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威胁
江世霖看着夏堇,夏堇同样凝视着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谁都不舍得打破这一刻宁静。许久,夏堇终于发现,江世霖穿着喜服。她低头看去,她同样换上了吉服。她正奇怪自己为何看得这么清楚,就见原本黑漆漆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蜡烛。确切地说,他们被满室的红烛“包围”了。
“你……”她的惊愕无以复加。她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处。房间被布置成了喜房,却处处透着熟悉感。仔细辨认,她发现屋内的小摆设与她闺房中的那些小玩意很相似,但她的眼睛所触之物都是新的,应该是他照着她的喜好找人定制的。
“你为什么做这么多事?”她很感动,感动得想哭。
“别哭。”江世霖捧着她的脸颊,“我本想看你披着红盖头,与你拜堂,但吕嬷嬷说,那样不吉利,所以我们只喝合卺酒。”
“就连吕嬷嬷也……”夏堇哽咽。
“不要说这些了。”江世霖用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花,“从今天开始,再不是我逼婚于你,而是你心甘情愿嫁我为妻。虽然我没能亲自迎亲,但那些木槿花是我送你的聘礼;虽然我们不能再次拜堂,但是全涿州的人都看到我献给你的真心。待会儿,等我们喝完合卺酒,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妻子。”
夏堇看着江世霖,久久无语。每个女人都期待自己的婚礼。自从意识到自己爱上江世霖后,她一直很遗憾,他们的婚礼没有他的参与。她从未与他说过,因为那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可是他居然安排了今日的一切。她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惊喜”来形容。
“怎么不说话?”江世霖的神情染上了几分紧张。他懊恼地说:“好吧,那些烟火不像木槿花,可是我的确很想做成木槿花的样子。”
“刚才我就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木槿花。我真的很高兴。”
江世霖暗暗吁了一口气,故作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吧?”
“什么?”夏堇一时没回过神。
“在我费尽心机准备烟火,布置房间,安排‘绑架’的时候,你却一直对我欲言又止,宁愿找来喜打探,对我却只字不问。其实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夏堇一阵心虚,低头说:“我一早就已经知道,是我误会了。”
“你到底误会了什么?”
夏堇紧咬下唇,不敢回答。她也讨厌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可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怎么能对他说,因为他对她太好了,所以她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如何能告诉他,她对他越好,她就越害怕,终有一天,他不再喜欢她。
“木槿!”江世霖催促一声。
夏堇轻轻摇头,低声说:“其实我知道的,你对杏红不过是主仆之谊,可有的时候,我就是会莫名其妙地觉得,你对她很关心,然后我就会很难过。我没有对你说,因为我知道那只是我的胡思乱想,可是我没办法制止自己……”
“真是笨蛋!”江世霖叹息,“所有人都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个,偏偏只有你不相信我。”
夏堇低头不语,默默靠着他的肩膀。她怀疑过他和杏红的关系,事实上,她怀疑的不是杏红,而是他的过去。她听过太多有关他的“丰功伟绩”,她亲眼看到明月楼后巷的他是多么冷酷无情。她从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可是她的的确确喜欢他。她向他承诺一辈子,她也渴望与他白头偕老,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害怕自己会成为他的过去,她会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就连她的父亲都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怎么能奢望一个纨绔子弟为她浪子回头。或许,爱上他,就注定一定会受伤。
江世霖拥抱着夏堇,心中五味陈杂。他轻拍她的背,低头在她耳边说:“今天就是我们的新开始。记着,我因为喜欢你才娶了你,而你心甘情愿嫁我为妻。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怀疑与隐瞒,记住了吗?”
夏堇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头。
“你不会又在掉眼泪吧?”江世霖试图缓和气氛。
夏堇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腰。他的怀抱让她觉得温暖,他的心跳让她安心。“谢谢你,为所有的事情。还有,我喜欢你,这辈子都不会变。”
“仅仅喜欢是不够的,你必须爱上我,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哪怕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你最爱的人只能是我……”
“你不要得寸进尺!”夏堇抬头看他。他早就是她最爱的人,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其实我很想得寸进尺的。”江世霖叹息,轻抚她的脸颊,嬉笑着说:“我本来打算劫持你之后,先蒙上你的眼睛,再把你绑在柱子上,好好与你恩爱一番……”
夏堇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他在说笑话吗?
“我怕把你吓到,这才作罢。如果我一早知道,你不用眼睛看,就能认出我,我一定要试一试……”
“江世霖,你又在胡说八道!”
江世霖一脸惋惜地摇头,片刻又点头道:“我看不如这样,若是下次你再怀疑我,我就把你绑起来,好好教训你一下,用行动证明,我到底有多爱你。”
“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啊,就是威胁,谁让你总是让我猜你的心思。”江世霖说着,牵着夏堇行至桌前,“好了,我们喝合卺酒,你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后悔的。”夏堇低声承诺。
江世霖执壶的右手微微一怔,很快把两只酒杯注满。夏堇主动拿起一只杯子,抬头看他。江世霖准备了很多诸如“百年好和”之类的话,可是看着她,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失神的拿起酒杯,与她双臂交缠,一口饮尽杯中的美酒。
两人手中的杯子不及放下,江世霖已经倾身吻住了她。不知过了多久,夏堇气喘吁吁地说:“我们不能太晚回去的。”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们哪里都不去。以后这个宅子就是你的。”江世霖说着,再次注满了酒杯,暧昧地笑道:“你一定不知道,交杯酒其实有很多种喝法。我们有一整夜,我慢慢教你,保证不藏私。”
第347章 爆发
江世霖和夏堇直至第二天下午才回到江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前一晚明月楼那么大动静,几乎全城的人都看到了。不知道是江世霖的叮嘱,亦或是众人素知夏堇脸皮薄,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半句。不过即便所有人都假装不知情,夏堇依旧情不自禁心虚。每当忆起江世霖层出不穷的“喝交杯酒的方法”,她只觉得脸红心跳。
自江世霖醒来后,她做了太多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是他把她带“坏”了?又或者在他面前的她才是她的本性?将来,他会不会觉得她不够正经?
在忐忑与甜蜜中,夏堇专心准备江世霖的生辰礼物。她自知不如他懂得安排节目,也比不上他主意多,但这份礼物是她一笔一划写下的,连带放置礼物的盒子也是她亲手包装的。她希望这是他在生日当天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第二天一早,丁香还不及叫起,夏堇已经醒来。虽然他们已经同床共枕几个月,但是自从那晚之后,她觉得每一晚都像是新婚之夜。他永远都能让她错愕,又让她惊喜。她转头朝他看去。晨光中,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他的俊秀无人能及。她伸手碰触他的脸颊。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觉得他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母亲告诉她,最为妻子,她应该睡在床外侧,伺候丈夫睡觉,起床。合格的妻子必须永远比丈夫晚睡,早起。可是他却坚持睡在外侧,每晚都是他关窗吹灯,早上也不需要她伺候,反而是他照顾她。他唯一的要求,他想亲她的时候,她不可以拒绝。
“这么早醒了?”江世霖抓住夏堇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口,侧头看着她。
“今天是你的生辰。”夏堇同样看着他,“如果你不嫌我不精厨艺,我想去厨房给你煮一碗面条。”
“我喜欢你都来不及,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江世霖转身压住夏堇,暧昧地笑道:“不过在我们起床前,先让我亲一口。”
两人在床上腻味了好一会儿,直至丁香叫起,才匆匆起床。夏堇梳妆打扮完,正想去厨房给江世霖煮长寿面,小丫鬟已经端着面条和鸡蛋进屋了。
夏堇听到江世霖说,长寿面不过是个形式,厨房既然已经准备了,她就不用过去再做一碗,她的心中不禁失落。
早饭过后,夏堇正想第一个把礼物送他,下人们依次进屋向江世霖磕头。很快,小潘氏、小尤氏,连同江世澈,以及远在城外的大潘氏,江世熙都送来了礼物。
夏堇暗暗后悔,她应该在早膳前就把礼物送他。好不容易送礼的人离开了,江光辉派人把江世霖叫走了。
看着江世霖远去的身影,夏堇更是懊恼。他一早已经告诉她,中午,江光辉会替他在外面设宴,除了过生日,更重要的,把他正式介绍给商场上的人。待到晚上的时候,他会在明月楼摆宴,招呼他的朋友。虽然他告诉她,他会尽早回来,但她猜想,他恐怕得在子时以后才能脱身。
江世霖走后,夏堇去蘅安院请过安,便在书房看书。不多会儿,丁香亲自捧着茶水进屋。
“有事?”夏堇随口询问。
丁香迟疑了一下,说道:“三奶奶,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早上三爷的寿面是杏红煮的。”
“她?”夏堇放下了书册,“她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不是一早就说过,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厨房吗?”
“回三奶奶,春桃告诉奴婢,在奴婢伺候您和三爷梳洗的时候,门上的婆子放了杏红进来。厨房的王婆子原本不让她进厨房的,但她苦苦哀求王婆子,说是包括去年在内,每年她都会给三爷煮寿面,从未间断过。今年是她最后一次给三爷煮寿面。”
夏堇本就对那碗寿面不满,这会儿听到这话,心中更是不悦,但是杏红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嫁人了,对象是张妈妈选的,杏红亲自首肯的。夏堇暗暗告诉自己,待她嫁人之后,再不会出现在江家,遂对丁香说:“这事我知道了,你去找守门的婆子及厨房的王婆子,告诉她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至于杏红那边,我们就当不知道。”
丁香点头应下,又忍不住对夏堇说:“三奶奶,杏红会不会依旧不愿意嫁人?现在她在外院,若是她偷偷去找三爷……”
“相公不会答应她任何事的。再说,婚事是她自己点头的,那时就算她寻死觅活都不愿嫁人,我也不会再容她呆在府中。”
听到夏堇说得绝然,丁香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她和吕嬷嬷都看得出,两个主子的感情更好了,特别是夏堇,她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与江世霖的对话也比以往随便多了。
“三奶奶,晚上您把生辰礼物送给三爷,三爷一定会很喜欢的。”丁香宽慰夏堇。
“他会喜欢吗?”夏堇忐忑,“我实在想不出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其实今年还好,明年就是他的戴冠礼,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三奶奶,还有整整一年时间呢,到时您就知道应该送三爷什么礼物了。”丁香抿嘴轻笑。
主仆俩人说着话,很快便是午膳时间。夏堇歇了一个午觉,才刚起身,就听小丫鬟回禀,江世霖回来了。她心中奇怪,打开房门就见江世霖径直往厢房疾步走去。她不明所以,跟着他的脚步行至厢房门口,就见他弯腰立在梳妆台前,一把拉开了最下层的抽屉。他的动作极猛,抽屉的小铜锁应声落地。
一瞬间,夏堇只觉得浑身冰冷,全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冲。那个抽屉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空盒子。盒子里曾经摆放着避子药。这些日子,她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江世霖的目光紧盯着抽屉中的木盒子。他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盒子,事实根本不是他想得那样,但盒子上清清楚楚印着药局的徽号。他拿出盒子,打开盖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但盒子内依旧飘散着草药的香味。
江世霖紧紧捏着木盒子,一步步走向夏堇。自受伤后醒来,他从没有如此生气,胸中的怒火早已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对她,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给她,可她居然偷偷服食避子药回报他!怪不得足足半年多的时间,她一直未有身孕。他甚至怀疑是他的问题,差点偷偷去看大夫。
“这是什么?”江世霖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若不是盒子够坚硬,恐怕他已经把盒子捏碎。
夏堇想要解释,但她说不出一个字。他很生气。一旦她亲口说出,她服食过避子药,他一定会更生气。她应该怎么办?
夏堇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江世霖答案。其实不用看她的表情,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为什么?”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为什么!”他重复。
“对不起。”夏堇的眼泪涌上了眼眶。
“不要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江世霖将要重重推开她,却只是把右手的木盒子用力摔在地上。
随着“嘭”一声巨响,木盒子四分五裂。“江世霖,混蛋!江世霖,混蛋”绿哥儿被屋内的动静吓到,扯开嗓子大叫。
“三爷,三奶奶!”吕嬷嬷、丁香等人闻声赶来,只见夏堇脸色惨白,而江世霖双目血红。
“都滚开!”江世霖怒吼。见众人只是面面相觑,他冷哼:“你们没听到吗?”
所有人不得不依次退下。绿哥儿不甘寂寞,再次在房内大叫:“江世霖,混蛋!”江世霖忽然笑了起来,放开了夏堇的肩膀。
夏堇的脑子里一团乱。她服食过避子药,她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该如何向他解释?“你听我说。”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江世霖。
“在你眼中,我永远都是混蛋,是不是?”
“不是的!”夏堇急切地摇头,眼泪再次涌上眼眶。
“不许哭!”江世霖命令。每次看到她的眼泪,他都会心软。他不想看到她的泪水。见下人们在院子内探头探脑,他抓着她入内,“嘭”一声关上房门。“不许掉眼泪,听到了没有!”
夏堇紧咬下唇,努力不让眼泪落下。她想要解释,她想要求得他的原谅,可是她说不出一个字。她的手在颤抖,她的身体也在颤抖。她知道他很生气,是她伤了他的心。
江世霖低头盯着夏堇。自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她,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强忍着眼泪,倔强得不愿说话 。在那一刻他就想征服她。他用尽办法逼迫她屈服,最后他爱上了她,做尽蠢事只想博红颜一笑,结果她却仍旧是原来那个她。
父亲不止一次告诉他,他们不是一类人。她与他的母亲一样,骨子里都是骄傲的读书人。她们只会喜欢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她们不屑银子,对他们这样的商贾,心中只有鄙夷。她或许会认命,迫于现实成为他的妻子,但她绝不会真心爱上他。她们可以是妻子,可以是母亲,仅仅因为她们不得不扮演这样的角色。
他的母亲不爱父亲,但少为他的父亲生下了他,可是她呢?她明知道他多希望她能怀孕,却背着他偷偷服用避子药。
原来他的真心只换来她的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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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应该还有一章的。我是每坑必填的好孩子,再扑也会按照大纲写完的。今天母上再次恩准我吃了几口榴莲,真的太满足了,实在不懂,为什么有人不爱榴莲呢?
第348章 拂袖而去
江世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的愤怒夹杂着心痛与不甘。直至这一刻他仍旧爱着她,可是她呢?当他深夜带她赏梅,当他在烟火下向她求婚,她表面感动,心里是不是正嘲笑他?
“没有话说?”他的心在滴血。他一拳打在她身后的门板上。手背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口撕心裂肺的疼。
“你听我解释。”夏堇抓住江世霖的衣袖。
江世霖重重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冷声问:“你只需回答我,盒子里装的是不是避子药?”
“是的,不过”
“你是不是服用过避子药?”江世霖的声音愈加冰冷。
夏堇突然觉得害怕。她一直告诉自己,将来的某一天,当他不爱她了,她绝不会缠着他不放,她可以远远看着他,她甚至可以离他而去。直至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不能失去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害怕失去他。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需要想,我只要你告诉我,那盒子不是你的,你从没有碰过盒子里的东西!”
“不是的,那是很早以前……”
“很早以前是多早?”江世霖抓住夏堇的肩膀,把她按在门板上,“你忘了我们是何时圆房的?是在你说,你喜欢我之后!我曾经强迫过你吗?我问你想不想要孩子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江世霖越说越生气。
他从没有强迫她履行妻子的义务。他一直等到她心甘情愿,才与她圆房。这就是说,她服食避子药是在她承认喜欢他之后。如果她真心喜欢他,为何不愿怀孕?
所有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她一直在说谎,她从没有喜欢他。就如同他父亲说的,她和她的母亲一样,为了生存,为了家人,为了她们自己的目的,她们可以成功地扮演妻子的角色,甚至会谎称喜欢他们,可实际上,她们的心中从没有爱,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江世霖低头逼视夏堇。她的眼中含着泪,白皙的皮肤苍白得可怕。每当看到这样的她,他总是会心软,可她是如何回报他的?他爱她,他想把全世界都给她,哪怕是在床第间,他也总是顾忌着她的感受,可她不止践踏了他的感情,同时也践踏了他的尊严。
“告诉我,你没有碰过盒子里的东西!”江世霖痛苦地低吼。
夏堇咬紧牙关,慢慢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你听我解释……”
“解释?”江世霖恨不得掐死她。这一刻,他宁愿她骗他,他宁愿自己不知道盒子的存在。这个房间他再也呆不下去,他不想看到她,他怕自己会失手杀了她。“不必解释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他推开她,用力打开房门,大步往外走去。
夏堇追着他的脚步跨出屋子,对着他的背影大叫:“我可以解释的。”她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只看他头也没回,扬长而去。她一下跌坐在院子内,冰冷的寒气包围着她。她很久没有这种冷彻心骨的感觉了。
“三奶奶,地上冷。”吕嬷嬷和丁香急忙上前,试图扶起她。
夏堇全身无力,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失去他,她已经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她抱住吕嬷嬷的手臂,失声痛哭,嘴里不断重复:“我可以解释的。”
吕嬷嬷和丁香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们只知道今天是江世霖的生辰,他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却大发脾气。她们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
“三奶奶,若是三爷误会了什么,待他气消了,解释清楚就是了。”吕嬷嬷轻声安慰。
“他没有误会。”夏堇一边哭,一边摇头。她说,她可以解释,但是她真的可以解释吗?药盒已经空了,他会相信她只吃了两颗吗?
吕嬷嬷和丁香生怕夏堇在雪地里受了寒气,半扶半抱欲把她带回正屋。可她却像疯了一样,突然推开她们,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厢房,跪在地上捡着木头碎片。
“江世霖,混蛋!江世霖,混蛋!”时至今日,绿哥儿依旧只会说这一句话。
夏堇泄气地扔下手中的木盒子碎片,抬头朝鸟笼看去。绿哥儿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那时候他嘴上说得凶恶,可后来他告诉她,他怕她一个人住在未明阁觉得寂寞,所以让绿哥儿陪着她,替她解闷儿。她想自言自语的时候,也算有个听众。他一向嘴硬心软。他对她的威胁从来没有付诸行动。
“不管他信不信,我都要去解释清楚。”夏堇喃喃,猛然站起身,只觉得一阵眩晕。
“三奶奶!”吕嬷嬷和丁香急忙上前扶她。吕嬷嬷低头看到木头碎片上的药局徽号,脸色微变,急忙朝丁香看去。
夏堇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吩咐丁香:“你去找春红的大哥,看看三爷是不是去明月楼了。”续而又对吕嬷嬷说:“去准备马车。我去见过母亲,我们就去明月楼。”
“三奶奶,今日天色已晚……”
“我会求得母亲同意的。”夏堇坚定地打断了吕嬷嬷。
吕嬷嬷看了一眼地上的药盒子,微微蹙眉。她隐约已经猜到怎么回去。她怕江世霖在气头上,夏堇这会儿去解释,只怕会雪上加霜。其实她一直觉得很奇怪,两位主子身体健康,又如此恩爱,照理不该半年多没有一丝动静。
待到夏堇回到正屋,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吕嬷嬷低声问:“三奶奶,那木盒子里面是否是避子药?”
“我只吃过两颗,剩下的全都倒掉了。”夏堇失神地陈述:“不管相公信不信,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吃了两颗,我并不是不想要孩子。”
吕嬷嬷见夏堇变相承认了,接着问道:“三奶奶,这药是何人给你的?看盒子上的徽记,分明是大爷打理的药铺。”
“是大伯的药铺?钱妈妈好似提过……我以为没人知道,相公是如何知道的……不对,大伯曾经提醒过我,他应该知道……”夏堇语无伦次,不过她抓住了一个重点,江世霖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现药盒子的存在。她亲眼看到,他走入厢房,径自走向梳妆台,毫不犹豫打开第三个抽屉。除了她自己,还有谁知道药盒的存在?难道是杏红?
夏堇心绪不宁。她不断告诉自己,事到如今,不管是谁向江世霖告密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必须找到他,向他解释清楚,求得他的原谅。
须臾,得知江世霖的确去了明月楼,夏堇前往蘅安院,请求小潘氏同意她出府。小潘氏初时不愿意,推说雪天路滑,天色已晚,不宜出门。夏堇顾不得其他,当着竹青等丫鬟的面跪在小潘氏面前,直言江世霖误会了她,她必须立马向他解释清楚。
小潘氏心中诧异,这才发现夏堇的神色不对劲。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她指定了几名丫鬟、家丁护送她。
夏堇心知小潘氏名为护送,实则监视。她一心只想见到江世霖,没也没想便点头应下了。
在朦胧的夜色中,马车在众多家丁护送下,驶出了江家的大门。在车轱辘碾压积雪的“咯吱”声中,马车缓缓驶向明月楼。
明月楼经过前段时间的“才艺比拼”,比往昔更热闹了。不过今日的明月楼虽然灯火通明,歌乐声不断,却是大门紧闭。大门上贴着红纸,红字上写着“东家有喜,歇业一天”。
夏堇急归急,心中知道她不能在江世霖众多朋友面前,堂而皇之出现,大喇喇把他叫走。她命马车驶入明月楼的后巷,让丁香上前敲门。
丁香抓着明月楼后门的门环足足敲了三十余下,门内才冷冷传来一句:“今日不待客。”
夏堇见状,下了马车,对着门内客气地说:“这位小哥,麻烦你帮我找春娘掌柜出来说话,就说家里有急事,想要劳烦她通知三爷。”
片刻的静默过后,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来人见到夏堇,慌忙打开后门,慌慌张张说:“三奶奶,小的该死,小的不知道是您来了。您快请进。”他殷勤地招呼夏堇入内,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挡住了夏堇的去路,歉意地说:“麻烦三奶奶在这里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三爷。”
夏堇不想为难他,轻轻点头,朝着不远处的灯火望去。虽然大堂的门窗都关着,但是她依旧能够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嬉笑声,乐曲声。
丁香望着小二远去的身影,心中不满。此时正值六九严寒天,路边的积雪足有一尺深,小二居然把主子留在风口下。就算主子不该冒然前来,至少也该请她们去暖和的地方等候才是。
吕嬷嬷见丁香直盯着小二,急忙拉了她一下,轻轻摇头。眼下,主子最不需要的就是火上浇油。更何况以她的经验猜测,恐怕屋内的情形不能让夏堇看到,小二这才让她们在原地等着。
大约半盏茶之后,屋内终于走出两个人影。夏堇见来人并不是江世霖,心中一阵失望。
春娘匆匆行至夏堇面前,对着她行了礼,歉意地说:“三奶奶,此刻三爷正在待客,不方便出来见您。他请您先行回家。”
春娘说得婉转,但夏堇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已经请示过江世霖,是江世霖命令她回家,不愿见她。夏堇焦急地问:“相公还说了什么?”
春娘低声解释:“三奶奶,这会儿三爷正与王公子、陈公子等等喝酒,实在脱不开身。”
夏堇猜测,一定是江世霖说了什么春娘不便转述的话,她这才避重就轻,故意岔开了话题。她抬头朝灯火辉煌的大堂看去。她一直以为江世霖随时随地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原来只要他不愿意,她想看他一眼都很难。
夏堇站在黑暗中,失神地看着明晃晃的灯火。她必须尽快解释清楚。她回头恳求春娘:“我只是想和相公说一句话,麻烦你再帮我问一问相公。”
春娘为难地看了看夏堇,犹豫片刻才点头应下,请夏堇在原地稍等片刻,自己快步折回大堂。先前开门的小二没有得到春娘的命令,尴尬地站在原地,结结巴巴解释:“三奶奶,三爷这会儿正和王公子喝酒,铃兰姑娘等等……”
“这位小哥,刚才劳烦你替我们开门。”吕嬷嬷急忙打断了小二,随手拿了一块碎银子塞给他,笑着说:“今日是王公子等等替三爷庆祝生辰,一年才一次,热闹些是应该的。”
“是啊。”小二连连点头,“王公子他们前两日就说了,今日一定要和三爷不醉不归。他一早就吩咐姑娘们准备节目……”
“这位小哥,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是啊”小二点头,与吕嬷嬷聊了起来。
夏堇默然无语站在一旁。她心知肚明,吕嬷嬷两次岔开话题,其实不想让她觉得,江世霖正在温柔乡乐不思蜀,所以不愿意出来见她。事实上,就算小二什么都不说,她也能想象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早在她嫁入江家之前,就知道江世霖平日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她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喜欢上他,她又能怨得了谁?
不多会儿,春娘疾步向夏堇走来,歉意地说:“三奶奶,三爷实在脱不开身,请您先行回家。”
夏堇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她没有勇气闯进去,她怕自己让江世霖在朋友面前下不了台,把他们的关系推入绝境。她回头向春娘道谢,客气地说:“麻烦你在方便的时候告诉三爷,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他说,今晚会一直等着他,直到他回家。”
回江家的一路上,夏堇一句话都没说。回到池清居,她勉强喝了一碗菜粥,一言不发坐在桌前等着,脑海中不断掠过她和江世霖相处的种种。
重生之初,她一心只想离开涿州,开始新生活。原本她可以离开的,可是江世霖的苏醒改变了一切。这一世,她的重生或许改变了很多事情,但他突然醒来同样改变了很多事的结局。如果他没醒,她就不会爱上他,她的心就不会如此痛楚。可是如果他没醒,她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他是她人生最大的一个变数。
夏堇胡思乱想间,东方渐渐泛白。平日里,就算他不回来吃饭,他也会遣人回来交待一声,可这一晚,他明知她正等着他,却选择了彻夜不归,杳无音信。他在惩罚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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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是穿越,重生,还是原装,大家应该很清楚了吧?今天编编问我后面还有多少字,我一下子懵了。等小江和小夏真正开始手牵手,坚定地往前走,就剩下揭示幕后之人了。其实大家对谁是幕后之人是不是同样一目了然了呢?
第349章 避而不见
夏堇前一日与江世霖吵了一架,晚上在明月楼吹了冷风,之后又在屋内枯坐一整夜,早饭过后便有些发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吕嬷嬷听到她吩咐春红,让她的兄长去明月楼找江世霖,她急忙跟了出去,一方面命人请大夫,一方面嘱咐春红的兄长,务必告诉江世霖,夏堇生病了。
在江世霖受伤前,他经常彻夜不回,小潘氏对他留宿明月楼并不觉得奇怪。得知夏堇病了,她亲至池清居探望,婉转地告诉她,夫妻要过一辈子,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是极平常的事。
夏堇心中明白,小潘氏以为她和江世霖吵架,所以她准备装病,试图把他逼回来。她的确希望他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小潘氏的话也提醒了她,混迹在胭脂丛饮酒作乐的江世霖才是真正的他。昨夜,若是她闯入明月楼,她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
想着这些,夏堇的情绪愈加低落。她想要解释,她想要挽回,但与此同时,她必须想清楚未来的道路该怎么走。她爱他,她不想失去他。可是或许,这一场犹如飞蛾扑火般的爱情,她注定是输家。
此时此刻,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要他们的孩子,仿佛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爱情的延续,证明他们曾经相爱过。其实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怀孕。她甚至暗暗决定,一定要告诉他们的子女,他曾经带着她雪夜赏梅,他在璀璨的烟火下对她说,他因为喜欢她,才想娶她。
他为她做过很多事。每一桩每一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可是一夕间,他不止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就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丁香。”夏堇扬声呼唤。待丁香进屋,她吩咐道:“你去把朱医婆请来。”
“三奶奶,先前已经命人请过大夫了。大夫应该快到了。”
“请朱医婆过来。”夏堇重复一声,不愿解释。
不多会儿,春红的兄长回来禀告,江世霖昨天后半夜就离开了明月楼,去了王二府上。
夏堇知道,王二离开明月楼,不可能没带着姑娘。她吩咐:“你去王家找来喜,告诉他,我有重要的话对三爷说。”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要让来喜知道,我病了。”眼见着春红的兄长走出屋子,她又叫住了他,艰难地说:“若是来喜说,三爷没空回来,再告诉他,我已经请了大夫,喝了药。”
春红的兄长离开后,夏堇只觉得整个人更难受了。幸好大夫很快就到了,替她把了脉,开了药方。不多会儿,朱医婆也到了。
夏堇遣退了所有人,私下问朱医婆:“婆婆,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所以我一直怀不上孩子?”
“三奶奶,您多虑了。上次的事,您并没有伤着身子。”
“那是不是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朱医婆见夏堇问得急切,急忙安慰她,告诉她既然她上次怀上了孩子,就表示他们的身体没问题。夏堇听到这话,更加焦急,追问:“那为什么我一直没再怀孕?”
“三奶奶,这才两个多月时间。有时候,您一直想着这件事,反而会怀不上。您放轻松,不要****夜夜总念着,说不定哪天就怀上了。”
夏堇见朱医婆来来去去依旧是先前那些话,让她替自己把了脉,便放她离开了。
朱医婆离开没多久,春红的大哥回来了,他没有见到来喜,更不要说江世霖了。王家的人告诉他,江世霖一早就离开了。他知道江世霖没有回家,又去明月楼询问,得知他没在明月楼,又折回王家。他使了银子,这才从王家的下人口中得知,江世霖与陈家三公子一块离开的。他匆匆赶去陈家,陈家的人坚称,不知道江世霖去了哪里。
夏堇又气又悔。她不该服用避子药,她不该留下一个空盒子,可是江世霖不止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还故意让她找不到他。她应该怎么办?
午饭过后,她喝了药,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恍惚间,她听到江世霖对她说,她辜负了他,从此之后他也不再爱她,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夏堇被这个噩梦吓得一身冷汗,醒来后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疼得厉害。她在床沿枯坐许久,命丁香替她更衣,急匆匆去了蘅安院。她想去明月楼等着江世霖。他避而不见,她就一直等着,直到他出现为止。
小潘氏一听夏堇要出门,断然摇头,说道:“不是我不让你出门,但你还在生病,今日天气又不好,实在不适合在街上乱逛。”
夏堇恳求:“母亲,我喝过药,身体已经无碍了,求您让我去一趟明月楼。我见到相公,马上就会回来的。”
“他根本不在明月楼,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他。”小潘氏再次拒绝。
“即便他现在不在,说不定待会儿就在了。母亲,我求您。”夏堇跪在了小潘氏脚边,“我只是想和相公说几句话,说完我就回来。”
“你快起来。”小潘氏命竹青扶起夏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瞒你了,先前来喜回来过。世霖让他告诉我和他父亲,他会在陈家住几天,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谁都不必去找他。”这话分明在说,是江世霖让小潘氏禁止她出门。
夏堇闻言,脸色愈加苍白。她颤声问,来喜什么时候回来传话。小潘氏报了一个大致时间,夏堇意识到,那是在春红的大哥去过陈家之后。这就表示,江世霖知道她三番两次找他。他不耐烦她的行为,所以让小潘氏限制她的行动自由。
夏堇不想在小潘氏面前掉眼泪,但她的泪水“噼里啪啦”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江世霖对她,从没有负气离开,从没有避而不见。这一刻,他宁愿他骂她,威胁她,也不要像现在这样。
忽然间,她想到了那个梦,他说,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恍惚中,她又想起了明月楼中那两个小丫鬟的对话。她们说,江世霖娶她,仅仅是为了要她生下继承人。难道在他眼中,她不愿生孩子,就等于没有利用价值了?
*****
小夏不是故意误解小江,只是她在那个环境,已经没办法冷静思考,凡是都只会往坏的方向考虑。
第350章 放不下
夏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池清居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进屋后直接躺下了,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的烧退了,但整个人更憔悴了。得知江世霖没有回来,也没有派人回来传话,她写了一封信带至蘅安院,恳求小潘氏替她送给江世霖。
回到池清居,夏堇把自己关在书房。她需要冷静,却怎么都没办法平静。她想要解释,她想要挽回,她愿意不惜一切换取他的原谅,可是万一她挽回不了呢?自上次流产之后,她一直没再怀孕,万一她不能替他生下儿子呢?都说女儿像母亲。她的母亲就是因为没能生下儿子,才酿出了那么大的悲剧。她的父母,表面上是恩爱夫妻,实际却是一对怨偶。她不想重蹈父母的覆辙。她应该怎么办?
夏堇在书房枯坐一上午。下午,她呆在厢房,听绿哥儿一遍遍叫嚷:江世霖,混蛋!
早上,小潘氏答应替她送信,这就是说,这个时间,江世霖已经看到了她的解释。如果他相信了她的话,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就算他不相信,她也希望他能回来质问她。可惜,他依旧音信全无。
入夜,夏堇勉强自己用了一小碗饭。她告诉自己,她不能放弃。如果江世霖不相信她信上所言,那么她就亲自去找他,当面向他解释。如果他还是不信她,那么她只能祈求他的原谅。她可以用任何代价换取他的谅解。小潘氏不让她出门,她可以哀求她,她可以借口给娘家送年礼。明天,她无论如何都要亲眼见到江世霖。
夏堇在晚饭后便睡下了。可是她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无奈之下,她只能命丁香给她煮一碗安神茶。她必须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去见他。
江世霖知道夏堇在找他。他故意不见她,因为他需要冷静地想一想。若是她直接告诉他,她暂时不想要孩子,他可以理解,毕竟怀孕生子很危险,而她过完年才刚刚虚岁十八。可是她当着他的面说,她想要孩子,却在背后偷偷服食避子药。他怎么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他收到了她的书信,但他没有打开看。他希望双方都能冷静三五七天,然后再心平气和,面对面谈一谈。他爱她,他永远都是他的妻子,未来她必定是他孩子的母亲。这是他的底线。
冬日的深夜很冷,只有呼呼的北风。江世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自家大门前,可是他都已经站在家门口了,没道理过家门而不入。
不多会儿,他坐在外院的书房,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一会儿觉得炭炉不够热,一会儿觉得房间太闷,一会儿又觉得灯光太刺眼。
“明明是她做错了,我为什么不敢面对她?”江世霖喃喃一句,转身走出书房,径直往池清居而去。
守门的婆子听到是他回来了,慌忙打开院门。吕嬷嬷和丁香匆匆迎了出来。两人皆暗暗松了一口气。丁香快走几步,欲先一步唤醒夏堇。
“不必了。”江世霖闷闷地冷哼一声。他离开两天,她不是应该寝食难安,努力想着怎么向他解释吗?她居然这么早就睡了!“你们都回屋去。我一个人进去。”他命令。
丁香想说什么,被吕嬷嬷制止,拉着她离开了。
江世霖见廊下再无旁人,这才伸手去推房门。随着轻轻的“嘭”一声,他意识到房门由内栓住了。他震惊地瞪着紧闭的房门。她居然拴上了房门!他很想一掌劈开房门,好好问一问她,她这是不希望他回来的意思?
江世霖在廊下站了许久。他很想转身而去。他爱她,但这个世界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她不爱他,不想为他生孩子,世上多的是女人爱他,巴不得怀上他的孩子。
江世霖深吸几口气才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他想伸手敲门,可是她打开房门之后,难道他要对她说:才两天没见,我就很想见到你,所以我回来了?他说不出这话,他转身背对房门,却又迈不开脚步。他告诉自己,她病了。虽然只是轻微的发烧,但也有可能因为喝了药,才早早睡下。
江世霖转身走到窗前,轻轻一推。虽然窗户没能推开,却也没有拴死。他眯着眼睛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内看去,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怨恨。屋子内很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事到如今,他都已经冒着严寒回来了,若是没能好好教训她,他岂不是太亏了?想到这,他伸手拨弄窗拴,试图打开窗户。
不远处,丁香站在回廊的转角,担心地说:“嬷嬷,不如我去叫醒三奶奶。万一三爷生气走了……”
“不会的。”吕嬷嬷摇头,“今日我已经打听过了,三爷从王公子家搬去张公子家,因为王公子想给三爷安排女人。还有,那天来喜回来送信,仔仔细细问过大夫,三奶奶生了什么病。三爷这么晚回来,没见到三奶奶他是不会走的。”
“可是如果三爷和三奶奶再吵架呢?”
“那天三爷那么生气,也只是一走了之,所以就算他们吵架也不会有事的。”吕嬷嬷笑着安抚了丁香一句。她隐约觉得,夏堇心中一直有一个结。或许他们把事情闹开了,她反而可以解开心结。
正屋门前,江世霖用手指拨弄窗栓,心中不断骂着脏话。他好不容易打开窗户,纵身跳上窗台,低声对自己说:“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绝没有第三次!”
江世霖跳下窗台,关上窗户,避开屋内的家具,小心翼翼行至桌前,摸索桌上的火石。他点燃烛台,朝床榻看去,床上毫无动静,夏堇睡得很沉。
江世霖愤愤地脱下大衣,朝一旁的小几扔去,故意打落了小几上的摆设。见夏堇没有翻身,更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拿起烛台,大步朝床榻走去。
锦被下,夏堇因那杯安神茶睡得很沉。江世霖坐在床沿凝视她。那天,他负气而去,他告诉自己,既然她辜负了他,那么他也没必要兑现承诺。她不爱他,他正好可以过上左拥右抱的生活。醇酒美人温柔乡,不知道是多少男人的梦想。可是他才喝了两杯,就觉得索然无味。那些女人身上的浓烈香味让他厌恶,她们的娇声细语让他烦躁。
更可怕的事,他的愤怒才刚刚消散,他便开始替她找理由。他一会儿告诉自己,她可能因为害怕生产,才不愿意怀孕。又或者,她觉得自己年纪太小,希望等两年再说。他甚至对自己说,也有可能因为他没能找出幕后之人,所以她没有安全感。
当他得知她生病了,他急忙派来喜回来探问情况,之后又去找大夫确认详情。他想安静地想一想,又怕她四处找他,挨了冻或者受了委屈,所以请小潘氏把她留在府中。先不论她是否喜欢他,他在外面煎熬了两天,可她呢?居然在床上心安理得地熟睡。
江世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平。他伸手想把她抓起来,手掌却情不自禁贴住了她的脸颊。两天没见,他从没忘记她的体温,她的馨香。
他久久凝视她的睡颜。他不相信过去的她一直在他面前演戏,可是她嘴上想要孩子,背后偷偷服食避子药也是事实。在他质问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否认。
“其实,那时候你应该断然否认,坚称你从来没见过那个盒子。我一定会相信你的。”江世霖低沉诉说,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夏堇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嘤嘤”一声,试图甩开江世霖的手掌。
她就连做梦也想摆脱他吗?江世霖一下被激怒了。他俯身吻住她,粗鲁地吸吮她的嘴唇。
第352章 裂痕
江世霖看着夏堇的表情,深深失望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个时代,女人只能依附男人而活。夏堇迫于现实,不得不适应生活,不得不依赖他。那不是喜欢,更称不上爱,只是向现实低头罢了。事实果真如父亲所言,无论是母亲,还是夏堇,都不会喜欢他们这样的男人。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他或许就像跳梁小丑一般。
江世霖转身仰躺在床上。他应该拿她怎么办?
夏堇见他不再看着自己,一下子慌了神。她用手肘撑起身体,急急解释:“很早之前,就算曾经被你抓回来,我还是想离开涿州。但是我没有自信,离开涿州之后,我可以养活自己,照顾母亲,养大孩子,所以我才让钱妈妈找来避子药……”
“你的意思,在我们圆房之后,你仍然计划离开?”
“不是的,不是的。”夏堇连连摇头,“你醒来之后,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圆房,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我只知道,万一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变,我不可能扔下自己的孩子……”她越说越混乱,懊恼地低呼:“总之,我真的只吃过两颗,其他的都是倒掉的。若不是你突然找到盒子,我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江世霖转头看她。他的心中也是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她,相信她哪些。不过她的这些话,让他抓住了一个重点,她说,她不可能扔下自己的孩子,而他,他早就决定,他的底线,她必须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平衡点。其实这个世上,有多少夫妻是真心相爱,至死不渝的?大家不过是遇到合适的人,在一起生活罢了。
夏堇见江世霖并不表态,心急如焚。“相公,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眼巴巴看着他,“我真的很想尽快怀孕,若非如此,我不会三番四次找朱医婆诊脉……”
“证明给我看。”江世霖突然开口。
“我明日就请朱医婆过来,你可以亲自问她。”
“不是这件事。”江世霖移开目光,转头看着床顶,“你想尽快怀孕,证明给我看。”
这事让她如何证明?夏堇呆呆地看着江世霖的侧脸,低声问:“你不相信我把药丸都倒掉了?”
“不是不相信。”江世霖摇头,“但是我需要你的证明。”
“你这分明就是不相信的意思。”夏堇掰过他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她很想告诉他,她曾经怀孕,是她没能保住他们的孩子。大概是老天在惩罚她,所以在那之后,她一直未能再次怀孕。
江世霖看到她快要哭了,下意识伸手,想为她擦拭眼泪,手掌却在半空中僵住了。他爱她,他原本以为她终有一天会跟上他的脚步,如今看来,或许他们会是一对和睦的夫妻,但她终究无法感知他到底有多爱她。
江世霖扶住夏堇的肩膀,平静地陈述:“你知道吗?如果把一只鸭蛋放在母鸡的窝里,待到鸭子孵出来,它会认为母鸡才是它的母亲。人也是一样,总是对第一眼看到的人事有特别的感情。”
“我不明白。”夏堇摇头。江世霖的表情让她心疼。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平日那种,他故意装给外人看的冷漠,他在伤心,仿佛是她伤了他的心。“相公,你可以去问钱妈妈,也可以去药局查问,那些药真的是我很早之前准备的……”
“你听我说。”江世霖轻轻笑了笑,接着叙述:“在我昏睡的时候,你经常在我耳边说话,那时候我就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那么伤心难过,如果我能帮你就好了……”
“可是我们一早就见过,你还说……”
“那时候可能是我病糊涂了吧。反正当我知道你决定离开,我拼命睁开眼睛,一心只想阻止你……”
“我知道,你说过,若是我被别人抓回来,一定会被侵猪笼。你还说过,就算我平安抵达苏州,也可能被抓回来。”
江世霖没有接她的话。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听到她和卫晨的计划,他是多么焦急。为了阻止他们,他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他其实就是那只鸭蛋,在不知不觉中,对错误的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你知道吗?我至今仍旧记得,那一天,你看着我的眼神,愤怒,不甘,恐惧。那时候,我一心只想让你屈服……”
“相公,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堇愈加糊涂了。
江世霖深深地失望。他在告诉她,他有多爱她,他从一开始就爱上了她,那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若他不爱她,他为何要救回与人私奔的妻子,他为何千方百计想要父亲接受她。大概是因为她不爱他,所以她压根感受不到他的心情。
江世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花。他能理解她的不安与惶恐,他也明白她为何四处找他,急于向他解释。这个世上,她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他。她的娘家,除了昏庸的祖父,年幼的兄弟,只剩下孱弱的母亲,贪婪自私的三叔父一家。而她呢?她没有谋生的能力,没有足够的银子,她只身离开,她的容貌只会给她惹来麻烦。她不依靠他,她该怎么生存?
江世霖暗自叹息,看着她说:“我只是在告诉你,以前我一心只想让你屈服,是我对你太差,你才会准备避子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夏堇握着他的手掌,使劲擦拭自己的眼泪,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那时候,他的确对她很凶恶,她也很生气,可是她早就发现,他只是说说而已,他从来没有真的伤害她。回过头想想,那些也是属于他们的回忆。“我知道的,你一直对我很好。”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别哭了,我都说了,避子药的事,算了,我不生气了。”江世霖坐起身,伸手抱住她,轻拍她的背。她说,他一直对她很好,可是他自己知道,当初为了否认自己爱上了她,他做过不少蠢事。那些事绝对称不上“他对她很好”。
江世霖心中酸涩,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莫名其妙回到家,他对她很生气,可是看着她,一切似乎又脱轨了。他已经无力追究,他不想继续自我折磨。
“木槿,之前的事,全都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我会让你过得好好的,不会为任何事忧心。”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的父亲强求爱情,他的母亲早早过世了。他不会重复父母的悲剧。撇去爱情,他们会是平凡而和睦的夫妻。
夏堇知道他不再生气了。可是他的话又让她觉得怪怪的。她抬头看他,用手指擦拭眼泪。“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你。”
“我知道。”江世霖苦笑。
“是真的。”
“我知道。”江世霖抱住她。她或许喜欢他,但那并不是爱情。他们的关系改变,在她被绑架那天。那时候他很高兴,因为她在卫晨与他之间选择了他。他原本以为,那是她的真情流露。现在想想,那只是人类的生存本能。那天,她若是选择了卫晨,只会害了卫晨,害了她。她一直是善良的,但与此同时,她一直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其实,他是她不得已的选择,她只能选择依靠他,她只能承认喜欢他。他们都生活在现实中。
*****
小江也是普通人。生气绝望都会让人看不清事实。
楔子 剑拔弩张
涿州地界,人人都知道江夏两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据传他们的祖辈曾是同榜进士。可惜时过境迁,夏家一代不如一代,至“知”字辈,只有夏知翰一人曾在秋闱中举,春闱却屡试不中。
夏堇是夏知翰的独女,母亲冯秀雅乃夏知翰恩师的女儿,知书达理,容貌秀丽。她生下夏堇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夏知翰是夏家嫡长子,又是唯一有希望入官场的人,自然不能无后。奈何父母做主为他收的通房,纳的妾室,他碰都不碰,甚至放弃了科举,在涿州办起了学堂,之后更继承了岳父的衣钵。
某一年,夏知翰破格收了一名寒门子弟崔文麒。崔文麒无父无母,身无长物,非涿州本地人,又非童生,夏知翰本不想留下他,但夏堇看他可怜,一时心软,求父亲收留他。其后夏知翰得知崔文麒乃故人之子,又见他聪颖好学,便有意将夏堇许配于他。
江夏两家原本并无交集,但正当夏堇满心期待崔家的提亲,夏家的大门被媒婆敲开了。媒婆替涿州城出名的纨绔子弟江世霖求娶夏堇。
不同于夏家的败落,江家正值鼎盛时期。
江氏嫡支虽一度迁居京城,但十多年前,在江世霖的曾祖父过世时,他的祖父以丁忧为名,索性致仕了。江老太爷辞官前乃正四品京官,显赫一时。
江老太爷在回乡的第二年便病故了。江家三兄弟按照江老太爷的遗言,在次年分了家。嫡长子江光耀顺理成章继承了公中的一切,庶子江光辉,三子江光煌分别得了不少田产及铺子。按照江老太爷定下的家规,自他之后江家嫡长子不得在朝为官,因此在守孝结束后,江光耀留在了涿州,而江光煌携家眷去了京城。据说江老太爷在生前就为儿子谋划周全。江光煌刚到京城就得了不错的差事。
说起江光耀、江光煌两兄弟,也算是涿州城家喻户晓的人物。两人不足二十岁便是同榜进士,同朝为官,一同娶了京城贵女。相比之下,庶子江光辉一向暗淡无光,年过二十才勉强过了童子试,之后便放弃了科举之路,自诩名士风流,其实不过是江家养的一条米虫。
不知道是江光辉运气太好,还是江家祖上积德,十多年前,江光辉分得的一块山地居然发现了煤矿。按律法,矿厂只能由官府开采,若是普通人家得了矿山,恐怕只会惹来麻烦,可江家在涿州有势,在朝廷有人脉。在江光耀和江光煌的帮助下,江光辉一跃成了涿州第一富户。
可能是有得必有失,江光辉的嫡妻,江世霖的生母尤氏在次年病逝。尤氏的葬礼过后,其妹小尤氏以照顾外甥为由,留在了江家。正当众人以为江光辉会娶小尤氏为续弦,他却出乎意料地娶了大嫂的庶妹小潘氏。众人嬉笑着感慨小尤氏打错了如意算盘之际,江光辉正式纳小尤氏为贵妾。八个月后,江世霖的庶弟出生。
一直以来,江氏一族都是涿州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正当小尤氏,小潘氏的话题渐渐淡去的时候,江世霖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
相比其堂兄、堂弟的贤名,他更多地继承了父亲吃喝玩乐、挥霍无度的“技能”。据传,他曾花五千两银子买一只蟋蟀,扔在地上一脚踩死。他也曾包下整间酒楼,用一百只鸡熬成一碗汤,只为博花魁一笑。
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江光耀与江光辉恳谈过,也亲自教育过江世霖,甚至让自己的儿子带着江世霖读书写字,奈何烂泥扶不上墙,牛牵到京城还是牛。江世霖根本就是无药可救的纨绔子弟。
夏知翰自不愿把独生女许配给江世霖,奈何江家态度强硬,毫无转圜余地。夏知翰决意去临县找媒婆,抢先一步定下女儿的婚事。
面对江家的逼婚,崔文麒亦是愤怒,决定去明月楼找江世霖理论。夏堇得知此事,生怕崔文麒毁了前程,急欲阻止,匆忙赶去明月楼。
明月楼,它不是青楼,却有妖娆女子陪酒。它不是教坊,却是歌姬舞伶趋之若鹜的地方。对普通百姓而言,明月楼的一道炒时蔬,价格等同于一家三口一个月的花销。就是这样一个奢靡的地方,几乎已经成为江世霖的第二个家。
空旷的马路上,夏堇带着贴身丫鬟紫鸢与小丫鬟春桃,坐着马车往明月楼而去。忐忑中,她悄然挑开车帘,只见雪花大片大片飘落。地面,屋顶、树木早已全白了,黑压压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因为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路上的积雪并不厚实,街上渺无人迹,但马车行得很慢,车轱辘的“嘎吱”声清晰而刺耳。马车内放置了两个炭炉,夏堇的手上捧着暖炉,但她依然觉得冷,心冷。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明月楼的后巷停下。夏堇揭开车帘,嬉闹声夹杂着丝竹声,迎面向她扑来。“张伯,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崔大哥可在里面。”说话间,她塞了几块碎银子给车夫。
车夫应声而去。紫鸢担心地说:“小姐,奴婢还是觉得不妥。”
“无碍,我们只需在这里等着。”夏堇对着紫鸢笑了笑。
“瞧瞧,这是谁家的马车?”
突来的男声把主仆几人吓了一大跳。
“你,你……我们马上就走的!”坐在车头的春桃结结巴巴。她们的马车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夏小姐既然已经到了,不如索性随我上去喝杯水酒?”年轻男子轻佻地笑着,伸手就想拉开车帘。他远远就认出这是夏家的马车。
“公子请自重。”紫鸢气呼呼地站到了车厢外,就见春桃已经被推倒在雪地里。她看到来人正是江世霖,急忙拉起春桃,对着明月楼的后门努了努嘴。
春桃会意,转身就想把张伯叫出来。江世霖“嘿嘿”一笑,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春桃才走几步,衣领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她小小的身子被大汉提溜在半空,只能挥舞着四肢,使劲挣扎。
紫鸢见状,立马脸色煞白。见江世霖那双不规矩的桃花眼不停往车厢瞟去,她张开双臂护住马车,怒道:“三公子,请您自重。”江世霖虽是江光辉的长子,但在他之上还有两位堂兄,因此人称“三公子”。
夏堇听到这话,紧捏着手中的帕子,指关节已经微微泛白
“识相的就让开,别逼本公子对你动粗。”江世霖斜睨着紫鸢,伸手掸落衣袖的雪花。见紫鸢依旧挡在马车前,他不悦地说:“我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别不识好歹。”
紫鸢眼见着马车动弹不得,张伯又迟迟不回,她放低姿态说道:“三公子,我们只是恰巧经过此地,请您……”
“恰巧经过?”江世霖面带讥讽的微笑,朝穷巷尽头看去,轻佻地说:“不管你们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既然本公子在这里遇上了自己的未婚妻,怎么都要见上一面。你若识好歹就让开。我数到三。一二”
夏堇听闻过很多江世霖的不羁行径,生怕他对紫鸢动粗,急忙说:“江公子,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啧啧。声音不错,柔弱娇媚,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江公子,请您自重。”夏堇又羞又恼。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确信他们没有见过面,她根本不可能得罪他。她的父母都是温和谦厚的人,从不与人结怨。
江世霖看紫鸢依然挡在车厢前,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把她给我拉开!”
紫鸢只听江世霖一声令下,就见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嬉笑着走向自己。“你们干什么,不要过来!”她吓得瑟瑟发动。
夏堇虽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却也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她深深懊恼自己的鲁莽,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希望崔文麒或者张伯能尽快回来解围。她深吸两口气,双手交握,沉声说:“江公子,这世上还有‘王法’二字……”
“在这里,小爷就是王法。”
江世霖说话间,两个小厮已经一左一右抓住了紫鸢的手臂。情急之下,紫鸢低头朝其中一人的手臂咬去。对方吃痛,只能放开她,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紫鸢尖叫一声,摔倒在雪地里。
春桃见紫鸢挨打,同样朝抓着自己的小厮咬去。她没有得逞,被小厮狠狠摔在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夏堇忍无可忍,生气地说:“江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请未婚妻喝杯水酒。”江世霖耸了耸肩,暧昧地说:“若是小姐不愿下车,本公子不介意去车厢内与你叙叙旧。”
这话对夏堇而言根本就是**裸的威胁,可江世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对着手下轻轻点头。他的贴身小厮来富会意,走到紫鸢面前,抓起她的衣领,劈头就是一巴掌。
“住手!”夏堇揭开车帘,怒视江世霖。北风夹杂着雪花,迎面向她扑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江世霖抬头看去,就见她脖颈间雪白的兔毛围脖,在银红色缎面大氅的辉映下,把她的脸颊映衬得更加白里透红,犹胜温润的暖玉。他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抬手示意来富住手。
“江公子,你到底意欲何为?”夏堇强压怒火,走下了马车。江世霖带了五六个小厮,每个年轻力壮,就算张伯回来,以江世霖的无法无天,恐怕还是不能把他吓走。
江世霖上前几步,笑道:“我刚才就说了,我不过想请未婚妻喝杯水酒,暖暖身子。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你,我可是会心疼的。”他不安分的目光在夏堇身上游离,仿佛正在透过她的衣裳,评估她的身材。
夏堇从没见过如此放肆的眼神。她气得满脸通红,低下头生硬地说:“江公子,请您放了我的丫鬟。若是回去晚了,父亲恐怕会带人过来寻我。”她希望江世霖会有所顾忌。
“天色尚早,只要你陪我进去喝三杯酒,我便派人送你回家。”江世霖说得理所当然。
这个当下,若是夏堇与江世霖一起步入明月楼,不要说喝酒,就是仅仅说上一句话,恐怕她这辈子只能非他不嫁。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地说:“江公子,家父正在家里等着。再说,你我非亲非故,实在不该打扰。之前若是有什么误会,请您见谅。”
“听说你家早就外强中干,你却穿着缎面大氅,看来岳父对你果真疼爱有加。”他轻佻地笑着,上前两步捏住了夏堇的下巴。
夏堇偏头避开他的动作,后退了一大步,怒道:“江公子,请你放尊重些。你我从没父母之命,更无媒妁之言,请你让我离开。”
“怎么,生气了?”江世霖的语气轻松自然,可转瞬间,他突然用虎口掐住夏堇的下巴,五指紧紧捏着她的脸颊,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江世霖虽然穿着黑貂大氅,但他在雪地里站得久了,双手早已冰冷。夏堇被他一抓,心中又慌又乱,更加觉得他的手指冰冷刺骨。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试图推开他。
紫鸢见主子受辱,急欲上前搭救,被来富紧紧抓住了双臂。春桃刚满十岁,这会儿早就吓得哭不出声音了。
“放手!”夏堇艰难地出声,却感觉到江世霖得寸进尺,已经用左手揽住了她的腰。“住手!”她尖叫着挣扎,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看着我,听清楚!”他的右手愈加用力。
夏堇只觉得脸颊一阵生疼。她无法挣脱,但绝不会如了他的意。她把视线移向天空,只见雪花满天飞舞,乌云黑压压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看着我!”江世霖不接受她的无视,双手更加用力。两人的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
“小姐!”紫鸢泣不成声。她才说了两个字,又被来富打了一个耳光。
“我说最后一次,看着我!”见夏堇紧抿嘴唇,倔强地偏过头,目光依然落在半空中,他轻蔑地冷冷一笑,说道:“这张脸蛋这么漂亮,我一向懂得怜香惜玉,自然不会伤了你,但你的丫鬟,那就不好说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堇不得不屈服,目光落在了江世霖脸上。
“听清楚,这个世上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女人。我给你正妻的名分,已经算便宜你了,别不识好歹。”他的语气,仿佛江家向夏家提亲是一种恩赐。
“小女子福薄命硬……”
“你还是没弄明白,是我,要你,你没有说不的权力。”他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无比。看夏堇一脸不服,他再次强调:“从来就没有你想不想,愿不愿意,听明白了吗?”
“你无耻!”
“无耻?”江世霖笑了起来,仿佛她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片刻,他又半真半假地威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以后你顶多就是夏姨娘……”
“你下流!”夏堇忍无可忍,狠狠一脚往江世霖的小腿踢去。
江世霖吃痛,不得不放开夏堇。夏堇转身就想逃开。江世霖一伸手,抓住了夏堇的衣襟,把她拽至自己身前,右手高高扬起。
夏堇眼见着躲不过这一掌,只能闭上眼睛。就算这辈子落得常伴青灯古佛,甚至是三尺白绫自尽的下场,她也不会向江世霖求饶的。
“你干什么!”张伯大叫一声跑向夏堇。江世霖回头,尚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就已经被张伯推开了。“小姐,您没事吧。”张伯把主子护在身后,挡住了江世霖的视线。“我家老爷马上就到。”他虚张声势地大叫。
“好,那就告诉你家老爷,她”江世霖指了指张伯身后的夏堇,“她,我娶定了。她不嫁也得嫁。就算她死了,我照样把她的牌位娶回去!”
“我与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夏堇立在张伯身后,生气地质问。
“原本没有,但是”江世霖没有继续往下说,仿佛正等着夏堇追问。
“但是什么?”夏堇顾不上许多,她只想知道答案。她敢用性命发誓,今天绝对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江世霖。
江世霖瞥了她一眼,答道:“原本并不是非你不可的,但是你们竟敢把我家派去的媒婆赶出大门,我定要让你们知道,这涿州城里,到底是姓江的说了算,还是姓夏的。”
“你无聊。父亲绝不会答应的。”
“不管是谁,哪怕是未来岳父,谁敢阻碍这桩婚事,我就让谁不得好死!”江世霖的声音犹如凛冽的北风,冰冷又刺骨。
第二天一早,夏知翰的尸体运回夏家。失去父亲的庇护,夏堇在两个月后被自己的叔父绑上了大红花轿。
第354章 雨过天晴
夏堇说着,双手已经捧住江世霖的脸颊,指尖慢慢擦拭他额头的汗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刚才你不是不愿意睁开眼睛吗?”
“不是不愿意。”夏堇轻轻摇头,结结巴巴说:“总之……反正……”
“笨蛋,我与你开玩笑的。”江世霖轻笑,续而又低头在她耳边说:“木槿,我生气,不是因为避子药,而是你什么都不愿对我说。所有的事,我都希望你能像现在这样,告诉我你想怎么样,你希望怎么样。或许我们会有分歧,但是没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如果你坦诚地对我说,你不想那么快怀孕,我可以理解的。”
江世霖低沉而温柔的嗓音让夏堇鼻子酸涩。他的话,好似他们是平等的一般,可是出嫁从夫,女人必须听从丈夫的安排。“不是的。”她哽咽着摇头,“那时候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喜欢我几天,然后就不喜欢我了。若是你不喜欢我了,父亲又容不下我……”
“谁说我喜欢你几天,就会不喜欢了?”江世霖叹息,“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我都说过几次了,这辈子都不会纳妾,不会收通房。你不会怀疑我养外室吧?”
“不是,不是。”夏堇连连摇头,“我先前说的都是真的。那盒子药是我见过钱妈妈没多久之后准备的,后来,我真的只吃了两颗。那时候我告诉自己,就算你不喜欢我了,我也可以养大我们的孩子。”
“你真是……”江世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先前他觉得夏堇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尽妻子的义务,他对她的依恋全因她只能依靠他,可是这一刻,他觉得她是爱他的,因为爱,她才患得患失。
“相公,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问钱妈妈,再不然,你也可以问朱医婆。”夏堇担心江世霖不相信她,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江世霖听着她软糯的声音,感受着她的温柔馨香,又被她像八爪鱼一般缠着,一时间心猿意马,难以自持。“先别说了。”他的话音未落,已经深深吻住了她,身体也开始本能的律动。待他从激情中醒悟,帮着她穿上中衣,她已经靠在他怀中昏昏欲睡。
“木槿,我不希望你什么都瞒着我……你没有其他事瞒着我吧?”他在她耳边低语。
“没有,真的没有。”夏堇摇头,紧抓着他的衣领,低声嘟囔:“你不要一走了之,不能抛下我不理……”
“再也不会了。”江世霖替她捋了捋鬓角的长发,“我只是怕控制不了自己,才想出门冷静一下。”他说着,低头看去,就见她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拉起被子盖住两人,又情不自禁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
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泪痕与汗迹。他一点一滴慢慢擦拭。刚才他真的很伤心,伤心得几乎绝望,可她的那些话又让他燃起了希望。他不是他的父亲,而她也不是她的母亲。他对她的爱已经深入骨髓,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剜除,她不该感受不到的。
“木槿,只要你没有其他事瞒着我,我便相信,你也爱着我。”江世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夏堇“嘤嘤”一声,似在抗议他扰人清梦。随即又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继续安睡。
江世霖看着她像小猫一般撒娇,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其实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转身吹熄了床边的烛台。
“相公?”夏堇感觉到身边的动静,迷迷糊糊呼唤。
“我在这,睡吧。”江世霖伸手拥住她。许久,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熟睡,他悠悠感叹:“就算你依旧怨恨逼婚的事,我也不会放手的。这辈子,你都我的妻子。”
第二天一早,夏堇在晨曦中醒来。有一瞬间,她觉得昨晚的一切只是梦境,紧接着她便看到江世霖的笑脸。她还没有回过神,他已经抱住了她,把她压在枕头上。
夏堇措手不及,只能楞楞地看他。随着昨晚的细节慢慢涌入她的脑海,她的脸颊发烫,抓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江世霖扯开被子,笑道:“醒了?不如我们温习一下……”
“天都已经大亮了。还有,我想先去洗澡。”
“洗鸳鸯浴?不错。”江世霖装模作样地点头。
“你不要这样。”夏堇垂下眼眸,又忍不住抬眼看他,紧张地说:“后来我真的没有吃过避子药……”
“你还没老,不要这么唠叨,你都不知道说过几遍了……”
“你不生气了吗?”夏堇问得忐忑。
江世霖指着自己的嘴唇,暧昧地说:“你亲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夏堇想说,你是小孩子吗?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触动,仿佛她不照着他的话做,她便会失去他。她不希望再次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而去。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他的爱情消逝后坦然离开,事实上她已经做不到了。以前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对黄氏下那样的毒手,现在她懂了。她不会像母亲那般不择手段,但是她同样必须付出努力,维系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她不该只是被动地接受。
江世霖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催促道:“快点。”
夏堇知道,他嘴角的笑意代表他已经不生气了,但她还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贴上他的嘴唇。
江世霖微微一愣。他以为她一定会娇嗔地推开他。当下,他无暇细思,只能倾情回吻她。两人吻得难解难分,直至差点擦枪走火,才狼狈地起床。
早餐桌上,见江世霖与夏堇气氛和睦,两人的感情似乎不减反增,所有人都暗暗吁了一口气,仿佛一切都已经雨过天晴。
早饭后,夏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遣退了下人们,对着江世霖说:“相公,那个药盒子,我锁在抽屉里几个月了,自己都忘记了,你是如何知道的?”她看得很清楚,江世霖跨入厢房,直接就打开了那个抽屉。
江世霖微微蹙眉,回道:“先前是我太激动了,我会问清楚的。”得知她可能偷偷服食避子药,他气得失去了理智,压根没有仔细思量。
夏堇见他不愿意说,马上想到了杏红。她很想追问,又怕惹他反感,可转念间又觉得不安。有了第一次,或许就有第二次,甚至这压根不是第一次了。她上前一步,挽住江世霖的手腕,抬头问他:“是不是杏红说的?”
江世霖心中诧异夏堇的态度变化。她紧张的目光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柔和了。他点头道:“算是她让我知道的,但并不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待会儿我就去找她问清楚。”他伸手摸了摸夏堇的脸颊,笑道:“放心,她很快就嫁人了,以后都不会在你我面前出现。”
夏堇抓住她的手掌,欲言又止。
“怎么了?”
夏堇垂眸低语:“我知道,其实你一直觉得奇怪,我为什么急着把杏红嫁人,甚至你可能在心中埋怨我没有同情心,就连一个普通的丫鬟都容不下……”
“怎么会!”江世霖急切地摇头,“其实我只是觉得……”他懊恼得低呼:“算了,反正我会用银子补偿她,以后各不相干……”
“你听我说。”夏堇打断了他,“我的确容不下她,因为她对你并非单纯的主仆之情……”
“你又在胡思乱想。”江世霖叹息,轻轻捏了捏夏堇的脸颊,“她在池清居当差的时间最长,全因她懂得分寸,知道自己的位置。”见夏堇摇头,他笑道:“好吧,你这般酸溜溜的,我很高兴,至于杏红,她从来就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这次的事我当然会问清楚。算起来,再几天就过年了,年后她也该准备婚事了。不如就放了她的假。”
江世霖的话音未落,夏堇重重点头。江世霖失笑,“有这么高兴吗?”他很欣喜她吃醋了,但是她这醋吃得太没含金量了。他有些懊恼昨晚对她的怀疑。他是男人,干嘛计较那么多,只要他们过得好好的,她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就够了。
夏堇对着江世霖的笑脸,垂眸不敢看他,低声嘀咕:“反正就让她回家照顾弟妹吧,我们只要不亏待她就是了。”
“好吧,瞧你可怜兮兮的样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江世霖笑着拥抱她。
两人在池清居说话的当口,杏红正焦急地等待消息。得知江世霖昨晚回来后就没离开卧房,这会儿正与夏堇关起门说话,她急得团团转。一旦主子原谅了夏堇,就代表她在江家呆不下去了。如果主子就连私下服用避子药的大罪都能既往不咎,就说明她更加容不得夏堇呆在主子身边。主子值得更好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伺候他一辈子。
杏红呆呆地站在二门口,抬头仰望天空,刺目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她不在乎嫁给谁,但是在她嫁人之前,她一定要让主子认清夏堇的真面目。
独自凝立许久,她偷偷从江家的角门离开,往明月楼而去。
第355章 以退为进
江世霖虽然在夏堇面前信誓旦旦,但先前的诸多事情,他一早就对杏红的行为有了疑虑,要不然也不会什么都没问,就对夏堇说,他想让杏红放假回家呆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若不是上一次他因为生夏堇的气,差一点与杏红发生关系,之后又把她推开,跑去未明阁找夏堇吵架,他绝不会对杏红心生愧疚,一次次帮助她,容忍她。
他相信夏堇对自己说的是真话,那么就连丁香等人都不知道的药匣子,杏红又是如何知道的?仔细回忆整件事的经过,杏红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若杏红此举的确是在挑拨他和夏堇的关系,那么她需要春娘的配合。难道春娘是她的同谋?
想到这,江世霖暗自摇头。春娘一直对他的生母感恩戴德。从他周围的蛛丝马迹判断,自母亲死后,小尤氏对他的关切只是表面,真正照顾他的一直是春娘。而她去明月楼照看生意后,从没做过任何一件惹人怀疑的事。先前有人说,春娘心甘情愿在江家耗尽青春,是为了他的父亲,可是据他观察,春娘与他父亲之间从来没有任何瓜葛。
江世霖一边思量,一边往外书房走去。直至跨出二门,他才想起,昨晚他莫名其妙一个人跑回家,把来喜等人全都留在了陈家。他急忙遣人去陈家把他们叫回来。
行至书房,他随便指了个小丫鬟去找杏红。不消片刻,他从小丫鬟口中得知,杏红家里有事,一早告了假,出府去了。
江世霖闻言,情不自禁皱眉。她的烂赌父亲已经死了,她家还有什么事?上次她深夜拦住他,跪在地上哭着求他,当时他虽然答应了,但心中不免有些不高兴。夏堇是他的妻子,他对她的家人有责任,但杏红只是一个丫鬟罢了。
江世霖遣退了小丫鬟,拿出矿上的地图细细翻看。他虽然不敢肯定,但是按照他的计算,那片山地的煤矿恐怕被挖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不管是江世澈,还是他的父亲,又或者是矿上的管事,都没有对他提及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高估了开采的速度,只有等他去实地看过才知道。
另一件让他挂心的事,卫晨去了京城后再无音信。事情的方方面面都隐约指向京城,可是他家与京城有关的人,除了他的三叔一家,只剩下大小潘氏。其实,他一早有了某种猜测,只不过这种猜测缺少必要的动机。他希望卫晨能够尽快送回消息,证实他的猜测。
想到卫晨,他又忍不住想起夏堇。他早就不再怀疑夏堇对卫晨念念不忘,但是按照他父亲的说法,夏堇只会喜欢卫晨那样的男人,再不然就是与她父亲一般的读书人。其实他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他曾逼婚于她,他们肯定不会有任何交集。
想着昨晚至今晨的各种甜蜜,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她这辈子,注定是他的女人,他根本不需要想太多。
“三爷!”
来喜由远及近的声音打断了江世霖的思绪。他坐直身体,唤了来喜进屋,问道:“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的。”
“三爷,昨晚您不是一早睡了吗?你什么时辰回来的?小的找了您一早上。”
江世霖横了他一眼,绷着脸掩饰尴尬,反问:“我做什么,需要向你交代吗?”
“不需要,不需要。”来喜讨好地笑着,说道:“三爷,您刚刚派人叫小的回来之前,杏红姑娘去陈家找您了,说是有很紧要的话对您说。小的那时候不知道您去了哪里,只能实话实话。后来,她说她去明月楼找您,走的时候一脸担心。爷,您看,要不要小的去一趟明月楼,告诉她您已经回来了?”
“也好。”江世霖点点头,示意来喜快去快回。
小半个时辰后,来喜尚未从明月楼回来,杏红先一步找上了江世霖,进屋便跪在了屋子中央。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江世霖低头俯视杏红。
“三爷,奴婢无状,早前去了陈公子府上找您……”
“你有紧要的事?”江世霖直觉认为,杏红找他又是为了她家的事。
杏红深吸一口气,焦急地说:“三爷,奴婢只是想说,当日奴婢看到三奶奶把匣子锁入抽屉的时候,匣子是空的。还有,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那时候奴婢只是隐约看到,匣子的样子看不真切,但匣子的的确确是空的。”
江世霖若有所思地看着低头趴在地上的杏红,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打量她。若杏红不是真心替夏堇说话,那么她的行为只有一个解释,杏红对他有了男女之情。因为嫉妒,她想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此时,她发现他已经原谅了夏堇,为了自保,只能抢先一步表忠心,以退为进告诉他,她一心希望他们夫妻和睦。
江世霖清了清喉咙,简短地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他停顿了一下,问道:“听说你家里有事,所以请假回家了。”
“三爷恕罪,这只是奴婢的假托之词。”杏红诚惶诚恐地磕了一个头。
江世霖没再追问,只是平淡地陈述:“先前我找过你,其实就是想对你说,快过年了,你父亲又不在了,家里应该有不少的事情,所以我们决定放你几天假,你回家好好安顿一下,等过完年,带着你的弟妹来见张妈妈,然后你好好准备自己的婚事。”
杏红听着这话,一颗心直往下坠。主子虽然说得婉转,但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赶她离开。他昨夜接近子时才回到府中,短短不过四五个时辰,他就已经原谅她了。她果然好手段,果然很会哄男人。她暗暗咬牙,又对着江世霖磕了一个头,眼泪“噼里啪啦”掉在青石地砖上。
江世霖见她哭得伤心,心中升起一股不耐烦。同样是女人的眼泪,爱与不爱果然是有天壤之别的。每当他看到夏堇哭泣,只会觉得心疼,恨不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她想要全世界,他也会答应。可这会儿,他一心只想把杏红打发走,再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江世霖清了清喉咙,正欲开口,杏红抢先一步说道:“三爷,奴婢知道您和三奶奶都是心善之人,十分体恤下人们。您吩咐奴婢回家,是怜恤奴婢没了父亲,只不过就像奴婢上次说的,您替奴婢的父亲还了赌债,这笔银子,奴婢一辈子都还不清。或许对您来说,这些银子算不了什么,但对奴婢一家子来说,这是救命的银子。您不在乎这些银子,可是奴婢在乎,奴婢现在唯一的心愿,只剩下在出嫁前最后伺候您和三奶奶几天。”说到这,她再次磕了一个头。
江世霖听着这些话,愈加不耐烦,情不自禁揣测杏红的目的。杏红如今在外书房当差,其实并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她做,根本谈不上什么报恩。她一定要留下,为了什么?他眼中的疑虑更甚。
杏红迟迟听不到江世霖的回应,深吸两口气,努力压下眼泪,哽咽着说:“三爷,奴婢知道,奴婢在这里,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根本无法偿还您和三奶奶的恩情,可是奴婢在府中多呆一天,心中的亏欠感就会减少一分。三爷,你就当是成全奴婢吧。”说着她已经匍匐在地了。
江世霖明白了杏红的意思。她这是穷人的尊严。虽然他不屑,但按着他的意思,若是证实她并没有居心叵测挑拨他和夏堇的关系,让她在府中多留一段日子也无妨,反正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只是夏堇一听他想让杏红回家,那种高兴的表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就当是哄她高兴吧!
江世霖主意已定,暗自叹息,对着杏红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先去洗个脸,换件衣裳再过来说话。”在他派人送杏红离开前,他必须首先弄清楚,她去陈家是怎么回事,还有两天前在明月楼,她为何恰巧说起那些话,又凑巧让他听到了。
杏红擦了擦眼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行礼退下了。
她刚离开,江世霖跟着出了屋子,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找了小厮至明月楼叫春娘过来回话。看到来喜自外面回来,他叫了她进屋,吩咐道:“你悄悄去查问一下,从昨晚子时,至今天上午你见杏红,期间她都做过什么。”首先他必须确认,杏红知不知道他昨晚就回来了。
来喜见主子表情凝重,不敢耽搁,立马就去了。一盏茶之后,他告诉江世霖,昨天戌时之后,杏红一直在自己的屋子内,亥时熄了灯,卯时对外院的管事婆子说,她家里有急事,匆匆忙忙就走了。
江世霖细细听着来喜的汇报。若杏红在卯时离开,她可能的确不知道他已经回府,不过这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她在卯时离开,怎么可能巳时才到陈家见到来喜。中间的一个多时辰,她干了什么?
来喜见主子沉默不语,问道:“三爷,有什么不对吗?小的看到杏红的时候,她好像很焦急,还说什么,是自己没弄清楚之类的。”
第356章 争吵
江世霖命人暗中调查杏红昨晚至今天上午的行踪时,夏堇正在池清居对着桌上的东西发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还没来得及把他的生辰礼物送给他。
丁香看到夏堇的忐忑,低声劝慰:“三奶奶,这里的每个字都是您亲手写的。三爷一定会喜欢的。”
夏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的确担心江世霖会不喜欢她准备的礼物。他在她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重得她觉得害怕。“丁香,你有没有觉得,三爷和传闻中的他完全不同?”
丁香抿嘴轻笑。“三奶奶,奴婢只知道,昨晚三爷回来的时候可生气了,可是他怕扰了您休息,不许奴婢敲门,最后还是爬窗户进屋的。”
“我不是与你说这个。”夏堇强装镇定。她自然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江世霖的确很生气,可后来,在她主动与他亲热之后,他便不生气了。昨晚很甜蜜,他对她很温柔,男女之事并不是肮脏不堪的,只是,他对她的喜欢,是不是仅仅因为他喜欢亲她,抱她?
夏堇努力制止自己胡思乱想,可她和江世霖之间,他们从他强吻她开始,他似乎特别喜欢她的身体,而且他明明知道,她曾经试图与卫晨私奔……夏堇越想越混乱。她想要与他白头偕老,她希望自己是他的唯一,她再也不会想离开他的事,可她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十年后,二十年后,他还会对她情难自禁吗?
“我变得贪心了。父亲说过,做人最要不得的便是得陇望蜀。”夏堇喃喃自语,片刻又道:“可花儿开得再灿烂,总有凋零的那天。”
丁香不明白夏堇的言下之意,只能劝道:“三奶奶,您就不要多想了。依奴婢看,就算您想要天上的星星,三爷也不会觉得您贪心。”她一边说,一边给夏堇倒了一杯茶。
夏堇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或许我的确不该胡思乱想。”她叹了一口气,手指划过桌上的小箱子。
“三奶奶,不如奴婢陪着您,把东西给三爷送过去吧。”丁香建议。
夏堇猜想,这会儿江世霖应该正与杏红说话。杏红对江世霖的执念那么深,恐怕不会轻易答应回家备嫁。她不担心江世霖出尔反尔,只怕杏红会做出什么事。
“也好。”夏堇点头。她想看看他们谈得如何了。
不多会儿,夏堇亲手捧着小箱子,在丁香的陪同下刚刚跨出屋子,就见钱妈妈正在院子门口,刚要跨入院门。
钱妈妈看到她们,急忙上前行礼。夏堇急问:“钱妈妈,你亲自过来,是母亲身体不适吗?”
“姑奶奶放心,夫人的身子比之前好多了,家里一切都好。”
夏堇这才放下担心,示意钱妈妈跟着她进屋,随口问道:“妈妈怎么没有通报一声就进来了?”
钱妈妈悄悄看了看夏堇的神色,回道:“奴婢本想在二门侯着。正巧遇上姑奶奶院中的丫鬟,就把奴婢带进来了。”
夏堇没有追问,只是吩咐丁香关上门,在屋外侯着,又问钱妈妈:“母亲遣你亲自过来,家里有紧要的事?”
钱妈妈再次用眼角的余光瞧了夏堇一眼,低头道:“前几天姑爷生辰,夫人让奴婢悄悄问一问姑奶奶,夫人遣人送来的贺礼,姑爷是否中意。”
夏堇猜想母亲大概知道了,江世霖几天没回家的事。她回道:“你回去告诉母亲,我和相公已经没事了,请她不用挂心。”
钱妈妈也发现,夏堇不似与江世霖吵过架的模样。她稍稍安心,硬着头皮说:“姑奶奶,夫人遣奴婢劝您一句,夫妻过日子,最重要是一个‘忍’字,特别是姑爷,从小娇生惯养。若姑爷在外面逢场作戏,姑奶奶千万不要和姑爷置气。”
夏堇默默听着,直至钱妈妈说完了,才回了一句:“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钱妈妈见夏堇似乎有些恼了,急忙说,冯氏这般劝她,完全是为了她。夏堇没待她说完,便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冯氏的饮食起居,又问了夏明辉在学堂的生活。钱妈妈见她这般,咽下了其他的话,一一回答了夏堇的问题,很快告退了。
池清居外,丁香叫住钱妈妈,领着她去了吕嬷嬷的屋子。不多会儿,吕嬷嬷匆匆回来,关上门,顾不得寒暄,压着声音问:“钱妈妈,你是不是给过三奶奶一匣子避子药?”
钱妈妈一听这话,脸色霎时就白了,焦急地问:“吕嬷嬷,你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姑奶奶还在服用药丸?”她急得直打转。冯氏先前就对她说了,夏堇自小脾气执拗,她认准的事,没人可以让她改变主意。若她一直未能生下儿子,以后江世霖对她的感情淡了,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如今的夏家,完全靠江世霖才能平安无事。将来若是没有江世霖的支持,夏家的日子恐怕过不下去。
吕嬷嬷看着钱妈妈的表情,便已知道答案。她埋怨道:“钱妈妈,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就算三奶奶一时没有想明白,你怎么能替三奶奶准备避子药?再说,就算你只是按吩咐办事,你如何能去江家的药铺?你这不是害了三奶奶吗?”她说得又急又快。这次江世霖虽然原谅夏堇了,两个人表面看起来没事了,但所谓覆水难收,将来两位主子有什么争执,保不准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江世霖就算再宠夏堇,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男人。
钱妈妈顾不得吕嬷嬷语气中的责备之意,慌忙问:“难道是姑爷发现了?”见吕嬷嬷点头,她重重一跺脚,懊恼之意溢于言表,捶着胸口说:“怪不得姑爷一连几天没回家……不行,我得去找姑爷解释清楚。”她说着就往外走。
吕嬷嬷急忙拉住她,问道:“你想对三爷怎么解释?说你逼着三奶奶吃避子药?还是你想告诉三爷,这是夫人的意思?”
钱妈妈一下子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两人沉默许久,吕嬷嬷对着她说:“钱妈妈,如果我猜得没错,今天你急匆匆过来,想来是夫人派你过来打探消息,是不是?”
钱妈妈点点头,哀声说:“夫人****都在担心姑爷和姑奶奶。姑奶奶自小被老爷宠着,从来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可三爷不是老爷,怎么可能事事顺着姑奶奶。以后的日子那么长,夫人怎么能不担心!”她说着,使劲擦了擦眼角。
吕嬷嬷眼中掠过一丝不赞同,拉着钱妈妈坐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夫人遣你过来,是不是让你劝着三奶奶,替三爷收通房?”
钱妈妈艰难地点头,低声说:“夫人是这个意思,可这些话夫人说得,我一个奴婢,如何能说?”
吕嬷嬷暗暗吁了一口气,回道:“幸好你没说。”她拍了拍钱妈妈的手,悄声说:“我们都知道,夫人疼爱三奶奶,可是这事,你还是劝着夫人,以后不要再提了。”她朝外面看了一眼,用更低的声音说:“这事三奶奶不见得爱听,三爷也不会欢喜……”
“吕嬷嬷,你不在老爷夫人身边伺候,你不知道。”钱妈妈重重叹了一口气,“夫人不希望姑奶奶与她一般,这才不顾姑奶奶的意愿,苦苦劝说……”
“钱妈妈,三奶奶不是夫人,三爷也不是老爷!”吕嬷嬷也有些急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江世霖与夏堇之间的问题,有不少是冯氏造成的。每次夏堇去见冯氏,回来总是闷闷不乐。她提高了音量,正色说:“三爷不喜欢旁人搀和他与三奶奶之间的事,更不喜欢旁人对三奶奶说三道四……”
“夫人是姑奶奶的生母,如何是旁人了?”钱妈妈质问。在夏家的时候,冯氏就不喜欢吕嬷嬷,她也是。“吕嬷嬷,你不要忘了,你虽入了江家的大门,但你是姑奶奶的陪嫁,可不是姑爷的嬷嬷。”
“钱妈妈,你这话什么意思?”吕嬷嬷沉下了脸。在她看来,钱妈妈替夏堇去江家的药铺买避子药,简直是在谋害主子。在夏家的时候,她亲眼看着夏堇失了夏佥的欢心,这其中的缘由,多半是因为冯氏。就是夏佥与夏知翰的父子关系恶劣,很大程度也是源自冯氏的自私。
钱妈妈的脸色同样难看。她生硬地说:“总之,夫人说什么,做什么,全都是为了姑奶奶。你在姑奶奶身边服侍,平日也该劝着些,不该为了让姑奶奶一时高兴,一味顺着她。我知道,丁香是你的外甥女,你一心想替她找一户好人家,这事夫人也能理解,但你总该知道,姑爷身边不可能一辈子没人。姑奶奶自己选的,总比姑爷在外面找来的狐媚子强。”
吕嬷嬷被钱妈妈这几句话气得脸色铁青。把丁香配人,那是夏堇的意思。她们都看得很清楚,江世霖从来没有纳妾收通房的意愿,可是到了冯氏那边,居然变成她想把外甥女嫁一户好人家。她不想在这里与钱妈妈辩驳,深吸一口气说道:“总之,请你转告夫人,三爷和三奶奶房里的事,三爷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再说,钱妈妈,你不是不知道,夫妻之间的事,床头吵架床位和,旁人若是插手,只会越帮越忙。”
第357章 合计
虽然钱妈妈对夏堇说,冯氏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冯氏一向身体弱,自上次中毒之后,便再未下过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钱妈妈本不想把吕嬷嬷的话转告主子,但她实在气不过吕嬷嬷的趾高气扬,也不明白夏堇为何重用吕嬷嬷和丁香。在她眼中,她们毕竟曾是夏佥的心腹。
冯氏听到钱妈妈的转述,又是生气,又是伤心。想到夏堇曾经流产,自己又一向不明白女儿的心思,更加悲从心生。
钱妈妈见她哭得伤心,懊恼之余只能上前劝慰,连连表示江世霖对夏堇很好,只要夏堇生下儿子,一切都会雨过天晴。冯氏闻言,恨不得夏堇立马就能生下儿子,连声吩咐钱妈妈多多去庙里烧香拜佛,若是有什么偏方,也一并找来给她。
冯氏这边正与钱妈妈说着话,江家二门附近,夏堇正想去找江世霖,却遇上了杏红。
杏红已经换了衣裳,洗了脸,但她的眼睛肿得似核桃一般。见到夏堇远远走来,她疾步上前行礼。夏堇叫了她起身,正要往前走,却被杏红叫住了。
“三奶奶,奴婢再过不久便要嫁人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服侍您和三爷。”她的声音慢慢染上了哭腔,“三奶奶,求您再让奴婢服侍您一段时间吧。”她说着就要下跪。丁香急忙拉住了她。
夏堇心知,一定是江世霖已经告之杏红,让她回家备嫁的事。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心软,安抚了杏红几句,正要告诉她,那是江世霖的决定,就见来喜带着春娘正朝她们走来。
夏堇趁机遣走了杏红,受了春娘的礼,又问来喜江世霖是否在书房,直接去找他了。
江世霖刚见过春娘,看到夏堇进屋,笑问:“这么心急?还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又胡说!”夏堇瞥了他一眼,转身关上房门,难掩脸上的笑意。杏红能找上她,自然是在江世霖这边碰了钉子。
江世霖拿过她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他在昨晚就看到,盒子包得很漂亮。“给我的?”
夏堇点头。“其实前几天就要给你的,后来耽搁了。”
江世霖看她满眼期待,心知这是给他的生辰礼物。他拆开包装,打开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书册,又依次看了看书册的名字。“你上次找伍师爷,就为了这几本书册?”他放下盒子,揽住夏堇的肩膀,摇头道:“真傻,伍师爷难道没告诉你,他早就找人替我抄录了一份吗?再说,你不知道你相公天资聪颖,看一遍就能全部记下吗?”
夏堇垂下眼眸,轻轻摇头。先前的日子,只要他不在池清居,她就不眠不休地抄写,这才在他生辰之前抄录完成,可是他看都没看,甚至没发现那是她亲手所写。“我不知道你已经有了,伍师爷没有提……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啊。”江世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不如,今晚的时候,你把自己送给我吧!”
“你又胡说。”夏堇的脸颊一下子涨红了,“其实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你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好像一早就知道很多。”
江世霖用手心捧住她的脸颊,摇头调侃:“这样就脸红了?若是被旁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觉得我们在书房亲热……”
“江世霖,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夏堇恼怒地推开他,转身背对他。
“好吧。正事。”江世霖上前,从身后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说:“你若是担心杏红的去留,放心,明天我就让来喜送她回家。”他已经问过春娘,也从旁确认过,杏红离开江家之后,先去了王家,之后才赶去陈家,这才会有近一个时辰的空挡。
夏堇听到杏红明日就走,马上回头看他,眼神仿佛再问:她真的明天就走?
江世霖失笑,捏了捏她的下巴,点点头,低声咕哝:“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个,居然还为一个丫鬟吃醋。”
“你不要老是把喜欢挂在嘴上,被人听到多不好啊。”
江世霖见她转移了注意力,暗暗吁一口气,顺着她的话说:“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好不好的。再说,让她回家备嫁,是我们商量好的,我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呢!”
夏堇条件反射般说:“那你以后不要不听我解释,转头就走。你昨晚答应我的。”
江世霖失笑,用力抱起她。两人腻味了好一会儿,夏堇才有机会询问,他如何知道药匣子的存在。江世霖一边回忆一边说,当时他在明月楼刚用过午膳,送江光辉回家,就见杏红给春娘送东西。他刚好准备吩咐春娘,晚上的宴会事宜,就跟了过去,恰巧听到她们在说避子药。杏红清楚地指出,夏堇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一直锁在厢房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
因为春娘在杏红说话前曾表示,那药丸效果虽好,也是后遗症最少的,但长期服用仍然可能导致不孕,他一下就气晕了,进屋只问了杏红一句,她是否看得真切。看到杏红点头,他什么都顾不得思量,怒气冲冲回到池清居,一心只想证明杏红是错的。
江世霖说到这,叹了一口气,低声责备:“就算你不想生孩子,也范不着折腾自己的身体。你也不想想,将来,万一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那时候我一心想着,只要没有孩子,我就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再说,我既然嫁了你,我们又真的成了夫妻,就算我走了,也不可能再嫁他人……”
“你真是”江世霖戛然而止,转而又道:“算了,反正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妻子。这件事以后我们谁也别再提了……”
“不是,你问过杏红,她是如何知道药匣子的吗?这事就连丁香和吕嬷嬷都不知道。”
“据她所说,她是在门外不小心看到的。”
“可是我倒掉药丸的时候,明明是关上房门的,后来再没打开过抽屉。”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江世霖叹息,“我刚刚叫春娘过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些怀疑。据春娘说,明月楼的姑娘原本用的并不是这种药丸。那天正巧大哥店里的伙计向她推荐……”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其实大伯一早就知道避子药的事,他还提醒过我……”
“有这事?”江世霖诧异。钱妈妈偷偷去买避子药,就算是江世澈的店铺,他也不应该知道这种小事的。
夏堇点头回道:“大伯说,他只是不小心发现的。”见江世霖若有所思,夏堇接着补充:“其实厢房的抽屉,只有那一个锁上了。”她的言下之意,杏红很可能压根没看到,她只是揣测,匣子放在上了锁的抽屉内。
江世霖明白她的意思。他不怀疑春娘,但江世澈绝对参与了很多事情,而杏红呢,可能真像夏堇说的,对他有了男女之情,于是因妒生恨,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
夏堇细细思量,微微蹙眉,不甚确定地说:“不如,暂时把杏红留下,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江世霖看她一脸不情愿,摇头道:“就算事实真如我们猜测的一般,她离开了,不过是一颗没用的棋子。若是留下她,她可能再生事端。再说,她****在你眼前晃,到时你一定会觉得心里堵得慌,说不定又拿我出气。”
“我才不会像你说的这般。只是若她真是故意的,你想就这么算了?”夏堇抬头看着江世霖。所有人都说,他一向是锱铢必究,有仇必报的人。在明月楼后巷的第一次见面,她的狠绝是他亲眼所见。
江世霖无所谓地回答:“她不是重点,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片刻他又道:“如果你觉得不甘心……”
“不是不甘心,只是有时候觉得,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们还是什么都无法确定,牵扯的人却越来越多。”
江世霖也是同样的感觉。他只能安慰夏堇:“开春之后,等我去矿上看过,或许就会有进展。我一直觉得,这矿山再大,都开采了十多年了……”
“你是说,矿山快空了?”夏堇一下子愣住了。她之所以一开始就排除了江光耀的嫌疑,因为他把矿山捐给了衙门,显然他不贪图银子,就更不会因为银子谋害亲弟弟全家人。若是他早知矿山已经没有价值,那他此举完全就是沽名钓誉,而他就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江世霖误会了夏堇的意思,拍了怕她的脸颊安抚道:“你不用担心,就算矿山没了,仅靠明月楼,我也能养活你的。另外,上次的爆竹你也看到了,有不少人想仿效,或许这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不过要等我把我们和大伯一家在生意上的关系理清楚,才能具体实施。”他回头看了一眼夏堇送来的那几本书册。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跟着朱云奇四处清查冤狱。那时他可以带着她,就当是游山玩水。就算路途辛苦些,总好过困在这里,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缠着,来得舒坦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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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昨天主角又穿越了,最近脑子不好使。下周开始双更。今天整理了细纲,正文大约还有六七万字吧,只是大约,嗨,每次结文都觉得好舍不得啊!
第358章 探病
杏红在夏堇那碰了软钉子,之后没再哀求江世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第二天一早,她至池清居向主子拜别,由来喜送她回家了。
小潘氏对此事并不赞成,不过既然是江世霖开口把杏红配人,她又能说什么?她曾婉转地打探过江光辉的意思,结果江光辉只是说,一切由着儿子,只要他高兴就行了。自此她没再多言一句。
这事若是发生在平日,小尤氏得知此事,定然要向江光辉吹一吹枕头风,不过这些日子她正忙着提防新来的通房,听到杏红被遣走的消息,只是冷笑了两声,神情仿佛在说,以后的日子长得很,她一定会仔细看着,夏堇等够得意多久。
这一日,眼见着已经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江家众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变得愈加忙碌了。夏堇起了大早,如往日一般去蘅安院请安。正屋内,小潘氏告诉她,大潘氏原本计划今日回家过年,但昨日她的身体又有不适,所以打算留在庄子上。她计划明日带着她和江敏惠去庄子探望大潘氏。
夏堇点头应下,心中不由地奇怪。在她的印象中,大潘氏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差的,前世她可是四处露脸做善事,从不见她如此孱弱。再说夏蕊的事,不过是替江世澈纳个妾室,虽有损大房的名声,也可能影响江世澈说亲,但真的能把她气得一病不起?
想着第二天就能见到大潘氏,夏堇按下疑惑,回到池清居准备礼物以及出门的各种琐事。
午饭过后,江世霖气呼呼地从外面,夏堇急忙迎上前问:“怎么了?有事发生?”
江世霖喝了一杯温水,沉着脸说:“你还记得被陈家买走那对兄妹吗?”
“他们有事?”夏堇急问。当初,这对兄妹是幕后之人打算安排在夏明辉身边的。
“前几天我住陈家的时候,让来喜套过话,之后又让陈三帮忙注意着。今天好不容易有些眉目了,结果发现,他们的母亲已经死了。据陈三的下人说,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尸首还是热的。”
“怎么会这样。”夏堇惊愕,“竟然又是一条人命。”
“现场看起来的确是服毒自杀。衙门也会如此结案。为免再有人受牵连,衙门不会继续追查。”江世霖陈述。回来之前,他已经找过江世澈,可惜他出城去了。不过等他回来,他定然要好好问一问他,他们所言“一切到此为止”,难道不是不再发生命案的意思?
夏堇不知道如何安慰江世霖,只能默默陪他坐着。她越来越觉得,江世霖嘴上不饶人,其实很在乎人命,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下人。她悄然握住他的手。
江世霖感觉到她手掌的暖意,慢慢冷静下来,转头朝她笑了笑。“我没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仔细想想,既然那两个账房只是失踪,其实今日的妇人根本不必死的。”
“相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或许我们应该把死人和失踪,分开两边考量。可能这次的事的确与大哥无关。”江世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很大,他转而问:“你有没有听说,大哥去哪里了?今日他本该在茶楼算账的。”
“听母亲说,大伯母身体不适,不回来过年了。大伯好像去探望大伯母了。对了,母亲要我明日与她一起去探望大伯母。”
夏堇的话音未落,江世霖接口:“明日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第二天一早,小潘氏带着江家一行人去郊外探望大潘氏。因为江世霖突然表示愿意一同前往,小尤氏得了信,便怂恿江世恳求江光辉和小潘氏。小潘氏准了,但江世霖没有同意与江世一起坐马车,因此最后出发的时候,江世母子坐了一辆马车,而夏堇和小潘氏、江敏惠一辆马车,江世霖独自骑马。
夏堇在前世便喜欢江敏惠,这一世她不敢与之亲近,是怕她终究逃不过病死的命运。如今,既然江世替她“病”了,她不再回避江敏惠的示好。
一路上,小潘氏坐在一旁看书,夏堇时不时回答江敏惠的问题,偶尔趁着北风把轿帘吹起的瞬间,偷偷朝队伍最前面的江世霖看去。今天天气很好,他在阳光下骑着马,更显得身姿挺拔。
因为马车行得慢,一行人近午时才赶到庄子。夏堇和江世霖等人随着小潘氏见过大潘氏,便被安排在了厢房,独留大小潘氏说话。
按夏堇的观察,大潘氏瘦了很多,精神也很差,眼眶红肿,仿佛****以泪洗面,但她并不似病入膏肓,过年都无法回家,要知道过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而大潘氏是江家的宗妇,有不少场合都需要她露面。
“三嫂,你又在偷瞧三哥吗?”江敏惠顺着夏堇的目光朝东厢看去。
“没有。”夏堇慌忙摇头,放下了窗框。她看到小尤氏去东厢找江世霖了。先前江世霖不愿坐马车,有部分原因也是不愿听小尤氏唠叨。
江敏惠笑了笑,说道:“三嫂不用不好意思。就连大哥都说,三哥、三嫂的感情很好,二哥也说,这样很好。”
“大伯、二伯说起过我和你三哥?”夏堇觉得不可思议。
江敏惠重重点头,肯定地说:“虽然是我不小心听到的,但是我听得很清楚,大哥和二哥都很高兴。”
“二伯不是一直在庄子陪着大伯母吗?”夏堇追根究底。她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不像是说谎,更何况以她的年纪,根本编不出这样的谎言。
江敏惠侧头想了想,回道:“我想,应该是二哥回来取东西吧?那天我正好去找大哥,所以才不小心听到的。”
夏堇从未听说江世熙从庄子回来的消息,正想追问江敏惠,是哪一天听到的,就听来喜在门外禀告,江世霖请她过去说话。江敏惠闻言,笑眯眯地说,她有嫣红陪着,夏堇可以放心离开。夏堇生怕江敏惠觉得奇怪,把她的问题转述小潘氏或者江世澈,因此没再追问。她吩咐嫣红好好照顾自家主子,又留下了丁香,这才跨出了房门
夏堇随着来喜行至回廊的转角处,看到江世霖已经在那等着了。她上前两步,问道:“相公,是不是尤姨娘说了什么?”
江世霖没有回答,只是低声责备:“怎么出门都不穿大衣。”他伸手揽住夏堇的肩膀,用自己身上的裘袍裹住她,吩咐春红去取夏堇的大衣,又命来喜回去陪着江世。
夏堇不安地朝四周看去,小声嘀咕:“这里不是池清居,四周都是大伯母身边的下人。”
“被别人看两眼,总好过发烧喝药。”江世霖依旧紧紧拥着夏堇。
“我以为你只是不想应酬尤姨娘,所以找我当挡箭牌。”
江世霖看她一副窘迫到极点的模样,搂着她转了一个身,让她背靠着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无奈地说:“好了,现在没人能够看到你了……”
“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江世霖捏住夏堇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故意刁难我?”
夏堇轻笑,偷偷伸手环住他的腰,低语:“妾身不敢,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越来越觉得,成为纨绔的妻子有太多的好处,只要能够忽略旁人的目光,她的每一天都是快乐而幸福的,他时不时就会给她惊喜。这是以往的她从没体会过的。
江世霖看着她的笑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附在她耳边说:“是不是真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晚上的时候,你可别抵赖。”
“你”夏堇慌忙推他,“我说的是现在……不是,不是现在……你不要胡思乱想!”她有些语无伦次,只能恼怒地问:“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江世霖轻笑出声,一扫先前的阴霾。夏堇猜得没错,他突然找她,确实是为了摆脱小尤氏。平日里小尤氏单独找他,他根本懒得敷衍她,可今日江世也在。虽说他们兄弟一向不亲近,但江世年纪还小,他不想在兄弟面前让他的生母难堪,这才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又把夏堇叫了出来。
春红拿了夏堇的狐裘折回来,尴尬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位主子,不知道应该回避,还是迎上前。在她眼中,世上再没有比主子更恩爱的夫妻了。不要说江世霖眼中只有夏堇,从不看她们这些丫鬟一眼,就他替她夹菜,为她添衣的行为,他已经是世上最疼爱妻子的相公了。将来,若她也能有这样体贴的相公,就算他再穷,她也愿意与他同甘共苦。
江世霖眼睛的余光看到进退两难的春红。“拿来。”他伸手接过夏堇的大衣,为她披在身上,系上带子。“你在这里等着。”他吩咐春红,牵起夏堇的手往大门走去。
“相公,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不能走远。”夏堇嘴上这么说,依旧紧跟着江世霖的脚步。
江世霖神秘地轻笑,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我保证你一定会尖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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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看《爸爸去哪儿》吗?太好看了啊,萌死人不偿命啊
第359章 驰骋
不多会儿,夏堇错愕地瞪着眼前的高头大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江世霖居然要带她骑马,她真的很想尖叫。从小到大,不要说马,就是驴子她都没有摸过,哪里会骑。
“怎么,害怕了?”江世霖站在夏堇身侧揽着她的肩膀。他只是临时起意。他相信,一开始她或许会害怕,但她一定会喜欢骑马。她表面是大家闺秀,温顺守礼又爱哭,其实骨子里大胆而不服输。他犹记得自己刚醒那会儿,她看似顺从,实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的眼睛快喷出火了。
想着以往,江世霖眼中的笑意更浓,故作惋惜地说:“如果你害怕就算了。不过我记得有人说过,她连死都不怕。”
“你不需要用激将法。”夏堇抿嘴看着眼前的棕栗色大马。她不懂马匹,光从外表看,眼前的骏马高大壮硕,线条优美,就像画中之物。她知道,自江世霖的身体彻底康复后,他很喜欢买马,骑马。平日里除非与她一起,不然他绝对不会坐马车,更不要说坐轿子了。
“怎么样?”江世霖看到了夏堇的犹豫。
“听说,它是你的心爱之物。”夏堇想要摸一摸马背的线条,被马儿“噗”一声的喷嚏声吓到了。
江世霖轻笑,“放心,它充其量就是个妾室,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的。”
“你又胡说!”
江世霖看她已然心动,示意小厮把板凳搬过来。“我有话对你说。我们去兜一圈,正好一边走,一边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可是,我的裙子……”
“没事,侧着坐就行了。”江世霖扶着夏堇站在凳子上,教她踩上马镫,又抱着她的腰,让她侧坐在马鞍山,自己再一跃而上,从她身后抱住她,双手牵着缰绳。
马儿很高,夏堇站在地上时,马背比她的头更高。她第一次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吓得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抓着江世霖的大衣。她相信,小潘氏知道后,即便嘴上不说什么,心中一定会不高兴。可是比起小潘氏的想法,她更想知道,他喜欢骑马,那是什么样一种感受。
“要走了哦。”江世霖小声提醒,故意低头在她耳边大叫了一声“驾!”,却没有夹紧马肚子,也没有拉紧缰绳。
马儿慢悠悠地跨步向前,时而不屑地“噗”一声,摇头晃脑信步而行,仿佛在鄙视江世霖对它大材小用。
夏堇紧紧抓着江世霖的衣襟,感觉到并不似预期那么颠簸,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正午的阳光照射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积雪反射出刺目的白光,晃得她眼晕,又情不自禁被铺天盖地的白色吸引。
时值寒冬腊月,路上并无行人,夏堇觉得,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凛冽的寒风虽然寒冷,但坐在他身前紧贴着他,又被太阳照射得暖烘烘的,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我们要去哪里?”夏堇抬头望着远方。袅袅的炊烟,银装素裹的村庄,再加上万里无云的碧空,他又一次给了她惊喜。
江世霖不答反问:“不怕了?”
夏堇点头。“你喜欢骑马,因为很高?”她看着蜿蜒至天际的官道,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她从没有登过山,不知道诗词的形容是否就像现在这般。
江世霖见她坐得很稳,又紧紧抱着自己,问道:“你想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待夏堇回应,他轻轻一夹马肚。马儿会其意,快跑了几步。
夏堇措不及防,尖叫一声,用力抱住他,不期然听到了他的笑声。“你这样吓我,有意思吗?”夏堇有些恼怒,可她不得不承认,她从没有如此激动与兴奋。原来马儿奔驰是这样的感觉。她觉得新奇。
直至马儿慢慢缓下脚步,江世霖才拉住缰绳,低头道:“其实我想坐另一件有意思的事。”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亮晶晶的眼睛。
“什么有意思的事?”夏堇似有预感似的,垂下眼睑。直至他吻上她的嘴唇,她才闭上眼睛。他们真正相处不过半年多,她已经变得惊世骇俗了。可是她实在太喜欢他了,喜欢得无力拒绝他。
两人骑着马,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走走停停。夏堇慢慢适应了马背的颠簸,渐渐放开了他,问道:“你叫我出来,只是为了骑马?”
“当然不是。我想问你,你看大伯母,像是重病的模样吗?”江世霖若有所思。其实这些话回到池清居再说也不迟,但是与她这般相偎骑马,远远好过听小尤氏母鸡似的唠叨。
夏堇回头看他,反问:“你也觉得大伯母不像重病?”
“其实我一直在想,能让大哥不顾原则,一味帮着掩盖丑事,除了大伯父,只剩下大伯母了。”
“所以你才会跟着过来探病?”夏堇追问。
“一半一半吧。另一个原因,我是来见二哥的。你应该记得,当初在你的娘家,他下水救了你三妹,他的说辞,分明就是谎话……”
“你说起这个,刚才敏慧告诉我,大哥和二哥曾私下说起我们,被她不小心听到。”夏堇把江敏惠的话复述了一遍。
江世霖一边听一边思量。听到夏堇说,江敏惠不可能编造出那样的谎言,他摇头道:“她或许说的是真话,但那些话保不准是别人故意说给她听的。”见夏堇沉默了,他转而道:“其实我还是觉得事情与京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惜,卫大夫去了京城,一直杳无音信。”
“你特意过来寻二伯说话,为了打探卫大夫有没有与他联络?”
江世霖点头,担忧地说:“我一直在担心,卫大夫会不会不小心捅了马蜂窝,这会儿身陷险境。”
“那怎么办?”夏堇一下紧张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欠了卫晨。
“别紧张。我已经让福茂去寿阳了。若卫晨没有回家,等过完年,我再让他去一趟京城。我想,以卫家在寿阳的势力,他们在京城不可能毫无人脉。”
夏堇听他说得笃定,这才稍稍安心。因江世霖同样觉得大潘氏不像病重,午饭的时候,夏堇更加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正当她愈加觉得大潘氏留在庄子并不似生病,大潘氏突然吐血了。小潘氏一下急哭了,急忙命人请大夫。幸好庄子上一直有大夫守着,很快给她施了针,煎了药。小半个时辰后,大潘氏昏昏沉沉睡去,小潘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大潘氏就是太好强了,才会一直硬撑着。
大潘氏吐血,这是夏堇亲眼所见。她和江世霖都糊涂了。两人问了大夫,大夫七转八弯说了一大堆,言下之意,大潘氏长年操劳,身体早就空乏了。先前受了刺激,自然病来如山倒。俗话说病去如抽丝,再加上刚刚她再次吐血,没有三五七个月,恐怕很难康复。
小潘氏虽然很担心大潘氏,但过年的琐事太多,东西两府不可能全都没有女主人,因此一行人在大潘氏睡着后便启程回城。一路上,小潘氏比来的时候更沉默。她手上虽拿着书册,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有翻过一页。江敏惠见状,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不敢与夏堇说话。
直至马车入了涿州城,小潘氏才放下书册询问:“听说中午的时候,你和世霖离开了庄子?”
夏堇知瞒不过,只能老实地点头。大概是碍于江敏惠也在,小潘氏只说,江世霖一向随性,她应该劝着他,不该事事顺着他云云。
众人回到江家,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夏堇照旧去蘅安院请安,却得知江敏惠病了。她进屋探望,只见江敏惠烧得迷迷糊糊,小脸通红。按大夫的说法,她只是受了风寒,只要烧退了就没事了。夏堇心中隐隐不安,留在了蘅安院。一方面帮着小潘氏处理琐事,一方面照看江敏惠,
小潘氏留了大夫在蘅安院。江光辉、江世澈、小尤氏等人分别前来探望。就表面看来,江世澈对江敏惠确实很关心,上午,下午,傍晚一连探望了三次,傍晚的时候另外请了大夫给江敏惠把脉。
所有的大夫原本都说,只要退烧了便没事,可时值傍晚,江敏惠丝毫没有退烧的迹象,大夫也急了,小潘氏更是六神无主。
随着夜幕降临,夏堇的心情愈加沉重。她弄不明白江敏惠是的的确确病了,还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又或者是,她难逃命运的齿轮。
江光辉虽一向偏心江世霖,但江敏惠到底是他唯一的女儿。晚饭过后,眼见着女儿已经烧迷糊了,他几乎请来了全城的大夫。可惜,每个大夫都说,首要是退烧,可愣是没人可以拿出可行的方案。
江光辉焦急之余,口不择言责备小潘氏不该带着女儿出城。小潘氏低头坐在女儿的床边,不言不语。夏堇看着她的神情,仿佛看到了前世的她,搂着女儿的尸体,心如死灰一心求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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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重生前后的两世,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小夏重生的蝴蝶效应是原因之一,另外,小江醒了,对幕后之人来说,这才是最大的变故。
第360章 病危
在江光辉面前,夏堇自知没有说话的资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直至他离开,她才上前安慰小潘氏,只是看着奄奄一息的江敏惠,再多的宽慰之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房间外,江世霖宽慰了父亲几句,亲自送了他离开,复又折回,询问大夫们,江敏惠的症状到底如何,又婉转地暗示他们,是不是她不小心吃错了什么东西。众大夫皆摇头,只说江敏惠的症状分明就是偶感风寒,可任凭他们用尽退烧的药方,她就是无法退烧。他复又问他们,会不会是她在郊外被什么虫子咬了,这才高烧不退。大夫们无人敢肯定,有人小声说,若是她的烧再不退,恐怕醒了也会有后遗症。
江世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子时了,他心中踌躇。虽然他很想救治江敏惠,但他们与小潘氏的关系并不好,若是听了他的话让江敏惠有什么万一,他们与小潘氏的仇恐怕结定了。他正犹豫之际,忽听内间传来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小潘氏正质问夏堇。他急忙命来喜带走了大夫们,自己推门而入。
江敏惠的床边,小潘氏沉着脸说:“昨日你一整天都在敏慧身边,她吃过什么,做过什么,你最清楚。”
夏堇没料到小潘氏居然怀疑自己。她能理解她的心情,只能好言回答:“母亲,除了昨日中午,我和敏慧曾分开过一个多时辰,其他时候,我和嫣红都在敏慧身边。嫣红和我都没有离开敏慧半步。”她的言下之意,嫣红可以作证,她没有给江敏惠吃过任何食物。
小潘氏此时已是病急乱投医,早就失去了理智。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让你陪着敏慧,你如何能离开她?”
江世霖跨入屋子,就听到小潘氏的这句责备。他上前言道:“母亲,是我有事与木槿商量,这才叫她离开的。”
小潘氏抬头看了江世霖一眼,想说什么,终究只是低下头,轻抚江敏惠的额头,眼泪簌簌而下。夏堇看着她们母女,又朝江世霖看去,示意他跟随自己去门外说话。
两人行至外间,夏堇低声说:“回过头想想,那天去庄子探病的经过,好似有些奇怪,母亲仿佛在提防大伯母。”
“为什么这么说?”江世霖朝门内看了一眼,“刚才她分明是责怪你的意思。”
“她只是太着急了。”夏堇叹息,续而陈述:“昨日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母亲就让敏慧跟着我。下了马车之后,也让我牵着她。之后我们向大伯母请过安,她亲口吩咐我带着敏慧去厢房……”
“若她一心提防大伯母,大可以将敏慧留在家中。”
“不对,你再想想,先前她去哪里,都会带着敏慧,几乎寸步不离。”夏堇说着,微微蹙眉,抬头对着江世霖说:“如果你没有叫我离开,整件事就是,母亲把敏慧交托给我,结果她回到家就开始发烧……若是她有什么万一,至少也是我照顾不周。”
“你是说,有人在挑拨我们和她的关系?”江世霖沉吟。若小潘氏并不是幕后之人的同伙,这事并不是没可能。幕后之人最喜欢借刀杀人。
夏堇摇头。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或许是她想错了。她殷切地看着江世霖,问道:“相公,你有办法救治敏慧?在我们成亲那天,她真心向我示好,拿了很多日常所需给我。因为这事,她还被母亲责骂了。”
“我知道,你觉得她是无辜的,就算没有你刚才说的事情,你也想救她。可我并不是大夫,你怎么会认为我有办法救治她?”
“我不知道。”夏堇失望地摇头,“她已经发烧一整天了,若是再不退烧,我怕她会烧坏脑子。”
江世霖不忍夏堇失落,握着她的手安慰道:“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我去大哥那边问一问,他接触的人多,兴许知道什么偏方也不一定。”话毕,他没待夏堇反应过来,已经走出了屋子。
夏堇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只能转而折回内间。病榻旁,小潘氏呆呆坐着,望着女儿不停掉眼泪。“母亲,父亲已经遣人去临县找大夫了。兴许五妹待会儿就不发烧了。”除了这话,夏堇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小潘氏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动也不动坐在床边。夏堇默默站在一旁,没再说话。炙人的沉默中,她越想越觉得整件事不像是偶感风寒。今日,若江敏惠有什么万一,小潘氏即便知道,不是她和江世霖所为,定然也会怨恨他们。
“母亲,五妹已经这般了,您能不能告诉我,前天,我们去郊外探望大伯母那天,您在担心什么。”夏堇忍不住开口。
小潘氏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夏堇。
“母亲,若是您事前叮嘱我,好好陪着五妹,半步都不能离开,我定然不会……”
“我没有要你半步不离守着敏慧。”小潘氏突然开口。
夏堇愣了一下,只见小潘氏一味凝视女儿,并无多余的表情。在夏堇听来,她的否认几乎等同于承认。她停顿了一下,缓缓说:“眼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最要紧的是找出五妹发烧的原因。母亲应该很清楚,只有您和大伯母说话的时候,五妹才离开过您的视线。在那期间,我虽然和相公去了庄子外面,但嫣红和丁香,还有其他几个小丫鬟一直陪着五妹。据丁香所言,没有人有机会单独与五妹说话。”
小潘氏呆呆坐着,仿佛压根听不到四周的声音,但夏堇相信,她听到了,而且她一定已经审问过嫣红。她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受苦,难道有什么苦衷?
夏堇目不转睛注视小潘氏,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可惜,小潘氏只是像雕像一般坐着。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夏堇一字一句说:“母亲,先是相公,接着是六叔,现在又是五妹,无论是谁,有什么苦衷,哪怕是血海深仇,都不该害完一个又害一个。”
小潘氏依旧只是怔怔地盯着女儿,全然没有半点反应。
另一厢,江世霖离开蘅安院之后,直接去了江世澈的住处,却被他的小厮告之,因为大潘氏的病情再次加重,他和江光耀连夜出城去了。鉴于江敏惠的情况不好,他们这才叮嘱下人,不用惊动江光辉等人。
之前夏堇告诉江世霖,小潘氏在提防大潘氏,再加上她一早告诉他,大小潘氏的感情并不好,他默默加重了对大潘氏的怀疑,可反过来想,大潘氏当众吐血是夏堇亲眼所见,若她的情况果真恶化了,那就说明,她可能也是受害者。
江世霖越想越烦躁,讪讪地去找江光辉。江光辉正在书房发脾气,要下人们连夜去隔壁城镇找大夫,他甚至派人去寿阳请卫晨过来诊脉。
江世霖劝慰了父亲几句,正想说,既然大夫们都找不到病因,不如请有经验的医婆过来,仔细查验江敏惠是否被蛇虫鼠蚁叮咬,就听小厮禀告,江世澈来了。
江光辉疲累地挥手,对着江世霖说,他累了,不想见任何人。江世霖行礼告退,在院子的廊下见到江世澈,迎上前问道:“大哥,我先前去找过你,大伯母情况如何了?”
“母亲已无大碍。”江世澈简短地回了一句,焦急地问:“敏慧还是没有退烧吗?”
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江世霖只见江世澈满脸疲态,神情难掩忧虑之色。许是因为大潘氏病了多日,他经常城内城外两头跑,他的衣服显得松松垮垮,似乎瘦了不少。
“大伯母的病情为何加重?大夫是怎么说的?”江世霖试探。
“母亲只是不小心得知五妹回来后就病了,一时心急,才会气急攻心,现在已经没事了,父亲正陪着她。”江世澈说着,朝江光辉的房间看了一眼。见江世霖引着他往外走,只得跟上他的脚步,说道:“我匆忙回来,是把替母亲治病的大夫带回来。他虽然不是名医,但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希望。”
“我知道大哥最是心疼六妹。不知道大夫现在何处?”
“我已经命人把他带去蘅安院了。”
两人说着已经行至蘅安院的大门口。夏堇见到他们,迎上前行礼,对着他们摇摇头,低声说:“李大夫也说,一时吃不准发烧的缘由,得尽快想办法让五妹退烧才行。”
江世澈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江世霖看得分明,对着他说:“大哥,借一步说话。”说罢率先往回廊的角落走去。
“三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江世澈担忧地看着江敏惠的房间。
江世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其实若单纯为了退烧,可以用烈酒……”
“五妹年纪太小了。”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大家心知肚明,若再不退烧,恐怕……”江世霖没有继续往下说。
江世澈明白,江世霖这是要他对小潘氏提出这个建议。他远远看着房间内忽明忽暗的灯火。
江世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若实在迫不得已,还可以用冰水。有一线希望,总比束手无策强。大哥,你说是不是?”
第361章 排查
江世霖知道,江敏惠的情况危急,而夏堇很想救她,但他不敢对小潘氏说,用凉水或者烈酒的挥发替她退烧,他甚至不敢对江光辉提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毕竟江敏惠已经发烧一天一夜,谁也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救醒她,更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
当下,他对江世澈说出这话,除了想尽最后一份力,他也想知道,江世澈对江敏惠到底有几分真心,毕竟就连东西两府的下人都知道,他们的感情犹胜亲兄妹。
江世澈没有迟疑太久。他先是询问了大夫,可否用烈酒替江敏惠擦身,之后又向小潘氏谏言。好不容易征得她的同意后,他命下人拿来最烈的白酒。
夏堇与江世霖一直在边上陪着,没有插嘴。夏堇感觉到江世霖的担心,低声问:“相公,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对,只是白酒不够烈,恐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这是江世霖最担心的事。
“那怎么办?明月楼有更烈的白酒吗?”
江世霖摇头,低声陈述:“大哥拿来的是他的珍藏,他已经选了最烈的酒。”
夏堇朝江世澈看去。他正与大夫说话,一脸急色,额头已经有了隐隐的汗渍。在大潘氏病情加重的情况下,他回来关心隔房的妹妹,这事很可能遭人非议,但他仿佛完全没考虑到这点。
在小潘氏的坚持下,她独自为女儿擦身。众人被赶至外间。不多会儿,江光辉带着从临县请来的大夫匆匆而至。得知小潘氏正用白酒替女儿擦身,他脱口而出就是埋怨的话。江世澈急忙上前解释,这是他的意思,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他并没提及这是江世霖的主意。
江光辉哼哼一声,命小潘氏替女儿整理衣裳,亲自带了大夫进屋把脉。大夫诊了很久,所说的话与先前那些大夫所差无几。江光辉立马就骂他庸医,幸好众人拦下了他。
其实江光辉心中很清楚,既然所有的大夫都这么说,定然退烧才是首要的。他哼哼唧唧命小潘氏继续为女儿擦身
小潘氏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身进了内间。小半个时辰后,她打开了房门。江世霖上前一步问道:“母亲,有没有在五妹的身上找到伤口?”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把目光停留在了他身上。
小潘氏深深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已经按你和世澈说的,仔细检查过,并没有蚊虫叮咬的痕迹。”
“那手指缝和脚趾缝呢?”江世霖脱口而出。
小潘氏再次摇头。“我已经仔仔细细检查过了,每一寸都检查了。”说着,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江光辉高声责备。
江世澈和夏堇立时有些尴尬。前者低头,假装没听到,后者悄悄朝江世霖看去。江世霖感受到她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追问:“头发内有没有检查?”
小潘氏闻言,顾不得江光辉,急急折回江敏惠床边。江光辉和江世澈亦跟着上前。小潘氏触及女儿的额头,依旧滚烫,她抱起女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边哭,一边检查她的头发。
夏堇见她泪眼模糊,不由地担心她根本看不仔细。她悄然上前,却被江世霖拉住了。同一时间,江光辉从小潘氏手中接过女儿,亲自检查。小潘氏看了他一眼,背过身擦拭眼泪。
江世澈见江敏惠的脸上再次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担忧地朝江世霖看了看。江世霖对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其他办法,至于要不要建议用冰水退烧,他不插手。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流逝。小半个时辰后,江光辉摇头,小潘氏瞬时哭得更伤心了。江世霖悄然走出房间,追问留守在蘅安院的大夫们,中毒与毒虫叮咬,他们更倾向于哪种猜测。
江世霖得了答案,转身回到房间,就听江世澈正对小潘氏和江光辉谏言,用雪水替江敏惠退烧。江光辉一听就怒了,连声质问江世澈,若是有什么万一,是不是他负责。
江世澈低头立在床位,脸色又灰又白,不敢应承江光辉的话,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兑现了自己对江世霖的承诺,半句都没提及,其实这是他的建议。
短暂的沉默中,江世霖开口:“父亲,五妹发烧,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既然不是风寒,大夫也说了,不像是吃了不该吃的,那就极有可能是毒虫叮咬。不如剃了五妹的头发,再仔细找找。”
小潘氏一听这话,还没等江光辉反应过来,就已经抱紧女儿,不断摇头,显然是不同意。夏堇犹记得,前世的小潘氏坚持要让江敏惠打扮得漂漂亮亮下葬。这个时候,恐怕小潘氏已经绝望了。
江世霖把小潘氏的动作看得分明。他急切地劝说江光辉:“父亲,五妹年纪还小,头发还会长出来的。此时查清楚缘由才是正经。”
江光辉阴沉着脸看着床上的母女,扬声命令:“来人,拿剃刀过来!”
“老爷!”小潘氏一边哭,一边摇头。
江光辉冷哼一声,高声斥责:“是头发重要,还是女儿的性命重要?”说罢吩咐拿着剃刀的丫鬟:“你把五小姐的头发剃了。若是太太不乐意,就把太太拉走。”他的话音未落,人已经疾步走出了房间,似乎不忍心看着女儿落发。
小潘氏哭了几声,终究还是想救治女儿,便不再反对,只是低头捡拾掉落在脚踏上的头发。夏堇看着不忍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上前半跪在脚踏上,帮着小潘氏一起捡拾,却被她推开了。
一旁,江世澈悄然行至江世霖身边,低语:“五妹不能继续发烧了。二叔父不会听从我的建议,但他一向最信任你……”
“父亲信我,但母亲未必,若是五妹有什么万一……”他摇头叹息,压低声音说:“其实府中人人都知道,大哥与五妹,才是真正的兄妹之情。只要五妹还有一线机会,大哥自不会放弃,不是吗?”他才说到这,就见小潘氏推了夏堇一下。他上前两步,扶起夏堇。
“我没事。”夏堇对着江世霖笑了笑,轻轻摇头,示意他别说话。他们的身前,小潘氏匍匐在地上,蓬头垢面,全无平日的贵妇仪态。
门外,江光辉立在雪地中,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眼泪在他眼眶中打转。他的双手紧紧握拳,仿佛正努力克制情绪。许久,凛冽的寒风吹得他嘴唇发白,一滴浑浊的眼泪自他的眼角滑落。
“尤姨娘,太太吩咐了……”
“我是过来伺服太太,探望五小姐的。”
院子门口传来了小尤氏与仆妇的争执声。江光辉急忙擦去眼角的泪水,高声问:“什么事?”
尤姨娘听到他的声音,喜出望外,瞪了守门的妇人一眼,快步走到江光辉身边行礼,哽咽着说:“卑妾刚刚听说五小姐还在发烧,心中焦急。五小姐如何会高烧不退的?”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悲泣地说:“老爷和太太只有五小姐一个女儿,怎么会,怎么会……”
“敏慧还好好的,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江光辉脸上的不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卑妾失言。”小尤氏急忙认错,用眼角地余光看了一眼江光辉,再次擦了擦眼泪,低声说:“太太带着五小姐探望大夫人的时候,五小姐还好好的,怎么会回来就发烧了呢?卑妾记得,来回的路上,都是三奶奶陪着五小姐,在庄子上的时候也是……”
“啪!”江光辉重重一巴掌打在小尤氏脸上。
小尤氏措手不及,一下子跌倒在地。她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抬头朝江光辉看去。江光辉虽然脾气不好,说话难听,但他极少动手打女人,更不要说打她。她的脸上火辣辣的,这一掌,江光辉使了全力。
“老爷!”这一刻小尤氏的眼泪是真实的,既有屈辱,也有不可置信。
“滚!”江光辉手指院门,脸色阴沉得可怕。
小尤氏吓得忘了哭泣,生怕江光辉抬腿一脚把她踩死。她在地上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往院门跑去。江光辉复又抬头望着夜空,似雕像一般,出神凝望。
江世霖听到院子内的动静,行至门口查看。他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父亲肥厚的背影。他一直觉得,尽管生母死了十几年,但父亲从没有忘记她,一刻都没有。这个当下,他不仅仅在为女儿担心。只是江世霖不明白,江敏惠发烧,与他的母亲有什么关系?
“太太,您快看!”竹青的惊叫惊醒了江世霖。他看了一眼站在院子中发呆的父亲,转身折回房间。
房间内,众人围在江敏惠床边,只见她耳后的发际间有一个小小的红点。红点很小,只是微微肿起,却在翩翩的烛火下泛出诡异的红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潘氏紧紧抱住女儿,尖声大叫:“快去请大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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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唐宋期间,没有高纯度酒精的,蒸馏技术不行。
另外,我告诉你们,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昨晚实在闷得难受,半夜出去吃烧烤,只吃了一个茄子,半条鱼,结果从昨晚难受到现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