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挽回
夏堇站在池清居门口焦急地等待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有太多的自责与伤心,但事到如今,她首先要做的,向他解释清楚。
远远的,看到丁香独自折回,她急忙迎上前问:“三爷呢?怎么没有与你一起回来?”
“三爷说,老爷唤他过去说话,请三奶奶自己用晚膳,不用等他了。”丁香见夏堇愣住了,急忙补充:“三奶奶,或许真是老爷叫了三爷说话。您准备一些宵夜,等着三爷就是。不管什么事,只要您好好说,三爷不会生气的。”
“他现在哪里?”
“奴婢找到三爷的时候,他正在未明阁。”
“未明阁?”夏堇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我现在去找他。”她匆匆而去。可惜,当她抵达未明阁的时候,江世霖已经离开了。她又急忙转去蘅安院,却得到江世霖和江光辉去了外院的书房。她只能折回池清居,默默坐在桌前。
门外,吕嬷嬷虽然没有跟着出门,但她已经猜到,江世霖如此生气,恐怕是流产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不管真相是什么,有避子药事件在先,她怕江世霖认定是主子擅自堕胎。这事若是宣扬出去,已经足够他休妻了。她不明白,主子怎么会任由这样的事发生。另外,江世霖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三奶奶。”吕嬷嬷立在门口请示:“是不是现在摆膳?”
“不用了,先把饭菜温着吧。”
吕嬷嬷想了想,问道:“三奶奶,奴婢能进屋吗?”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夏堇坐直身体。
吕嬷嬷进了屋,恭敬地行过礼,说道:“三奶奶,请恕奴婢多嘴,三爷明日就将远行,有些事不管他信不信,您还是需要说清楚,最好能有确实的证明。”
“你已经知道了?”夏堇讥笑自己,“我还以为事情保密得很好。”
“三奶奶,当下不是奴婢知不知道,而是三爷怎么想,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不想看到我。”夏堇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那件事是我不小心,可是我也不想的,我也很后悔。”
“三奶奶,想必您比奴婢更清楚,三爷一直期盼着您能尽快怀孕。三爷从外人口中听到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些什么……”
“所以,在他心中,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三奶奶!”吕嬷嬷焦急万分,索性直言:“不如奴婢出府去找李医婆,让她告诉三爷,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意思,他以为我故意不想要孩子,所以让李医婆证明?”
“三奶奶。”吕嬷嬷跪下了,“现在的关键是三爷怎么想。只要他原谅了那件事,其他的都可以以后再说。”
夏堇想说,江世霖不可能误会她不想要孩子。她曾不止一次表示,她也期盼自己能够尽快怀孕。她相信,他的生气仅仅因为他把儿子看得太重。他在怨恨她一直未有身孕。他为什么不明白,她也很想尽快怀孕,可是她一直怀不上,她又能如何!
“三奶奶!”
“我明白了。”夏堇无奈地苦笑,“麻烦你去找李医婆,再让春桃去外院注意着,若是老爷与三爷分开了,马上告诉我。”
吕嬷嬷行礼告退。夏堇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回味她说的话。“丁香。”她扬声呼唤。
“是。”丁香急忙进屋。
“今日是来喜跟着三爷吧?”夏堇询问。看到丁香点头,她吩咐:“你去问问他,今日我和三爷分开之后,三爷都与谁说过话。”
丁香不敢耽搁,急忙出了池清居。可惜,她一直未找到来喜。
夏堇不知道自己在屋内等了多久。待春桃回来禀告,江光辉回去蘅安院,已经过了子时。她急忙赶去外院的书房,却在二门处被守门的婆子拦住了,说是江光辉的吩咐,子时之后,二门不能打开。
普通人家,每到夜里,二门的确会落锁,但江光辉和江世霖经常晚回,所以江家从来都没有这个规矩。夏堇心知,一定是江世霖不想见她,故意找借口。她几乎哀求守门的婆子,但她一口咬定不敢违背江光辉的命令,就是不愿开门。夏堇无奈,只能折回池清居。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夏堇再次往外院而去。这次守门的婆子没有拦她,可江世霖已经出门。门子说,他天没亮就出发了。
夏堇讪讪地回到池清居,这才得知,江世霖派了丫鬟给她留了一封信。信很短,只说他想早去早回,所以提早出门。他会在十天后回来,希望她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他们的将来。同样的,他也会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希望十天后他们可以相互坦诚,协商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夏堇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更不知道什么是“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她把他的信读了无数遍,一个人关在房内枯坐一上午。
房间外,吕嬷嬷和丁香焦急万分。这一次,两个主子几乎没有争吵,可是他们看得出,事情比上次的避子药严重多了。两人低声商议许久,吕嬷嬷上前敲门,说道:“三奶奶,李医婆一早就到了。虽然她没能见到三爷,但没有您的吩咐,她不敢离开。”见房内没有反应,她接着说道:“三奶奶,李医婆年纪大了,这么冷的天,她过来一次不容易。不如趁机让她给您把把脉吧。”她们怕夏堇一个人留在屋子内胡思乱想,希望她能转移注意。
夏堇回过神,起身打开房门。“我没事。”她向她们陈述,同时也在告诫自己,她爱江世霖。不管他离开十天,还是十个月,亦或是十年,当他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要向他解释清楚。
不多会儿,李医婆替夏堇把了脉。夏堇给了她诊金,命吕嬷嬷安排车子送她离开,独自询问丁香:“昨晚你见到来喜了吗?”
丁香摇头,答道:“昨晚来喜替三爷办事去了,一直不在府中。不过奴婢给他留了话。早上虽然奴婢没见到他,但他同样给奴婢留了话。他说,昨日三爷看到了钱妈妈和杏红。”
“她们?他的意思,三爷看到她们在一起?”
“是。”丁香点头,“之后三爷还找杏红问话了。”
第378章 猪队友
夏堇不明白,钱妈妈怎么会和杏红扯上关系,她从来没听钱妈妈提起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来喜特别留话给丁香,就说明他觉得事情与她们有关。夏堇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她相信钱妈妈是忠心,可她的忠心不是对她。
征得小潘氏的同意,夏堇在当天下午回到夏家。冯氏看到她脸色苍白,急切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待夏堇回答,她又一脸兴奋地问,是不是她的月事迟了。
夏堇敷衍地回了一句,遣退了其他人,独留钱妈妈,问道:“昨日,你与相公说了什么?”
钱妈妈一脸茫然,回道:“姑奶奶,奴婢昨日并没见到三爷啊。”
“你为何与杏红在一起?”夏堇问得急切。
“我和她只是在街上遇到。她正巧替姑奶奶买东西,于是奴婢就与她说了几句话。”
“你!”夏堇生气至极,怒问:“你都和她说过什么?”
钱妈妈被夏堇的表情吓到,“噗通”一声跪下了。夏堇迫不及待地追问:“你是不是告诉她,我流产的事了?”
“没有,没有。”钱妈妈连连摇头,“奴婢的确想与她攀关系,可就算奴婢再笨拙,也不会把那件事告诉她的。”
“堇儿,发生了什么事?”冯氏莫名其妙,“我原本想着,既然世霖迟早会将她收房,就让钱妈妈对她客气些……”
“这些事你们到底从哪里得知的!”夏堇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对冯氏说:“母亲,我不是说了,我和相公之间的事,我自有分寸吗?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事实上,相公从未打算把她收房。相反的,她早就配人了!”
冯氏听到女儿语气中隐含的责备之意,眼泪簌簌直下,委屈地说:“我也是为了你,才想关心你。再说,你从未告诉我这些事情。不要说吕嬷嬷和丁香,就连春桃和秋桐,你都命她们对我守口如瓶。堇儿,我是你的母亲,我绝不会害你!”她越哭越伤心。
夏堇又急又气。她不能责备自己的母亲,只能耐着性子安抚了冯氏几句,转头问钱妈妈:“你和杏红见过几次,都说了些什么?你原原本本告诉我。”原本她以为江世霖只是生气,他们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可是有杏红的参与,保不定她会造什么谣。
冯氏虽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见女儿的神情,也知道一定是酿出了什么祸事。她急命钱妈妈把一切细细说来,自己亦在一旁补充。
夏堇听着两人的叙述,并不觉得钱妈妈向杏红透露重要的事,最多只是冯氏对她的担心。既是如此,杏红又是如何知道她曾经流产的事?
冯氏见女儿不说话,急着追问:“堇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世霖知道了?”
夏堇艰难地点头。
冯氏见状,再次哭了起来,絮絮叨叨说:“我早就告诉你,应该早些告诉世霖。若是那个孩子保住了,你很快就是母亲了,我也不需要****为你担心。其实,若不是你一开始不想要孩子,说不定这会儿孩子都已经生了……”
“母亲,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夏堇同样后悔,可后悔有用吗?她从未见过江世霖对她如此冷漠,甚至不愿看她一眼。
钱妈妈见夏堇的脸色愈加难看,急忙劝冯氏:“夫人,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关键还是姑爷的意思。不如,奴婢跟姑奶奶回去解释清楚……再不然,就说从没有流产的事……”
“我已经承认了。”夏堇心乱如麻,“虽然我隐瞒了他,但是我从没想过欺骗他。”她也知道,其实她不该隐瞒的。上一次,在他为避子药的事情生气的时候,在他一再要求她说实话的时候,她就应该如实相告。可是她真的害怕。她不该存着侥幸心理。
冯氏看女儿这般,终于相信,她的确喜欢上江世霖了。可对方是江世霖,太过喜欢他,只会让女儿受伤。她一再催促女儿赶快生下儿子,就是怕江世霖有朝一日移情别恋,女儿没了依靠。她六神无主地问钱妈妈:“现在怎么办?你去找世霖,能够说清楚吗?”
钱妈妈也是满心慌乱。回过头想想,杏红与她的巧遇根本就是蓄意为之,而且是她刻意误导她,才会让她觉得,杏红在刻意讨好她,为了将来被江世霖收房后,夏堇能够对她宽容些。她问夏堇:“姑奶奶,既然杏红早就配人了,她为什么误导奴婢,不断向奴婢示好?”
“我不知道。”夏堇摇头,“我只知道,昨日相公看到你们之后,叫了她问话。回家之后,他便质问了我。”
“三奶奶,昨日奴婢的确没看到三爷,而且奴婢可以指天发誓,绝没有对她提起半句没了孩子的事。”钱妈妈一脸急切。
“你再把昨天的事细细说给我听。特别是你在酒楼中与杏红说的话。?”
“酒楼?”钱妈妈一脸不解,朝冯氏看了一眼,回道:“姑奶奶,奴婢只是替杏红去酒楼拿个东西,不是与杏红一起进去的,更没有在酒楼与她说话。”
闻言,夏堇微微蹙眉。来喜让人给丁香传话,言下之意似乎是江世霖听到了杏红与钱妈妈的对话,这才叫了杏红问话。若是在酒楼中与杏红说话的人并不是钱妈妈,这就是说,杏红故意结识钱妈妈,又让江世霖看到钱妈妈进了酒楼,是为了让他误会,流产的事出自钱妈妈之口,增加那些话的可信性。
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杏红如何知道她曾流产?前前后后,知道她流产的人只有李医婆,钱妈妈,她的母亲,还有吕嬷嬷,到底是谁泄露的?
夏堇想来想去都觉得这几个人全都不可能泄露此事。她思量许久,又安慰了母亲,急匆匆离开夏家。马车才出了夏家的大门,她立马命人把杏红叫去池清居。
马车一路从夏家行至江家,才在二门口停下,小丫鬟回报,杏红求见,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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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若上个月坚持双更,的确是上个月完结,所以后面真的没多少字了。
第379章 狡辩
夏堇回到池清居,才命小丫鬟把杏红叫了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杏红恭恭敬敬向夏堇磕头行礼,谢过她和江世霖的赏赐,又把婚期告之她,随即再次磕头道谢。
夏堇冷眼看她。她能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她问:“关于婚事,你上次已经与你母亲过来磕过头了,这次你特意等着我,可是有其他的事?”
杏红抬眼看了看夏堇,小心翼翼地说:“三奶奶,奴婢昨日在酒楼见到三爷了。”
夏堇侧目,没有接话。原本她想问一问她,到底如何知道她流产的事,她到底对江世霖说过什么。当下,看杏红的态度,她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问道:“你想说什么?”
“昨日奴婢好似说错了话,不知道三爷有没有误会。”杏红试探。
“误会什么?”夏堇反问。
“你是哪里的小丫鬟?”门外突然传来丁香的呵斥声。
夏堇循着声音看去,随即又起身打开窗户,就见一个小丫鬟低头立在丁香面前。夏堇在蘅安院见过那个小丫鬟。忽然间她明白了。杏红恐怕只是暗示江世霖,她曾经流产。她并没有证据。昨日江世霖也仅仅是私下问她,蘅安院根本没人知道。今日,若是让人亲耳听到,她亲口承认自己隐瞒流产的事,江光辉和小潘氏定然会质问她。最重要的,江世霖不在,没人保得了她。
夏堇关上窗户,转身折回杏红面前,说道:“其实,早前我曾使人去找你。我有事问你。”
“三奶奶请说。”杏红低头,悄然掩去脸上的失望。
“我刚从娘家回来,听钱妈妈说,最近你与她走得很近?”
“是,也不是。”杏红点头又摇头,“奴婢这些日子准备嫁妆,在街上遇过钱妈妈几次。钱妈妈为人和善又热心,所以奴婢与她说过几次话。”
“你都与她说了什么?”夏堇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悦。
杏红假装没察觉,瓮声瓮气地说,她没好意思直说,但她相信钱妈妈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她的神态语言无不在告诉夏堇,她暗示钱妈妈,她要嫁人了,是钱妈妈自己误会,江世霖即将把她收房。
夏堇见她早有准备,转而问她,昨日他与江世霖是如何遇到,说了些什么。
杏红一脸诚恳地回答,昨日她去酒楼找一个小姐妹。后来江世霖叫她过去问话,她才知道他也在。至于今日她特意过来江家,是她觉得江世霖似乎有什么误会,她想过来澄清,她感慨堕胎的事,只是感慨那个小姐妹的遭遇罢了。
夏堇听到堕胎二字,这才意识到吕嬷嬷的提醒是对的。她只是告诉江世霖,她不小心流产,而江世霖听了杏红的话,误会是她故意堕胎。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追上江世霖,与他说清楚,她对他道歉,仅仅因为她内疚自己的不小心。她也很想要他们的孩子。
眼见着杏红低眉顺目地跪在自己面前,夏堇恨到了极点。她的解释,句句都是掩饰,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她还装得这么无辜。回想自己嫁入江家后的种种,她自认与杏红并无矛盾,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恨上了她。因为嫉妒吗?她冷眼看她。
这一刻,她很想治罪杏红,可她不知道她是受幕后之人指使,还是出于她的主观意愿。最重要的,她并没有说错什么,而她也向江世霖承认了流产的事。若她处置了杏红,等江世霖回来,她要如何解释?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是重点,她首先必须挽回江世霖的心。
夏堇压着怒火,命小丫鬟带走了杏红,之后又把丁香叫进了屋子,问道:“刚才那个小丫鬟,怎么回事?”
“回三奶奶,她嘴上说,是过来送食材的,看到墙角的花儿开得很漂亮,所以就想摘几朵回去。前些日子也是她送食材过来。她是蘅安院的人,奴婢责备了她几句,已经放她走了。”
夏堇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所谓摘花之说。她问:“知道她父母是谁,和杏红有什么关系吗?”
“回三奶奶,吕嬷嬷已经去打听了。”
夏堇在房内大约等了一盏茶时间,吕嬷嬷回来禀告,小丫鬟的父母与杏红的家人虽然认识,但从没有什么往来,反倒是十几年前,她的家人和王婆子走得很近。不过大尤氏死后,王婆子潜伏在未明阁,他们就没了往来。之后王婆子来到池清居,并没有去找过他们。
夏堇听着她的汇报,暗自沉吟。江世霖一早提醒过她,王婆子忠心于他的母亲,会为他的利益不惜一切,但她未必忠心她。这段日子的相处,王婆子对她并无任何不妥。春桃和秋桐终日跟着她,也不见她对自己表现出任何不满。她一时吃不准,这件事与王婆子有没有关系,只能询问吕嬷嬷:“嬷嬷,你怎么看?”
“奴婢说不上来,但奴婢觉得,她定然知道杏红会与三奶奶说什么,这才躲在后窗偷听。不过奴婢确实找不到她或者她的家人与杏红往来的证据。”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小声提醒:“三奶奶,故去的太太是三爷的母亲,王婆子是先太太留下的最后一个奴婢了。若是您有什么怀疑,恐怕得有确凿的证据,才能告诉三爷。”
“我明白的。”夏堇点头。沉默片刻,她懊恼地说:“相公十天后才回来……那件事,我一早就应该告诉他的……”
“三奶奶,等三爷回来,您好好与他说,三爷不会与您生气的。”
“我能感觉到,他真的很生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生气。”夏堇行至窗前,抬头望着天空,“我现在只希望矿上的事顺顺利利,他能早些回来。”她伸手轻轻按住小腹,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若是怀孕了,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可她有预感,她还是没能怀上孩子。
夏堇在忐忑中等待着江世霖。江光辉和小潘氏并不知道流产的事,江家的一切都很平静,就连小尤氏也悄无声息。
五天后,一匹快马赶至江家,带回了江世霖去矿上途中,遇上劫匪受伤的消息。
第380章 重伤
两天后,江世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很熟悉,熟悉得让他心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知道是她。一年前,在他摔下楼梯昏迷期间,她就是这样坐在他的床边。那时候她的哭诉大多是对他的怨恨,还有她的忧虑、无助。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是谁,他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眼她,现在,他害怕睁开眼睛,因为他不知道她的眼泪是真是假。
他本不该受伤的,但他一路上都神思恍惚。从马匹驶出江家那刻,他就在说服自己,放她自由,也让自己有机会重新开始。可是当大刀砍下的那刻,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他不能失去她。这辈子,就算她不过是假装喜欢他,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受伤之后,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可无论他醒着还是昏迷着,他一直在想着她,念着她。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之间根本就是孽缘,他们注定要纠葛一辈子。
夏堇坐在江世霖的床边,看着他又似一年前那般动也不动躺着,她的心里只有害怕。前世的他就是这样,睡着睡着就咽气了。她一直把他能够醒来看做理所当然,事实上,生命是如此脆弱。不管是他,还是她,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两天前,当她得知他受伤了,她苦苦哀求江光辉,江光辉才同意让她前来。马车星夜兼程,她几乎片刻都不敢合眼,就怕自己睡着后醒来,听到他的噩耗。
虽然大夫说,他已经脱离危险,当下只是睡着了。可是即便大夫保证他很快就能康复,她仍旧害怕。她抓着他的手,轻抚自己的脸颊,眼泪簌簌而下。
江世霖的手指感觉到温热的泪水。他不自觉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又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他见不得她掉半滴眼泪,可她却总喜欢哭泣。
“相公,你醒了?”夏堇焦急地询问。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动了。
江世霖暗暗叹气,不得不睁开眼睛。他转头看去,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鼻子红肿不堪。“别哭,我没事。”他的手心紧贴她的脸颊,指腹慢慢抹去她的泪水。
“我一路上都在担心,你怎么能受伤!”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临走之前不是说,一切都打点好了,绝不会有危险吗?”
“没事,过几天就能痊愈的。”江世霖的目光紧盯着她。他为什么会爱上她,爱得无法自拔?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他宁愿从未追回她。
夏堇见他只是一味盯着自己,哽咽着说:“你还在生气?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没有,我不生气了。”江世霖笑着摇头,“我知道你是不小心,我不该生气的。”他放不下她,只能选择自欺欺人。“来,让我抱一下。”他展开手臂。他需要拥有她的真实感。
夏堇摇头。大夫就在隔壁与江光辉说话,下人们正在屋外侯着,她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推脱道:“会碰到你的伤口。”
江世霖失望地放下手臂。
夏堇心生不忍,瞧瞧朝门外看了一眼,低头把脸颊靠在他没有受伤的肩膀上。
江世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手指轻抚她的长发。他的手臂牵动了肩膀的伤口,但是伤口的疼痛比不上心中的感伤。将来,他们会走上他父母的老路吗?如果他不再要求她怀孕生子,她会不会好受些?是他自私,放不下她,以后的日子,他应该如何补偿她?他思绪纷乱,不知所措。
长久的沉默中,夏堇慢慢止了眼泪。“你的伤口,还疼吗?”她不敢查看伤口,只知道他流了很多血。跟着他的小厮、家丁都受伤了,但是他伤得最重。据说,他受伤之后依然与对方拼命,对方这才负伤而逃。当地官府四处追缉,已经把其中两名贼匪拿住了。
江世霖摇摇头,问道:“衙门那边,有消息吗?”
“父亲说,他与大夫谈过之后,就会直接去衙门。”她说着又想哭了,忍不住埋怨:“他们要银子,你给他们就是,为什么要和他们拼命?”
“他们不是贼匪,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才故意说遭人抢劫。”
“不是劫匪,那是什么?”夏堇只觉得呼吸困难,整颗心揪在了一起。
“我们虽然没有幕后之人的证据,但是他的计划一次次被我们破坏,如今眼看着我马上就要去矿上了,他定然是急了……”
“你是说,那些人想杀你?”夏堇脸色煞白,见江世霖神色平静,她怒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你根本就是故意给他们机会是不是?”
“当然不是,你不要胡思乱想。”江世霖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他无法确定幕后之人会不会在途中下手,但是他一早猜到,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另外,他几乎可以肯定,煤矿快被挖完了。他一直很好奇,幕后之人打算如何处理,原来是在半道截杀他,简单粗暴,但十分有效。只是就算他死了,还有他的父亲,他的弟弟,难道他能把他们全家都杀了?
夏堇低头看着江世霖。隐约中,她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平日里,他们一向都是有话直说的,可现在,他在掩饰。她凝视着他,急切地说:“你要相信我,那次的事,我真的只是不小心。你离家那天,杏红就找过我,她在酒楼说的话,并不是说我,她压根不知道流产的事。你想,钱妈妈就算口无遮拦,也不可能……”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你不相信我?”
“不是。”江世霖摇头,拉住她的手,说道:“关键不是过去如何,而是将来。我还是以前那句话,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故意隐瞒我……”
“再也不会了,真的。除了那件事,我没有隐瞒你任何事。”
“这就好。”江世霖点头,转移视线看着窗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嬉皮笑脸没有正经,你希望我像大哥那样多读些书……”
“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过。”
“听我说,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而是我有预感,很快一切都会结束。我也是时候为将来考虑了,总不能一辈子无所事事。”
第381章 隔阂
夏堇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说起这个话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十分担心他的伤口,他却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相公,你怎么了?”
“没有,是这几天躺在床上无聊,所以想了很多。”江世霖转头朝夏堇笑了笑,“我的伤口没事,过两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以后最多留个疤痕,有衣服遮着,没关系的。”
夏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关系,她觉得江世霖对他说话的语气与往日不同了。平日里他很少这么温和,这么一本正经。他甚至会嚷着伤口疼,故意指使她做这做那。她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只能呆呆地看他。
“怎么了?”江世霖摸了摸脸颊。他本想说,是不是他的脸脏了,所以她嫌弃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咽下了这话。
他的父亲不止一次说过,她和他的母亲一样,喜欢正人君子。她也不止一次要求他“正经”一点,不要随便开玩笑,不要与她动手动脚。以前他并不在意。他一直觉得,若是在她面前,他都必须假装,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可现在,他已经不确定了。
短暂的沉默中,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这里不能随便乱闯。”丁香的声音传入屋内。
“你是江三哥的妻子吗?”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声好奇地询问。
丁香愣了一下才回答:“三奶奶正在屋子里和三爷说话。”
“让她进来吧。”江世霖扬声吩咐。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打开了房门。看到夏堇,她腼腆的笑了笑,歉意地说,是她认错人了,紧接着又直愣愣地盯着夏堇,直说她长得漂亮。
夏堇看到她端着药碗,回头朝江世霖看去。江世霖解释,他们遇袭的时候,他们一家就在附近,受了连累。她的父母受了伤,他便安排他们在客栈住下。小姑娘名叫陈若兰,主动揽下了替所有煎药的工作。
陈若兰听到这,眼眶泛红,直说是江世霖救了他们,她无以为报,只能替大家煎药。说到这,她端着药碗行至床边,熟练地放下药碗,扶起江世霖,又拿起药碗凑到他唇边。江世霖没有抗拒,就着她的手喝完了一整碗的药。
陈若兰见药碗空了,笑着称赞江世霖没有推三阻四,说是要奖励他,随即拿出了一颗梅子,塞入他嘴里。
夏堇错愕地看着这一切。就在几天前,他几乎不让丫鬟服侍他。平日里,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她打点。此刻,他们之间的熟稔,仿佛她才是局外人。可是对着陈若兰天真明朗的笑脸,她又无法生气。他们之间的气氛,并非男女之情。
陈若兰似乎丝毫未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她收了药碗,高高兴兴退出屋子。夏堇循着她的身影看去,就见她站在屋外与丁香说话。
江世霖看到夏堇的目光,解释道:“她还不满十四岁,只是小孩子罢了。”
“我不是……”夏堇无从解释。她只是觉得,喂药的事理应由她做才对。
江世霖看了她一眼。他本想招手要她坐在床边。可是他们能说什么?她继续向他赌咒发誓,她只是不小心流产?还是他蛮横地告诉她,即便她一辈子不会爱上他,他也要禁锢她一生一世?他无力地闭上眼睛,低声说:“你帮我去看看,父亲在哪里。我想,衙门那边差不多应该有消息了。”
夏堇上前替江世霖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
房门外,丁香看到夏堇,迎上前问:“三爷的伤势,真的无碍了吗?”
夏堇沉默地点点头。
“三奶奶,奴婢刚才去找长顺他们。听长顺说,三爷把贼人打跑之后,一直叫着三奶奶的名字……”
听到这话,夏堇急忙打断她,问道:“具体经过是怎么样的,你打听清楚了吗?”
“听长顺说,贼人们突然跑出来,举着大刀就朝三爷砍去。他当时看到三爷躲都不躲,差点吓死。幸好,三爷受伤之后,反而更厉害了,一个人打跑了三四个贼人。他说,现在想想,三爷那时简直就是不要性命了。后来三爷又被砍中一刀,可是他依旧坚持着打跑了所有的贼人。”
夏堇听得心惊胆颤,恨不得折回房间要求江世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逞强,把自己陷入危险。她立在门外,目光紧盯着房门。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变,或许他还在为流产的事生气,但只要她怀上孩子,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他们又会恢复往日的亲昵。
江光辉直到傍晚时分才从衙门回到客栈。他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夏堇上前向他行礼,他理也没理,径直走入房间,“嘭”一声关上房门,把她关在了门外。
不多会儿,房内传来压抑的说话声。大约一盏茶时间,江光辉打开房门,叮嘱夏堇好生伺候江世霖,头也没回就走了。
夏堇进屋询问江世霖:“相公,是不是衙门那边有消息了?”
江世霖点头道:“被衙门抓回来的那几个人已经交代了。听他们的描述,指使他们的人像是尤姨娘……”
“尤姨娘,怎么会!”夏堇震惊万分,“她这是为了六弟孤注一掷?”
“或许她也是受人挑唆。前两****不是对我说,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吗?”
“不对劲是一回事,可是这样大张旗鼓杀人……”
“总之,父亲回去之后会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告诉父亲,最重要的还是查清楚,是不是有人利用她。”江世霖打断了夏堇。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父亲明天一早就回去了。看起来,我若是不想伤口裂开,得在这里再住上几天。”
夏堇吃不准他的意思。想着他一再要求他实话实话,她问:“你希望我先行跟着父亲回家,还是过几天与你一起回去?”
江世霖不答反问:“你想回去还是留下?”
“我……”夏堇抬头看他。他们之间果真不一样了。若是以往,他根本不会问她,只会直接安排她住下。
第382章 越走越远
最终,夏堇还是留在了客栈,不是她或者江世霖的要求,而是江光辉连夜出发回涿州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江世霖很担心江光辉。虽然他叮嘱父亲,不要迁怒江世,更不能什么都不问就判了小尤氏的罪。毕竟小尤氏只是内宅的妇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怎么可能找来那些人。可是他担心归担心,却也无可奈何。事情必须尽快处理,而他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尽管江世霖告诉自己,他可以当自己正与夏堇游山玩水,培养感情,可是他放不下她,却又忘不了她瞒着自己堕胎的事。他极度厌恶这样的自己,但是感情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他只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
夏堇在江世霖隔壁屋子住下。对这样的安排,她错愕万分。他霸道又孩子气,一向不允许她离开他半步,特别是他受伤或者生病的时候,一定要她哄着。她知道他只是开玩笑,而她不知不觉沉迷在这种被他需要的感觉中,可这一次,她觉得他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夏堇呆呆地坐在桌前,她对自己说,他只是仍旧在生气,等他气消了,他们又可以回到从前。她既然早就决定与他白头到老,就应该努力争取他的原谅。
中午时分,夏堇决定接替陈若兰为江世霖煎药。她才行至厨房门口,就听陈若兰不解地问:“大家不是都说,江三哥和妻子的感情很好吗?可是为什么他的妻子来了,江三哥反而好像不高兴了。现在除了吃饭喝药,他都不让别人进屋,也很少说话了。”
夏堇按下丁香,驻足屋子门口倾听。一个温和的女声接着说道:“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以后你煎了药,就让江家三奶奶送过去,不要再缠着江三爷说东道西。”
“娘,谁送药不是重点,好不好!先前江三哥那么虚弱,他还会与大家说笑,可是现在,他一看就闷闷不乐的。”
……
夏堇没有继续往下听,转身折回了房间。她很清楚,陈若兰说的是事实。江世霖变得沉默而客气。他会对她说“谢谢”,“麻烦你”等等。她给他递东西,他不再借机摸她的手,也不会看着她笑。他的行为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曾经她以为那才是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可是现在的她知道,父母的“恩爱”只是貌合神离。确切地说,是她母亲单方面爱着父亲,而父亲,他的爱情早就死了,才会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她身上。
夏堇回房,独自枯坐许久,才把丁香叫入屋子,吩咐道:“你去问一问长顺,三爷有没有查过陈若兰一家的背景。”陈若兰的话是事实,这是一回事,他们一家有没有问题是另一回事。
丁香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夏堇,说道:“三奶奶,奴婢去问长顺,长顺一定会禀告三爷的,不如您直接与三爷说……”
“我知道他会告诉相公,才让你去问的。”
“三奶奶,奴婢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按我的吩咐去做吧。我和他,过些日子就没事了。他从来不会真的与我生气。”这最后的一句话,与其说她在安慰丁香,不如说,她正试图说服自己。
午饭过后,江世霖喝了药,把夏堇单独留在房内。夏堇知道他想说什么,默默坐在床边。
江世霖看她低垂眼睑,暗暗叹了一口气。“陈若兰一家的背景,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核查。”
“看来是我多心了。”夏堇轻轻笑了笑。
“其实你可以与我直说的,不需要通过长顺让我知道你的怀疑。”
“其实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做事一向小心,我想,你肯定是确认过的,不然不会喝她煎的汤药。”
江世霖很想说,你可以直接问我,为什么那么信任陈若兰。我们之间,说话不需要如此拐弯抹角。他转头闭上眼睛,问道:“你为什么怀疑她?”
“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他们一家凑巧出现,多少有些奇怪。”
江世霖轻轻扯了扯嘴角。她又说谎,似乎她永远都学不会对他坦诚。他想说,他已经知道厨房门口的事。他想告诉她,他没有不高兴,他也希望她就在他身边,可是他还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思绪,他还要想一想未来的路。可是面对她的谎言,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你不需要担心他们一家。我已经命人送他们回家了,下午就走。”他径直说出了结果。
夏堇脱口而出:“如果她果真没问题,你又喜欢她……”
江世霖失笑。“我一直把她当小女孩罢了。”他解释。
“不是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反正他们下午就走了。”
“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喜欢她陪你说话……”夏堇急切地抓住江世霖的手,却见他条件反射般抽回了手腕。她呆住了。
江世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缩手。或许因为他的脑海中一直在反复回旋:因为她不爱你,所以她不相信你的承诺,不相信你的爱情,甚至怀疑你的人格。因为不爱,她从来不愿了解你,更不会知道,就算你不爱她,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十三四的小女孩。
因为他抽回手腕的动作太过突然,他只觉得肩膀一阵疼痛,伤口又裂开了。“我想歇一会儿,你也去睡一会儿吧。”
“我知道,你对她,只是对小妹妹那样……”
“木槿,我真的累了。”江世霖打断了她。上次,他忍不住想抱一抱她,结果扯开了伤口。这次又是。他不想终日躺在床上,他希望自己尽快好起来,结束一切。“你有什么话,晚饭的时候再说吧。”
夏堇的心头忽然涌上一阵难受。他闭着眼睛不愿看她,大概他很希望她早日回涿州。她转身走出房间。
江世霖听到房门“嘭”一声关上,这才睁开眼睛。估摸着她已经回房,他扬声问:“有人在外面吗?”
门外,夏堇听到他的话,眼泪瞬时从眼角滑落。
“三奶奶……”
夏堇对丁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急急擦干眼泪,示意小厮进屋看看他。
不多会儿,小厮按照江世霖的吩咐,带着大夫入屋处理伤口。夏堇立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突然间她很怀念他对着她撒娇的日子。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她了。
“丁香,你觉得父亲与母亲感情好吗?”她悄声询问。
丁香不敢回答。两位主子间的情况太不对劲了,她心急如焚。“三奶奶,三爷只是不想让您担心。”她劝慰。
夏堇笑了笑,喃喃自语:“以前我一直羡慕父亲和母亲,一直希望自己也能嫁一个父亲这样的夫君。直至相公醒来,我们每天吵架,我才明白,两个人感情的好坏,是不能看表面的。或许这就是‘冷暖自知’的真谛。”
“三奶奶,三爷只是因为受了伤……”
“自从知道父亲早已不爱母亲,我就一直在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母亲的。对一个人的感情真的能在一夕间改变吗?自古以来,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所以他们大概很容易喜欢一个人,或者不喜欢一个人。可是女人一辈子只会嫁一个男人。所以时至今日,母亲唯一的愿望仍旧是死后能葬在父亲身旁。”从小到大,她对父亲的感情都深过对母亲的,这一刻,她更同情母亲。或者说,她同情自己。
“三奶奶,您不要胡思乱想。”
“我知道。”夏堇擦干脸上的泪水,“相公也说,我不应该总是胡思乱想。上次的事是我做错了,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她深吸两口气,等着大夫离开屋子。
屋子内,江世霖闭着眼睛,任由大夫为他换药处理伤口,叮嘱他以后一定要小心,切不可再次撕裂伤口。恍惚间,他听到门外窃窃私语的声音。他诧异地睁开眼睛问:“三奶奶一直在门外?”见到小厮点头,他暗自懊恼。他知道,她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她自始至终都缺乏安全感,因为她及她重视的一切只能依附他而生。偏偏她看不到他对她的感情,不相信他的承诺,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总是担心害怕。
“你让三奶奶……”江世霖戛然而止。他把她叫进来,又能对她说什么?如果他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她从没有喜欢过她,恐怕她会更担心,生怕他哪一天就会抛下她不理。他到底怎么做,才能让她快快乐乐的,才能看到她真心的笑容?
江世霖默然躺着。难道真要他成为她喜欢的正人君子?如果他们都在假装,那么他们的这桩婚姻,还剩下什么?仅仅是谎言?江世霖犹豫不决。他知道她肯定又哭过了。
“吱呀。”房门突然打开了。
江世霖转头看去。夏堇正向他走来。她的脸上没有泪痕,但她的眼睛微微泛红。她真的又哭了。他暗自叹息。
“相公,大夫说,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夏堇在床边坐下,“我知道你想休息,可是我想在这里陪着你。我不会发出声音的。”
第383章 将来
江世霖惊讶于夏堇的要求,继而他又觉得自己明白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睛。他刚喝过药,原本应该觉得困倦才是,但这一刻他却异常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一只温柔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掌。他猜想,她一定以为他睡着了。他没有动,只是任由她抓着。慢慢的,他的思绪离他越来越远,他睡着了。
当江世霖睁开眼睛,天已经暗了,床边并不见了她的身影。他抬起手腕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居然睡了那么久,他觉得自己的手掌依旧残留着她的掌温。原来他那么喜欢她的陪伴,原来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更喜欢她。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他慌忙闭上眼睛。他知道她开门进屋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气息。
“相公,差不多该用晚膳了。”夏堇在床边轻语,“我刚刚去厨房看过,晚膳很快就会送来。”
江世霖顺着她的话睁开眼睛,假装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夏堇一边与他说话,一边替他洗脸、洗手。江世霖看着她的忙碌,心中五味陈杂。若是在以往,他一定很高兴,可现在呢?他应该高兴吗?她这般努力向他示好,他是男人,应该大度些的。
“木槿,过来这边做。”江世霖有了决定。
夏堇的心重重一沉。她好怕他会赶她走,她更怕他说他不会原谅她。她低头在床边坐下。
“下午的时候,我只是怕你被伤口吓到。”
“所以呢?”
“什么所以?”江世霖笑着摇头,“没有所以。我知道你大概又胡思乱想了。”
“相公,你听我说,没了孩子的事,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对你说……”
“我知道,你说了很多次了。”江世霖握住她的手,“过去的事多想无益,我们应该想想将来。”
“将来?”
“是啊,将来。”江世霖叹息。他真的放不下她,他真的希望她能爱上他。既然她喜欢岳父那样的正人君子,学富五车什么的,他虽然不可能做到,但至少可以收起她眼中的种种“轻浮”习性,做个事业有成的丈夫。这是他能够为自己做的最后努力。
“我想,经过这次的事,幕后之人一定会蛰伏一段日子。矿上那边,我已经偷偷派人过去暗中查访。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不消一两年就再没有产出了。家里没了这项收入,看起来得另外找个营生。当然,也是我主观上不愿意永远被困在家中。”
“你想要出远门?”夏堇震惊万分,“这就是你这几天考虑的事?”
“不是现在,也不一定是出远门。”江世霖摇头,“你应该记得朱云奇吧?他走了之后,给我送过两封信。他一直希望我能做他的幕僚。我想,让我考科举是不可能的,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所以,你早就在考虑这事?”
“也不是很早。他秋天之后才回京城。我曾答应他,到时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江世霖从未对夏堇提及,因为他本想拒绝。他不想涉足官场,他一直计划等抓住幕后之人,就尝试做爆竹生意,然后借着做生意为名,带她游山玩水。不过既然她不喜欢商贾,她喜欢读书人,喜欢君子,那他答应朱云奇就是,毕竟他不讨厌断案审案。
夏堇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他的计划让她只看到一个事实,秋天之后,他就会离开涿州,离开她。他去了京城,而她是长媳,只能留在家中伺候公婆。
“怎么这样看着我?”江世霖诧异。他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欢喜的表情。“你不想我当朱云奇的幕僚?”难道她觉得科举才是唯一的出路?“我的基础太差,不可能考科举的。”
“这些事,太突然了。”夏堇低下头。
“木槿,你有什么想法,可以与我直说的。”江世霖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你希望我考科举,或许也可以试试,但希望不大……”
“不是。”夏堇摇头,“我只是在想,成了朱大人的幕僚,就必须离开涿州……”
“怎么,你舍不得吗?”江世霖想要捏她的下巴,但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她希望他谦恭有礼,风度翩翩,他得改掉时时刻刻想抱她,亲她,碰触她的习惯。他轻咳一声,正色说:“总会回来的,再说,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离开涿州。总该看看外面的世界。”
夏堇没注意到他那声“我们”,她低声问:“你对父亲提过吗?”
“还没有。我想,如果是去找朱云奇,父亲不会阻拦我的。”
“恩。”夏堇点点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这是他已经决定的事,她还能说什么?如今她只希望上天可怜她,让她在他走之前怀上身孕。
江世霖看着夏堇的反应,心中亦是失望。她能在他面前假装喜欢他,此刻却让他看到,她并不十分欢喜。这分明是暗示他,“幕僚”不是她想要的。其实他也想满足她的要求,但是考科举太不现实了。
经过这次谈话,夏堇虽然依旧睡在隔壁房间,但其他时间她几乎都在江世霖身边,哪怕他在睡觉,她也寸步不离守着他,仿佛生怕自己走开了,他就会消失不见,
江世霖每隔几个时辰就喝一次药,大多数时间都昏昏沉沉的。他醒着的时候,有时与她说说话,有时让她念书给他听。他在思想上努力纠正自己的行为言语,可长久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比如说,她给他递东西,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已经触及她的手背。他只能向她道歉。
他们在客栈住了四五天。就在江世霖的伤口结痂,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涿州传来消息,在江光耀的劝说下,江光辉命小尤氏剃度了。传话的人偷偷告诉他们,江光辉回到江家的第一时间,直接去找小尤氏了。两人说了没几句话,江光辉一脚就把小尤氏踢得吐血了。之后若不是小潘氏苦劝,又命人找来江光耀,恐怕小尤氏当场会被打死。据大夫说,小尤氏的腿骨断了,这辈子走路都会一瘸一拐。
江世霖很想知道小尤氏有没有供出,她受谁人指使,他心知下人不可能知道太多内情,只问他江世如何了。来人告诉他,江光辉本想把他送去外地的书院,后来小潘氏把他接去蘅安院,如今就住在蘅安院的厢房。
对此,江世霖和夏堇都有些奇怪。一天后,他们收到了小潘氏送来的书信。书信名义上是询问江世霖的伤情,实际是告诉他们,小尤氏在元宵节那天就恨上了江光辉和江世霖,觉得他们心中压根没有江世。再加上前前后后的事情,她心中的积怨愈深,便起了杀害江世霖,让江世成为江家独子的心思。
信末她又说,本来她也赞成江光辉把江世送去书院多读些书,但是她希望,把他送走之前,他能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其中的是非曲直,省得他有怨气积压在心中,将来行差踏错。
江世霖待到夏堇看完书信,问道:“你觉得如何?”
夏堇想了想回道:“既然先前的很多事,她不是迫不得已,就是不知内情,我想,她处事还算公正,由她告诉六叔内情,或许更容易让六叔相信。”
“我也是这么想。”江世霖点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此时空气中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绿树也刚刚萌生绿芽。“既然家里没什么特别的事,不如我们慢慢往回走。”
之后的几天,夏堇才明白他的“慢慢”是何意。他们每天上午坐着马车赶一两个时辰的路,从一个市镇到另一个市镇,然后就会在镇上找一家客栈住下。午饭后,他们各自小睡一会儿,随后他便会与她一起四处逛逛。有时候只是在街市走走,有时候会去郊外看看。
因为江世霖的伤口只需要按时换药就够了,因此他们没有请大夫随行,每天晚上都由夏堇替他换纱布。原本江世霖想让长顺来做,夏堇自动请缨,他便没有反对。
说实话,夏堇很喜欢当下这种悠闲时光,喜欢他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心中很清楚,即便他对她依旧很好,他们的关系终究变了。马车上,他不再挨着她坐,也不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每次他不是闭目养神,就是安安静静看书。入住客栈,他总是会另外给她安排房间。每天换药的时候,他也不再说那些故意博她同情的话,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安慰她。
夏堇不知道如何打破这种僵局,她只知道自己十分不喜欢这样,仿佛他们之间很陌生。可是她应该怎么做?以前他生气了,她只要略微主动,他马上就会既往不咎。如今他们每晚都分房而睡,她连主动的机会都没有。难道真要她硬是赖在他的房间,主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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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肯定是有的,至于有没有第四更,大家给个动力,留个言刷存在感之类的
第385章 发飙
夏堇以为,自那晚之后,她和江世霖就可以回到从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哪怕他无法忘记流产的事,他应该不会再对她客客气气,相敬如冰。事实证明,她错了。
那天他回到客栈已是晚上。第二天一早,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回到江家,紧接着他变得十分忙碌。他先是捅破了煤矿即将挖尽的消息。表面看起来,江光耀和江光辉皆不知情,而江世澈却是知道的。江光耀和江光辉都对江世澈很生气。几天后,事情渐渐平息,而江家的账房管事开始在江家东西两府进进出出。
江世霖通常清早就离开池清居,不是与江光辉商议铺子里的事,就是与管事,或者江光耀、江世霖开会。有时候他回来得早,会直接去书房看书。每一日,他通常会留一个时辰练字。每隔一天,他还要打理明月楼的生意。
面对他的改变,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就连冯氏都说,江世霖收了玩心,这是夏堇上辈子做了好事,才能嫁得如意郎君。若是江世霖一开始就像现在这般上进,是怎么都轮不到她嫁入江家的。
在外人眼中,江世霖从纨绔子弟,一夕间变成了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良人,但只有夏堇知道,他彻底变了。他们之间的相处,少了亲昵,多了生疏。他虽然****睡在她身边,但他们一直自己睡自己的,他再没有抱着她入眠。
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只恩爱过三次,每一次……夏堇不知道怎么形容,仿佛他只是不得不那么做,而不是想要那么做。每一次的恩爱,他不止不顾她的感受,甚至不希望她有任何回应。以前,他不单喜欢她主动,还经常要求她必须迎合他,必须全心投入。
夏堇不知道他怎么了。她几次想与他认真谈一谈,他都反问她,她希望他怎么做。他明确表示,只要她说,他一定尽力做到。可是面对人人赞许的他,她如何告诉他,她只要以前的他?
夏堇不知道向谁诉说,寻求解决之道。她的母亲对江世霖赞不绝口,吕嬷嬷也劝她,过日子就是这般,不可能一辈子像刚成婚那会儿蜜里调油。
不知道是否因为心情影响身体,回到江家后不久,夏堇经常觉得难受,吃不下东西,对熏香之类的更是敏感,闻不得一点味道。为此,吕嬷嬷按照夏家的习惯,亲自为她准备三餐。她的茶水点心也都是丁香按照夏家厨娘的方子亲手准备。可惜,她的症状一直没有改善。
眼见她日益憔悴,江世霖一连请了几个大夫,可大夫们都说她没有生病,只开了些温和清补的汤药。吕嬷嬷说,是药三分毒。夏堇一心希望在秋天之前怀孕,便把那些汤药全倒了。
又过了几天,夏堇眼见着自己的月事迟了,心中愈加焦急。若是她的月事乱了,调理需要不少时间,那她就更没有希望在他离开前怀孕了。她急忙吩咐吕嬷嬷去请朱医婆,却得知她出远门了,一个半月后才能回来。
当天傍晚,江世霖赶回家陪夏堇用晚膳。这些日子,他都尽量回家与她一起吃饭,可是她吃不下,和谁用餐都是一样。
饭桌上,江世霖看着夏堇勉强咀嚼,许久都咽不下去,心中就像堵了一大团棉花似的。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扮演她喜欢的男人。为了能在秋天带她去京城,他必须在那之前拿到幕后之人的证据,他还要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与此同时,他必须把所有的检尸,刑律书籍背熟。他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时辰。他只希望她能好端端地呆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却越来越消瘦,越来越郁郁寡欢。他很怕,终有一天她会像他的母亲一般,只求一死解脱。
“吃不下就别吃了。”江世霖放下了筷子。
夏堇不想惹他不快,摇头道:“没有吃不下。”说罢,她夹了一块茄子。
江世霖拿下她手中的筷子,问道:“你有没有想吃的,我……我派人去买。哪怕不是当季,或者不常见的也没关系。”
夏堇抬头看他,缓缓摇头。江世霖看着她的眼睛。许久,他猛然起身,说了句:“我去书房。”转身就走。夏堇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她默默看了看他只吃了一半的米饭。他到底想怎么样?他们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夏堇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她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他确实在看书。书桌上摆了一摞书册。看到这些书册,她只能自嘲地轻笑。在他生日的时候,她夜以继日手抄了一整套给他,可是他连那个匣子都没打开,他宁愿向伍师爷借这些陈旧破损的书籍。
“你找我有事?”江世霖询问。
夏堇看得分明,与之前的气恼不同,此时的他已经没有情绪,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就像以前,她父亲对母亲说话的神情。曾经她觉得那是相敬如宾,现在她知道,这是疏远与客气。
“相公,自从你知道那件事之后……”夏堇停顿了一下,“总之,我只想问你一句,那件事,你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原谅我?”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知道你只是不小心。”江世霖闭上眼睛,轻揉太阳穴。
“为什么这一个月,你变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想,我有权力知道。”
江世霖睁开眼睛,诧异地看她。他知道,她生气了,很生气。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变,只是有太多的事情……”
“好吧,我明白了。”夏堇转身,眼泪已经涌上了眼眶。她翻来覆去想过无数次,所有的事只有一个解释,他不爱她了。不爱,不需要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原因。
“等一下。”江世霖急忙叫住她。他走到她面前,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你到底希望我怎么样?每一天,我不是处理铺子的事,就是在这里看书。我每天都陪你吃饭,我也答应你,会去京城谋一官半职。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对我说。”他只想她快快乐乐,不希望她日渐消瘦,眼中只有泪水。他就只有这一个要求罢了,他甚至已经不敢强求她喜欢他。
夏堇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一字一句说:“我没有要求你每天陪我吃饭,我更没有说过,让你去京城谋差……”
“我也说过,以我的基础,考科举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像岳父那般……”
“不要扯上父亲!”夏堇气急,狠狠推了他一下。
江世霖见她不止没能推倒他,自己反而打了一个趔趄,急忙伸手扶她。
夏堇又气又怨。她对父亲的感情很深,可是她不要自己的婚姻和父母一样。她只要原本的他。她挣扎了一下,发现他不止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抓得更紧了,她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江世霖吃痛,不得不放开她。夏堇转身就跑。江世霖上前两步,伸手抓住她,用力把她摁在怀中。
“你放开我!”夏堇大声叫嚷。
江世霖轻笑。他已经有多少日子没见到她剑拨弩张的样子了?他的小野猫又回来了。想当初,他们几乎每日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他喜欢她不服输的眼神。他总是千方百计想令她屈服,却又不忍心真的折服她。他很怀念以前,哪怕他经常被她气得跳脚。
“江世霖,你放开我!”夏堇已经失去了理智。整整一个多月,她受够了。
“不放!”江世霖条件反射般回答。
夏堇愣了一下。她同样记得以前的争吵。
江世霖轻拍她的背,无奈地说:“木槿,我不知道说过多少遍,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对我坦诚……”
“坦诚是吧?”夏堇擦了擦眼角,努力克制眼泪。她推了推他,示意他放开她,她有话要说。
江世霖看到她眼中的坚决,忽然有些害怕。“你想说什么?”他移开视线。
夏堇双手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是你要我说的,是你要我坦诚!好,我告诉你,虽然人人都说现在的你比较好,既上进又有有责任感,也不再与纨绔子弟厮混,可是我只要以前的你。现在的你根本不是你!”
江世霖彻底呆住了。他以为她要说,她不喜欢他,她受够了之类的话,可是她却说,她想要以前的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追出书房,就见她“嘭”一声关上了正屋的大门,吕嬷嬷急忙上前敲门。他伸手触摸脸颊。他不是在做梦。她用沾了她泪水的手掌捧住他的脸颊,所以他的脸颊残留了她的泪水,湿湿的,咸咸的。
一旁,吕嬷嬷焦急地站在房门口,压着声音呼唤:“三奶奶,您可千万不要激动,三奶奶,您可不要伤着自己。”
“我没事。”夏堇大声回了一句。
吕嬷嬷担心至极,已经顾不得主仆之礼。“三奶奶,奴婢进来了。”说罢,没待夏堇回应,她径直推开了房门。
“你有什么紧要的事,不能明天再说。”夏堇背过身擦拭眼泪。
“三奶奶,您可不能哭,不能激动啊!您可能已经怀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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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愚忠
对吕嬷嬷的话,夏堇直觉摇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可能的。”她否认。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嬷嬷,你很清楚内情。”她哽咽。她也希望自己怀孕了。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保护这个孩子。
“三奶奶,以奴婢的经验,有时候怀孕不足一个月,可能仍旧有月事。”
“你的意思,我在上上个月就怀上了?”夏堇的脸上难掩激动之色。上个月她和江世霖三次同房都不是她易于受孕的时间,所以她才觉得自己只是身体不舒服。若吕嬷嬷说的是事实,那么就是他们住在客栈那晚。她的双手紧贴小腹。她想告诉江世霖,又怕只是空欢喜一场。“嬷嬷,我知道现在时间晚了,可是……能不能麻烦你派人请大夫过来?”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
“三奶奶,若是大夫诊脉,喜脉得在三四个月的时候显现。你也看到了,前几个大夫只是开了些温补的药材,让您好好休息。”吕嬷嬷叹了一口气,“若是朱医婆在就好了。”一般的大夫、医婆没有十成把握,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出确切的诊断。
“所以必须等到朱医婆回来吗?”夏堇轻咬下唇。她的手在颤抖。她无法用言语描绘此刻的心情。“你没有问,朱医婆去了哪里吗?”
“听她家里人说,是她的一个旧识染了重病,她走得很匆忙,没有交代确切的地址。”吕嬷嬷悄然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三奶奶,您有没有想过,上一次……”她稍一迟疑,转而道:“不管怎么样,最近这段日子,您得小心些,不能随便吃旁人给的茶水点心,切不可激动伤心。”
正屋后面的窗户下,一个黑影听到吕嬷嬷的话,急匆匆离开了。另一厢,江世霖仔细思量着夏堇那句:“我只要以前的你。现在的你根本不是你。”
说实话,这一个月,他演得很累。他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他想与她说清楚,可是他得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情怯”的含义。因为太在乎,才会害怕,生怕自己走错一步,就会彻底失去她。
他在门口踱了几步,脑子一团乱,怎么都理不出思绪。“罢了!就先问问她,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自言自语,抬腿往外走。
“三爷。”王婆子在廊下拦住了江世霖。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江世霖急匆匆越过她。
“三爷。”王婆子跟着他的脚步走了两步,“是关于太太的生祭。您上次吩咐,让三奶奶与您一起去祭奠太太。奴婢想着,今年正巧是整岁,不如索性做一场法事,只是老爷那边……”
“父亲那边,我会去说。具体怎么样,你安排就是。”
“那奴婢明日就去安排,只是具体做多少天?是在家里,还是在庙里?”
江世霖不耐烦地回答:“这些事,明天早上再说也不迟。”
“三爷……”王婆子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走来。
“又有什么事?”江世霖满心烦躁。他觉得夏堇一定又躲在房里哭了。
小厮被他的无名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说:“三爷,老爷唤您过去,说是有急事。”
江世霖紧抿嘴唇,转头朝正屋看了一眼,无奈地回答:“走吧,我现在随你过去。”
王婆子立在廊下,远远看着江世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续而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屋。慢慢的,她的表情变了,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浅笑。
从夏堇嫁入江家的第一天,她就觉得她很奇怪。从没有人识破她的伪装,她却一再试探她,暗示她。之后她居然妄图与卫晨私奔,又与薛子昂私相授受。原本她觉得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只要江世霖喜欢,就当是给他解闷。可杏红说得对,这样的女人,只懂得用女色迷惑男人,根本不配成为主子的正妻,更没有资格替他生儿育女。
杏红找上她的时候,她刚刚察觉,她可能怀孕了。其实就算杏红没说,她也知道他们是如何“如胶似漆”。一个女人,为了能有儿子巩固自己的地位,居然不顾念丈夫的身体,夜夜红被翻滚,这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所以她把堕胎药一点一点悄然渗入她的茶水中。她本来打算让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曾经怀孕,结果她还是发现了。幸好,她只是以为自己不小心流产,不敢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在她没了孩子,从娘家回来之后,她本想一剂药,让她一辈子都无法怀孕,成就“七出”的罪名,但是杏红提醒她,朱医婆一定会察觉,而江世霖对她宠爱有加,一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她们都会陪葬。更重要的,江世霖重情,再加上内疚,将来定然不会因为无子而休妻。
她们商量了许久,决定在江世霖对她的热情没有消退前,仅仅让她无法怀孕。
对她们而言,这件事原本是极容易的。她们知道她哪几天容易怀孕,也知道她和江世霖哪天同房。她只需在第二天亲手给她送一杯“茶水”就够了。不过整件事在吕嬷嬷从夏家回来后变得困难了。她不止经常检查食物饮水,就连屋子内的熏香、香囊都会一一确认。
眼见着事情越来越艰难,杏红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曾偷偷服食避子药,她们决定捅出这事。她们满心期待他们会感情破裂,结果她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居然令江世霖原谅了她。
这一次,她本来以为,江世霖受了极重的伤,他们不可能在外面同房,可是她居然那么不知廉耻,丝毫不顾丈夫的身体。她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生下儿子。哪怕冒再大的风险,她也一定要故技重施。可惜,她还来不及行动,吕嬷嬷接手了她的饭菜,她的茶水点心只有丁香能碰,屋子内的熏香,香囊等等全部被撤下了,她压根没有机会下手。
刚刚,她在廊下偷听她和吕嬷嬷的对话。那个贼婆子分明已经怀疑她了。无论是她的怀孕,还是江世霖一心向她解释的态度,都说明她们必须提早行动。或许就在明天吧,决不能再拖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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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的1k今天会补上。今天是三更还是四更,看大家想不想尽快大结局哦!blx作者求赞美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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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诊脉
江世霖从父亲那边回来,时间已经接近子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先前的激动与迫切早已平复,不过他依旧想与她好好谈一谈,至少他一定要问一问她,为什么他按照她的喜好改变了自己,她却愈加郁郁寡欢。
他轻手轻脚走入房内,就见她已然熟睡。他看得出,她比先前瘦了。他不忍心唤醒她,可是她却****都在折磨他。他脱了衣裳,一溜烟爬上床,伸手抱住她。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抱她了,今晚先让他抱着她好好睡一晚,明天他们必须把话说清楚。
夏堇睡得迷迷糊糊,热得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靠在他的胸口。“大概是在做梦吧。”她咕哝一声,闭上眼睛,在他怀中蹭了蹭,继续安睡。
江世霖在清晨时分醒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生物钟已经调整过来。他们该起床用早膳,然后他就得去书房开始一整天的枯燥日程。看她睡得很熟,屋外又静悄悄的,他低头亲吻她的发丝,闭上了眼睛。
夏堇再次醒来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做梦。他们昨晚才吵过架,她想推开他,可是一想到自己可能怀孕了,她的心中满是柔情。虽然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毕竟尚未确认事情的真伪,但一想到他们即将有一个孩子,其他的事她已经不想计较了。她闭上眼睛,默数他的心跳。他的心跳让她安心。
房间外,丁香和长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这些日子,两位主子从没有晚起,他们想去叫门,却被吕嬷嬷拦下了。
丁香拉着吕嬷嬷行至院子的角落,悄声说:“姨母,您不是说,三奶奶可能怀孕,她和三爷,不能……不能……”她毕竟还是姑娘,话尚未说完,已经羞得满脸通红。
“昨晚我已经告诉三奶奶,也提醒过她了,没事的。现在让两位主子冷静地谈一谈,说不定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丁香朝正屋看了看,缓缓点头。吕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压低声音问:“我让你查王婆子的底细,如何了?”
丁香摇头道:“除了她曾和杏红说过几次话,没有其他特别。姨母,她压根没有谋害三奶奶的理由,而且春桃和秋桐一直在厨房盯着她……”
“她们毕竟还小,有些龌龊手段,你也未必能识破。”吕嬷嬷叹了一口气,不过她也弄不明白,就算王婆子不喜欢夏堇,断不会谋害江世霖的子嗣。可直觉又告诉她,从夏堇流产到一直无法怀上身孕,这绝不是偶然。她再次交代丁香:“王婆子毕竟是故去太太的陪嫁,在没有实质证据前,我们打醒十二分精神,小心提防着就是。”
丁香点头应下。吕嬷嬷续而又问她,杏红那边有什么动静。据丁香所知,杏红成亲后一直很安分,已经随着丈夫一家去庄子上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拘着院子里的下人,不让她们发出声音,打扰江世霖和夏堇。
江世霖实在饿得受不了,这才不情不愿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他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夏堇愣愣地看他。恍惚间,她觉得原本的他又回来了。
江世霖的掌心紧贴她的脸颊。“你是在勾引我吗?”他轻笑,不待她反应过来,已经吻住了她的嘴唇。
夏堇不知作何反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与她说话了,也很久没有这般温柔地亲吻她了。他真的回来了?她的手攀上他的脖颈,迎合他的动作。他们或许会有一个孩子。这个想法令她喜欢,同时猛然推开他。吕嬷嬷昨晚才告诉她,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他们不可以亲热。
“怎么了?”江世霖错愕,“你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夏堇握住他的手,证明自己没有生气。“最近这几天,我总是不舒服……”
“没事的,再请大夫看看就是。”
夏堇生怕他空欢喜一场,不敢告诉他,她可能怀孕了。
“我……”
“你……”
两人异口同声。江世霖示意夏堇先说。
夏堇低头着,喃喃:“我想,在大夫确诊之前,不如我先去厢房睡。”
江世霖眯起眼睛打量她。难道昨晚他会错她的意了?
夏堇见他不说话,巴巴地解释:“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只要大夫确定了……”
“木槿,我问你,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昨天说,你希望我还是原来的我……”
“我不是想阻碍你的前程。”夏堇连连摇头。
“所以呢?”江世霖催促,“你老实告诉我,昨天你为什么生气,今天又为什么说,你想睡厢房。”他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他实在吃不准她的心思。
夏堇被他看得心慌。她很想告诉他,她不睡厢房也行,但是在大夫确认她是否怀孕前,他们得规规矩矩地睡觉。她多么希望能有他的孩子。她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撒娇道:“你就答应我,还不好?”
江世霖完全被她的态度弄糊涂了。“木槿!”他无奈地轻呼,“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是神仙!”
他们说话的当口,王婆子悄悄躲在正屋旁的过道内,心急如焚。吕嬷嬷和丁香不让任何人发出声音,而正屋的房门紧闭。一旦江世霖和夏堇把话说开,他们后面的计划就无法进行了。她焦急地看了一眼院门。清晨,杏红明明送信给她,说是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为什么直到此刻都不见人影?她得想想办法才是。
王婆子十分不想暴露自己。她还等着赶走夏堇后,亲眼看着江世霖娶妻生子呢!
眼见着时近中午,王婆子把心一横,朝着吕嬷嬷走去,大声说:“这都已经午膳了,三爷和三奶奶的午膳如何安排?”
吕嬷嬷微微皱眉,大步走向王婆子,压低声音说:“你把饭菜准备着就是。不要打扰三爷三奶奶休息。”
“三爷、三奶奶还没起吗?上午,我听蘅安院的人说,太太好像不太高兴。”
……
房内,夏堇和江世霖都听到了王婆子的话。夏堇急忙对江世霖说:“不如先起身吧,已经中午了,母亲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不高兴。”
对她的逃避,江世霖很是不悦,他替她在临县请的大夫今日就会抵达。不过不管这位大夫说什么,他都不会与她分房而睡。今日,他们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两人起床,才用过午膳,长顺和春娘领着大夫走入池清居,后者抱了一大摞账册。因为江世霖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分给明月楼,所以那里的事几乎都是春娘管着。
大夫姓闫,据说是临县的名医,江世霖从没见过他,只听春娘说,他在临县颇有名望,他花了重金,派人请了多次,这才说动他上门出诊。
闫大夫搭着夏堇的脉搏,足足把了一刻钟时间,期间他一直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夏堇屏息等待着他的结论。她知道他不会给出确切的答案,但吕嬷嬷说,只要他说的和其他几位大夫相差无几,就表示她极有可能怀孕了。
令夏堇高兴的事,闫大夫所言果然与其他几位大夫一样,就连药方也和其他人差不多。她想马上告诉江世霖,他们可能真的有儿女了。
一旁,江世霖听到大夫的话,心中不免失望。不过人家怎么都是名医,又这么大年纪了,他亲自送了他出门。
行至池清居门口,闫大夫突然说:“江三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世霖遣退了下人,问道:“先生有话请说,莫不是内子有什么不治之症?”
“这倒不是。”闫大夫摇头,语重心长地说:“老朽知道三爷、三奶奶年轻,暂时不想被孩子羁绊着,但避子药对身子的损害很大,即便是药性温和的,长期服用也会损及根本……”
“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江世霖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闫大夫笑了笑,回道:“三爷莫要担心,三奶奶既然已经停了药,慢慢调理就是,只不过以后再不要服用了……”
江世霖没听到闫大夫之后还说了什么,他只觉得不可思议,仿佛就像做梦一般。她曾信誓旦旦告诉他,她只吃过一两颗避子丸,之后再没服用过。若真的只有一两颗,大夫怎么会对他说出这番话?
江世霖抬腿就往池清居走,他一定要明明白白问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走了十几步,又停了下来。
“长顺!”他大叫。
长顺急匆匆跑到江世霖面前,问:“三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个闫大夫,真是临县的名医?”他不该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怀疑自己的妻子。
“是的。”长顺点头,“听说,他在临县几乎人人皆知,无论什么疑难杂症,只要他把过脉,就能知道来龙去脉。”
“听你这么说,他医术这么了得,去年应该给我诊过脉才是。”
长顺愣了一下,摇头道:“这倒没有。小的记得很清楚,他没有给三爷诊过脉。”
*****
之前说过,《雁回》和《逼婚》的设定是完全不同的。《雁回》是一个幕后之人布局整件事,把所有人当成棋子利用,而《逼婚》是很多事纠缠在一起,等于是一个幕后之人联盟。他们都把其他人当成棋子。
第388章 决裂(三更)
夏堇一直在池清居等着江世霖,可是他送了大夫离开,居然没说一声就出府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应该等确诊之后再告诉他。她翻来覆去思量,最终决定,若是江世霖一再追问,她便告诉他。
这时的夏堇满心喜悦,可是当她从蘅安院请安回来,看到春娘交给她的东西,她的眼中除了震惊,只剩下受伤。“这真是三爷让你交给我的?”她觉得不可置信。他不是很想她怀孕吗?
春娘依旧面无表情,点头答道:“是。三奶奶请放心,这药十分安全,将来只要停了药,您仍旧可以怀孕。明月楼的姑娘用的都是同样的药丸。”
“我不相信这是他让你交给我的。”夏堇极力克制,才能不让眼泪落下。
春娘低头,没有回应她的话。
“他是怎么对你说的!”夏堇只觉得全身发冷,仿佛一夕间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回三奶奶,三爷只能命我把药盒子拿给您。具体的内情,等三爷回来,您可以亲口问他。”
“我是问你,他把匣子交给你的时候,还说了什么?”夏堇努力命令自己冷静,不要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心仿佛正被无形的爪子撕裂一般,疼得快失去知觉了。
春娘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夏堇,沉声说:“三爷什么都没说,不过三奶奶若是想问我,三爷为什么如此做,不如我说一桩往事给您听。”
“什么往事?”
“差不多是在前年左右,明月楼曾有一位绫罗姑娘,那时候三爷十分喜欢她。老爷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外面的女人一向是不能带回家的。三爷答应替她在外面令置府邸,但绫罗姑娘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虽舍不下三爷,又觉得外室一辈子见不得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最后,这位绫罗姑娘被三爷卖去了妓院,因为她曾对自己的丫鬟说,若是有人愿意纳她为妾,她并不一定非跟着三爷不可。那时她仅仅是说说而已,她从未主动勾引其他男人。”
“你在告诉我,相公觉得绫罗曾有过背叛他的意图,所以把她卖了?”
春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声说:“三爷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爱恨分明。”
夏堇心中明白,春娘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告诉她,江世霖觉得她背叛过他,所以再不会原谅她。她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坐了多久,她满脑子都是江世霖知道她流产后,对她的冷淡与疏离。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一条底线,或许流产的事早已跨越了江世霖的底线,所以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丁香!”夏堇扬声呼唤,吩咐道:“你去找人打听一下,前年的时候,明月楼是否有一位绫罗姑娘……不,你让长顺去打听一下,或者直接问他。”她想给彼此一个机会,毕竟她很有可能怀孕了。就算他真的无法原谅她,她也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健康出世,能够得到父母的关爱。
丁香领命而去,直到晚饭时间才告诉她,明月楼的确有一位绫罗姑娘,不过前年就被卖去妓院了。据说,因为她得罪了江世霖。
夏堇听到这话,如遭雷击,挥手命丁香退下,手掌紧贴着小腹。她爱江世霖,她可以不惜一切留在他身边,她可以不顾尊严地爱他,但是她不能不顾自己的孩子。或许男女之情,夫妻之爱终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但是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永远不会变。若是让她在江世霖和孩子之间选择,她只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想通了这点,夏堇忽然觉得如释重负。今晚,她会再问他最后一次,他是不是不可能原谅她,是不是真的要她舍弃他们的孩子。如果他点头,那么他们的关系便走了尽头。
夏堇一直坐在桌前等着江世霖,可过了子时依旧不见他的身影。夏堇越等越绝望,心越来越冷。她不禁想到,在他得知她曾流产的事件前,他就算不回来用晚膳,也会派人通知她一声。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或许是她咎由自取。或许真是他们没有缘分。或许……
夏堇胡思乱想间,吕嬷嬷劝她,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该好好休息,保重身体。夏堇听从了她的建议,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她那么爱他,他却无法原谅她的“不小心”。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江世霖直至三更才回到池清居。他亲自去了一趟临县,也找了先前替夏堇诊脉的大夫。虽然其中两个大夫没找到,但另一人证实了闫大夫的诊断。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她每次都只找李医婆把脉。他甚至去找李医婆了,也去药铺翻查过记录。钱妈妈的确不止一次购买避子药。直至今天上午,她都一直在对他做戏,而他呢?一而再,再而三上当,他真是世上最蠢的笨蛋!
江世霖站在夏堇的床边。他看得分明,她的脸颊带着泪痕,她又哭过了。他真的让她这么讨厌,这么难以忍受吗?
江世霖不知道自己在床边站了多久。他希望自己的心麻木,麻木了就不会觉得痛,可是他却异常清醒。他清楚地记得他们之间的每一件事,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压抑自己,她偷偷流泪,她永远学不会坦诚,因为她屈服于现实,想用自己换家人的平安。她出卖自己,但是无法出卖自己的孩子,所以她选择了避孕,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她或许打算老死江家,但从没计划与他白头偕老。先前的一个月,她郁郁寡欢。若是她一直如此,很可能与她的母亲一样,抑郁而终。
这一刻,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恨她,可是即便他恨她,他也不想看到她在泪水中度过一辈子。
放手才能让他们彼此都有新的开始。其实他应该在一开始就放手的!
江世霖不断默念着这两句话。他伸手擦拭她的泪痕,他低头亲吻她。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就当是告别。或许将来他还会爱上其他女人,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夏堇从睡梦中醒来,第一时间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她用力推搡他。“你喝醉了。”她躲避他的动作。
江世霖知道自己没有喝醉。他只喝了两口,就把酒壶砸了。过了今晚,他要怎么对她说?我会照顾你和你的家人,但是我们和离?我不爱你了?所以我要休了你?你一再欺骗我,所以我们不能做夫妻了?这每一句话都让他心痛。他执拗地捧着她的脸,任凭她挣扎就是不放手。
夏堇不知道他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她好害怕他会伤害她的孩子。她慢慢放弃了挣扎。感觉到他放松了警惕,夏堇抓住他的手腕,一口咬下去。
江世霖抬头看她。她咬得很重,没有丝毫犹豫,可是他竟然不觉得痛。“今天,你不会怀孕的。”他一字一句陈述。她已经不愿意假装喜欢他了吗?
“所以,这个月你都在挑我不易受孕的日子?”
江世霖点头。他的确是故意的。按他的计划,他们秋天就会去京城,若是她怀孕了,一路上一定会很辛苦。他不希望她受苦。
夏堇很想对他说,你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可是转念想想,她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在客栈那晚,是她勾引他,他大概一直在心里鄙夷她。原本她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他们的孩子,现在她不用问,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我明天搬去厢房。”她转头避开他的视线。
江世霖没有回应她的话。他掰过她的下巴,低头凝视她,仿佛想把她的容貌深深刻入脑海中。
“已经很晚了,你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夏堇试图推开他。
“既然是明天再搬,那就是明天的事。”江世霖再次低头亲吻她。他只想留住这最后一晚的记忆。
夏堇不断闪躲他的动作。愤怒,伤心,绝望充斥着她的脑海。她挥手一巴掌,江世霖愣住了,她也呆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们之中,不知道是谁先醒悟。夏堇只记得自己拿了衣裳,转身去了厢房。江世霖转身仰卧在床上。他们真的走到了终点,只是结局应该如何书写?
夏堇坐在厢房,与绿哥儿大眼瞪小眼。她应该何去何从?若是她怀孕了,就决不能留在涿州,就算她没有怀孕,她也没办法留在涿州。不要说夏佥,就是江光耀也不会允许他们和离。退一万步,即便没有外来的阻力,江世霖也没打算休了她。他只是觉得,她背叛过他,所以没资格生下他的孩子。
她恨他,可是这一系列的事情,她也有错。接下去的路她该如何走下去?她早就对夏家冷了心,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她唯一在乎的母亲,她的心愿只剩下葬在父亲身边。她肯定不愿意离开涿州。
江世霖已然决定放夏堇自由,可是具体如何操作,他没办法下决心?索性做恶人,假作移情别恋休了她?如此一来,她和夏家的人在涿州恐怕再也过不下去。
说他圣母也好,说他愚蠢也罢,他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只为让她重拾笑容,有新的人生,他绝不能把她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正当江世霖左右为难之际,他发现了夏堇的意图,她在策划离开江家,离开涿州。他恍然想起,她从一开始就决定离开涿州,是他把她禁锢在江家。
一年,他们纠纠缠缠一年时间,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本的人生轨迹。
江世霖暗自观察夏堇。很快,他发现,她不止没有通知冯氏,就连她最信任的吕嬷嬷和丁香,她都没有泄露半句。她打算只身离开。他不知道应该感叹她的单纯,还是担忧她的未来。
几天后,江世霖从夏明辉口中探知,夏堇向冯氏提起了江南的陈世伯,而她也开始翻看有关运河水道以及江南风土人情的书籍。
江世霖如何放心她孤身一人上路,他想到了王奎。半年多前,他救了王奎一家的性命,如果他暗中出些银子,让他们护送她去江南,他们不会拒绝他。而他也能知道,她在何处落脚,过得好不好。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知情的人以为夏堇因为身体时好时坏,怕过了病气给江世霖,所以搬去了厢房,而江世霖浪子回头,为了家里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不再沉溺儿女私情。知情的人,如吕嬷嬷等人,以为两位主子又吵架了,所以正在冷战。主子们一向不喜欢他们插手两人的感情,大家只能掩耳盗铃,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至于王婆子等人,每一日都过得胆战心惊。他们下了太大的赌注,一旦其中一个谎言戳破,就像串螃蟹似的,所有人都会被牵扯进去。
日子转眼滑入阳春三月,很快就是清明节。夏堇已经从最初的愤怒渐渐冷静下来,与此同时,她确信自己已经怀孕了。她即将有一个孩子,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他们将相依为命一辈子。她原本以为孩子的存在,已经冲淡了所有的其他感情,但眼见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终于意识到,尽管江世霖不能原谅她,也不再爱她,她却依然在乎他。
在最后的日子,她决定再尽一次妻子的责任。她把他的衣物书籍全都整理了一遍。看在那匣子她送他的书籍,她的心中突然五味陈杂。她花了很多个日夜,才誊写了一整套给他。她曾经捧着匣子,兴冲冲地送给他,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他压根从未打开看过。
夏堇打开书册,一页一页翻看。她犹记得自己抄写书籍时的心情。当时她满心以为他们会白头偕老,可惜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回忆自己伏案疾书的画面,她突然心生报复的念头。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打开这个匣子,或许他转身就会忘了她。待到新人进门,属于她的一切都会被清理干净。但是他们的爱情的确存在过。
虽然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一年时间,但她真的希望,自己曾在他的人生留下过痕迹,哪怕是没人会发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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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远去(又是四更啊抹泪)
清明节前一晚,江世霖躺在空落落的床上,辗转反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第二天一早,夏堇即将离开,永远走出他的人生。他想得很清楚,他想放她自由,给她,也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可是她真的要走了,他满心不舍。
他已经知道她的目的地,他也知道,她联络了她父亲的故友。他猜想,她大概想在那里落籍。他悄悄打听过,那是一个美丽而温暖的地方。他很高兴,她选了一个不错的地点,可那是大楚朝的最南方,离涿州最远的城池。他猜想,她一定恨透了他,所以想离他远远的,这辈子都不相见。
江世霖很想走去厢房,最后再抱一抱她,哪怕只是看她一眼,可是他不能,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再次禁锢她。
“吱呀。”他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赶忙闭上眼睛。他没料到她会在临走前过来看他,又或者,他只是落了什么东西?
江世霖屏息静气。他感觉到她在靠近自己。他怕自己露出马脚,只能翻了一个身,面朝内拉起被子,掩盖自己的表情。他自嘲地轻扯嘴角。为了她,他居然变得这么狼狈。
“谢谢你。保重。”
夏堇的声音细若蚊蝇,但江世霖听得清清楚楚。他恨不得坐起身拉住她。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僵硬地躺着。他们之间,终于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江世霖默默听着她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他猛地坐起身,情不自禁走到窗口。他想最后再看她一眼。清晨的光线很暗,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站在院子内与吕嬷嬷说话。
“三奶奶,您不让三爷陪着,为什么也不让奴婢跟着去?”吕嬷嬷隐约觉得不对劲。应该说,她觉得主子此刻的神情很不对劲。
夏堇笑了笑,轻轻握住吕嬷嬷的手,回道:“只是给父亲上一柱想罢了,我去去就回。这里的事,还有母亲那边,以后就麻烦你了。”
“三奶奶?”
“我是说,你给母亲送祭品的事,没有其他意思。”夏堇急忙掩饰。丁香已经许了人家,对方忠厚能干,家里人口也十分简单。吕嬷嬷是丁香的姨母,而春桃和秋桐又是钱妈妈的女儿,所以她索性谁也不带走。江世霖既然默许她离开,自然不会为难她们,所以她并不担心,只是觉得不舍。
江世霖站在窗子后面,目送夏堇的身影消失,才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她走了,他就像硬生生被人抽去一根肋骨一般。他走到她的梳妆台前,他送给她的首饰,胭脂,她一个都没有拿走。
“笨蛋!即便你不想要我送的东西,这些可以换很多银子的。”他哽咽,抓起首饰盒子里的东西,紧紧攥在掌心。片刻,他慢慢松手,簪子、手镯、耳环“噼里啪啦”掉在地上。他很难受,他忽然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他猛地挥手,首饰盒子,胭脂,铜镜全都飞落在地。
“三爷?”吕嬷嬷一早就站在了门外。她总觉得今日的夏堇很奇怪,正犹豫着要不要禀告江世霖。
“没事。”江世霖怔怔地看着满地的狼藉。
“三爷,奴婢想说,三奶奶……”
“别烦我!”江世霖冷哼。他抬腿走入内间的衣柜前。她的衣服全都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今天她穿了月牙色的襦裙,那是她的嫁妆。“所以,她这是告诉我,她不会拿走江家的任何东西,是这个意思吗?”他对着空气说话。
片刻,江世霖又像无头苍蝇一般走出内间。书桌前,她已经趁着先前几天的大整理,把她常看的书籍,常用的文房四宝全都收了起来,就连一旁的盆栽都换过了。
江世霖立在墙边环顾四周。整间屋子,除了他送她的东西,再没有属于她的影子。
“你真的好狠心。”江世霖喃喃。
江世霖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站了多久。当他回过神,他径直往厢房走去。他用力推开房门,绿哥儿扑棱了两下翅膀,扯着嗓子大叫:“江世霖,混蛋!”
“别叫了,再叫把你炖汤!”江世霖说着,“嘭”一声阖上房门。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只想呆在有她气息的地方。他走到床边坐下。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早已没了她的体温。他坐在床沿,看着鸟笼中的绿哥儿。
绿哥儿叫了两声便不再开口。它悠闲地站在支架上,慢慢梳理自己的羽毛。
“你这只笨鸟,永远只会说那么一句。如果你告诉她,我是大善人……”他说不下去了,低头自言自语:“输了就是输了,一年的时间,你不能让她爱上你,你埋怨一只鹦鹉又有什么用?”他自嘲地轻笑,劝说自己:“单单只有你爱她是不够的,爱情是相互的。放她离开才是对的,否则她只会抑郁一生。”
江世霖独自一人坐在厢房,猜测着她现在到了哪里,正在做什么。他鼓励自己打起精神。她走了,他还有很多后续需要跟进。他答应她照顾她,照顾她的家人。她不需要他,但是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置她的家人于不顾。
偶尔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她狠心。她居然选择独自一人离开。若是她好好与他商议,坦白告诉他,她想要和离,他会想办法做到的,那样至少她能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是什么动力,让她选择远走南方?
“吕嬷嬷,三爷呢?三爷在哪里?”丁香慌乱地声音在院子内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吕嬷嬷急忙扶住丁香。
丁香又慌又乱,狼狈不堪,头发已经全部散开。
“三奶奶呢?你这是要急死我吗?”吕嬷嬷也慌了神。
江世霖打开厢房的门,对着丁香和吕嬷嬷说:“你们,进来说话!”
丁香推开吕嬷嬷,跌跌撞撞跑向江世霖,一下子跪倒在廊下,哀声说:“三爷,请您快派人去找一找三奶奶……”
江世霖看到四周窃窃私语的丫鬟们,沉声说:“你若是不想给她惹出麻烦,就进屋再说。”
吕嬷嬷心生不好的预感。她扶着丁香步入厢房。不远处的夹道内,王婆子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喃喃自语:“阿弥陀佛,不是我想伤你性命,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旁人。”
厢房内,江世霖沉着脸问:“最后,她对你说了什么?”
吕嬷嬷和丁香全都懵了。丁香哆哆嗦嗦地说:“三奶奶请三爷把春桃和秋桐送回夏家。三奶奶说,她已经把奴婢的嫁妆准备妥当,奴婢和姨母的卖身契就是嫁妆之一。等奴婢成亲后,要好好孝顺姨母。”
“还有呢?”江世霖想问她,夏堇有什么话对他说,哪怕只字片语也好。可惜,他只看到丁香哭着摇头。
吕嬷嬷一掌打在丁香背上,顾不得江世霖在场,怒道:“你这个死丫头,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丁香一下哭了起来,呜呜咽咽说,上了马车之后,她喝了一杯茶,就觉得昏昏沉沉的。后来就听到夏堇对她交待那几句话。待她清醒过来,马车就停在夏家墓地旁边。她和车夫急忙赶去夏知翰的坟前,就看到祭品好端端摆着,压根没有夏堇的身影。
吕嬷嬷闻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见江世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并无任何惊讶之色,显然一早知道内情。她不能责怪江世霖,只能一拳又一拳打在丁香身上,哭着说:“我不是让你好好伺候着吗?你忘了三奶奶正怀着身孕吗?”
“你说什么!”江世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听到这话。“你再说一次!”她不是宁愿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怀他的孩子吗?
吕嬷嬷已经怨恨到了极点,她顾不了其他,大声说:“三爷,三奶奶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她吃不下,睡不好,就算您不顾念她,也该念着她肚里的孩子……”
“不可能的。”江世霖直觉摇头,“她根本不想要孩子……”
“若是三奶奶不想要孩子,就不会迫不及待命我半夜请大夫确诊。若她不想要孩子,就不会一个人坐在床边与孩子说话……”
“是大夫说,她经常服食避子药,所以伤了身体……”
“这是哪个诛心的大夫说的!”吕嬷嬷挠心挠肺,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我真是老糊涂,自打三奶奶搬来厢房,我就应该劝她回娘家的,我真是老糊涂,原来三奶奶伤心难过,是有人不想要自己的亲骨肉。”
江世霖听着吕嬷嬷的控诉,大脑根本无法思考。他因为她不愿怀他的孩子,心灰意冷,决定还她自由,可是她却带着他的孩子远走他乡,还选择了离涿州最远的城池。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世霖转身往外跑。他要把她追回来。不管她到底爱不爱他,他都不容许她带着他的孩子离开她。
王婆子听到厢房的嘈杂声,又见江世霖疯了似的往外跑,疾步上前欲叫住他。吕嬷嬷几步冲出厢房,揪住王婆子的头发大声控诉:“是你,是不是?上次三奶奶没了孩子,是你动的手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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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会解释丁香和吕嬷嬷为什么不知道夏堇的计划。小江以为他知道一切,其实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更啊第四更,求赞美啊!等小江找回小夏,把一串螃蟹拎出来,就是大结局了。线索证据什么的,基本已经齐了。
第390章 寻找
听到吕嬷嬷的话,江世霖停下了脚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婆子一把推开吕嬷嬷,抬头望了望天空,扯开嗓子叫嚷,是吕嬷嬷诬陷她。
吕嬷嬷真心替夏堇担心,心中又对王婆子诸多怀疑。先前她顾着王婆子是大尤氏留下的人,生怕没有证据就指证她,影响夏堇和江世霖的关系,这才隐忍不发,这会儿夏堇走了,她连江世霖都敢指桑骂槐,还怕一个下人不成?
吕嬷嬷没有与王婆子回嘴,挥掌就是一个耳刮子,紧接着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又扑上去拉扯她的头发。
王婆子忍耐了十几年才熬到今天,也不是好相与的。她张嘴就朝吕嬷嬷的肩膀咬去。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江世霖看着她们,慢慢回过神。当日,闫大夫告诉他,夏堇一直在服食避子药。既然她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就表示闫大夫说的是谎话。那天,他亲自去了临县,又找了先前替夏堇把脉的大夫。所有人都证实,夏堇服用了避子药。这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他没有怀疑一切都是陷阱,因为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幕后之人,一直在监视ta,等待对方露出马脚。因此,他压根没想到,另外有人做了那么多事。
江世霖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人,转身走向院门。他严命守门的婆子不许任何人离开池清居半步。话毕,他又让婆子拿出门锁,从外面锁住了院门。
江世霖一路小跑闯入蘅安院,不顾江光辉尚未起床,直闯他的卧室,一下跪在床边,低头说:“父亲,是我愚笨,被人摆布设计……”
“你这是干什么!”江光辉吓了一大跳。他很了解儿子,他从小就不愿向人低头,更不要说下跪。他急忙起床,倾身欲扶起他。
江世霖推开父亲的手,懊恼地说:“父亲,都是我的错,这会儿木槿正带着我的儿子,您的孙子往南方去……”
“你说什么!”江光辉一下子站直身体。孙子,他期盼了很久的。
“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受人蒙蔽,伤了木槿的心。现在我要先去把她追回来……”
“你还不快去!”江光辉比江世霖还急。
“父亲,求你先帮我把那些可能设计我的人都抓回来。等我带了木槿回家,我要好好问一问他们,哪些人参与其中,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光辉直嚷着,让江世霖赶快告诉他名字,他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当。而他必须快去快回,别耽搁了接孙子回家。
一旁,小潘氏闻声赶来。江世霖看了她一眼,回头叮嘱江光辉,因为他暂时不确定详情,不知道哪些人是无辜的,所以他只要把人请回来就行了,其他的等他接了夏堇回家再说。说完这些,他转身往外走。行至门口,他又退回小潘氏面前,一字一句说:“我已经知道,二十多年前,在京城发生过什么事。”
小潘氏一听这话,瞬时脸色发白。待她回过神,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江世霖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
江世霖在马房牵了一匹马,飞身上马,直接冲出了大门,往城南飞驰。在他想来,王奎载着夏堇,定然走不快,而他们的前行路线他仔细看过,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他不消半日就能截住他们。
可惜,他狠抽马鞭,一路往南,足足行了两个时辰,都不见马车的踪迹。他顿时慌了神。他设计王奎在夏堇面前透露,他们想举家迁往南方,但因为路费不够,所以想找人搭伴而行。为了让夏堇知道,他们不是歹人,他又苦心找旁人佐证王奎一家是老实的本分人。当时,他明明觉得夏堇已经上钩了。夏堇甚至偷偷通知王奎,在清明那天,在夏家祖坟附近等着她。到底哪里出了错漏?
江世霖心急如焚,只能沿途折返。这一次他走得不快,四下询问有没有人看到一辆马车经过。在询问过第四个农人之后,他的心急变成了心慌。
按照那些农人所言,早上的时候,有四五个男人骑着马,也像他一般,逢人就问有没有人看到一个男人赶着马,载着一车子家眷往南走。那些人不止凶神恶煞地问他们,还沿途拦截马车,问都不问主人家,直接揭开车帘往里面乱瞧。
这些男人的举动只有一个解释,他们也在找人,找的很可能是夏堇。
江世霖继续追问农人,那些男人有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人。没人能够回答他,还有人嘟囔着说,他们是在地里干活的,不是在路边东张西望的。
这一刻,江世霖只觉得害怕。若夏堇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他不敢往下想,崔文麒绑架夏堇的情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江世霖努力命令自己冷静。他站在路中央,闭目思量前前后后的一切。
故意让他和夏堇误会彼此的人并不是他认定的幕后之人,因为他一直派人监视着那人。王婆子绝对和整件事有关,但她应该只是被利用了,那么到底是谁设定了这一切?
首先映入江世霖脑海中的人选是杏红和春娘。自从杏红嫁人后,他确认她跟着夫家的人去了庄子,就没再注意她。而春娘呢?他一直很信任她,虽然期间曾有过小小的怀疑,但很快就消散了。回过头想想,很多事其实都与春娘,与明月楼有关,包括那次他在明月楼摔下楼梯,差点一命呜呼。
江世霖知道,自己已经来回找了一遍,不可能那么大的马车没看到。他再次上马,往城内疾驰。他先去了王奎家。王家大门深锁。邻居告诉他,他们一家要去南方游玩,短期不会回来。这是他和王奎套好的说辞。显然他们并未回家。
江世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往前夏家的祖坟。远远的,他看到王奎立在马车前,站在他与夏堇约定的地点。
“木槿呢?”江世霖飞身下马,一把抓住王奎的肩膀,一手撩开车帘。马车内只有王奎的家人。“木槿呢?”江世霖气急败坏。
王奎疑惑地看他,摇头道:“三奶奶还没到,大概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江世霖一把推开王奎,飞奔至夏家坟地。就像丁香所言,夏知翰的坟前整整齐齐摆放着各色祭品,压根没有夏堇的踪迹。
江世霖终于明白,她被夏堇摆了一道。她根本就是故意让他知道,她要去南方。她假装接受他安排的一切,却在最后一刻消失无踪。他以为他可以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但是她就这样消失了。
江世霖转头眺望四周。明天才是清明,夏家的人明早才会过来扫墓,所以祭品是她摆的,东西这么整齐,说明并没发生意外。不过他不得不考虑,若是她没有对他使金蝉脱壳之计,那么她可能被掳走了。
江世霖又急又乱,只能胡乱询问四周的人,早上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请王奎去江家问一问,夏堇有没有回去,或许有没有勒索信之类的东西,自己则骑马往明月楼而去。
明月楼的大堂内,春娘一返往日的低调沉默,打扮得明艳动人。她正经端坐,四周的家具、地板都泛着不正常的潮湿,屋内酒气熏人。
不多会儿,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男人大步跨入屋子。闻到酒味,他止了脚步,远远看了春娘一眼。
春娘亦看到了他,尖声问:“尸首呢?”
男人摇头,骇然后退了一步。
春娘猛地站起身,大声呵斥:“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们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
“我和兄弟们一直在南城门守着,你说的马车压根没出现!”男人高声辩驳,“我们一路往南,追了三十余里,根本没有她的踪迹。一定是你的消息不准确!”
春娘坐回椅子上,低头思量。她知道江世霖请王奎护送夏堇,这才命人埋伏。“我与她本就没仇。”她低声喃喃,又抬头对男人说:“罢了,她逃了也就算了,你去找一个差不多身形的女人给我,我照样付你银子。”
闻言,男人一脸“疯了吗?”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春娘。他没有应承她的话,只是朗声说:“我过来只是告诉你,江世霖也在城南找她,看起来很焦急。”
“是吗?”春娘冷笑,脸上并无任何惊讶之色,喃喃自语:“这会儿他一定已经知道,她怀孕了。他定然心痛万分,一心想找她回来。其实他虽有纨绔之名,认真计较起来,他并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今日的事,要怪只能怪他,有那样一对父母。”
男人离得远,没有听清楚春娘的话。看情形,她分明是想**,与人同归于尽。他觉得她太可怕了,他已经不想要银子了,转身就走。
男人才走到明月楼外,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撞得头晕眼花。他刚想大骂,整个人已经被压制在墙壁上,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啊!”他鬼哭狼嚎般大叫。
江世霖捂住他的嘴,低声在他耳边问:“她都命你做了哪些事情?”
第391章 大结局
江世霖听到了春娘和男人的对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很庆幸,夏堇没有坐上王奎的马车,他也很愤怒,对春娘,也对自己。
春娘是她的母亲好心救回家的,就他所知,一直以来,他家的人,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他本人,对她都十分信任与重用。虽然其间他曾小小的怀疑过她,但很快就消除了疑虑。她既然明知夏堇与她无仇,居然还想杀她,一尸两命,她到底有没有人性?她和江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恼怒之余,江世霖想到了另一个重点。早上的时候,他让父亲把可疑的人都请回江家。当时他本着宁枉勿纵的原则,所以春娘赫然就在名单上,可是她为什么仍旧在明月楼?
江世霖本想回去问了父亲,再命人把春娘抓回去,可他实在很生气,又怕她还有后招。他向男人问清楚来龙去脉,又命人提了很多桶水,同一时间灌入房内。
春娘看到第一桶灌入房内,第一时间拿起火折子。江世霖生气至极,踏着冰凉的井水踏入房内。虽然春娘在房内洒满了白酒,但白酒的浓度并不高,又经过了自然蒸发与井水的稀释,不可能瞬间燃烧,酿成大火。
“在你**之前,我只想告诉你,我已经找到木槿了。”江世霖声音冰冷,但难掩神色中的愤怒。
春娘愣了一下,冷笑道:“若是找到了,你还会这么生气吗?”
“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你?”江世霖喝问。
“没有!”春娘摇头。
“那是母亲亏待了你?”
“你怎么不问问,你父亲为什么避着我?今日他为什么不敢过来找我?”春娘反问。
“难道父亲……”江世霖直觉摇头,“父亲一向对你礼遇有加,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春娘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凄凉又绝望,绝望中又透着难以遏制的愤怒。
江世霖不解。据他所知,春娘出身青楼,赎身后成了别人的妾室。因为不堪虐待,才被他的母亲救了。当时他父母的感情很好,父亲不可能对她怎么样。后来,即便母亲不在了,他的父亲也没有强迫过任何女人。
“我这辈子的悲剧,都是你父母造成的!”春娘疾言厉色地控诉。
“就因为我替你赎了身,却没有把你抬进门?”江光辉胖胖的身子突然出现在江世霖身后。
江世霖诧异地转身,脱口而出:“不是纳她为妾的那户人家替她赎身的?”
江光辉没有回应江世霖,质问春娘:“当时我替你赎身,给了你银子生活,我哪里对不起你?若是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你大可以回去青楼接客,继续当一个人尽可夫的****!”他说话一向难听,想了想,更觉得气愤难当,高声说:“你卖人为妾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人是自己挑的,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我,就不会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戳破它,还要时时刻刻在我面前提醒我,你有多在乎你的妻子!”
江世霖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轻声说:“父亲,不如把她带回家再说。”
“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春娘吹起火折子,“三奶奶什么性子,三爷很清楚,你的孙子,这辈子都会流落在外。还有你心爱的女人根本不是病死的,她是因你而死……”
“你说什么!”江光辉猛地扑向春娘。
江世霖眼见着春娘拿起桌上的一个罐子,急忙抱住父亲。春娘举手就要把罐子摔在父子二人身上。江世霖急忙把父亲推至一旁,只听“嘭”一声,罐子裂开了,整罐子的油倾泻而出,浮在地板的水面上。
“快,还不抓住她!”江世霖大叫,就见春娘奋力一扔,火折子往浮油飞去。他顾不得思量,只能对准火折子一脚踢去。“嘶”一声,火折子落在了角落的水渍中,冒出一股青烟。
江世霖暗暗嘘一口气。他回头见春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正不顾一切朝他的父亲扑去。幸好,门外的小厮早已进屋。他们一人扣住春娘,一人拎起水桶,把一整桶凉水从她的头顶浇下。
很快,春娘被绑了起来。江光辉直嚷着要亲手杀了她。江世霖劝了他很久,他才慢慢冷静,告诉他经过。
按江光辉所言,当年他遇上春娘,的确承诺为她赎身,纳她为妾。因为父亲与兄长的反对,他替她赎身之后,就把她安置在了外面。当时他的零用钱不多,赎身又花了不少银子,春娘也算因为他,过了几天并不舒服的日子。之后江光辉遇上大尤氏,就想与春娘了断。他答应她,在她找到去处之前,会每个月派人送银子给她,保证她基本的生活需求,但他们不能再见面了。
春娘闹过一段日子就平静了。江光辉以为她接受了事实,欢欢喜喜准备与大尤氏的婚事。在正式成亲前,春娘最后一次找上江光辉,告诉他,她即将与人为妾。江光辉当即向江光耀借了银子,说是给春娘当嫁妆。春娘当场撂下了银子,转身走了。至此,江光辉再没见过春娘,直至大尤氏带着她回家。
江世霖听到这,急问江光辉:“父亲,您向大伯父借银子给春娘,这事大伯母知道吗?”
江光辉见江世霖问得奇怪,摇头道:“你大伯父和祖父只知道是一个青楼女子,并不知道是谁。借银子的时候,我也只说为了筹办婚事。至于你大伯母,我就不知道了。”
江世霖若有所思,思量许久又问:“父亲,既然有这么一段过往,之后母亲带她回家,你为什么不把她赶走?”
“我当然也想过,但是你母亲一心想帮她,她又说,自己早就心如死水,只想好好报答你母亲。我哪里知道,她如此蛇蝎心肠!”江光辉咬牙切齿,猛地站起身,“我现在就去问问她,她的心是不是黑的……”
“父亲,事情应该彻底弄个清楚明白才是……”
“对了,你不是说,已经找到你媳妇了吗?”
江世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事到如今,他只能确认夏堇没有落在春娘和幕后之人手中,可是她到底去了哪里,他毫无线索。天大地大,难道真像春娘说的,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她了?
江光辉一心找春娘对质,江世霖却有另外的考量。他真的厌倦了时时刻刻提防幕后之人的日子,他本想找到实质证据,让幕后之人不得不认罪,可今日之后,他只想专心去找老婆孩子,再也不愿与幕后之人纠缠了。
“父亲,我知道你一向敬重大伯父,又觉得是因为大伯父,才有那座煤矿。这十多年,不管是矿上的事,还是铺子,大半都是大伯父和大哥管着,你只等着收银子。还有江姚氏一家的事,也是大伯父替你摆平的……”
“你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若是我说,母亲的死,与大伯父一家有关……”
“不可能!”
“父亲,你仔细想想,母亲的过往虽然是她自己告诉你的,但是母亲何以在那天去庙里,姓江的又为什么出现?还有江姚氏一家,她虽然恨你,但是这份恨抵得上母子天性吗?她为什么要亲手掐死丈夫留下的最后血脉?还有娄兰阁,弄得家里人心惶惶,是谁建议您建造,又是谁找来的道士……”
“你大伯父不是居心叵测的人。”江光辉连连摇头。
“我不是说大伯父,而是大伯母。”
“你大伯母正病着,她或许有不是的地方,但她和你大伯父一样,一向乐善好施……再说,若她有什么心思,你大伯父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大伯父的确有可能不知情,因为有人替她在大伯父面前掩饰。”
江光辉说不出话,突然又问:“难道娄兰阁闹鬼是假的?上次……‘偿命’的事……”
“父亲,到底闹不闹鬼,不如请母亲过来,您问一问她。”
“她,这些事与她什么关系?”江光辉更糊涂了。
“她就是包庇大伯母的人之一。”
这一刻,江光辉的震惊无法用言语描述。“你大伯母病得很重,大家都是亲眼看到的,还有你大哥的婚事也耽搁了,还差点毁了你二哥的前程……”
“父亲,因为我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这些日子我什么都没对你说。我想着,为非作歹的人早晚会露出马脚的,我可以慢慢等着。可现在我等不了了。木槿不知道在哪里,她又怀着身孕,若是让别人先一步找到她……”江世霖越说越担心,“总之,我们不是上公堂,处处讲证据。不如您先问母亲几个问题,只要让大伯父在一旁听着就够了。”
江光辉也想弄清楚事实,但是他更想知道春娘在大尤氏的死,扮演着什么角色。听到江世霖说,春娘与大潘氏一定有关系,这才按捺下焦急,派人去请江光耀。
其实江世霖虽然说得肯定,但他并不确定,江光耀是不是全然被大潘氏蒙在鼓里。先前他已经确认,大多数的事情都是大潘氏所为。江世澈应该知道某些事实,但他并不清楚全部事实。至于江世熙,他知道的事情更少。大潘氏所谓的重病,大概只是苦肉计,逼得江世澈不得不帮她掩饰。
少顷,小潘氏得知江光辉命她回话,神色更是惴惴不安。自从早上听到江世霖那句话,她便神不守舍。她一边告诉自己,她没有错,就算被江家知道了往事也没关系,可另一厢,她又怕事情真的被捅破。在大潘氏设计她嫁给江光辉的时候,她就觉得,她这一生就是这样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恪守妇道过一辈子。她只希望日子能够平顺,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就够了。
看到房内只有江光辉一人,小潘氏暗暗吁了一口气,问道:“老爷,找到堇儿了吗?她和世霖发生了什么事?”
“我来问你,世霖说的那些事,可是真的?”江光辉并不知道,所谓的“那些事”是什么。江世霖只说,事情是卫晨亲自去京城打听的,因为潘家和朱家瞒得紧,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薛子昂也帮了不少忙,才知道了一个大概。
小潘氏听到江光辉的问题,原本苍白的脸色,这会儿连嘴唇也发白了。她垂眸不敢言语。
江光辉虽然不会察言观色,但小潘氏的心虚太过明显了,他脸色微沉,喝问:“娄兰阁根本不曾闹鬼,你一直心知肚明?”
“老爷,娄兰阁一直空置着……”
“你为了你的大姐,不止不顾我们的夫妻之情,就连敏慧你也不理会吗?”
“没有。”小潘氏连连摇头,“我只是想息事宁人……”
“不用说,管二的事,受谁指使,你也一清二楚?”江光辉气得脸颊通红。
“不是的……”
“啪!”江光辉挥手一个耳光。他已经顾不得隔壁屋子的江光耀和江世霖。“你说什么,世霖成亲了,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把家业完完整整交给他,你都在与我做戏?你表面劝我,实际都是为了你的大姐?”他越说越生气。
隔壁屋子,江光耀看了看泣不成声的小潘氏,回头问江世霖:“你父亲到底在说什么?”
江世霖不答反问:“大伯父,当初,你为何建议父亲建造娄兰阁?”
“这有什么为什么?”
江世霖见江光耀的眼中只有纯然的惊讶,接着问道:“你为什么帮着父亲掩饰,他曾经杀人的事实?”
“到底怎么回事?”江光耀有些怒了。
“大伯父,这些日子,我仔细算过,十多年前,就算父亲把矿上的盈利分了你三分之一,你又是施粥,又是修路,还要维持善堂的经营,你应该早就入不敷出才是。”
“我的确用过你大伯母的嫁妆。这事我并没有刻意隐瞒。”
“这不是你隐瞒不隐瞒的事情,而是你因此觉得亏欠了大伯母,是不是?”
“你们父子,到底想暗示什么?”江光耀更加生气,举步想要往外走。
“大伯父。”江世霖挡住他的去路,指了指隔壁屋子,“你不想知道,母亲会说出什么往事吗?过去发生的事,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江光耀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止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小潘氏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年幼时或许她做错过事情,但这么多年,她忍辱负重活着,什么都还清了吧?早在女儿高烧不退的时候,她就与大潘氏摊牌了,可事实又证明,女儿发烧和大潘氏无关,另外有人在对付江家。
“你若不愿意说清楚,我只能把你休了。”江光辉威胁。
小潘氏慌乱地说:“老爷,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结束?真的结束,我的孙子会流落在外?”
“是大姐带走了堇儿?”小潘氏呆呆地看着江光辉,摇头:“不可能的,大姐一直在郊外养伤。她曾经做错过,但自从世澈不得不娶夏家的姑娘,她就知道错了,她亲口对我说,就算只是为了儿女,以后她都会吃斋念佛,一心向善,再也不会觉得不甘……”
“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江光耀冲到了小潘氏面前。江世澈没有定亲,却不得不承诺纳妾,纳的还是夏家三房的姑娘,这件事一直让他觉得如鲠在喉。
江世霖跟着江光耀的脚步行至正屋,说道:“那天的事,内情到底如何,想必大伯父,父亲、母亲都不知详细,我慢慢说给你们听。那天,二哥在没有下人陪同的情况下,走到了夏家没有人的院子内,正巧看到夏三姑娘穿着与木槿类似的衣裳。他误会木槿落水了,在明知道湖水仅到腰际的情况下,他下水救她,紧接着原本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下人们一下子全都冒出来了……”
“这分明是夏家有意设计世熙……”
“大伯父先不要动气。”江世霖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二哥是如何对我说的吗?他说,他以为那人是木槿,就慌得什么都忘了,一心只想救她。他还说,他曾经在池清居门口,看到木槿穿着木槿花色的衣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这样诬陷世熙,与你们也没有好处!”江光耀绝不相信江世熙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更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罔顾伦常,喜欢自己的弟妹。
江世霖观察着江光耀的表情,接着陈述:“正如大伯父所言,这事与木槿没有好处。我想,二哥之所以敢对我说这话,就是料定我不会对旁人提及。只是我一直在想,二哥在池清居的院子门口,是如何看到衣裳的花色是木槿花?他的眼力这么好吗?另外,他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若他说的这些话是假的,又为什么要下水救人呢?难道他不怕误了自己的前程?”
江世霖一连几个问题,江光耀和江光辉都沉默了。他们一直认为是夏家不知廉耻,但回过头想想,救人的确是江世熙主动的,而且他不可能没看到,湖水压根淹不死人。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光耀冷声说:“待会儿我就命人把世熙叫回来,我会当着你们的面问清楚。”
“其实不用问二哥,问大哥也是一样。”
“你这话又是何意?”江光耀侧头审视江世霖。
“很简单,因为大哥纳夏三姑娘,是他与夏家三房早就协商好的事情……”
“不可能!”江光耀断然摇头。
“这事没必要争执,问一问夏家三房就知。我想说的是,大哥为什么这么做。”江世霖低头朝小潘氏看去,“母亲,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内情吗?”
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潘氏身上。小潘氏看了看江世霖,缓缓摇头。
“事到如今,你仍旧想帮着大伯母隐瞒吗?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居心?”江世霖追问。
“世霖,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江光耀呵斥。
江世霖轻轻笑了笑,对着江光耀说:“大伯父,你先想一想先前我问你的几个问题。闹鬼的娄兰阁,你听了谁的谏言才向父亲建议,还有父亲误杀姓江的,帮着隐瞒,仅仅因为兄弟之情?”
江光辉突然醒悟过来,生气地问江光耀:“大嫂为什么故意让我误会,世霖的母亲与前未婚夫藕断丝连?那天,难道是你们故意让我知道,他们偷偷见面……”
“不是的。”江光耀急忙解释,“那天我也是误会了……”
“大伯父,或许你的确误会了,但是你敢指天发誓,大伯母是误会,而不是故意误导你?”
原本江光耀是敢发誓的,可听江世霖说了这么多,他已经无法肯定了。
江光辉双拳紧握,赤红着脸说:“为什么?我与你们有仇吗?”
“父亲,关于这点,得问母亲才是。”
江世霖这话分明是在暗示,大潘氏为了让江光辉娶小潘氏,这才害死大尤氏。小潘氏急忙摇头否认:“不是的,大姐有时确有私心,但绝无害人之心……”
“就算她没有害人之心,也是为了你们潘家,是不是?”江光辉记起,当初他娶小潘氏,花了不少聘礼。那个时候,大尤氏死了,他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娶小尤氏还是小潘氏,与他压根没有区别。后来见江光耀和大潘氏一力撮合,他又十分敬重外加感激兄长,就顺水推舟了。
“不是的。”小潘氏再次泣不成声,“我初初收到大姐的书信,压根不知道世霖的母亲已经过世,我只是过来取些银子给家里应急……”她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江光耀跌坐在椅子上。当初,他之所以撮合江光辉和小潘氏,也是大潘氏对他说,江光辉貌似对小潘氏有意思。当初潘家的情况,他见死不救是不可能的。若江光辉也能出一份力,那么他的压力就能减小不少。再加上他亲眼看到小潘氏容貌清秀,知书达理,配江光辉绰绰有余。因此,他虽然嘴上说不妥,实际却是赞成的。他相信江光辉也明白他的意思。
江世霖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但他看得出,江光耀和小潘氏都已经动摇了。他欣喜事情十分顺利,又万分懊恼。他若是一早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就说服他们,应该在一个多月前,他收到卫晨的消息时就把一切捅破。如果他够果断,他和夏堇就不会吵架,也不会冷战,更不会失去她的踪影。
江世霖心知,现在想什么都迟了。他低头对小潘氏说:“母亲,你还不明白吗?当初,我的母亲过世时的症状和敏慧一样。还有岳母,岳母当时的症状,你是亲眼看到的,难道你在京城的时候,没听过类似的事?”
“堇儿的母亲和大姐无冤无仇,压根就不认识。”
“所以你是听过的,也发现了敏慧的症状也不一般?”江世霖发现了小潘氏话语中的漏洞。
江光耀见小潘氏没有反驳,慢慢闭上了眼睛。江光辉侧头思量,目光紧盯着低头抹泪的小潘氏。片刻,他又抬头朝江世霖看去。
江世霖之所以选择先问小潘氏,是想在审问春娘之前弄清楚,到底是春娘利用大潘氏,还是大潘氏利用春娘。至于夏家二房与三房,显然是大潘氏利用了他们。确切地说,应该是大潘氏借着合作的名义,暗中利用夏家二房。在夏家二房没有利用价值后,她又舍弃了他们。夏芯在最后一刻如此拼命,应该是大潘氏许了他们什么好处。这个好处极有可能是嫁给江世澈。
至于黄氏,她自以为利用了夏家众人,最后又说什么交换杀人,其实她才是棋子,从头到尾都被大潘氏利用。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又是字条,又是人证,应该都是江世澈安排的,目的只有一个,把大潘氏从整件事中摘出来,以防他和夏堇发现大潘氏才是幕后之人。
他相信自己所想与事实相差无几。他猜想,应该是春娘把他推下楼,欲置他于死地,然后让夏堇进门守活寡,激化他父亲与夏家的矛盾,让他们两败俱伤。又或者大潘氏是想利用夏堇的恨,把他们一家逼上绝路。
沉默中,江世霖对小潘氏说:“二十多年前的那桩事情,本就是大伯母有错在先。你被她挟持这么多年,什么都够了。难道你想一辈子助纣为虐?”
小潘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江光耀追问:“你们一直说以前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小潘氏依旧只是摇头,不愿开口。
江世霖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已经派人去夏家及夏堇的外祖父家,姨母家打探,就连城内的客栈,城外的寺庙尼姑庵都派人去打探了。这个时间,打探的人也该回来了。他无心再与他们周旋,说道:“大伯父,还是我来说吧,若是我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再请母亲指证。”他清了清喉咙,言简意赅地陈述:“在二十多年前,大伯母与朱云奇的姑母交好。原本她是要嫁入侯府的,后来母亲不知道怎么的,捅出了朱云奇姑母的一桩旧事,毁了大伯母的婚事……”
“我不是有心的,大姐一直知道的!”小潘氏不断摇头,“大姐从来没有怪过我,从来没有……”
“母亲,你这话是在自欺欺人吗?难道她每次要你替她办事,都没有提及当年的事吗?难道除了我、世、敏慧,父亲再无子女,你也一点不知道内情吗?”
“你说什么!”江光辉抬腿就想往小潘氏的肩膀踢去,被江光耀拉住了。
江光耀听到这,自觉再无脸面留下。他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他要亲自去问一问大潘氏,问一问两个儿子。
江光辉在此时才想到,在春娘出现前,大尤氏也是多年未有身孕。当时他认定是大尤氏不想替他生孩子,可现在证明了,这事仅仅是春娘的挑拨,那么在春娘出现前,又是什么原因?在春娘出现前,他虽然经常觉得大尤氏对他的喜欢,不及他对她的十分之一,但不可否认,他们的夫妻生活一直很和谐。大尤氏渐渐对他冷淡,是在春娘出现之后。
江光辉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懊恼。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换大尤氏活过来。“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他质问小潘氏。
小潘氏不停啜泣。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那时候,若大潘氏顺利嫁入侯府,潘家不止不会得罪朱家,反而会因为朱家更上一层楼,她的父兄压根不会变贬谪。是她害了全家。
江世霖再次朝窗外看了一眼,不耐烦地问:“你知道一个名叫钱贵安的人吗?”
“此人是江南的富户,你大伯父和我找了他几年。”江光辉插嘴。
江世霖摇摇头,又问一次:“母亲,你知道钱贵安这人吗?”
钱是小潘氏的嫡母,也就是大潘氏生母的姓氏。“在我出嫁前,他们一家是我娘家母亲的陪房,早几年去了江南。”
一听这话,江光辉脸上的愤怒之色愈重。“我不信他一点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齿,他指的是江光耀。
之前,江光耀多次对他说过,若是能找到钱贵安,把矿山附近的山买下来,哪怕是和钱贵安一起开采,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难道他自始至终都在做戏?”
“父亲,若是大伯父果真不知道矿山快开采完了,可能他真的不知道钱贵安。只是我一直不明白,大伯母用了什么理由,让大哥帮着隐瞒。”
小潘氏听到这,终于明白大潘氏想干什么了。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原来大潘氏果真一直恨着她,恨得想让她家破人亡。只要他们一家没人了,钱贵安就会出现,假作把周围的山地卖给江光耀。到时就连江光煌那一份,都不用分给他,江光耀可以完全独占。大潘氏定然是在矿山还未开采时,以钱贵安的名义,用低价买下。她的算盘打得好长,好远。“她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小潘氏失神地喃喃。
“银子或许不是最重要的,名声地位才是首先。”江世霖叹息,“母亲,你一直不参与做善事,筹款之类的事,就是怕抢了大伯母的风头吧?其实你一直很清楚,她要的是名誉,是人人称颂的贤名。铺桥、修路、开善堂,哪一样不烧银子?”
小潘氏没有反驳。江光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许久,他低语:“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还有,她的心里……她的心里到底……”
江世霖明白江光辉的意思,他问小潘氏:“春娘和大伯母之间的事,你知道什么吗?”
“大姐与夏家二太太会在上香回来的途中,在酒楼用膳,大半都在每个月十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江世霖摇头。
“世霖,你受伤前的事,你果真一点都不记得了?”江光辉满脸悲泣,似自言自语般说:“我怎么忘了,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是十五去上香,那时候,你母亲与亲家母应该是见过的。你也是见过你媳妇的。”
江世霖顾不上江光辉,生气地说:“所以你一早知道春娘和大伯母见面的事?也知道她和夏家二房的关系?”
小潘氏本想说,死的都是一些下人罢了。至于黄氏和夏家二房等人,都是咎由自取。大潘氏哀求她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夏堇失踪,她说不出这话。她一直希望,大潘氏不再惹事,一切都能恢复平静。看今日的情形,她和大潘氏恐怕再难留在江家。“老爷,我死后,请你好好照顾敏慧。若是大伯不忍心,我会亲自去找大姐……”
“现在不是说死不死的时候!”江世霖打断了她。他看得出,她的确有一死之心。她是潘家的庶女,从小在大潘氏的控制下长大,一直对她言听计从。某个侧面,他有些同情她,毕竟她为大潘氏做的事情远没有江世澈多。江世澈满口仁义道德,一副温文君子的模样,怎么能做出那么多助纣为虐的事?
“春娘和大伯母,到底什么关系?”江世霖询问小潘氏,“她们之间,谁在利用谁?”
“是谁利用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江光辉叹息,“事到如今,你母亲再也活不过来了。”
江世霖沉默了。他执着于谁是真正的幕后之人有什么用呢?他最应该关心的是找回夏堇。夏家二房、三房、黄氏、大潘氏还有春娘,她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仇怨”,都有自己的野心与目的。她们一拍即合,相互合作又相互利用,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们全都是自己计划中的幕后之人。
江世霖走出蘅安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去夏堇娘家和姨母家的人已经回来,他们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冯氏派了钱妈妈前来询问情况。江世霖心烦意乱,只说他和夏堇有些误会,他无论如何都会把她找回来。
不多会儿,去夏堇外祖父宅子的人也回来了,没有人去过那座空置已久的宅子。
江世霖听到这个消息,深深地失望。他以为夏堇会在那里暂时安顿。既然不在那里,她会不会已经偷偷出城?若是她离开了涿州,他该去哪里找她?
江世霖脚步沉重地走回池清居。他才打开院门,吕嬷嬷和丁香已经迎了上来。他率先开口说:“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说罢命人把王婆子带过来。
王婆子不止与吕嬷嬷一般,脸上满是淤青,她就连走路也是一拐一拐的,嘴角手臂全都破了皮。
江世霖情绪低落,生气地说:“你自以为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母亲,待会儿你仔细看看,什么是真相,什么是事实。”
王婆子仍旧死性不改,嚎哭着大叫:“三爷,三奶奶配不上您……”
江世霖示意吕嬷嬷把她的嘴堵上,疲累地说:“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娶任何人。”
吕嬷嬷听到这话,想到自己早上的出言不逊,“噗通”一声跪下了,哀声说:“三爷,早上是奴婢无状。先前三奶奶因为没了孩子,一直伤心难过,偷偷流眼泪。若这次再有什么事……”她哽咽落泪。
江世霖心如刀绞。他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认定她故意堕胎。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王婆子被人押着前往前院。江世霖那句非夏堇不娶,深深伤了她的心。她不顾一切,忍辱负重,全都是为了他啊。她和杏红全都不求感激,只想给他最好的。他怎么能如此执迷于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王婆子的“受伤”没有持续太久。当她看到浑身湿透,被绑在屋子中央的春娘时,只能不解地看着江世霖。她想说什么,嘴巴已经堵上了,只能用眼神哀怨地告诉主子,春娘也是对他一心一意的。
江世霖命小厮搬了一把椅子给他坐下,这才说道:“我知道,你早有一死之心,不屑多说。但她”他指了指王婆子,“难道你不想让她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吗?”
春娘抬起头,脸上带着残忍的笑。“除了老爷,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她只想让江光辉痛,让他后悔难过。
王婆子瞬间呆住了。
江世霖生怕江光辉控制不住脾气,好不容易才劝住他。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整件事的大概,当下不过是求个验证。“母亲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这么多年,你做了那么多事,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
“我这辈子的不幸都是你父母造成的。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母亲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春娘低下头,不再说话。王婆子看看春娘,又看看江世霖。江世霖轻揉额头。他派了两拨人去找杏红,但一直没想到她。他现在很担心。杏红根本就是第二个春娘,若是她找到夏堇……他不敢往下想。
“呜呜呜!”王婆子奋力挣扎,示意江世霖,她有话问春娘。江世霖看了她一眼,命人解开她。王婆子的双手刚解开,双腿还没得到自由,她已经奋力扑向春娘,大叫:“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她大力拍打春娘的肩膀。
春娘双手被缚,不能反抗,只能用额头撞向吕嬷嬷的胸口,讥讽地说:“你不是自诩为最忠心吗?其实就是你害了你的主子。是你让我给老爷送信,我趁机告诉老爷,太太偷偷在庄子上堕胎呢!”
“你说什么!”王婆子一头撞向春娘的身子。
春娘一边扭动身体,试图摆脱王婆子的钳制,一边大叫:“你不是自诩为聪明能干吗?你居然不知道大太太一直给你的主子用避子药……”
“你这个贱人,毒妇,我打死你,打死你!”王婆子的眼睛血红一片,恨不得把春娘的肉咬下来。
江世霖这时才命人把她们拉开。
一想到自己的“丰功伟绩”,春娘已经陷入了疯狂。她哈哈大笑,一字一句说:“你以为我给你的那些药都是哪里来的?你以为真是明月楼惯用的吗?”
江世霖这时才明白,原来夏堇一直无法怀孕,是被人动了手脚。当初,是他建议把王婆子放在厨房。他害了她,却反过来怪她。如果她不原谅他,也是他咎由自取。
春娘依旧在一旁疯狂大叫:“那天,你通知我,她还是怀孕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早就知道,事情再追查下去,恐怕是瞒不住了。大太太一旦被质问,一定会把我供出来,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你这个恶毒的贱人!”王婆子同样快疯了。她,杏红和春娘安排了许久,又是收买大夫,又是安排眼线,还要对付吕嬷嬷和丁香等人。她步步为营,提心吊胆,结果居然中了奸人的计,害了主子。
“以前老爷最在乎的是你的主子。现在老爷最在乎的是三爷。只要让他伤心难过,老爷也会痛不欲生。当初我还后悔,在明月楼的时候,没能推得重些,让他一命呜呼……”
江世霖听着她的话,忽然看到门外有一个身影。他转身往外,就见父亲正站在廊下默默流泪。“父亲。”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他。他们若是能相信自己的妻子,今日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突然间,只听屋内传来吵嚷声,紧接着“嘭”一声巨响。江世霖回头看去,就见王婆子已经摆脱了小厮的钳制,拿着一根扁担呆呆站在屋子中央。她的脚边,春娘已经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鲜血不断从她的后脑涌出。
“老爷,三爷,奴婢这就去向太太请罪。”话毕,王婆子一头撞向了柱子,瞬间就断气了。
当天夜里,郊外的庄子传来消息,大潘氏病重不治,过世了。江光耀和江世熙把大潘氏的尸体运回了江家,据说江世澈伤心过度,病倒了,所以留在了庄子上。
江世霖没有特意去找江世澈问个明白,也没有参加大潘氏的葬礼。他一直在找夏堇。所有人都告诉他,夏堇怀着身孕,不可能走远。他唯有坚定这个信念,才能一天天撑下去。所有的客栈,酒楼,他找了不止一遍。就连租卖宅院的人牙子,他都问了又问。
江世霖找遍了整个涿州城都不见夏堇。期间杏红的尸首被找到了。表面看起来是失足落水,但钱妈妈的吞吞吐吐,他不得不怀疑事情与她有关。
眼见着天气一天天热了,江世霖开始在涿州城附近的庄子寻找。这个时候,江光辉的病也渐渐好起来了。之前,江光辉在王婆子自杀当晚就病倒了。病中,他一直念叨着要休了小潘氏。小潘氏没有辩驳,也没有求情,只说等他的病好了,无论是让她出家还是自杀,她都会照办。
江世霖了解自己的父亲。他一向嘴硬心软,再加上有江敏惠在,他不会太绝情。果然,在他病好之后,他再没提起休妻的话题。江世霖没有追究这件事。有了先前的种种,小潘氏留在江家,也就等同于一个管家罢了。
日子又滑过了小半个月。江世霖几乎找遍了附近的村子,始终不见夏堇。他心中的希望慢慢变成了绝望。
这一日,眼见着池清居的木槿花开了,江世霖突然想到了夏堇的奶娘张妈妈。当初她安排张妈妈在城内住下,是希望夏堇想见她的时候能够随时见到。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听她说说夏堇小时候的事。
小半个时辰后,江世霖站在自己替张妈妈置办的小院前,就见院门深锁,门上都已经结了蜘蛛网。当他听到邻居说,他们一家在清明前一天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心中一阵狂喜。他急疯了才没想到,夏堇怀着身孕,需要可信的人照顾,而她的奶娘是最好的人选。
江世霖一路飞驰至张妈妈先前居住的村子。站在院子门口,他突然害怕了。他不敢敲门,却伸手推开了院门。院子与他上次所见截然不同,原本光秃秃的院子种上了花草,院子的东南角栽了一棚葡萄。葡萄叶下摆着一张软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躺在软榻上。书册遮住了她的脸,但江世霖知道,他终于找到她了。
只要找到她,这辈子他都不会放手!
【正文完】
后面还有番外,别抛弃我啊!
番外:爱情
1,雏鸟情结
作为富二代的私生子,俗称“富三代”,江世霖生来就不缺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十六七岁的时候,他也曾随波逐流,喜欢跑车与嫩模。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睁开眼睛,忽然觉得人生很无趣。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打电话告诉自己的父亲,那个一年都见不到一两次的男人,他想去当兵。
一年多的新兵训练,他的身体很累,但他的心依旧空虚。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军队中,没人知道他是某某某的儿子,他这才发现,自己很渺小。他曾怨恨过,为什么除了钱,他什么都没有,但当他亲眼看到,没有钱的生活多么让人无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幸运的。
二十岁,他已经不再是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开始寻找自己的人生目标,却在一次抢险救灾中失去了生命。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活着。即便他厌恶毫无意义的人生,但唯有活着,人生才有希望。
死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闭上眼睛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被困在黑暗的角落。他听不到,看不到,整个世界都是寂静无声的。那些日子,他宁愿牛头马面把他带走,他宁愿喝下孟婆汤,也不要一个人面对孤独的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某一天,他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控诉。她说,她恨他。他不认识她的声音,但她称呼他“江世霖”,所以他觉得,她一定是认识他的。他拼命想和她说话,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听到她絮絮叨叨的话语。
慢慢的,他意识到,她在控诉他的逼婚,她一心想要离开他,她不断诉说,她想要活着,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
他也想活着,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这个念头更加激起了他的求生意志。与此同时,他也更加好奇,她到底是谁。
某一天,他忽然感觉到了疼痛。他兴奋莫名。他很怀念疼痛的感觉。疼痛证明他还活着。
兴奋之余,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其他人的记忆。他莫名其妙,最后不得不接受事实,他穿越了。
之后的日子,他努力在宿主的记忆中寻找女人的身份,试图弄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可惜,大概是宿主的身体太虚弱,他只知道,原本的江世霖坚持娶她,而她坚决不嫁。至于其他的事情,哪怕是女人的容貌,他都看得模模糊糊。他对她愈加好奇。
随着他的身体慢慢康复,他有了更多的感知,也听到了更多的声音。他知道她像小孩一样,暗中掐他,偷偷骂他。他还知道,她计划与他的大夫私奔。
随着各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他相信自己一定会醒来,而他不想一醒来就多一个妻子。说实话,穿越到古代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他虽然已经玩腻了富二代、富三代的金钱游戏,但他只是个普通男人,与其强留一个憎恨自己的女人,夜夜担心她会不会趁自己睡着,失手杀了自己,还不如娶几个千娇百媚的妻子,听说,古代女人都是柔顺又听话的,各种三从四德。他不想再追求所谓的“人生意义”,他只想珍惜重回一世的机会。
接下去的日子,他一点都不想关心她,可是她和卫晨的声音不断涌入他的脑海。她的恨,她的怨,她的无助,她的每一句话都在控诉他。有时候他很想跳起来问问她,她这样一味憎恨他,可到底是谁把她绑上花轿的?她父亲的死又与他何干?再说,她现在还是他的妻子,她就计划与别的男人私奔,怎么看都是她对不起他。
他说不出话,但他能够清楚地分辨出她的碰触,她的气息。渐渐的,他越来越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惜,宿主的记忆好似故意屏蔽了她的容貌,他怎么都看不清楚。
慢慢的,他又开始仔细倾听她和卫晨的对话。不得不说,他们实在太天真了。就算他善良得愿意成全他们,说服江光辉既往不咎,卫家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在她与卫晨离开江家那天,他忽然意识到,有人在暗中帮他们,否则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这事又给了他一个理由追回她。
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睁开眼睛,他一心只想追回她。终于,他看到了她。
说实话,不管是他,还是原来的江世霖,他们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环肥燕瘦。她的确是美丽的,但还不至于让他惊艳。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她的眼神。她的惶恐,她的不安,她的倔强不服输激起了他的兴趣。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决定接下去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确切地说,他不知道应该塑造一个怎么样的自己。最终,他决定扮演原来的江世霖。纨绔子弟可以肆意而活,而江光辉对儿子的爱让他感动。他决定当一个孝顺儿子,感受一下从未感受过的父子亲情。
扮演纨绔子弟是他驾轻就熟的,观察她的反应成了他每天的生活。很快,他失落地发现,她的的确确一点都不在乎他,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他,逃离江家。
她不在乎他,可是他却对她有了男人对女人的**。他像幼稚的小孩,变着法儿为难她,可是又看不得别人欺负她。
他试图说服自己,他对她的渴望只是生理需求,于是他选择了最安全的杏红。可是他居然做不到。他抱着其他女人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她。前世今生,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令他左右为难,坐立不安的女人。
他绝不承认自己爱上了她。他从不相信爱情。现代的时候,他是私生子,他的父亲有无数的女人。从他懂得男女之事开始,一直有女人投怀送抱。他从不认为她们爱上了自己,她们喜欢的不过是他的钱。
他从没有爱过任何女人。他告诉自己,只要征服了她,说不定他就会对她失去兴趣。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他从来没有喜欢一个女人超过一个月。他强吻她,他威胁她,他逼迫她,可是他又期待她的反抗。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不是要她屈服,他只想让她露出本性,他想逼出她的真心。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怪圈。他渴望她,他几次差点与她圆房,可最后一刻,他放弃了。他第一次觉得,男女之事不是生理需求,不是追求刺激。他希望他们的第一次是两情相悦的,他甚至想到了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他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了她。既然他爱她,就绝不会放她离开。他努力想让她爱上自己,但是他一次次失望。他永远看不到她的真心。
当他近乎绝望的时候,她却径直跑向了他,投入了他的怀抱。他又是惊喜,又是错愕,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们的关系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之后的日子,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云端。她的热情,她的娇美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从没有如此迷恋一个女人。可是在身心愉悦的背后,他又隐隐担心。他不断向她重复,他爱她,只爱她一个,他不会纳妾,也不会收通房,可她不喜欢他送的礼物,不允许他在旁人面前与她有亲昵的举动。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依旧隔着一层纱。面对她的温存体贴,他仍旧看不清她。他甚至觉得,她随时准备全身而退。
他知道他们还年轻,不必急着生孩子,可是他的心很不安,他总觉得唯有他们有了孩子,她才能完完全全属于他,安安心心留在他身边一辈子。其实他要的不是儿子,而是她的承诺,相守一辈子的承诺。
避孕药的事,他原谅了她,同时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他一次次告诉她,只要她对他说实话,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哪怕她一辈子不愿意生孩子,他都可以接受,他只要她坦诚面对他。最终,她还是令他失望了。她无情地践踏了他的爱情,她压根从没有爱过他,一分钟都没有。
他想过放弃,可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仍旧只是她。就算是死,他也无法放开她。他决定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他不惜改变自己,迎合她。他强迫自己成为她口中的正人君子。他读书,他练字,他做尽一切她喜欢的事,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原来,她不爱他不是因为他是纨绔子弟。她不爱他,不爱就是不爱,哪怕他变成她喜欢的类型,她仍旧不会爱他。
终于,她决定悄悄离开他。他彻彻底底放弃了。他输了。
前世今生,他都只有二十岁。二十岁,谁没有失恋过?二十岁,谁没做过傻事?为了将来,早些分手才是明智的,说不定他一转身就能找到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女人。她不珍惜他的爱情,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他用这几句话安慰自己。他咬着牙偷偷为她打点一切。他对自己说,好歹夫妻一场,他是男人,应该大度一些,大家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多简单的四个字,但只有他知道,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心痛与无奈。他不会虚伪地祝福她,找到属于她的爱情。他已经用实际行动保证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对她,他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2,错失
江世霖原本以为,是她践踏了他的爱情,放弃了他们的婚姻。他对她仁至义尽,他问心无愧。
直到她走了,他才发现,她从来没有蓄意堕胎,相反的,她同样爱着他。他们之间不过是有心人士制造的一场误会。她选择离开,因为她误以为他不想要他们的孩子,而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原本他应该与她一起庆祝,好生呵护她,结果她不知所踪,而他只能独自面对满室的冷清。
他与她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足一年,可整个池清居满是她的影子。他总是在恍惚中看到她在窗边看书,她在桌前写字,她坐在床边对着他笑。
她不是妖娆的绝色美人,但在他眼中,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他爱她,他对她的爱一向有增无减。他必须找到她。可是他已经找了她十天,她到底在哪里?
江世霖犹如困兽一般,从卧室走到书房,又从书房走回卧室。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想看到她,可是她连一张画像都没有留下。
他失神地坐在她坐过的椅子上。他不会放弃寻找她,可是她到底躲在哪里?她刚刚怀孕,不可能走远,可是他几乎把涿州城翻过来了,他也时刻留意着夏家,但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江世霖环顾四周,寻找她留下的影子。突然间,他看到了架子上的木匣子。那是她送他的生辰礼物。每次他送她礼物,总是想看到她欢喜的表情,可是她送他礼物的时候,他却没有仔细看清楚。他一早知道她会送他什么。他虽然不至于失望,但并没有十分高兴,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知道,她托伍师爷寻找典籍
江世霖从架子上拿下木匣子,慢慢打开匣子。人唯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如果时间能回到那日,他一定会很高兴地收下她的礼物。他拿起最上面的书册,随意翻开一页,立马发现了不对劲。书上全是她的笔迹,她送他的是她的手抄本。
江世霖无法描绘这一刻的心情。他拿起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每一本都是她一字一句写下的,她并没有敷衍他,随便找一套书籍送给他,她也不是不关心他,压根不知道他早就有了一套。相反的,她大概是看到那套书籍旧了,有残缺的地方,所以她才辛辛苦苦誊写了一份。
他在这时才记起,在他生辰之前,她总是一个人关在书房,不让他进去。他想当然地以为,她在处理自己的嫁妆,不愿他插手。虽然夫妻之间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可他一直觉得,她把他摒除在她的人生之外。原来是他错了,又是他误会了她。
江世霖一页一页,一本一本看着她隽秀的字迹。当他拿出最后一本书籍,他在匣子的底部看到一个信封。他急忙拿起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但他知道,一定是她写的。如果他没有把所有的书册都拿出来,压根不会发现这封书信。她一定是故意的。
他用颤抖的手展开信纸,的确是她的笔迹。不同于书册上端正秀丽的笔迹,这封信她写得很仓促,笔迹略带潦草。她一定是在事后才放进去的。他迫不及待往下看。
3,诀别信
江世霖: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压根不会打开匣子,所以这辈子你都不会看到这封书信,但是我必须向你交代一声。不管你信不信,这份礼物是我用心准备的,我以为你会喜欢,原来是我错了。
先前的种种,避子药的确是我命钱妈妈准备的,早在我们圆房前便已经在我手中了。在我被崔文麒绑架的第二天傍晚,我犹豫着要不要吃药的时候,你走进了厢房。我心虚地藏起了盒子。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希望我能怀孕,所以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你。那天晚上我没再折回厢房,但第二天,我还是吃了药丸。
你可以骂我自私,我也承认,我的确胆小。那时候,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不确定你会喜欢我多久。在我被那些所谓的家人塞入花轿的时候,我就决定不惜一切离开涿州,彻底摆脱江夏两家。一旦我们有了孩子,我就只能一辈子留在江家。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喜欢上别人,所以终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
我的决心只坚持了一天,仅仅一天。当你说,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你会牵着我的手,直至白发苍苍,我真的很感动。我不断告诉自己,这些话不过是你用来哄女人的伎俩,但我还是相信了。我把药丸全都倒了,把空匣子锁在抽屉的最底层。我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即便哪天你不喜欢我了,也会有我们的孩子代替你喜欢我。我不能忍受你喜欢上别人,我可以捂住自己的眼睛,堵住自己的耳朵。只要不看不听,我就不会难受。
我把每一天都当成是你喜欢我的最后一天。那些日子,你总喜欢故意惹我生气,再哄我开心。我明知道这是你一贯的把戏,却总是不由自主走入你的圈套。我不喜欢自己的心情总是受你左右,但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高兴的。
我一直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别人。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们之间的裂痕居然来自那匣子避子药。
我努力向你解释,我后悔不该留下那个匣子,结果却发现,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开始厌弃我了,你需要一个不喜欢我的理由。
那时候,我曾傻傻地想,我可以想办法赢回你的心,我应该为我们的将来努力。我真的很努力地祈求你的原谅,可是最后我却知道了,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你们江家生儿育女的工具。那一刻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试过一次又一次发现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那种感觉吗?紫鸢对我的忠心是假的,崔文麒的仁义道德是假的,甚至父亲母亲的恩爱和谐也是假的。当我发现,你对我的喜欢也可能是假的,我没有勇气去求证,我不想知道真相。
那段日子,我疯狂地想要一个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决定不再喜欢你,我可以把我的爱全部倾注在我们的孩子身上。我甚至已经想好了,我可以和孩子搬回未明阁,我会悉心教导他。
可能是我上辈子对你们江家做了太多的错事,所以老天让我这辈子回来偿债。我怎么都没办法怀上孩子。
我不知道日子应该怎么过下去,而你对我,一天比一天冷淡。你总是很忙,每天都早出晚归。你宁愿一个人留在书房练字,也不愿面对我。为了躲避我,你决定上京。你不再希望我怀孕。这一切的一切告诉我,我害怕的那天终于到来了。我不得不选择未来的人生。
若是我没有怀孕,我可能会选择留下。留下,至少还能看到你。可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那么自私。
我可能怀孕的事实让我决定放手。我告诉自己,我不过是回去最初的计划,我从一开始就打算离开涿州的。而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不想要他,他对我而言却是上天的赐予。我会用自己的生命爱他,我只要他过得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离开比我想象得容易,而我也发现,你在暗中协助我。原来,你一直在等着我主动离开你。
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很难过。这种难过又像是一种解脱。是你希望我离开的,所以我带走了你的孩子,我根本不必觉得愧疚。我唯一应该愧疚的是我们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这辈子,我只会对我的孩子愧疚,因为是我让他没有父亲。
我走了,而你自由了。将来,无论你娶哪家的小姐,我想,老爷那么疼你,一定会替你选一个最好的。
祝福的话我说不出口,不过我们也算夫妻一场,我应该提醒你,我们没有喝合卺酒,老爷太太也没有喝我的媳妇茶,拜堂那天,我只是和一只公鸡叩首。凡是大家闺秀都很重视嫡妻的名分。我想,她们应该很高兴,世上从没有我这个人。
这辈子,我们再不会相见。其实我没必要对你说这么多,你就当这是我的报复吧。我只想让你知道,你错过了我的爱,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会错过下一个女人,至少不要让她像我这般绝望。
我谁都没有带走。我想,你不会为难留下的那些人,更不会为难我的母亲。至于“我”,你让我急病而亡也好,给我扣上私奔之名也罢,于我已经没有区别了。
未来的日子,我会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充满阳光的地方落脚。我带走了两千两银子,是你以前给我的,我并不会觉得愧疚,或者觉得自己欠了你什么。于你,我不再是你的妻子,或者从来都不是;于我,在我承认我喜欢你的那天,这辈子你都是我的相公。是你说,妻子花相公的银子是天经地义的,所以我会心安理得地用你的银子,安逸地过完下半生。
至于我会去哪里,虽然不是你安排的目的地,但我的心又冷又累,所以我会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定居。我想,被阳光照得久了,我的心自然就暖和了。
到了目的地,我大概会先买下一个宅子,再找两对老实的夫妻看守门户。平日里,我会看看书,弹弹琴。或许我会找师傅教我吹箫,画画。父亲用一辈子的时间种出粉色的木槿花,你说,若是我也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会不会种出蓝色的木槿花?
你一定不屑回答我这个问题。的确,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像从前的我压根没想到,我还是走上了远去的道路。曾经爱过,恨过,怨过,现在一旦下了决心,整个人反而平静了。
回眸过往,除了你不再喜欢我,你对我一直很好。无论是父亲的死因,还是安置母亲,又或者是替我报仇,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其实这句“谢谢”不足以代表我对你的感激。很多的事,你都让我很感动。我想,正是这些感动,让我越来越喜欢你。可惜,就像我当初的担心一样,当我喜欢你了,你就对我失去新鲜感了。
现在的你是如释重负,还是气恼我的擅作主张?不管是哪一种,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很快你就会娶妻生子,忘了我的存在,而我终于完成了一开始的计划。
其实,最近这段日子,我经常在想,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我们的起点错了。
我至今仍然记得我们在明月楼后巷的第一次见面。那天的你很可怕。我虽然努力装着不怕你,但我到底还是害怕的。之后的日子,看着病床上的你,我经常想起那一幕。只要一想到你掐着我脖子的模样,我就恨你。我甚至觉得是你害死了我的父亲。
我们真正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你醒来那天。在你眼中,我是意图和男人私奔的不贞妇人。那一天,那么多人知道我的事,我想你也是恨我的吧?至少一定是厌恶我的。
如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我彻底走出你的人生。回眸过往,我们的关系是从“恨”开始的,所以我们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最后我想告诉你,在开始和结束之间发生的一切,我不会后悔。我只是希望,如果有来世,我们永远不会相遇。
4,重逢
自从看到夏堇的“诀别信”,江世霖整颗心就像猫抓似的,恨不得时间能够回到过去。他一直觉得,是她辜负了他的爱情,可实际上,是他伤害了她。他从未想过,过去的他会在她的心中留下阴影。他一直认定她对他有所保留,是因为她不爱他。实际上,正是因为她爱他,她才会害怕、无助,才会因为担心不敢付出。
他一直用现代的自己爱着她,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真实的,他们的婚姻也是平等的,他向她承诺一夫一妻,他用现代的标准要求她,却忘了她是不折不扣的古人。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他们之间不能再有误会了。
江世霖用尽一切办法寻找她,终于,他想到了她的奶娘。怀孕的她需要有经验的人照顾,他怎么会忘了,奶娘一直是她最信任的人。
推开残旧的院门,他看到她躺在葡萄架下安睡,书册遮住了她的脸,他几乎忘了呼吸。他终于找到她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他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她没有发现他。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他悄悄拿起书册。她的脸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的手指轻轻碰触她的脸颊,他感觉到了她的体温。他并不是做梦。
“木槿?”他的手掌紧贴她的脸颊,他的目光紧盯着她。这一刻,他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她终于回到他身边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允许她离开他的视线。
夏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在做梦吗?她轻轻蹙眉。这些日子,她强迫自己忘记他,可她总是不期然想起他。她的的确确怀孕了,她****夜夜都在告诉自己,有孩子就够了,她根本不需要他。可惜,她怎么都无法忘记他。有时候,她莫名其妙觉得悲伤,有时候又觉得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 。
“不要想他!”夏堇喃喃自语,用力闭上眼睛。
江世霖微微一愣,随即马上意识到,她也在思念他。他用力抱住她的肩膀,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我一直在找你。”他低头呼吸属于她的气息。
夏堇终于发现,她不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她选择离开,是他默许的,甚至是他的期望。她只不过没有按照他的期望,坐着王奎的马车去江南。按她的计划,她的确要去江南,去一个温暖的地方从头开始,可是在那之前,她必须先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稍微大些再上路。难道他知道她怀孕了?他想逼她放弃孩子?他以为她会用孩子威胁他?
“我没有怀孕。”夏堇脱口而出。
江世霖失笑,手掌隔着衣裳抚摸她的小腹。他差点忘了,她怀孕了,他们即将有一个孩子。
夏堇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吕嬷嬷她们说了什么,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奶娘把一切安排妥当,随我一起去江南。我们很快就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爱你,一直都爱。我放你离开,也是因为我爱你。”
夏堇瞪大眼睛看他。她摇头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只知道,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笨蛋,我只问你一句,你爱我吗?”
夏堇抿嘴不语。
“你以为你离开了,就能忘记我吗?”
夏堇转头不去看他,一字一句说:“这个世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
“木槿!”江世霖无奈地叹息,“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因为太爱你,不想你郁郁寡欢,才忍痛放你离开……”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我现在很好,将来会更好……”
“可是我过得不好,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江世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想怎么样?他要带她回家,他有很多很多的话对她说,他会与她一起守护他们的孩子,但在此之前,他想吻她。他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看她。这些日子,他都快疯了,身心憔悴,可她还似以前一般美丽,甚至,她的神色中更添了几分柔和妩媚之色。他知道她在生气,她又在瞪他,犹如他第一眼看到她,她也是像此刻这般,生气地瞪着他。
江世霖低头亲吻她。他不想吓着她,他本想慢慢品尝她的甜蜜,唤醒脑海中的记忆。事实上,他的记忆根本不需要唤醒。当他感受到她的气息,身体就像条件反射一般紧紧抱住她,嘴唇情不自禁吸吮她的。
夏堇用力捶打他的肩膀,试图摆脱他的钳制,可他就像没有知觉一般,只是一味紧紧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陷入了她的长发,他的右手正在她的后背游离。他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他不满地轻咬她的嘴唇,试图撬开她的牙齿。
他们太熟悉了,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他们已经分开了。即便她仍旧爱他,他也没资格这么对她。她用力推搡他的肩膀,却被他抓住了手掌。他一指一指掰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她想要摆脱他,可是他却愈加温柔地亲吻她。他亲吻她的下巴,描绘她的唇形,他又在勾引她。她用力转过头,生气地大叫:“你到底在干什么!”
“嘘,我待会儿再解释。”他再次亲吻她。
夏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屈服,她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爱上他。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虽然看似恶劣凶狠霸道,不讲道理,可是他从来不会真正伤害她。在很早之前,他也总是像现在这般强吻她,可更多的时候,他总是在引诱她,就像此刻。她知道,她不给他反应,他是不会罢休的,他就像执拗的孩子,一定要她迎合他,他才肯罢休。
早在决定离开江家那天,夏堇就想与他一刀两断,可是离开之后,她才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重生之初那个了无牵挂,一心只想好好活着的女人了。即便他不爱她,她也依旧思念他。或许在她发现自己爱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留在她心里了。
夏堇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她告诉自己,就当是告别,是最后的回忆。只要她坚持离开他的决心,他不会强留她的。不管他为何出现,其实他一直是心地善良的。只要她好言相求,他不会为难她的。
想着这些,夏堇更觉得悲凉。他既然不爱她了,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还要吻她?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只会令她更加不舍?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别哭!”江世霖慌忙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我是过来接你回家的。这辈子我们都是夫妻。”
“我想去江南,你默许了。你不能出尔反尔。”
“你想去江南,是因为你以为我不爱你了。我默许,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为了假装喜欢我,每天都郁郁寡欢……”
“我一早知道,总有一天你会不再喜欢我……”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江世霖低吼。
“你设计王奎与我巧遇,就是想把我远远送去江南……”
“笨蛋,是你计划去江南,我怕你路上有危险,才让他护送你。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如此大费周章吗?如果我不在乎你,我会把手上的现银全部换成银票,偷偷放在你的行李中吗?如果我放得下你,我会一早派人去你的目的地打点一切吗?”
“我不明白。”
“你一定没发现是不是?”江世霖叹息,“你在木匣子里面放了一封信,我也在你的行李中放了一个信封,只不过里面不是书信,是银票。”
“所以你是看到那封信……”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江世霖捏住她的下巴,“在你离开那天,我就开始找你。为了找你,我几乎把涿州城翻过来。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和奶娘一家从没有离开村子。”夏堇摇头。
“那你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夏堇再次摇头。
江世霖伸手抱住夏堇,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我不该相信王婆子,我以为她对母亲那么忠心,就不会害我,结果一直是她挑拨我们的关系,让我们误会彼此……”
“可最后那段日子,你对我那么冷淡……”
“因为我想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江世霖满心懊恼,眼眶泛热,“是我太笨了,才会上当。若不是我,我们就不会没了第一个孩子。”
“你说什么!”夏堇惊愕万分。
“是王婆子令你流产的。”
“所以不是我不小心?”夏堇怔怔地看着江世霖,见他肯定地点头,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一边哭一边说:“我一直很难过,一直很后悔,一直在埋怨自己。”
“好了,没事了。”江世霖轻拍夏堇的背,低声说:“家里的事,已经全部处置妥当了。回家之后,你再也不需要担心。这辈子我都会在你身边,你可别有了孩子就忘了爹,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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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也完结了,大家看完之后记得投一下页面的完结投票啊!还有评价票,至少有500人有系统送的评价票,呜呜,为啥都不投呢?
新书什么时候开,暂时还没决定,仍旧是古言,不过这次的故事发生在江南的海边小城,与海盗有关。欢迎 到读者群或者围脖勾搭我。q群:142112353,围脖两边都是nichy07,认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