是数十年而起,数十年而灭,数十年而兴,数十年而衰,只有极少数的宗门世家能够维系百年千年;纵然现在的神州是一个没有动乱的盛世,人骨子里的奋争却是改不了的,他们就像拼命想要越过龙门的鲤鱼,起起落落,终是不倦,沉浮主宰,鱼跃不绝。
蓬莱则是世外之地,岛上的人避世而居,不理红尘之事,这岛上一应器物俱全,不用人争,自然足够,是以岛上的仙人自然就少了几分凡人的争心,他们或云游海外,或寻山访友,一生逍遥,静候其春秋代序;没有了凡俗之心,避开了世间风雨,这只是修士所面临的第一重劫关,凡人难以摆脱,难以堪破,他们却极易堪破,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优势,但人生起起伏伏,又岂止一重劫关?凡人七境,道真境,仙人境,天人境,天人五衰...细究起来则有无数小境界,小关卡,修士的修炼如同登山,步步行难,寸寸荆棘,欲要红尘决定则要度过千百重劫难而前方依旧没有尽头,于红尘中洗礼,于风雨中悟道,于劫难中适应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蓬莱的人则天生便在地之上,天之下,所以说蓬莱是修炼之地,却非得道之地,真正的修道之人必不会在此久留。
“前辈,现下我们该往何处去?”,
与那老人分别后,面对着偌大的蓬莱,陆鸿也有些无所适从。
话凄凉道:“岛上还有几处洞天福地,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去拜访几位老朋友吧”,
陆鸿点了点头,旋即又疑问道:“前辈,岛上还有许多空着的洞天福地吗?”,
话凄凉道:“不少”,
“既然如此,为何又有这些浮空的仙岛?”,
众人早已注意到了那些浮空的仙岛,这些浮空的岛屿散落在蓬莱到上空四野,如同扇形,大多仙岛都是封闭的,其上结界张开,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话凄凉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亦有人喜欢深海之下,高天之上,原不算稀奇,对岛上的人来说,使大神通造一座浮空岛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却可以仰观天穹,俯瞰四海,又何乐而不为?”,
陆鸿道:“这些岛...恐怕不全是岛上的仙人造的吧”,
话凄凉沉吟片刻,点头道:“其中不少怕是已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找寻岛上的洞天福地对话凄凉而言是轻车熟路,这处福地在蓬莱南面,后有山,前有水,岸边还有一片梅林,靠山而建的小院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了,但用来居住却是没有什么问题,问了才知道这是话凄凉三十余年前自建的小院子。
已经寻到了蓬莱,有了落脚之地,陆鸿此番出海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他并不急着拜访岛上的仙人,打算在这里小住几日,先游玩一番,修炼几日再考虑其他的事,范岩山却有些急不可耐。
“小陆阁主,老夫想拜访神农氏后人,小陆阁主欲同往否?”,
各人刚落脚不久范岩山便来与陆鸿商议不死药的事。
陆鸿笑道:“神农氏后人自是要拜访的,不过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先歇息几日吧”,
不死药对于陆鸿来说有些鸡肋,他此时的境界方有所提升,再向前两步就是仙人境了,不死药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范岩山却着实有些急不可耐,道:“若不早去,恐有人捷足先登,若是被别人所得,我等怕是悔之晚矣”,
来时他便有些危机感,此番出海的同修不少,但不死药就那么一炉,若是得不到不死药此番东海之行就是白费了。
陆鸿倒是也能够体谅他的心情,点头笑道:“好吧,早去也好,不过我等对蓬莱岛一无所知,也不知神农氏后人居于何处,容我去请教话凄凉前辈”,
“有劳陆阁主”,
范岩山一高兴,连“小”字也给省略了。
陆鸿摇了摇头,浅笑而去。
话凄凉在蓬莱许久,自然知晓神农氏后人的居所,但对于不死药的事却并不看好:“神农氏后人仙友不少,不死药多赠与友人,自己并不留许多,这几年神农氏后人越发疏懒,练得不死药也没有往年多了,哪还有能送予旁人的?”,
陆鸿道:“话虽如此,总该一试,我等只去拜访,就当是结个善缘,不死药有则有之,若是没有也算我们尽了人力”,
话凄凉点头道:“也好,我与神农氏后人也算故交,便先去看看故友吧”,
当下几人收拾了一些礼物欲往神农氏后人处拜访。
神农氏后人居住的地方不是洞天福地,而是一片药田,药田呈井字分割,每一片药田所种之物都有所不同,但种的俱都是珍品。
药田之外,另有一片别院,别院中古树参天,枝叶却不甚旺盛,范岩山看见药田中的珍品已是吃惊,待见了院中的参天古树时凝视了许久,讶异道:“前辈,这可是人参果树?”,
话凄凉点头道:“神农氏后人喜好收集世间奇花异种,培育仙品珍元,不死药于他而言不过小道耳,仙界奇花,异界奇种才是他想要的,人参果树本是五庄观独有,神农氏后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弄到这么一株,这里的土壤能不能养活还是另说”,
“这株果树已经开花了......”,
话凄凉道:“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成熟,这株果树才刚开花,离结果还早的很,若想立刻吃到人参果,除非找到五庄观或失落的仙界,这里是不成的”,
范岩山心中暗道可惜,行过药田,见有两个神州装束的人正从院旁转出来,见了话凄凉一行人也不打招呼,只是摇了摇头便错身过去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访客(下)
行过药田,来到院门前,只见院门大开,一名小道童躺在院前树下的椅子上,摇着羽扇正在纳凉,远远的瞥见陆鸿一行人,也不说起身相迎,只是躺在椅子上懒懒地道:“你们也是来此求长生不死药的吗?”,
陆鸿正要说话,范岩山已拱手道:“我等久闻神农氏后人大名,仰慕不已,特从神州东渡而来,冒昧造访,请容通禀”,
在驭兽斋范岩山也是个辈分极高的人,其位还在驭兽斋门主之上,这时却对一个小道童执平辈之力,陆鸿不由得暗笑,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岛上仙人家里的一个小童也能与神州的大宗师脸色看。
那小道童笑道:“求药便求药,老丈忒也油滑,蓬莱据神州千里万里之遥,如果不是有求于此,谁会不远千里跋涉而来?”,
范岩山脸皮颇厚,虽被他说破心事,面上却不改色,道:“人情往来,仰慕高洁本是常事,我等特备薄礼而来,请小哥禀报你家主人一声,自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道童大笑道:“老丈来这里是做交易吗?不巧的很,我家主人历来清心寡欲,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携礼登门,主人有时收,有时不收,知道他们是求不死药来的,有剩余时主人也不吝给他们几颗,但主人的炼药术日益精进,早就看不上只能延年益寿,稍稍避劫的不死药了,看见院里的那片药田了吗?那里就是主人种不死花的地方,因主人境界精进,这片药田已经快荒芜了,现在主人都交由我师兄打理,自己则研究九转还魂丹,固本培元金丹,清心丸等上品药物,对不死药早就不上心了,虽则如此,外人却不知,每到不死花开花的时候便有不少人登门,主人不胜其烦,每到这个时候就出门避居,只让我在此为他老人家招呼客人,我知你们心诚,只是今年却没有余下的不死药了,老丈还是去别家再看看吧”,
范岩山闻言不由得愕然,看那院里的药田,果然显得有些荒芜了,只有寥寥几株根芽。
陆鸿等人也觉意外,却不似范岩山这般失落,他们对不死药看的也不甚重,倒是对这座岛和岛上的人更感兴趣,当下也不就走,却问道:“久闻炼药一道极难,需精通岐黄之术,研习培植之方,兼要懂烧丹炼汞,天地风水,炼药之人的根基境界也不能低了去,故而纵观四大部洲能蜉蝣于天地者不少,药师却是极少,入道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了”,
道童笑道:“你虽年轻,却有几分见识”,
他只十二三岁,比陆鸿年少的多,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
陆鸿笑道:“在下不知药师间的高下之分,却知世间药草仙丹有上中下三品,其上有仙品三阶,仙品之上便是世间罕见的造化丹了,不知你家主人炼出的药丹是几品?”,
道童道:“日前一直在上品徘徊,现在已可炼出仙品一阶的灵药奇丹了”,
范岩山目中不由得一动,仙品的药丹也已是世间少有,随便得到一刻也能增加一些寿元,得不到不死药能得到一粒仙品的药丹这一趟也算来的值了,当下长作一揖道:“虽则主人不在家,小哥若能赐下仙丹一颗,我等亦感激不尽”,
这便是操之过急了,知道道童必然不喜,陆鸿低咳一声作为提醒,道童却已笑道:“你这老丈,怎么这般不晓事?仙丹岂是易得的?以我家主人的功力一年也只炼的三五个,自服尚且不够,哪还有余物能够送人?”,
范岩山一听,不由得心下失落,黯然的叹息一声。
陆鸿道:“不知方才小哥说的九转回魂丹是何物?”,
道童道:“吊命之物,人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服下了九转回魂丹都能留的命在,命硬的或可再活上三年五载,等若是生死簿了添了几年阳寿,故名九转回魂丹”,
“那固本培元丹是?”,
道童道:“以助修炼的丹药,凡修行者最终根基,其修为境界并非只升不降,一旦破关失败,境界跌落在所难免,固本培元丹防的就是此事,服用一颗可固本三十年;清心丸则防的是走火入魔,修行之人修为越高,阅历越广,心魔越盛,其幻象丛生以致性情大变,就连天人也无法避免,故而有天人五衰之劫,清心丸自可清净灵台,降服心魔,此二者俱是不可多得的灵丹妙药”,
陆鸿道:“你家主人正在研习这些丹药?”,
道童道:“正是”,
“可有成果?”,
道童摇了摇头道:“这我与师兄弟们便不得而知了,主人研习之时不让人打扰,也不用人服侍,只自己苦思或找所认识的高人请教,我们是插不上口的,除非哪天他老人家练成了,否则我们是不知道他的进境的”,
陆鸿点头道:“多谢指教,虽然此番一行未能见到你家主人,但听君一席话也是受益良多,不死药之事我等已不强求,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请小哥转交给你家主人”,
范岩山闻言便将盛放礼品的锦盒递上。
道童也不客气,一一接过他们的锦盒,又看了一眼话凄凉道:“待主人回来,我会与他说明,有故人来访”,
话凄凉淡淡一笑,拱手道道:“告辞”,
方欲转身离去,忽听院内传来一声怒喝:“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丹房?”,
几声裂响传来,似是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裂了,继而一阵拳掌交接之声传来,道童目中一动,转身快步步入院中,辗转之间身法非凡。
陆鸿等人亦是心中一动,竟有人擅闯神农氏后人的府上,神农氏后人不在,却不知这府上的几名道童能否擒下来人,自己又是否要伸出援手?
正犹豫间一声闷响响起,院中的房屋碎瓦纷飞,屋顶破开一个大洞,一道虹光气冲斗牛而出,当空一滞便即向北而去,几名道童急追而出。
“快追,帮忙擒下此人”,
范岩山反应极快,那虹光刚出他也屈膝一弹高高飞起。
第二百八十六章大盗之行(一)
范岩山有心要交好神农氏后人门下的小道童,当下一窜十丈向那道人影急追而去,陆鸿等人摇了摇头,也只得上前帮忙,却不似他那么性急,只远远的吊在后方看着前方翻飞的几道人影,有心要看那几个道童的修为。
从神农氏后人丹房中飞出的那道人影身外蒙着一层灰蒙蒙的气息,黑色的气息揉成一道道丝线附着在他身上,缠在他臂上,手上,腿上,像是缠着千道万道黑色的丝线,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陆鸿不由得凝眉。
这人修为却是奇高,以范岩山苦修一甲子的功力竟而被他越拉越远,倒是那两个道童身法轻展,两番提足便一左一右越过了范岩山,看看便迫近了那人,范岩山不由得一怔,愣怔间身后陆鸿等人也都赶了上来。
“偷盗之贼,哪里走”,
两名道童身法如风,后发先至,更兼心意相通,倏忽间便到了那人身后,一人提掌,一人提足左右加攻而来,两个道童都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掌劲腿风却是极强,只一出招身外便呼啸着带起一阵劲风。
那黑线缠绕的男子迅速回身点出两指直奔两名道童心窝而去,自己却不闪不避硬受两人的拳脚;虽不知这人武体能否挨得起自己的拳脚,但两名道童显然不适应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眼见指风呼啸,一个收掌,一个收腿倒翻着飞起,趁着这个间隙范岩山快速穿过两人,一掌震在那人心口。
“嘭”然一响,千钧之力震在血肉之躯上,那人却是纹丝不动,而离他那么近的范岩山却连这个人的面孔也无法看清他的脸上也是黑丝密布,蜷缩之间像是一条条小蛇。
这是什么功法....“丝丝”,他尚未来得及思考数十根丝线已游移而来,掌间顿时犹如针刺,范岩山心中一惊,急忙后掠而去,低头看时手心里已鲜血淋漓,密密麻麻的血孔布满了他的掌心,那人抬手之间又是毒蛇吐丝,密如暴雨,范岩山霎时被这千丝罗网笼罩,幸而身后剑气及时而至,锐利的剑气斩断毒丝,那被斩断的毒丝当空化作黑雾消散而去。
亦有几道剑气穿过那人的身体,那人仍旧是纹丝不动,连哼也不哼一声,仿佛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众人一见,更觉诧异。
见来人甚多,那人也不恋战,转身便走,两名道童急掣法宝在手追击过去。
“缚仙索,去”,
“独脚铜人,镇”,
一道金光晃了开来缚住那人,道童反手拉拽让他动弹不得,独脚铜人从天骤降,迎风见长,眨眼间暴涨直一丈大小,独脚猛地踩在那人背上,虽则毒丝缠上,独脚铜人却是力逾千钧,盖一镇下那人就身不由己的直落而下。
“轰隆”一声,地陷三尺,硕大的独脚铜人将那人镇在陷坑里使他动弹不得,身上灰蒙蒙的气息散去,脸上,身上游移的毒丝也收缩进了体内。
陆鸿等人一落而下,上前几步,看那人时,七窍流血,已经没了生气。
那年少一些的道童责怪道:“师弟,怎么下手这么重?还不知他的来历”,
年长一些的道童挠了挠头道:“我怕他承受不住铜人之力,已经留手了啊,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打”,
二指勾了勾收回独脚铜人,俯身取过他的乾元袋,从乾元袋里取出一只葫芦,道:“主人的药丹追回来了,这个人就好生埋了吧”,
“两位先不急着埋人”,
陆鸿走上前俯身看了看那人的手指,翻开他的眼皮,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
“怎么......”,
“这个人早在与你们交手之前就已经死了”,陆鸿道,
众人俱都皱眉,道童道:“你能肯定?”,
陆鸿点了点头,撕开他胸前的衣服,一片模糊的血肉顿时出现在眼前,两名道童眼中不由得露出惊异之色。
陆鸿道:“此人血冷多时,肢体未僵,应是刚死不久,死因却不是独脚铜人,而是胸前钝器所造成的伤口,有人用控尸的手法操纵他来此盗药”,
“控尸的手法......”,
陆鸿道:“不知岛上可有人擅长控尸之术?”,
道童摇头道:“蓬莱之人都是仙人后裔,岂会学这等下作的术法?”,
陆鸿点了点头,在尸体身上探了探,那股奇特的,能够化成毒丝的灵气已经消失了,如同在竹林中见到的草人巫术一样,控尸的这个人手段极其隐蔽,即使破了他的术法也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陆鸿在尸体身上搜莫片刻,手指摸到一个硬物,取出一看却是一块令牌,令牌上纹着一颗兽头。
“这是......”,
看见这枚令牌,陆鸿不由得一怔,旋即抬头看向范岩山。
范岩山也怔住了,驭兽斋的牙牌,这个人的身上竟然戴着驭兽斋的牙牌...神州各个宗派都有自己的牙牌,为的是出门在外时有个照应,大宗派名声在外,在外若是有了纷争,出示本门的令牌往往可以化解一些恩怨,甚或有与之交好的门派弟子伸出援手,因此每个门派的牙牌都会请匠师用心打造,牙牌中加入一些特殊材料,或是用特殊的炉火打造,使其难以仿制,有新弟子入门时才会发放牙牌,否则绝不会外流,是以修士随身携带的牙牌就是他身份的标识。
这个人出自驭兽斋......可是这个人的修为根基分明比范岩山还要高出一些,驭兽斋怎会有这样的人?
看到范岩山愣怔的表情,陆鸿心里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岛上并没有牙牌,道童因而问道:“这是什么?”,
陆鸿笑道:“没什么,一块令牌,本觉得可疑,细看却什么也没有,只是材质有些特殊,我正欲锻造一柄剑,两位若不介意,这令牌可否让与在下?”,
回过神来的范岩山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道童并未生疑,道:“凡间俗物,我等不需要,你既要用便拿去吧”,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