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六 常驻迎春楼,偿情不隔夜
南宫擂,是想打便能打的?
南宫擂,确是想打便能打的。
所以当日说过了这话之后,再无下文,只是洛阳城里外来人渐渐多起来,南宫擂的日子也一天天临近……
南宫铃当天便走了,不知还和南宫老头说了什么,后来风萧萧才现,墙上打的弯刀少了一把——最好的一把,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眼光就是好!
有了新的目标,风萧萧与刘火宅开始了新一轮修炼。
两人身手其实不错了,自从有了刘火宅陪练,风萧萧的煞气之术突飞猛进,隐约已触到第四重门槛,而刘火宅,古兽六式的日积月累,让肉身第三重突破在即,金刚纯阳叠加的手段也益纯熟了。
只是耗费越来越多,初时耗费不足一成,待到后来几乎翻倍,倘若没限制的使,几掌之下,一身上下内息就抽空了。
当然,威力与消耗是成比例上升的,到后来的一掌,已经过击杀吴瑜时的巅峰水准。
不要忘记,那时刘火宅用的是一张纯阳符,而非悟出的心法,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
就跟金刚符心法,要有金刚经与之酬唱相应,才能够流转全身一样,纯阳符心法对应着易经,涉及周身八八六十四个独特穴窍,与易经卦辞隐隐相合。
没有师脉传承,刘火宅能够悟通的依旧百之一二,这百之一二里面,恰好包括了左右两臂几个穴窍,将纯阳符威力能够部分挥出来,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两个人都不是修行有点成就,便自鸣得意四处招摇的人,练功习武于他们就如吃饭喝水一般,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有些细微变化就是,风萧萧叶子任务接的少了,不时往鲁班坊、龙渊阁、秀衣坊之类的地方跑,在着手准备下鬼窟需要的物件,而刘火宅则没事总去迎春楼,虽然风萧萧对此颇多抱怨……
之前说过,冰清迎春楼里只呆三个月,如今已届期满了,刘火宅希望在她走之前,能还上欠的人情。
有做护院时的人脉,还有林小果这卧底,里应外合,刘火宅当然已调查清楚,当初雇了风萧萧去结果刘全安的,就是冰清。
冰清想拉自己进迷天圣教的心思,刘火宅清楚,刘全安的事他虽不欲别人插手,冰清那毕竟是好意,且最后一场大战,她的出现不无帮助,这算得上半份人情。
既知了她心意,又知了她出身来历,迎春楼中那两度莫名其妙的晕倒,就可以解释了,虽然这种行为有侵人**的嫌疑,每次晕倒之后的获益却是实实在在的,何况自己还偷师了黯影诀……
恩怨相抵之后,刘火宅觉得,这里也能差出半份人情来。
报仇不隔夜,这是刘火宅的人生信条,反之,报恩不隔夜也是必须的,差出这一整份人情,让刘火宅不能不惦记。
他倒不担心,冰清身份神秘,身手高绝,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倒贴人家都不要。
弄清楚了前事的同时他也知道了,迷天圣教弟子来到这烟雨阁经营的青楼,隐姓埋名,红尘卖笑,是有件十分要紧的事要办的,既然要紧,就必有风险,自己没事走走看看,说不定就有还债的机会。
于是这一日,傍晚时分,刘火宅又去了。
其实没到青楼该热闹的时候,但过不了几日南宫擂就要开了,一下挤进了许多外人,让偌大一个洛阳城都显的地方不够了。
不光客栈酒楼里住的满满,连带的洛河里的花船画舫、城郊四地的大车店、寺庙道观里的客房,理所当然还有迎春楼这般的青楼楚馆,也都跟着生意兴隆起来。
这不,还没进门,已经可以听见楼上楼下划拳行酒、吆五喝六的声音,震天价响,仿佛要把楼顶掀飞出去……
“叮铃铃……叮铃铃……”还没走到门口,耳中徒然传来熟悉悦耳的声音,让刘火宅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扭头一瞧,果不其然,双髻少女一蹦一跳从旁边行来,停在迎春楼门前,甜甜笑道:“你说的,无论我去什么地方,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你都会跟着。这里可不是刀山油锅,而是温柔乡英雄冢,跟我……走一趟呗?”
南宫铃身后,跟着个头束紫冠,身着紫色儒衫,腰配美玉,一身风流,满怀倜傥的俊雅青年,听南宫铃话头就知道,这是她的追求者。
竟带追求者来逛青楼,这南宫铃也真够损的!若这青年表现抢眼,则可以说他是花丛老手,若表现的不好,又可以说他烂泥扶不上墙……总之她怎么说都是对的,青年怎么做都是错的。
唉,这家伙找谁不好,偏看上这个面相可爱,实则刁蛮的小丫头?刘火宅都替那青年担忧,忧过之后是莞尔一笑,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相干?举步正欲进门,陡然看到南宫铃与紫杉青年身后,如枪挺立的一人,登时身体一震,再挪不开步——这家伙怎的来了?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刘火宅的异色没人在意,包括南宫铃,刘火宅认得她,她却不认得刘火宅,她正为自己巧计刁难身后的牛皮糖而兴奋呢。
不过她的鬼心思,她的追求者似乎全然不知,来到门前,缓缓抬头,看看门上匾额,瞅瞅左右楹联:“迎春楼。子曰食色性也,诗云君子好逑……”连连摇头,“狗屁不通!狗屁不通!”
“你这酸丁,多少读书人来了,都夸我们这幅对联极好,好的紧呢!”紫杉青年的话,让两个把门的不干了。
不光因为这话,还因为他带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带女人逛青楼不一定没油水可捞,但也要看情况,眼前的三人组俨然是另一种情况,把门的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毫不客气。
“又来了……”南宫铃脸色很是古怪,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极好?会说这联极好,那必是学问不到家啊,能中进士的怕是一个都没有吧?”紫杉青年摇头晃脑的道,“诗云君子好逑这句没有问题,子曰食色性也?食色性也谁说的?那是告子说的,告子也算子?那李子、桃子、杏子都该立身文庙了……”
章四十七 同桌共坐,故人已不识
刘火宅终于知道,这个叫陆嘉的青年为何不招南宫铃待见了——话太多!
不是一般多,更加不是碎嘴,或许是文人通病吧,话虽多,句句有据可查,一旦引经据典开来,登时就如那长江流水,绵延不绝,又似黄河滔滔,一发而不可收拾……
只是顷刻,刘火宅就听他从告子说到了孟子、墨子,将告子在墨子诸徒中的位置,在《孟子?告子》中的记载娓娓道来,逐字逐句剖析,此人为何当不得一个“子”字,只把两个把门的说的面色如土,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让它犯贱。
用个词来形容其人其情其景最是贴切——目无余子。
实在听不得这陆嘉把话说完,刘火宅先进去了。
虽不在迎春楼干了,毕竟曾经留下过威名,有过他的传说,见刘火宅来了,早有伙计引着入座,端上茶水,奉上零吃,然后知趣的退下,没人敢抱怨他空占桌子,既不叫姑娘,也不点曲子。
坐下没多久,香脆的花生米没磕得几颗,有三人被大茶壶引着来到刘火宅的桌。
“火宅哥,实在没空桌了,您老跟他们三个将就一桌,行不?”正是南宫铃、陆嘉以及……列缺鸣三人。
逛青楼带女眷,跟刘火宅这样的铁公鸡是同样不受欢迎的。
大茶壶说的客气,刘火宅也就不为己甚,点点头许了。
南宫铃仍没认出刘火宅来,不过也是被陆嘉喋喋不休的:“铃妹妹,这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咱们还是去牡丹花会吧!刘梦得曾言,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咱们这些外地人,第一该看的就是此盛会了。且听说到了晚上,花会里还会点起彩灯,燃放焰火,届时火树银花与绿叶红花交织一处,灯光火光映着花影月光,别具一番风味呢!”
“不去!”还没坐下,陆嘉嘚不嘚嘚不嘚已说了几千言,直把个南宫铃说的面罩寒霜,银牙紧咬。
列缺鸣在陆嘉另侧坐下,向刘火宅抱歉的笑笑,刘火宅微微颔首算是招呼,心道,他果然没认出自己,却不曾注意,别过脸后,列缺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列缺鸣刻意隔了一位坐,结果还是没躲过,被南宫铃揪住胳膊亲昵的拉到身边,娇媚的道:“师兄,您坐这!”半边身子靠到了标枪般的男子身上。
师兄?对了,南宫老头说过,这南宫铃在武当山学道,理所当然便是列缺鸣的师妹了。
那个时候,自己也还在山上呢吧,只是自己这个废人,无人相识罢了,刘火宅哂然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南宫铃借师兄撒娇,陆嘉看在眼里,殊无沮丧之色,若不是神经极其大条,便是城府极深了,不过看他神情,前者的面大:“不去吗?也对,铃妹妹你这么漂亮,若去了花会,顿叫满城牡丹无颜色,游人去了花会,不知到底是去看你,还是去看花,确是不美呀!若不然,咱们去龙门石窟礼佛,去白马寺上香?这龙门石窟和白马寺,那也是极有来历的……”
怪道书中自有颜如玉呢,这读书人厚起脸皮来,才叫一个天下无敌呢!
死书生,臭书生,油嘴滑舌,油腔滑调……虽对书生不满,马屁毕竟拍的极到位,南宫铃面上还得挤出几丝笑意,但仍旧摇头:“不去!”
陆嘉有些犯难:“都不去吗?牡丹花会,龙门石窟,白马寺……除了这几桩,洛阳其它几景虽也不错,终是差了一截……要去哪里呢?哦,对了!铃妹妹,有个地方你一定喜欢,慧心……”
“我要解手。”南宫铃粗鲁的打断了陆嘉,起身便走。
刘火宅扭头目视南宫铃一路走向何五爷,情知这女子又要玩花样。
“聋子,你怎么来洛阳了?且不是第一次来这了?把门的话我可都听见了。”走了南宫铃,陆嘉换一幅神情,对着列缺鸣挤眉弄眼。
列缺鸣,武当山太乙宫弟子。
刘火宅曾对冬雨讲,见过一人,被十余人围殴,却死战不退,震爆了一人眼球,咬掉了半只耳朵,生生是将十几人吓的屁滚尿流再不敢挑衅,说的就是列缺鸣。
此人看起来温润如玉,一幅谦谦君子模样,只有跟他动过手的人才知道,他打起架来是多么的血腥暴烈,与外表判若两人。
列缺鸣,姓列,名缺鸣,字无声,聋子的称谓怎么来的大家都懂的,不过刘火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当面这般称呼他,且他还不愠不火。
这陆嘉与列缺鸣原来是极熟的。
“你这酸丁,整天就知道舞文弄墨了,不晓得这迎春楼是什么地方?”
“迎春楼?迎春楼?”陆嘉寻思片刻,恍然,“哦,这就是那烟雨阁……”
列缺鸣点头,夹了几个花生米入口:“我是为年余来的几桩毒案来的,你们逍遥派难道没收到消息?”
逍遥派,刘火宅侧目,天下有六家顶尖宗门,中原独占两家,然后牧州、西域、蜀川、江南地界各一家。
若说起源远流长、道学正宗,便止有三家了,中原的少林、武当,以及江南的逍遥派。
其他三家论功法层次是丝毫不逊的,但若论起门派底蕴,则就差一些了。
不过天生万物,存在便是道理,其他三门自也有其独到之处,只是不适合从小便受佛道儒熏陶教化的中原人习练罢了,刘火宅寻道之初,便定下了拜师顺序,武当、少林,而后是天涯海角的逍遥派,只是最后一步还未成行。
这陆嘉看起来弱不禁风,不像功夫在身的样子,竟然是逍遥派的?刘火宅惊奇。
话到此处,一阵锣鼓喧天的嘈杂传来,大堂里人声鼎沸……
表演要开始了,登将陆嘉与列缺鸣的对话,淹没在人声里。
几乎就在这时,南宫铃巧笑嫣然的从何五爷处转身回位,笑的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而迎春楼门口,风萧萧施施然进了正门。
[倾情奉献]
章四十八 交手作歌,宗门独有
“懒云窝,醒时诗酒醉时歌……”冰清载歌载舞,骚媚到骨里的声音,柔软似流水般的身段,扭腰摆臀,激起宾客阵阵喝彩,举手投足,惹的大堂之心热血沸腾,气氛刹那间攀升到了极点。
“你怎么来了?”刘火宅行到风萧萧身边问道。
自从钱够以后,风萧萧一心扑在修行上,迎春楼有几日没来了。
“南宫擂将开,物价飞涨,连鲁班坊也不例外……”风萧萧无奈皱眉,“重算一下,钱又不够了。”
“啧!”刘火宅摇头表示同情,目视风萧萧行向何五爷。
“怎的是他?”歌舞虽好,南宫铃一颗心并不在歌舞上,转眼看到风萧萧,银牙轻啜朱唇。
“这懒云窝,曲牌为殿前欢,乃是前朝西域大家阿里西瑛所作,存世共有三,贯云石、乔吉、卫立中、吴西逸皆有和曲,本来曲调应该是这般,却被改成了……”不由自主的,6嘉又开始引经据典。
简直如苍蝇一般,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嗡嗡嗡”,南宫铃斜睨此人一眼,略略升起的歉疚登时又按捺下去。
各人皆有心思,包括饮茶吃酒大块朵颐的列缺鸣,自从冰清上台之后,也停箸不食,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投射到高台,嘴角禁不住翘起:“迷天圣教黯影诀……怨不得那何五爷只推说不知呢。”
一曲歌罢,冰清躬身谢幕,大厅众人鼓噪喧嚣,皆要她再来一个,人声鼎沸。
架不住央求的人多,冰清只得返场,列缺鸣倾身欲动,见冰清留下,便又坐下,刘火宅眼角瞥到此幕,不由加了几分注意。
不知何时,风萧萧竟喝醉了,脸色酡红,步履蹒跚,捏一坛酒,跌跌撞撞向刘火宅一桌行来。
搞什么鬼?刘火宅以眼神询问风萧萧,两人交谈只是片刻之前,就算这段时间,风萧萧一刻不停的在灌酒,酒劲估计还没作出来呢。
风萧萧隐讳的向何五爷处指了一指,登让刘火宅明白过来——叶子任务。
多余的就不必说了,连内容刘火宅都猜得出来,委托人,南宫铃,委托内容,找人教训搅人清静的6嘉一顿,受理人,风萧萧……
不再说些什么,刘火宅将身微微后侧,露出了身后方的南宫铃。
风萧萧看到南宫铃,眉头皱了一皱,南宫铃看到风萧萧,就跟没看到一样,面无表情。
装不认识更好,风萧萧倒是松了口气,跌撞几步到6嘉身后,擦身而过之际,脚步一横一拖,轻轻巧巧将圆凳勾飞出去。
“咦……嘿!”屁股下凳子陡然消失,6嘉情不自禁向后便倒,不过此人应变度快极,两足一蹬腾空,再一落,后仰跳投的姿势之后,稳稳立住了身形。
风萧萧勾凳后看着他出丑呢,现他竟不中招,也是瞬间变换打法,停顿了足足一秒钟后,“哎呦”一声捂脚前冲,直扑到楼梯前,可谓假装做作到了极点。
不过这时候6嘉尚未落定,也无瑕注意。
与楼梯“嗵”然相撞之后,风萧萧大怒回身,内息憋的面色通红,借着“酒”劲直奔6嘉:“你这厮,竟敢伸脚绊我?以为咱喝多了,便可以随便欺负乜?”
捏着虽然纤细,却是有力的拳头,恶狠狠砸向6嘉面门。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连串变化看的刘火宅连连点头,风萧萧戏不错!
拳头来的凶恶,6嘉手一翻搭上来拳,就觉一股大力涌入体内,刺的两臂经脉立时麻痹不堪有如针扎,正是煞气特有之质。
当下使出门派独传卸力之法,两手一搭捏一个法诀:“斗转星移!”
“嗤!”风萧萧的煞气被瞬间导偏,从6嘉右手而入,不知怎的,却从左掌劳宫窜出,逼的劳宫穴窍大开,掌心处如有气柱喷涌。
“好小子,有两下,怪不得敢来找茬!”一击之下,风萧萧知道了,对面也是江湖中人,并非文弱书生,当下也就不掩饰,拉开架势,“天杀机,斗转星移;地杀机,龙蛇起6;人杀机,天地翻覆!迷魄惊魂!”
纤细的手臂拳指登时青紫乌黑,有如鬼爪,煞气灌注之下,力大无穷,筋肉坚韧,同时不畏疼痛,迅如疾电向6嘉肩头抓落。
“你这人,真不讲理,明明是你无缘无故踢翻了我的凳子……”6嘉口中说道,心中识得厉害,“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乾坤反转!”
每个门派,都有每个门派的传承,每个门派,都有每个门派的信仰,愈是高门大派,便益如此。
传承可见,而信仰这种东西,慢慢就演化成了出招之前,弟子这种神神叨叨也似的咒文。
不要小看这一句咒文,自从略懂了金刚符与纯阳符,刘火宅深深知道,这简单的咒文,是每个门派心法招式甚至是为人处世最集中概括的提炼,一句话,上应天心,下当己意,鼓动经脉,凝聚心神。
就如同他使用金刚符与纯阳符中某些诀窍,需得对应《金刚经》与《易经》洋洋洒洒数千言一般,这一句话,却是普适的咒文,几乎可以拿来催门派中任何招法,当然,一句话如何念也是有诀窍的,法不传六耳,非门派亲传弟子不会知道。
风萧萧与6嘉拳臂相交,煞气锋锐,一路势如破竹向6嘉臂中涌去;乾坤反转却是神妙,不仅毫无与人敌对的破坏力,效果却是将侵入体中的内息一路散去。
不是如斗转星移一般,将煞气控住,向指定的方向行去,而是煞气循着6嘉手臂向上,一路突破,一路消散,不过到了肘间,便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毫无威力可言。
不,不对,消散的不仅仅是侵入到6嘉体内的煞气,还包括风萧萧自己身体里的……
拳臂相交,风萧萧觉得手臂上冷风直冒,待觉出侵入6嘉体内煞气所剩无几的时候,忽然现,自己的拳头不知何时,由青紫黑开始白皙洁净起来了。
这一式乾坤反转,竟能帮人散去体内真气,当真神妙难言!
章四十九 对不起,是有来历的
“你这醉汉,到底想怎么样?”觑出空当,6嘉声喝问。
醉,醉汉?风萧萧嘴角抽*动,恶形恶状:“先跟我说对不起,再……”
他本想说,再跪地上磕三个响头,哪料到,后一句还没说呢,6嘉脑袋已经大摇特摇起来了。
连对不起都不愿说,摆明了毫无诚意吗!风萧萧十分生气,翻手抽刀,便是一刀飚飞。
“遁甲术!”6嘉反应也是极快,瞬间掐了个不知什么手诀,竟然消失了一瞬,再出现时,刚好是柳叶刀飞过。
其时冰清轻歌曼舞,台下众人围观正酣,竟无一人注意到此间角落的打斗。
风萧萧的攻势如暴风骤雨,6嘉的守势似枯叶飘零,任风萧萧攻势如何迅猛,也只是吹的那枯叶上下翻飞,不损分毫。
激斗当中,6嘉便抽空道:“不是我没那度量,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肯说,实在是我6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今生今世,就没说过那三个字!”
“又来了……”南宫铃以手抚额。
“你可知道,那三个字可是有来历的。”
风萧萧此起彼伏接连三拳,出其不意横腿扫出。
6嘉力气敌不过风萧萧,只以那乾坤反转之法一下又一下消去风萧萧两臂煞气,一下,两下,三下之后,徒然跳起,避过扫腿。
两人一边动手,一边动口,口里不闲着,手上同样飞快。
“那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还有甚来历?”
风萧萧被6嘉说的糊涂,6嘉于是开始滔滔不绝:“那当然!这三个字最早是源于对联。对联对人家不过,说出这三字,以表示自己认输投降,只是到后来,才渐渐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意思。你说,我怎么能跟你说对不起呢?”
风萧萧眼中一道电光闪过,陡然停手:“那好,既如此,咱们就比对对子,我出上联,你对下联。对得上算你赢,我向你赔礼道歉,磕三个响头,对不上……”
“我磕三个响头,向你赔礼道歉。”6嘉自诩文人名士,遇到这种事,就算无缘无故的,也不可能推托,直承赌约,“不过,也不可能你出多少对,我就得对多少对吧?你若今生今世就在这出对子了,我总不能一辈子奉陪吧?”
6嘉虽然酸腐,人却不蠢,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那是自然,就以三联为限。”风萧萧点头,“不过你的下联也不能……”
“一炷香,考虑以一炷香为限。”6嘉直接开口,招来伙计,送上线香一柱。
这种赌约,出上联者是占便宜的,毕竟古往今来绝对无数,有那么一道定音,就可能赢下了。
但6嘉自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对这点小优势是毫不在乎的,那般说的同时心中已经笑了,就算你出那些古往今来的绝对,逍遥门中,与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应和酬唱,早已不知解了多少了,你就等着磕头认输吧!
“那好,第一联,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风萧萧诡笑起来,直接摘了句史记古辞。
“这好对!”6嘉眉头都不眨一下,瞟一眼南宫铃笑对,“佳人此归兮莫再来。”
小二拿火点那线香,火头刚刚点上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呢。
南宫铃托腮看着她亲手导演的一场好戏——风萧萧人品下流卑鄙无耻,6嘉则自诩才高唠叨酸腐,在她眼里没一个顺眼,谁输了都解气,不过6嘉此对,却让她禁不住点头。
虽然只是文字工整,下联与上联气势完全不符,然而6嘉借此言劝勉自己,瞬间如此巧思,足以抵过气场上的不足了。
“算你对上了。”风萧萧表示毫无压力,“不过,我这却是个增字对,第二联你听好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容易!”6嘉同样轻笑,目视迎春楼内高高挂着的各色彩灯光火,“听我下联,火昭昭兮青楼暖,佳人此归兮莫再来。”
又一眨眼!
火对风,暖对寒,青楼对易水,昭昭对萧萧,下句为劝勉,上句点出地点,正与下句相应,算是将整件事来龙去脉勾勒清楚,竟然工整的令人指。
那第一对,还只能说6嘉才思敏捷,到了这第二对,可以看出,对风萧萧的为难6嘉是早有准备了,甚至是在寻思第一对的同时,已经猜到他会这般出第二对了。
连南宫铃都被震住了,禁不住换一个角度来看6嘉,心思思道:此人虽然酸腐,他那“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自评,倒也不是虚夸呢,而若去除了自高自大好为人师的缺点,这6嘉,似乎还真找不出什么缺点来了……
出身逍遥派,天下六大宗门之一,没有更好的了。
那6家,在扬州城,也是高门大户,虽然不能与四大世家之一的南宫家相比,却也仅在其后了。
说完了出身说别的,论长相,6嘉算得上玉树临风,论人品,他也称得上温文尔雅,这点,仅从他和风萧萧的争执,没有几句从动手改成了动口,就可见一斑了。
这般思来,南宫铃竟禁不住有些脸皮烧,轻啐一声,我才没对那酸丁动心呢,投注目光入场中,看余下的最后一对。
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对!
扭转乾坤的最后一对!
“算你对上了!第三对,还是增字对。”风萧萧上前一步,向6嘉伸出手去,使出了令对方目瞪口呆的最终杀手锏,“在下风萧萧,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囧rz……
此对无关风与月,纯粹是6嘉,没有一个好名字呀!
任他6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料不到,风萧萧出这套对,是因了自己的名字啊。
这字能讲究,句能讲究,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办法讲究呀!就算拿别人之名来应对,天底下有叫做火昭昭之人吗?史书典籍既不载,便不能拿来应对。
“扑……”南宫铃禁不住一口茶水喷出来,风萧萧叫风萧萧她是知道的,然而直到了此刻她才意识到,从最开始出对做赌,风萧萧就在这等着绝杀6嘉呢。
如果说6嘉的智慧是才思敏捷,那风萧萧的出对,则近乎鬼魅了,虽然普通,胜在出其不意!
章五十 膝下黄金,还是一诺千金?
男儿膝下有黄金!
大丈夫一诺值千金!
6嘉就被夹在这两金之间了,面色变幻不定……
恰在此时,冰清第二场歌舞也落幕,大堂中嘈杂又起。
瞅瞅大家伙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这偏僻角落无人注意,6嘉将牙一咬,躬身,屈腿,打算要那一诺那千金,不要膝下黄金了。
躬身还没有跪下的功夫,风萧萧陡然上前一步,手小劲却不小,一掌拍上6嘉肩头。
6嘉情不自禁向前倾身,提步欲稳住身体的当口,风萧萧一腿扫过别住了他腿,又一掌正拍在他背心。
“啪!”下一秒,扬州才子趴倒在青楼地面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我接的任务是让你丢怪露丑,如此便行了,磕头就免了!”不待6嘉起身,风萧萧扬声说道,挤入人丛接下一个任务去了。
6嘉讪讪爬起了身,目视风萧萧离去,心中五味杂陈,过了半晌才意识到,边上还有南宫铃正看着呢。
扭头转向佳人,佳人竟向他露出个前所未见的灿烂笑容,仿佛什么都没生一样拍拍座椅:“过来坐吧,菜都要凉了。”
6嘉才气纵横,一诺千金,而风萧萧,则机敏过人,进退有度,两人一番冲突,倒让南宫铃对他们的印象完全改观。
佳人一笑,方才的无奈彷徨顿时全都没有了,6嘉眉花眼笑坐到南宫铃身边,举杯一饮而尽:“唔,五年的牡丹露,这酒可不易得,听说得每天清晨,采集牡丹花上朝露……”
“你,坐到那边!”南宫铃推翻了方才结论,这6嘉的缺点绝不止一个,除了掉书袋外,还有一个是厚脸皮。
6嘉苦着脸挪座的同时,和南宫铃陡然意识到,列缺鸣不见了!
不光列缺鸣不见,和他们同坐一桌那另外一人,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列缺鸣和刘火宅到哪儿去了呢?
迎春楼,三楼!
迎春楼三楼,东西两侧,是独属于头牌冰清和细雨的居所,南北两侧,则比东西矮了半层,用作客房。
南侧是观音听曲的雅间,位置好角度佳,还不用和大厅里的客人抢地方,北侧听歌看曲位置不太好,但是更加僻静,推开窗户则可以将迎春楼的后花园一览无余,池塘光假山色,牡丹红细柳绿……
冰清住在西厢,唱完第二歌,虽然大堂中鼓噪依旧,她并没有理会,返身回了住处。
头牌,就得有头牌的矜持不是吗?
结果她上了楼,列缺鸣紧跟着也上了楼。
武当山太乙宫的弟子,下山来嫖娼是有可能的,但是列缺鸣,偷偷行那淫秽之事,刘火宅丝毫不信,所以列缺鸣离座,他也离座,远远的缀着。
头牌的居所不是随便可以进的,于是列缺鸣走过后,守在楼口的护院,守在房门口的丫鬟,全部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都被点了穴。
刘火宅于是畅通无阻的一路走进去,隐在门边盆栽后,屏息静气偷听房内动静。
迎春楼确有窃听专用的铜管,但显然不会包括地位特殊的冰清这间。
“你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进我的房间?”刚刚藏好身形,冰清的低沉妩媚的叱声传来,声中隐含怒意。
“鄙人武当列缺鸣,有事与姑娘相商。”列缺鸣的声音响起。
“武当派?”冰清显然一愣,“我一个风尘女子罢了,能跟你们江湖人士商量什么?”
“姑娘太谦了……”列缺鸣顿了一顿,“迷天圣教弟子,怎能跟普通风尘女子相提并论?素来听闻西域大宛民风开放,只是没想到会开放到这种程度。”
列缺鸣的话,把冰清说的心脏一紧。
其实怨不得她大意,将黯影诀夹入舞步中,的确有暴露身份的危险,然而,在她的舞姿与歌喉下,无论男女,哪个不是专注于欣赏她的身体,聆听她的声音,又有哪个会真的去关心,她脚下步子如何踏的,跟迷天圣教黯影诀有几分关联?
冰清于此间表演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过出了两人而已。
上一个是刘火宅,不晓得黯影诀为何物,仅仅是凭着修行之心,悍然偷师,难度要高一些。
而第二个,便是眼前列缺鸣了。
几率实不算高,大约能够看出黯影诀的,却摆脱不了冰清歌舞的吸引,能够摆脱吸引的,又不晓得黯影诀为何物吧!
“姑娘,我今次来,是……”
“湿婆天!万毒攻心!”
说实话,列缺鸣态度还算和蔼,虽然不请自来闯入冰清房中,没甚太失礼处。
然而,冰清此行神都,是担着件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来的,听了列缺鸣的话,不由自主便将事想到了别处,根本不待列缺鸣说完,便悍然出手,一招两式。
“泽木大过!冲虚悟道!真元护体!”迷天毒功盖世,修行者谁都知道,何况列缺鸣此来,本就是为了追查几桩无头毒案,一见冰清动手,立时做出反应,同样一招两式。
一式将内息化成护体清风,把冰清手中飞出的毒烟一股脑吹出了窗外,另一式则是真元锢体,闭住了一身上下毛孔,以防被毒素侵入体内。
“姑娘,你听我说……”两式施完,列缺鸣其实已出不了声,不然真元护体就算白用了。
不过修行到了他的境界,只需震动内息就能模拟声,倒也并非无法交流。
接连两式,毫无建树,列缺鸣的反应,让冰清益坚定了对方意图不轨的想法,根本不听列缺鸣所言,将牙一咬,把浑身上下蓄毒抖落:“人心如迷,天心如道,以我人心度天心,迷天我号!鬼谕令!湿婆怖畏!”
瞬间几十道毒烟,就如烟花绽放,在小小的房间中爆开,冲虚悟道根本无用,而看毒烟凝若实质的劲头,真元护体怕是也玄。
列缺鸣举止看起来虽然温和,透过谦谦如玉的表面,冰清却可以觉察出来,隐藏在那外表之下,一颗认定了目标绝不撒手的坚定——与刘火宅一般的坚定。
“雷电噬嗑,君子以明罚敕法!纯阳神功!缩地真言!”冰清拼命,列缺鸣丝毫不敢怠慢,浑身灵息一鼓,庞然大力从体内涌出,风卷残云一般震散了乱箭般毒烟,缩地成寸向冰清肩头抓去,将要触到的功夫,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陡然涌起……
章五十一 欠妖女,不欠武当
“支持我,就来点我吧!”
“点你,什么意思?”
“点我就是点J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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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缺鸣虽看不到,却感觉的到,那股从心底里泛出的冰寒,将要触及冰清那温软玉肩的当口,陡然抽手。
“咻咻……”微不可闻的蛇声响起,隐约朦胧的蛇影显现,擦着列缺鸣拳头而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迷天圣教蓄养的毒物,不用想也知道其剧毒无匹。
惊过之后,列缺鸣不再说话,心中却战意腾腾。
要战,便战吧!这女子既然说不听,就直接擒下,再行审问:“太极……枪!夜战八方!”
眼中寒芒闪过,列缺鸣弹指一扣,背心里枪套一阵剧颤,有枪柄露出。
反手扯了枪把,俯身一抽,只三尺长的枪套里,愣是抽出了足足丈许的紫竹长枪。
冰清房间虽大,挥舞不开这么长的兵刃,然而列缺鸣将枪一抖,寒铁枪头如凤点头,瞬间爆出无数枪花,将身前之地封堵的密密实实。
武当派以拳剑出名,太极拳太极剑威震天下,然而列缺鸣独爱枪,甚至前无古人的将太极功夫融进了枪中,一式防守,滴水不漏。
早在被近身之际,冰清已使出了一招推窗望月,待太极枪枪势展开,她已猱身穿过了绣花小窗,来到了楼外。
太极枪法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每次颤抖皆隐含深意,呼吸间不知多少枪点出,自那寒铁枪头上,一股沛然寒意爆,刹那冰封了房间,刺骨冻息甚至溢出房外,让刘火宅激灵灵一个冷战。
骤然降温,冰清的宠物辰蛇身体为之一僵,体结霜花,无奈显出身形。
列缺鸣早有预料,枪影一收,几十上百点幻影凝结成一,势如闪电刺向了辰蛇。
辰蛇也知危险,勉力扭动小指粗细的身躯,避开了脑袋与两翅要害,然而终是无法完全避开,被一枪点中身体下部,至少三分之一的躯体爆成血雾。
“嘶!”辰蛇一声惨嚎,撞破另一扇绣花窗出了房去,跌跌撞撞扇动翅膀,飞到冰清身边,伏在冰清肩头寂然不动,赤红的血液顺着冰清白雪样肩头流下,既是艳丽,又显诡异。
迎春楼头牌本来单手扒在窗外,担心露了行迹,见到宠物重伤,也顾不上其他了,悲声厉喝:“列缺鸣,可敢随我一战!”
将手一招,也不知从哪里招来一柄吴钩弯剑踏在脚下,化作一道电虹,消失天际……
“有何不敢?”列缺鸣朗声应道,低头纵身出窗,紫竹长枪稳稳踩在了脚下,向着冰清衔尾追去,夜色深沉,紫色不显,就仿佛凌虚步空一般。
靠!刘火宅蹿进房中,禁不住骂了一声,武修面对灵修最无奈的就是这点了,灵修只要达到四重胎息,便可以寄托神意,役使飞剑,飞天遁地,而武修,就算到了七八重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也没听说有谁能够御空飞行的,至于更高级的境界,那都是传说。
进了房间,刘火宅又马不停蹄出了窗户,向着白紫双虹消失的方向足狂奔。
也多亏他在迎春楼做了几月,人头虽然不熟,地形却是了解的通透,一会儿蹬在墙头,一会儿踩中石雕,夜色茫茫,没有一脚落空,一路追出了迎春楼后院,不比天上惊虹慢多少。
出院墙,进树林,乱枝划破衣衫,地面凹凸不平,刘火宅浑然不顾,一路奔驰刮的遍体鳞伤,终于在数里开外,听到了激烈交手的声音,看见了不时闪烁的电光火影。
列缺鸣与冰清激斗正酣!
列缺鸣紫竹长枪在手,一招一式,玄妙莫测。
进攻之际,大开大合,力道千钧,林中草石随之翻飞,树木触到既折,碰到既断;防守之际,绵密如细雨,将周身护翼的风雨无漏,就连无形无相的毒气,都能够抵挡在身外。
与他相比,手持吴钩的冰清就逊色的多了,被一根紫竹长枪或挑或扫或捅,一次次击退,一次次狼狈躲闪,嘴角沁出许多血丝,玉面凄然,秀凌乱,却毫无办法。
这就是列缺鸣的风格,一枪在手,登时由君子化身厉鬼,仿佛周身上下都是爪牙,打的对手疲于应付捉襟见肘。
“列缺鸣,可敢接我一掌!”方才在房中,刘火宅是没有出手机会,现在他终于有了。
厉喝着跳将出去,胸中、手臂、腰腿中,刹那间内息鼓荡,穴窍喷涌。
“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金刚经禅音暗诵,胸腹中、腰腿中与手臂上,三处经弦颤抖。
“明两作,君子以继明照四方!”由肩头而至肘部,至手掌,几处穴窍不约而同开始激震。
“刘火宅,我以为你是来帮我的,没想到你竟要帮这个妖女!”列缺鸣收枪回身,怒视刘火宅。
由始至终他都知道刘火宅在后面跟,只是跟踪的目的,出乎他的预料。
“这个傻瓜……”冰清也情不自禁跺脚,袍袖飞扬,灵息翻卷。
刘火宅跟着,她同样是知道的,灵修与武修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向,灵息感应,微妙难言,不是灵修不会明白。
她只是没有想到,刘火宅会这般鲁莽的跳出来。
这场决斗她看似不支,其实场地四周已经被她的毒息彻底裹住,列缺鸣虽然能以真元护体之术支撑的了一时,绝支撑不了一世,这场决斗的悬念,就是列缺鸣能否在气息紊乱之前,把她拿下?
当然,列缺鸣的攻击力远远出她想象,即便拿出杀手锏,战斗胜算不足两成,这点心高气傲的迷天圣女是不会承认的。
刘火宅这般突兀现身,直接将自己置身于剧毒之境,还没和列缺鸣交上手,很有可能已先被毒倒了,冰清无可奈何挥袖收拾灵息之毒。
刘火宅微微意外,不是意外列缺鸣的话,而是意外他竟记得自己。
一愕之后他微笑摇头:“我欠那妖女人情,又不欠武当。”
“好,如你所愿!”列缺鸣也不纠缠,喝声如雷,“天雷无妄,君子以茂对时育万物!生生不息!雷电噬嗑,君子以明罚敕法!纯阳神功!”
一瞬间消失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刘火宅身前,排掌如山,向刘火宅印去。
章五十二 惊天三掌,黄芽补觉
“嘭!”天地大震,如夔鼓,似惊雷。
清晰可见的冲击波,从两人交手处,如肥皂泡被吹涨,继而破灭。
肥皂泡中,无论是翻飞的落叶,还是飘散的毒素,瞬间席卷一空。
地面上,一圈新泥翻起,丈许直径,除了灰褐色泥土,再无一物。
“蹬蹬蹬蹬!”列缺鸣直着身躯,很是无奈的不住倒退,直到十余步开外,抽长枪往地里一拄,生生拄进尺余,隆耕丈许,终于止住了退势。
刘火宅也在退,一连退出七八步,然后一屁股坐倒地上,又后翻了两三个滚,衣服沾满草叶,嘴角沁出血丝虽然狼狈,似乎还占了一点上风。
旁边,冰清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秋水双眸。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对刘火宅有所了解的话,刘火宅自己排第一,冰清绝对能排第二,甚至某些地方,她比刘火宅自己都更了解自己。
唯其了解,才更加震惊!
刘火宅什么水平,冰清心知肚明,至少在两月之前,她那次出手的时候,还完全不够看,列缺鸣什么水平,这也是冰清亲自检验过的,然而两个人放对,竟然……竟然会出现眼前的局面?
冰清矫舌难下。
“好掌力!”列缺鸣竖眉瞠目,握长枪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
“彼此彼此!”刘火宅擦去嘴角血丝,以手支地,颤了几颤才勉强撑起了身,只觉通身上下散了架一般。
“再来?”
“没问题!”
方才还疲软无力的两人,一瞬间又变的龙精虎猛,战车般隆隆相向。
“虎豹贴山靠!……无非法相!明两作,离!”
“天行健,仙风道骨!天雷无妄!雷电噬嗑!”
差相仿佛的招法,差相仿佛的碰撞,只是由单掌变双掌,所以声音更响了些,肥皂泡更大了些,冲击波更强了些,而刘火宅与列缺鸣两个人,对掌之后也不再是蹬蹬退步,而是顺着迸的狂岚,直接倒飞出去。
“碰!”刘火宅倒撞上一颗虬曲古树,生生将曲处撞直,古树断裂,他则一口血喷出来。
“苛察!”列缺鸣依旧是以枪泄劲,然而今次,坚逾金石的紫竹长枪卸不下刘火宅大力,脆响之后竟而从中断折。
“好!痛快!”列缺鸣将断枪抛到地上,身躯颤抖,战意盎然,“敢再来吗?”
刘火宅翻身爬起:“怕你不来!”
轰然相向。
“嗵!”第三次惊天动地的撞击之后,远方隐隐有慌乱的呼声传来,似乎把周围一些零散的住户惊动了,以为是地震山崩。
三掌之后,刘火宅七窍流血,鼻孔、耳眼、眼角、嘴角猩红一片,形若厉鬼。
相比之下,列缺鸣就好的多了,毕竟刘火宅的打法从头到尾都是在透支,而他却始终在极限之下。
而且,他的攻击是以灵息催动,刘火宅的内息反作用于身体,他的灵息却反作用于魂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好,好,哈哈,不愧是刘火宅!武当山上时我便知道,倘若能踏入修行之门,满山弟子,只你一人会是我敌手。”列缺鸣放声畅笑。
“过奖。”刘火宅拱手抱拳,虽与列缺鸣战成平手,殊无兴奋之色。
列缺鸣乃是灵修,武修胜在力大,而灵修胜在灵活,列缺鸣长枪在手,那枪要弯便弯,要直便直,点、扫、弹、砸,伸缩自如,宛似一条毒龙。
就算他不用长枪,以灵息之术催动的武当拳法,凝灵息于体外,可远交,可近攻,变幻莫测,所有这些强项,他一样都没用,只以灵修最弱的力量,与刘火宅相对,就好像绑起了双手打,就算胜了,有什么意义?刘火宅还没那般自欺欺人,如此就喜不自胜。
“时间不对,地方不对,人也不对,先就这样吧!”列缺鸣瞟冰清一眼,“今天就给你一个面子,且先放过这妖女,以后若见,再分胜负!”言罢,随着他望空一指,整个人化身长虹,没入夜空。
仰望夜空,刘火宅觉得身体里面一种美妙的变化。
虽然双臂浮肿,浑身上下撕心裂肺的痛,那痛电流一般,疯狂不断的刺激他的神经,筋骨欲裂,经脉中也空空如也,但是心底里,却无比的宁静,仿佛整个灵魂正浸在温水池中,享受天高地广,上下四方来的无名朝拜。
远方,化虹而去的某人陡然转身,眼中精光绽放:“入道?怎么可能?!好个刘火宅,下次见面时,看来可以不留手了!”
两月苦功,除了修行,全都为了眼前一刻,退了列缺鸣,就仿佛解了一道心结,“呼……终算,终算……”刘火宅缓缓回头,向冰清轻轻一笑,话未完,合身便倒。
“你,你别说话……”冰清恍然大悟,几步上前扶起刘火宅。
刘火宅已经阖上眼睛,寂然不动。
冰清心中,无来由的就是一慌,忙不迭的伸手入怀,取出了一颗药丸来,那药丸呈赤黄之色,表面无数芽凸,仿佛种子将生被撑爆了般。
只是略一犹豫,冰清将药丸塞进檀口,缓缓俯身低头,以柔舌撬开刘火宅牙缝,以香唇将那药丸踱入刘火宅口中:“这是药王门秘制的黄芽丹,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药丸刚刚渡入刘火宅口中,冰清甚至来不及体味初吻的感觉,刘火宅眼睛一睁,又醒了:“……你喂我吃的什么东西,好香……唔,终算,终算还了你的人情了,咱们互不相欠了。我好累,要睡了,别再叫我,让我好好睡一觉。”言罢,他头一歪,鼾声微起。
冰清大睁眼睛,两滴泪珠就在腮颊,滑稽的停住了。
还……还人情?睡……睡着了?
的确是睡着了,冰清伸手一搭刘火宅寸关尺,跳动非常剧烈,那是刚刚大战完的必然结果,除此外,四平八稳,雄健有力,他的一身伤看起来惨,其实都是外伤震伤,恢复起来毫无压力。
就为这样的伤,用掉了自己一颗黄芽丹?冰清一时间哭笑不得,要知道,黄芽丹可是药王门最上品丹药,有伤治伤,无伤强身,其性大补,只有圣子圣女出门历练时,迷天圣教才会以价值不菲的奇毒药材,向药王门交换一粒,以求在危机关头力挽狂澜,起死回生,结果……结果就给刘火宅补了觉了。
“冤家!唉,你真是我的冤家!”冰清想火,却无处可,末了只能哀怨的一声叹息,缓缓抱起了刘火宅,步入夜色。
章五十三 听书楼内,幽州鬼骑
刘火宅醒的时候,冰清已走了。
并不记得昨天夜里那深深一吻,也不知一粒极品丹药就进了自己腹中,刘火宅爬身起来,随意看过桌上那以娟秀小楷写就的飘散着馨香的尺素,冰清也就化作他脑海中一段记忆,并无任何特别。
更让他在意的是,自己一觉睡醒,竟然神清气爽,毫无接连透支后的疲惫与疼痛,而且……
“嗤!嗤!”拳脚虚击几下,感受着内息的涌动,刘火宅终于确认,昨夜几乎消耗一空的内息,这一觉睡后竟尽数恢复了,不光恢复了,还多出了足足将近一倍,让他的内息从三重中期直接晋升到了三重末。
不要小看这一点点区别,三重中,他的穴窍喷涌需得鼓动量本不足的内息,花许多气力才能化出,就好像想要水汽,就得先想法子将壶中水烧开一般,然而到了三重末,内息已经尽数化气,穴窍喷涌已是本能,随手可为,若再与人放对,便不须像昨夜那样,激得列缺鸣与自己一下一下对掌力了,交手之际,庞然大力抖手可出。
虽无威力的提升,却有战力的提升。
不对!不对!就算内息升阶了,也还是不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刘火宅察觉到身体的变化,情不自禁又虚击几拳,陡然张目。
风声,是风声不一样了,自己挥拳击出的风响,与之前完全不同了,之前的风声沉实,而现在,则是锐利,一拳之间,度提升了好多。
肉身第三重!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肉身第三重了!
肉身第一重练皮,抗击打;第二重练肌,强气力;第三重练筋,强爆,一拳击出,增明显,声音便也生了异样。
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力竭?以前也精疲力竭过呀,显然不是。
因为经历死生?险死还生的情况的确有几次,但是昨夜……算不上呀!
因为昏迷?笑话,自己根本就是在睡觉,这点还是知道的。
因为睡觉?更是荒谬,从来都没听说过,如果睡觉就能增加修为,那真是睡着都能笑醒呀。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思来想去,刘火宅万般无奈重新捏起了那一页尺素,原因,定还是在这上面啊……
“你欠,或者不欠我,人情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见,或者不见我,缘分就在那里,不来不去……我们人情不亏不欠,但我们的缘分,我相信不会断绝,刘火宅,期待与你再见,迷天圣教,玉无瑕。”
看着那尺素,刘火宅眼前浮现出那美艳不可方物的身影,金,碧眼,肤如象牙,眸似宝钻……她一边执笔疾书,一边巧笑嫣然的看着昏迷的自己,烛火掩映下,眸中有华光闪动。
她的真名,原来叫做玉无瑕(俺真没看过江山,真不知道重名了),刘火宅缓缓收起了绢纸,走出门去。
这里是迎春楼,他曾经住过的独门小院。
出了门去,揪人一问,迎春楼头牌已经走了,就在今日。
不光走了她自己,还有数月以来,她始终在筹措置办之物。
行迹已露,她没法继续呆下去了,就算回来,也必是另外一个身份。
那就……有缘再见吧!刘火宅莞尔一笑,立刻沉浸在新境界的修行感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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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洛阳,居天下中,商铺林立,商旅穿梭,繁盛冠绝天下。
在这熙熙大都中,有一阁,由大宛女子哈尼雅所创,精擅饰品加工,做出的装饰充满异域风情,风靡洛都。
此外又有二坊,一坊名鲁班坊,专售机簧暗器机关陷阱之类,号称上天下第一,另一坊名秀衣坊,不是总部,只是分部,则掌握着将各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封禁入寻常布匹中的玄妙绣术,比如说,那一匹横公锦。
三大商家皆在天津桥南大街的显眼位置,门前车水马龙,过客穿梭不歇,而刘火宅就在这三家店铺……不远处的一处酒楼上饮茶,酒楼横额——“听书楼”。
在这听书楼二楼坐了,回望那三家店铺,刘火宅情不自禁一个冷战。
太恐怖了!真是太恐怖了!
三家店铺刘火宅不是没去过,但像风萧萧那般,挥舞着大额交票,却与商家为了几文银钱,唇枪舌剑,喋喋不休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他觉得自己体力毅力挺不错了,然而随风萧萧逛了只两家铺子,他已经腰酸背痛,四肢无力,不得已装失散,来到了这酒楼。
“话说那仅存的哨探叶二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夜历了不知多少艰险,终于摆脱了另一股哨军合围追捕,将幽州鬼骑连夜进犯的消息递进了保州城内……”听书楼内,自然有人说书,从辰时初开铺到亥时末关铺,八个时辰接连不断,正是这听书楼卖点。
说书先生坐在堂中方桌之后,一块响木铛铛有声,刘火宅起初充耳不闻,只是闭目吐纳真气,待听到“幽州鬼骑”四个字,陡然张目。
他本以为说的是古事或者虚编的,这几字入耳,方知说的是时事。
幽州鬼骑,是盘桓于幽州古道的一伙盗匪,幽州古道位于中原腹地与北方牧州交界处,地形复杂,又刚好夹在两方势力间,称得上穷山恶水、贫瘠苦寒,天晓得这伙盗匪是如何在其中生存的,而且活的有滋有味,时不时的就会集结泛边,劫掠一番而去,因其神出鬼没行踪无定,故称鬼骑。
有人说,这帮鬼骑根本就是牧州军队,也有人说,这些人是犯了事的牧州人,被赶出居住地,因无家可归,遂啸聚成众,也有人说,鬼骑不光是牧州人,也有中原人在里边……众说纷纭。
一帮听书人嘈杂争论的当口,就听说书先生一拍醒木:“于是这一夜,保州城内灯火通明,一片喧嚣!就这一夜,刀磨利,弓上弦,滚油烧好,礌石备妥,星宿大阵摆了开,机关兽群启了动……保州军上下磨刀霍霍,只待第二日鬼骑军来。不料想,第二日早上,先来的却不是鬼骑军,却是那……”
言到此处,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草你妈,死太监,吊人胃口!”听书楼内,听者齐齐虎躯一震,破口大骂,坏茄子烂鸡蛋扔了说书先生满身满脸,许多汤水还冒着热乎气,烫的那先生吱哇乱叫。
章五十四 叶门英烈传,鄙夷耻笑声
一看惹了众怒,说书先生再不敢拿腔拿调,把那时事当了评书来说,抹抹脸孔,就着油水把乱理顺,肉菜抖落地上,重起醒木道貌岸然继续说道:“……先来的,却是大群大群的我朝边境之民。”
“边境之民?”“为什么?”“怎么会?”……一时间茶楼内议论纷纷。
“那卑鄙无耻的鬼骑军,竟是将刀架在我新朝百姓脖上,逼迫他们列在阵前,为他们叫开城门!”说书先生环视四方,缓缓说出了答案。、
“哗……”人声大哗,“马的,果然够卑鄙,无耻!”“这些杀千刀的鬼骑!”“可怜,可怜那些边民,天幸我等,活在神都洛城,天下之中,不受那战乱之苦”……
“胡扯!”一片议论声中,刘火宅听边上一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人一身黑色短衫劲装,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子,虽然春风凌厉,竟然赤着胳膊。
不会有人觉得他冷,因为那露出的胳膊粗若大腿,上面肌肉虬曲高高隆起,恐怕就是数九寒冬露在外面,都不会有人奇怪。
这个人,很强,非常强!
不知为何,自从前几日睡后,刘火宅就渐渐能够察觉,周围人的强弱了,就仿佛……站在池塘边上,看着一颗颗石头投进水中,有的涟漪细微,有的涟漪剧烈,。
坐在这壮汉边上,虽然此人不言不动,也可感觉出一圈圈涟漪波荡而来。
不过,此汉虽强,却还不如他身边的灰衣中年让刘火宅更加心惊。
因为,壮汉的强他可以感觉出来,而那中年的强,刘火宅竟然感觉不出来,前后左右都是人,每个人都有涟漪散出,有人强,有人弱,唯独这中年,仿佛不是活物,明明坐在那里,却无半点声息传出。
若非是他的声息已经大到了极处,大到涟漪起伏没法感知的程度,便是他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声息……半丝都不会散出了,无论哪个,都意味着此人的可怕。
这南宫擂,还真是搅浑了洛阳城一池春水,让这神都藏龙卧虎,吃个饭都能听见雷声隐隐!刘火宅喟叹一声,将目光挪向了另外一桌三个一身华服目现不屑的年轻人……
那三人,也很强,如果他们三个还有这壮汉都要参加南宫擂,以这一楼中的比例,他真不看好风萧萧的胜出几率。
“是也,是也,那鬼骑军确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这一切,直把城头上的叶二郎看的目眦欲裂,怒冲冠,你们可知为何?”
说,卑鄙无耻那几字时,劲装壮汉健腕动了一动,不过只是刚动,被身边中年一把按住。
“统领!”大汉满身怒火,眼睛都红了。
中年微微摇头:“新朝这种手段,用的多了。一山,忘了临来之前,你是怎么誓的了?如果这都忍不住,你不应该来……”
大汉一山咬牙切齿,好不容易将一股无明业火按下,这个时候,茶楼里的其他人却是在七嘴八舌的议论,有的说叶二郎是因为平民百姓被俘,做了那鬼骑军的盾挡而怒,有的说叶二郎身为战士,看不得鬼骑军那种波及无辜的做派。
“啪!”最终,是说书先生一木定音,“叶二郎忿怒,是因站在敌军第一排的,赫然有他叶家上下老小。”
“哗……”茶楼顿时爆了,“怎……怎么会?”“那叶二郎可要怎么办?”“对,对了,前面说过,那叶二郎出身边民,想必是那鬼骑军入边之际,刚好经过了叶氏村寨,先行劫掠了一番。”
说:“是呀,叶二郎难,空有一身武艺,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亲在鬼骑军屠刀下;那保州城守也难,外面是保州百姓,城里也是保州百姓,不开城门是舍了外面百姓,开城门,却又舍了城里百姓……就在这两难之际,那两军阵前,却有呐喊传来!”
“喊的人,是鬼骑军刀下,叶二郎那白老父,喊的是,父老乡亲们,今天城门开了,大伙儿也是个死,城门不开,大伙儿也是个死,早死晚死,左右都是一死,有甚区别?咱们不叫门了,回过头去,跟这帮盗匪拼了!这便是叶老伯的遗言,然后,他就被监军砍翻了。但是,那监军杀的了他的人,却杀不了他的心,杀不了因他的话,一干被俘边民心中血性,千数余人,当场揭竿而起,掉头向后方杀去,冲乱了鬼骑军军阵。民心可用,那保州城守南宫坡当即下令,骑军出动,与反抗的百姓一道,前呼后应合,追杀鬼骑军三十余里,直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好!杀的好!”“好个忠烈叶家,这个段子,以后一遍遍传下去,不仿就叫做《叶门忠烈传》罢!”“好名字!值得痛饮三大杯!”……书中人杀出了血性,听书人也被说出了血性,此起彼伏纷纷叫好声中,铜子铜板如雨下,直把个说书先生乐的老纹如菊花绽放,嘴巴都合不拢。
“胡扯,分明是那难民逃到保州城外,我委鬼军后退十里让他们收罗,那南宫坡却直接下令射杀……”黑衣壮汉听的青筋暴起,血脉贲张,鼻翼翕然有声,然而被灰衣人压着,他不光站不起身,就连忿然抱怨,都只在身周数尺,数尺之外,若不是刘火宅这般耳目灵便,都听不到他的话声。
竟然可以锁住声音不传,灰衣中年之强悍,令人指。
不过,壮汉一山的话虽被压下了,却有别人代他说出了心声:“荒谬,简直荒天下之大谬!那鬼骑军监军是傻的呀,两军阵前,拿刀押着呢,生生让俘虏把话说完,把人给鼓动起来了?不早早一刀杀掉?他到底是鬼骑军的?还是我们新朝这边的呀?”说话的,正是另桌三个强人之一。
其时满楼嘈杂,然而此人吐气开声,一字一句铿锵有声,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耳中,竟让茶楼整个为之一默。
章五十五 新朝禁卫,先天高手
青年语气虽傲,说的其实有道理,说书先生的故事,确有疏漏,然而他那般说出来,却犯了众怒了……
“你这青年,好没道理,新朝将士在北疆厮杀,你竟在这里风言风语!”“是呀是呀,你活这般大历过多少事,不痛不痒在这里说闲!有本事,自己上战场杀敌去也?”“最看不起你这种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妈生你的时候,怎么没把你射到墙上?”……
一默之后,楼内大哗,有的斥责,有的诘问,有的谩骂,七嘴八舌,烟尘四起。
群体,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有意思就有意思在——不讲理。
当一群人,鸡血涌动,群情激愤的认定了一件事后,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听不进去,那怕对方说的是真理,鸡蛋里也能找出骨头来。
因为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反驳对方的理由只要能出现一个,立刻就会被不断的放大,放大到那声音,盖过一切异议。
“好了好了!陈雷,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千夫所指下,年龄稍大的另个华服青年声喝止了此人,面色严厉。
“对吗对吗,小孩不知礼数,大人就得管教,岂不闻,养不教,父之过吗?你看起来虽不像他爸,也是他哥吧,长兄如父哇。”“可不要再放他出来乱吠了,要知道,这祸从口出啊!”……
对方服软,自觉民意得到了释放,茶楼上下,登时一派欢腾,然而,等年长华服下句话说出来,茶楼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年长华服看陈雷一眼,面结寒霜:“那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给这班愚民听,有用吗?他们听得懂吗?就算那南宫坡最擅杀民冒功,靠这种手段以不足三十之龄一路升至一城之守,与我们有毛干系?就算那城外千余百姓的级,尽数变成了他薄上军功,面对幽州鬼骑一战,是胜是败犹未可知,与我们又有毛干系?况且你看,眼前这帮愚民,不也是哑口无言任我把这番话说完了吗?你又怎知,当日那鬼骑监军,不是同样这般蠢若木鸡,没斩那叶老伯?”
这年长华服看起来和善,一番话却连消带打,指桑骂槐,把一楼人都圈进去了。
那陈雷初时还认真听着,到后来,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果然还是起哥牙尖嘴利腹黑舌毒,雷自愧不如!”
“好!说的好!”在此同时,大汉一山气息狂涌,终于挣脱了灰衣中年钳制,不失时机的鼓掌叫好起来,嗵嗵掌声,仿佛擂鼓。
华服青年话语刁钻,想说过他难;转移目光向大汉一山,现此汉威武雄壮肌肉虬结,拍掌之际,两臂上肉块滚来滚去,汹汹人群猛然倒退几步,心知肚明武力也肯定压不服。
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一帮人于是用了最自然的法子,抄起桌上盏碗杯盘,劈头盖脸也似的向这四人砸去,就像方才砸说书先生一样。
也有些人,面目阴晴不定,既不谩骂,也不摔砸,人群中悄然转身,出了楼去。
“嘿!”大汉一山反手抽出条齐眉长棍来,普通的齐眉长棍,在他手里就似草杆,风车般疾转起来,将飞来的盏碗杯盘尽数挡住,就连里面的茶汤酒水都一滴不漏圈在棍外,也有些倒撞出去,反扑了扔者一头一脸。
另一边,三个华服青年也抽剑出手,他们剑势极其简单,一招一式朴实无华,远没有大汉一山的疾,但他们配合精妙,而且剑刃之上气芒吞吐,不仅仅是在剑尖,还包裹着剑锋,将好端端的一柄细剑,撑的仿佛蒲扇一样,轻生生将飞来杂物悉数拍返。
“叮叮当当!”听风楼内,一时间鸡飞狗跳,甚嚣尘上。
“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大街上,悄然离开的刘火宅迎面撞上风萧萧时,尤能听到楼里面嘈乱。
说话之间,“呼隆隆”有大队人马从街南街北驰来。
这行人个个身披锦袍,内里甲胄齐全,戴兜鍪,跨长剑,提劲弩,有人奔跑,有人骑马,疾行之际,兵刃铠甲杂乱无章的相撞,盖过了楼里面声音,压下了风萧萧疑问,天津桥大街人流穿梭,行人退避不及,一时间混乱不堪。
只呼吸之间,这行数十人分开人潮来到了听风楼前,当先一员铜盔赤袍小将扬声厉喝:“楼中妖言惑众,大逆不道者听着,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放下武器,缴械不杀!”一干随员同声相应,声若惊雷,震的整个天津南大街寂然无声,新朝禁军之威仪,呈现的淋漓尽致。
“唉!”听风楼上,灰衣中年一声叹息,挫手挥掌。
清晰可见的掌形气劲抖手飞出,不断扩大,当飞到二楼提诗壁上时,已经扩散到丈许高,半丈余宽。
“轰!”气劲入墙,一声大震,听风楼二楼墙面顿时坍塌,露出个完完整整的掌形巨洞,青砖糯泥裸露出来,附庸风雅的文字一个不剩。
“先天高手?!”一瞬间,天津桥南大街齐刷刷响起一阵倒抽冷气声。
非先天高手,不出如此浑厚威猛的掌力来。
武修,似乎也不错,刘火宅看的手心痒,先天高手,也即六重合道,他所有强化叠加一处,勉强可以出五重初的攻击来。
不过修炼这种事,愈到后来愈是艰难,别看五重六重只差了一层,这一层,卡住了天下间九成九九九的武修者。
“随我冲!”一掌击破题诗壁,灰衣中年的打算已经很明显了,下一秒,他一声厉喝,疾步冲出了破洞。
壮汉一山情知惹了麻烦,不敢丝毫怠慢,步猛奔,小山一样冲出了掌洞。
那洞高贴顶棚,宽足半丈,压根就是为他准备的。
“贴法符!攻击!”先天的惊骇过后,禁卫小将并不慌张,厉声下达指令。
几十人整齐划一的探手入兜囊,眨眼间人手黄纸一张,贴上了各自弓弩,待灰衣中年破洞中出现,他们已经拈弓搭箭,一时间箭如雨下,且每箭都灵光闪耀,加持了符上灵力。
加持了灵力,便不是凡俗的攻击了,不要说武林高手,就是修仙之人见了,都得小心翼翼。
不过……
“开!”灰衣中年凌空一喝,身体下方有白雾沁出,瞬间凝成碗型巍然压下,顿时将射来的灵箭灵弩尽数震落。
那些白雾,其实就是穴窍喷涌的内息,刘火宅喷出来的只是好看,但先天高手喷出来,便摧枯拉朽无坚不摧了。
白雾一过,箭弩顿落,白雾余势不止冲进了禁卫阵中,原本整齐的阵型顿时如被大风吹过,冲的七零八落。
趁着这个空当,灰衣中年拉着庞然壮汉,三纵两跃兔起鹘落,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楼里还有余党,上!”跑了先天,还有同党,禁卫小将带着益高涨的恚怒,领人冲进了楼内。
“我们是东海陈……”楼中响起另一阵嘈乱的抵抗声。
这个时候,刘火宅已经拉着风萧萧同样混入了人海。
“我们这是去哪儿?”风萧萧疑惑。
“打南宫擂!”
章五十六 杨家小将,引水灌庙龙王现
“部将!”“部将!”“部将!”……
铜盔赤袍的小将在皇城右阙中疾奔,缨絮飘风,袍袂烈烈,其行疾速。(最快更新UU小说手打小说)
行经之地,侍卫军所属,无不俯首帖耳,恭恭敬敬作揖执礼,仿佛望风之草,一时间蔚为大观。
皇城左右各有内城,分别驻扎着新朝禁卫两司,以前分别叫做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后来魏王增设殿前司,由侍卫司护翼皇城安全,殿前司拱卫京畿治安,侍卫司与殿前司于是左右各居其一,其时,侍卫司居左,殿前司居右。
再后来,殿前司后来居上,占据了左侧尊位,自此而后,两司之间,颇多摩擦,各种不服。
知道了此番背景,眼前的殿前司部将,于侍卫司中横冲直撞畅行无阻的场面,便不能不说是一种异数了。
一路疾行,一路被问候,不过旋踵,小将越过数道关卡来到了司中正堂,问也不问,直接推门而入:“三叔!”
三缕长须,清瘦儒雅的马步军都指挥使杨临正在堂上练字,闻声皱眉,并不抬头:“你怎么又来了?”悬腕定神,紫毫笔凝重的一提一收,结了最后一笔。
直起身来,看着雪白宣纸上墨汁淋漓的几个大字,杨临摇头叹息,最后一笔写废了,扯了搓成墨团,他看向自己侄儿:“丛盛,我现在是侍卫司指挥使,不再统领殿前司了,就算要来看我,不能等晚上回家?”
“怕来不及。”杨丛盛惜字如金,递上案卷一宗。
杨临展卷而阅,初时还不以为意,待到后来眉头渐渐皱起:“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之前。”
“你们的都点检,兴王,他怎么说?”
“这是案卷正本。”杨丛盛眉目不动。
杨临一惊翻到最后一页,果然见了朱泥印签,登时勃然:“胡闹!你快快拿回去……”
把案卷扔回的当口,他脑中念头转了几圈,意识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陡然挥手示意侄儿坐下:“不行,来不及了!瞒不过去的!”
“就那个荒唐透顶的兴王,值得三叔你如此忌惮吗?”杨丛盛情不自禁嘟囔。
兴王府大管家失踪,这实在是震惊洛都的大事,不啻于当面打殿前都点检的脸,然而,那事只是个开始罢了,随着兴王属下锲而不舍的追查,一些隐秘事于是被倒腾出来——兴王府大管家的失踪,竟与其意图劫持迎春楼头牌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事本来隐秘,调查者皆兴王属下,知道什么能够泄露,什么不可泄露,然而不知为何,这事偏偏就泄露出来了,弄的洛都哗然,兴王颜面大失,哪怕兴王将所有调查者流放边荒,也止不住流言蜚语蔓延了,连带的,殿前司都被人指指点点。
杨丛盛对兴王这种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带兵打仗,丛盛你是不错的,然而勾心斗角……”看着一脸不屑的侄儿,杨临连连摇头,“殿前司都点检,这个职位怎么来的,可还记得?”
“魏王初设,首任都点检既是当今圣上。”
“你既知这些,难道看不出这位置的微妙?”
“有什么微妙?”杨丛盛皱眉,“三叔你不是干了好几年吗?”
“我做算不得微妙,只有兴王来做,才算微妙啊。当初圣上带着我们打天下,那兴王,也是刀山血海里过来的,你以为真会如此蠢笨白痴么?他这是在自污呀……”
杨丛盛竭力听着,最后终是茫然眨眼:“不懂!”
杨临为之气结,只能长叹一声:“今天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案卷不能被拦下,一定要递上去,递到圣上面前。减去陈家三子对南宫擂的抱怨,加重他们斥骂南宫坡的内容,让圣上下决心查下去,一查到底!”杨丛盛目光灼亮,斩钉截铁的道。
“你能意识到,攻南宫擂必然导致南宫家的反扑,攻南宫坡相对更容易一些,这很好,不过我问你,你这样做想干什么?”杨临捋须点头,陡然发问。
“想干什么?”杨丛盛一愕。
“想扳倒南宫家吗?倒下一个南宫坡,都算不上伤筋动骨;想扳倒南宫坡?势必得罪南宫家,不要忘了,殿前司里就有南宫家的人,虽然不是你顶头上司,给你小鞋穿也够受的,这值得吗?……”杨临连串发问。
“我想让陈家与南宫家拼命,拼个你死我活,咱们好从中取利吗?”杨丛盛贼笑起来。
新朝四大世家,东海陈,蜀川杨,西北刀,燕南宫,听书楼里的三个小子,便是东海陈家人,虽不是嫡系,位置也不算低,确有和南宫家一拼的实力。
杨临终算明白了侄儿意思,顿时头痛欲裂,“这么说,陈家三子跟鬼骑军萧承私通之事根本子虚乌有,是你硬安上去的?”先天高手,凤毛麟角,除非刻意隐世,否则容貌形象都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稍作调查,听书楼上,灰衣中年乃鬼骑军三当家萧成、黑衣壮汉乃鬼骑军先锋萧一山的身份,便曝露无疑。
“不如此,不能让他们攀咬南宫坡啊!”
“稚嫩!”杨临生生拍断了黄樟桌,溅起一地烟尘,“你污构了陈家人,陈家会不知道?你将那三人的供词可以往南宫家身上引,南宫家会不知道?本来南宫家独享南宫擂,处在众矢之的,你这般做,是要让他们两家联起手来,携手对付我杨家吗?”
杨丛盛被这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气势顿消:“那……那三叔,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现在就把这卷宗拿回去,亲自递到兴王手上,向他坦陈私泄以及试图更改公文之罪……”杨临诡异一笑,“就说,就说事先不知情由,审过之后,方知抓的三个都是小舅子,无奈之下来此问计,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小舅子?”杨丛盛惊讶的睁大眼睛,“我没什么小舅子啊?”
“马上就有了!”杨临一脚把侄儿踹到门外,忍不住自言自语,“陈家派这么多年轻子弟过来,必是试图抢擂。这法子虽然不上大雅之堂,倒也能戳戳南宫家痛脚,一探圣心。既然如此,杨家也不能落于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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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七 新朝始皇,千骑田猎神都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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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东南,洛水平原之正南方,距离偃师县不远处,有秀峰耸峙,幽谷环绕,壁立千寻,奇石参差……这里水泉密布,溪声似琴,深潭溢青,飞瀑溅珠,更有松鼠跳跃,山雀脆鸣,兔驰狐奔,莺歌燕舞……
前朝大周时,此地方圆百里名为巽苑,取其位居东南之意,乃是大周皇家田猎之所。
至魏占了中原北方,巽苑遂改名为芳华苑,依旧是皇家第一园林。
待到魏王身陨,禅位于新朝始皇,洛阳荣升神都,于是芳华苑,又更名为神都苑。
虽然百年其名三变,然而这片园林的作用,始终没有变……
时当季春五月,草也青了,叶也绿了,花也开了,不知不觉,鸟儿回来了,虫儿开始叫了,那温暖的春风,也渐渐的吹起来了。
江河解冻,万物复苏,不独独是草木、鸟兽,就连人,也褪去了冬天的慵懒,而变的精神焕,充满活力起来。
“隆隆……”遥遥远方,传来了打破神都苑一冬沉寂的震颤。
三千名甲胄齐全的侍卫禁军,五百名彩衣飞扬的宫娥妃嫔,陪着新朝始皇,于神都苑田猎来了。
伴着那蹄声,但见尘土飞扬遮云蔽日,彩旌飘展如江河奔腾。
“……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虬,拖蜺旌,靡云旗,前皮轩,后道游。孙叔奉辔,卫公参乘,扈从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严簿,纵猎者,河江为阹,泰山为橹,车骑雷起,殷天动地,先后6离,离散别追。淫淫裔裔,缘陵流泽,云布雨施……”
司马相如一篇《天子游猎赋》,将天子出游的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皇家帝苑的恢弘巨丽大气磅礴,描写的淋漓尽致。
新朝始皇刘义成骑一匹赤红血马,一骑绝尘跑在队伍最前方,他长的魁伟傲岸,气宇轩昂,一身黄金铠裹住周身上下,腰间刀镶金嵌玉,手里棍雕龙画凤,背上长弓宝石缀满,腿侧箭囊精缝细绣,果然煌煌生威,一派人间帝王形象。
算起来新始皇今年也整五旬了,十六岁投军,二十岁入魏王萧道岭麾下,浴血征战十五载而得禅位,成为帝皇,不知不觉又十五年了……虽然鬓须渐白,气势丝毫不减当年,甚至犹有过之。
疾驰当中,就见他拉金弓搭玉箭,一道惊虹射出,远方森林里,陡然一声凄厉兽嚎传来:“嗷……”
嚎声惊天动地,声震原野,林中栖鸟扑棱棱飞起有如乌云,整座山林都随之而瑟瑟颤抖,三千虎贲胯下马希津津惊叫,五百宫娥面色煞白娇躯颤抖。
那绝不是普通野兽,普通野兽,便是虎豹熊罴,也不会有这般威势,一嚎惊天动地,摧肝沥胆,必是一只妖兽无疑。
武修晋入先天,灵修结出元丹,生命形式与普通人,就不是一回事了,而相对人类,普通野兽晋入先天或者结出元丹,也同样会不一样了,通常俗称为——妖。
一嚎之后,撞声连连,从这山脚下清晰可以看到,一道清晰的林木倒伏线路,从林中某处,正仿佛大地龟裂一般,飞快的向田猎大军此处传来。
“妖兽犯驾,侍卫司十万火急护驾!”三千侍卫司,有高手疾声大呼,中气十足,竟丝毫不比方才的妖兽之嚎弱过多少。
“护驾!”五百骑掉头转向,顷刻之间将妃嫔香车列队围起。
“护驾!”又五百骑,马刺扎腹,符纸贴额,以秘法催了马匹潜力,风驰电掣向皇帝的方向奔去。
“护驾!”余下一千骑,没错,三千甲胄,马匹仅两千,余下一千骑,每马背上皆是两人,一骑兵,一步兵,步兵下马,骑兵冲阵。
骑兵后方,一千步兵又分两种,一种手持巨大木盾,下马之后将盾牌张张并靠到一起,飞快结成了一个桶形圆阵。
不过旋踵,妃嫔们的香车大队入了阵中,盾阵合拢,五百道纸符66续续贴上,黄光闪耀,倒碗般的灵光护罩出现在盾阵上方,步兵们又抽出长刀各司其位,将皇帝后宫护翼的风雨不透。
而另外五百步兵,则卸下了背后的半人高木箱,木箱方方正正,然随着他们飞快将木箱打开,才可以看出来,那并不是木箱,而是个一体的奇物,许多关节楔扭,有的左掰,有的右合,有需拔出,有的却需插入。
总而言之,随着这些人眼花缭乱的一阵摆弄,不过呼吸之间,这些木箱便被摆弄成了各种各样的奇特造型,有的双头,有的独角,有的八足,有的巨口……分明便是一群稀奇古怪的走兽姿态。
然后,随着一道道折叠好的符纸插入这些木雕身上各处,这些雕塑,竟活转过来,伸伸蹄子,张张嘴巴,有的喷火,有的吐冰,在退到盾阵中的兵士指挥下,迅如疾风向前方奔去。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高足足三丈,仿若移动山丘般的庞然巨猿冲出丛林,在林前蹲住,“嗵嗵”擂胸震荡空气,新始皇的玉箭插在它的肩膀,仿佛普通人身上扎着根针。
擂不到几下,见前方小虫不仅不跑,反而加向自己冲来,巨猿登时大怒,眼睛都红了,鼻孔翕然有气,俯身向那红黄一团的精致猎物冲去,虽然体型巨大,度丝毫不显缓慢。
巨猿林中穿行的度飞快,禁卫军集结救驾的度同样极快,但就算再快,做这么多事,半盏茶时间是有了。
由此可以看出……刘义成的身手有多么恐怖了!
这一箭,足足射出了三里之遥。
“皇上,停步!”“皇上,妖兽危险!”……不管皇帝的武功有多么高明,护卫是不可能任其陷于陷地的,何况前方妖兽凶焰颇炽,禁卫骑兵一边疾奔,一边高呼,一些将领则伸手入兜囊,将灵丝织就的困妖网挚在手里。
对这一切,刘义成毫不理会,胯下一夹,奔行更。
“皇上,您有万军不挡之勇,这天下人皆知。不过,您也常说,自己还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略,不如今日,就用禁卫军与妖猿,给我们展示一番罢?”
眼见刘义成与妖猿越来越近,就要近战肉搏,一个曼妙女声从灵光护罩中穿出,轻描淡写化解了刘义成的执念。
“好,就如爱妃所言!”刘义成大笑勒马,不可思议的完成了掉头转向,返身向后。
章五十八 妖猿陷阵,帝妃争风
妖猿就仿佛人间凶器,神都苑中肆无忌惮的挥霍着破坏力。
它怒叫着,连爬带蹦,卷起腥风阵阵,那风气劲四溢,行经之地,乱石崩飞,其身落足之处,俱是一个个崩坑……
然而在新始皇刻意引诱下,历经些许波折,妖猿很快陷入了两千侍卫司的包夹之中。
一千骑兵守住东、南,其中五百执铁枪,摆兵阵,与妖猿对峙,另五百开强弓,上硬弩,将从军阵之后起攻击。
另外西、北两向,则由五百机关兽群守住。
现被围,妖猿鼻息喷涌,很是不屑的打个响鼻,不向行动略慢还未就位的西北向突破,反向站的最齐整东南方疯狂奔去,仿佛不以强击强,把这些小爬虫的包围破去,不能够显示它的勇武一般。
“呼……”相距十余丈,妖猿纵身扑去,风声呼啸的刺人耳膜。
“哼,畜生就是畜生!”摆脱了妖猿的新始皇已然勒马驻足,看着阵中变化,不屑撇嘴,“青龙氐、房、心,三才借力中阵!”
军令如山,东方青龙三、四、五宿位的骑兵,立时奋力提枪,在那同时,他身后的两骑各掏出四张纸符,一张贴自己掌心,一张拍在前人背上,又一张贴在战马背上,另一张贴在前马股后……
这二人身后的三人,也采取了同样举动,然后是三人身后的四人。
导引之符,配合三才之阵,瞬间将前后十人的气力,集中到了最前一人身上。
“吼!”妖猿冲到阵前,探出巨拳,小山般压将下来。
“吓!”氐、房、心三位纵马提枪、怒冲冠,怡然不惧向妖猿刺去。
三人本就是双三重高手,集中了身后十人十马之力,实力直接飙升到第五重。
“嗵!嗵!嗵!”妖猿左拳迸偏一枪,右拳迸偏一枪,余下中路之枪无拳可用,只得屈肘挡下,整个身躯撞入中心房宿。
“嘿!呀!”妖猿庞大的身躯冲力,尽数传到了骑兵身上,房宿之兵横枪奋力抵住,刹那间七窍流血,狰狞恐怖,不仅是他,连他身后九人,也都是同样形象。
导引之符,攻击能够凝于一身,防守也可共通分担,如这般可以抵消等级差距,能重复使用的法符,普通一张就值千金,且是成本价,也只有朝廷禁卫军,才能够每人配备,且不止一张。
感觉到抵抗力,妖猿粗黑的面目一扭,似乎是在狞笑,陡然加力。
六名兵士,七窍再度血涌,不过似乎……还抵敌的住,直到兵跨下马腿一软,六人六马俱被抽干了气力,葫芦一样滚做一地。
“吙!吙!”妖猿出畅意的怪笑,长臂驻地,两腿蹬空,耸肩扭腰,巨大的屁股势如山崩就要一坐。
摔倒的兵士性命本来无碍,倘若被坐实,必是个筋断骨折下场。
不过,妖猿面对的毕竟是军阵而不是山林间任妖猿残杀的生灵,危机关头,氐、心二位的士兵缓过气来了,长枪一挑,往妖猿屁股上戳去。
这个时候,军阵外围的弓弩也终于威,同样贴了法符的强弓硬弩,劲箭疾矢蝗群般袭至,一道道劲如闪电,虽大多数都被妖猿油亮的皮毛滑飞,也有极少数,插入了妖猿身体相对薄弱处,刺的妖猿益暴躁起来。
“中阵竟然不够,这妖物还真有把子力气!”新始皇已经退入灵盾阵中,携着最爱的几个妃子蹬上了玉辇。
随几道呼风符贴上玉辇,长三丈,宽两丈,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玉辇携着皇帝、妃子与最贴心的奴婢们渐渐升空,灿烂如朝日,飘渺若云霞。
玉辇直升到灵光护罩的下方,不再继续,而是停在那里,居高远望军阵与妖猿的战斗。
“青龙房位,移星换斗。青龙箕,玄武斗,竖镇旗,拉捆妖网!”新始皇麾令又下。
妖猿屁股下面十人十马飞快被人拉起拖出阵外,各位之间骑兵一挤一涌,空缺处悄无声息的便被弥补了。
青龙北宿、玄武东宿最先的两人,闻声则将两面土黄小旗插入土中,那旗起初只有手掌大小,入土之后,见风便涨,眨眼间高五丈,胸口粗细,仿佛生长在大地上,根深不可撼动,几丈宽的旗帜迎风猎猎翻飞。
大旗之间,有手指粗细的捆妖网勾连,捆妖网每绳皆是以比丝还细的天蚕之丝编成,又使了特殊的结绳之法,越挣越小,越挣越紧,而且一处断开,绝不牵连其他。
大旗与网刚刚扯起,妖猿陡然转向的身躯真就无可奈何冲进了网兜,“绷绷……”隐约可以听见捆妖网爆豆般绷断的声音,但是,妖猿终究是被缠住了,没能一鼓作气冲将出去。
“杀!”青龙玄武两宿之间本就有条狭道,竖旗之后,两阵离的更远,妖猿入网,两阵骑兵策马小步冲上,挺钢枪借力猛刺。
妖猿的腋窝里、脖颈上、膝后方,身上弱处刹那间皆是刺伤,虽然妖猿体质强悍,血流缓慢,却始终不停,禁卫所用兵刃血槽极深,还抹了微毒,虽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却能让人生机流失,气力消弱,直至无能反抗,这是救驾护驾,又要留下活口刑讯的必须。
“皇上威武,挟泰山以北海,如此区区妖猿,自是手到擒来!”玉辇之上,莺声沥沥,都不用回头,新始皇便知,这是最擅拍马屁的丽妃。
“皇上,这妖猿看起来那么大块头,却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呀……”这是最会调笑的华妃。
“皇上,您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看起来真的好容易呢!”这是最会撒娇的贵妃。
她这一起头,新始皇便知她做的什么打算了,含笑回:“容易?那你来?”
贵妃本就跃跃欲试,闻言欣然一笑,毫不客气起身站到了辇前。
章五十九 星斗大阵,万变定基
这世间事,大抵是知易行难。(百度搜索)
看皇帝做的时候,觉得指挥军阵很容易,甚至比下棋都更容易,因为下棋必须一人一步或一人落一子,而眼前,妖兽止有一只,己方却成合围之势。
然而真操作起来,才发现事情不是那般容易。
捆妖网里的妖猿,一时三刻之后便告挣脱,浑身上下伤口无数,血肉模糊,然而多是皮外伤,刀枪上的毒素效果不大。
骑军阵前吃尽了苦头,妖猿不再执着于威风八面的破开包围,将这些胆敢冒犯的蝼蚁彻底打败,它调转方向,杀向了不甚严密的西北方向。
“金生水,白虎位,冰龙咆!水生木,玄武位,缠龙阵!”既然撒娇来抢这风头,贵妃对二十八宿星斗大阵是有一定了解的,见妖猿转向,娇叱着传下命令。
西、北方位,五百只奇形怪状的机关兽里,顿时有五分之一转向阵心,它们嘴巴开合做出咆哮姿态,只不过从它们口中飞出的,并非声音而是法术。
西向五十只,喷出的是冰息,冰寒彻骨的冷意化成白雾滚滚涌向前方,行经之处,地面上几寸冰霜覆盖犹如十冬腊月。
北向的五十只,前方五丈地面则刹那间开裂,粗逾儿臂的爬藤,如东北角两旗见风而长的古树,顷刻间布满阵前,盎然生机护翼的风雨不透。
兽灵魂魄、法符驱动的机关兽,是战场的收割者,行动迅速,力量惊人,又悍不畏死,一只通常就能敌住一小队精兵,百只机关兽同时发动,其威势果然无与伦比,只不过!
只不过……再有力量的拳头,打到人身上才算,再猛烈的攻击,没有命中也是虚设,百只机关兽的倾力一击,只到妖猿身边便戛然而止。
贵妃的命令下了稍早了一点,早一点的结果便是,差了一线,不光没有打到敌人,还给敌人看出了虚实……
妖猿一双红眼瞪的溜圆,此时方知,前方那堆看起来毫不起眼烂木,竟有如此威力,险之又险的在冰凌前驻足,呜咽一声仓皇后退,回到了骑军阵前。
仍旧是妖猿对骑兵,大打出手,相同的阵型,妖猿还虚弱了一些……
虽然是整军合围,两方相争,与两个人打架,其实也没甚分别,同样都是,你攻,我便挡或躲,同时反攻于你,你再挡或躲,反攻于我……
拳脚出击的顺序不固定,但宗旨都是一样的,避开敌人攻击,给敌人造成伤害。
新始皇操作的时候,一招一式清楚分明,好像妖猿也稀松平常,和贵妃的操作一对比,才可以看出这位帝皇的高明来。
妖猿冲阵,被冲处就得蓄力,然后侧翼牵引分担,再远处趁势攻击,这说起来容易,妖猿的行动,又不在你的掌控,你以为它要往左,结果它却往了右,蓄错力的结果,便是蓄力的空等,没准备的则被巨猿击的横飞出去,筋断骨折。
这种错误很难纠正,因为军阵一体,贴撤黄纸符,改变引导流向,都是需要时间的,传令需要时间,变符需要时间,阵法本身,已将花费在这上面的时间,缩到极短了,但那终究不是自己的胳膊,能够如臂使指。
将军沙场征战,出生入死一辈子,战术层面追求的,无非也就这几个词而已——时机、火候、判断。
不过盏茶功夫,妖猿与军阵又交手数十合,年纪并不大,圆脸大眼的贵妃,沁出的香汗渐渐濡湿了罗衫,就这片刻,已有十几名禁军被扫飞出去,生死不知,另有至少几十人有伤在身,只是觅不到空隙轮换。
今天算是……丢人了,就是不知皇上会如何惩罚自己,心中这般忐忑着,贵妃指挥更显凌乱。
“白虎毕、参位,冰龙咆;朱雀井、鬼、柳位,三才借力小阵。青龙尾、箕位,提枪,上甲,青龙探爪!”正当此刻,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令刘义成刹那返身的声音。
贵妃一愣,陡然松了口气,将命令一字不差的飞快发布出去,感激的回看了出声的惠妃一眼,心中却想:幸亏她跳出来了,这般一来,过错便是两人分担,皇帝不会太讲究,其他妃嫔也不会过分嗤笑。
贵妃不曾注意,惠妃插嘴的时候,皇帝皱眉深思起来,不过俄顷之后,眉头松开,颇为讶异的看了惠妃一眼。
妖猿就如惠妃预料的那样,向朱雀尾部冲去,就在此刻,机关兽发威,二十冰龙咆,冻结了妖猿,也冻结了地面,妖猿收势不住,手舞足蹈的向前滑去。
三才小阵顷刻结成,只集结了五人之力的三支钢枪探出,但是妖猿身体正不受控,被轻轻松松刺中,钢枪深入腿胫,刺中妖猿坚逾金石的骨骼,又将咆哮的妖猿反向弹开。
“踏!踏!踏!”大阵对角的青龙位骑兵,已经提马启步,几乎过了阵心,妖猿反向划去,便刚好与他们正对,毫无疑问的又是一轮重创。
看着如此结果,贵妃面色如霜,心中想些什么谁都知道。
惠妃并不以为意,就此取代了贵妃的位置,发号施令。
她手段比贵妃高明的多,对二十八宿星斗大阵熟稔至极,甚至晓得许多高阶技巧,比如说,那一式青龙探爪,她指挥将士围着妖猿穷追猛打,再无将士无端受伤。
不过……接连遭遇打击,桀骜不驯的妖猿也拼了命了,到最后赫然自爆了元丹,借着暂时的惊天神力,冲破星斗大阵薄弱处,带着一身伤,洒落满路血,凄凄凉凉遁回了山林。
“棋差一招啊!”看着妖猿消失的背影,刘义成慨然叹息,“惠妃,你的指挥是不错的,战法灵活多变,只是……过于灵活了,失了星斗大阵厚重沉实的根基呀。”
“是啊,星斗大阵,根基不动,二十八宿轮番绞杀方是正理。为了攻杀,过于偏颇某一方,就会露出破绽,给敌人以可趁之机,还是皇上征战四方,看的通透!”惠妃无限敬仰,陡然跪倒地上,“惠妃斗胆,求皇上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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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 天子龙云,举头三尺帝气山
“爱妃快快起来,有什么事需这般与我说?”刘义成大是讶异。
“家中有三个后辈,学了点粗浅技艺便不知天高地厚,不晓得皇上之高屋建瓴,对皇上策略胡乱评议,现被禁卫军关在了刑部大牢。还请皇上法外开恩!”柔美高贵的女子,俯不动,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刘义成一愣,摇头大笑:“惠妃呀惠妃,你这求情的法子还真是婉转呢!”
可不婉转么,这惠妃,名义上在说家中后辈的事,实际上却是借星斗大阵纵跑三个妖猿的道理,劝谏刘义成,对四边不能太偏颇,南宫擂开到了洛阳城,其余三家,至少他们陈家,是有不满的。
劝谏归劝谏,惠妃也很讲究技巧,给皇帝奉了顶高帽子,只说皇帝什么都懂的,是家中后辈不懂皇帝雄才大略,难明圣心。
“好罢,放了,放了!”刘义成摇头哂笑,洞悉惠妃之意,吩咐下方,“传令下去,把刑部大牢里陈起、陈雷、陈过那三个小子放了。”
惠妃谢恩叩,情不自禁凛然,连那三个孩子名字都记得,皇上显然是放在心里的,这是在敲打自己呢,今日若不用这婉转的法子,结局真的难料……
那南宫家,胜券真就如此之盛?还是这南宫擂,有甚不为人知的隐秘?惠妃轻蹙娥眉。
不管暗地里怎样的勾心斗角,田猎继续,玉辇上下,仍旧一团春风和气,禁卫前后,重又千骑簇拥高牙,在这神都苑中,浩浩荡荡行去……
此情此景,普通人或许不见,然一些启了灵目的修真,或是年纪尚幼先天未闭的孩童,来此定然可以看到,玉辇上空,数百米的地方,有一朵彩云紧紧相随,玉辇停,彩云停,玉辇行,彩云行。
这等彩云,凡俗称之为天子龙气,代表着上天对世间帝皇的认可,还有些自封的炼气士风水师,号称可以改变龙气扭转天运,但实际上……
“诶,你说,这人间帝王,看起来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出一趟门,兴师动众的生怕遇刺,家中不靖,和枕边人都得勾心斗角,头上还有我们镇着,必将像常人一样生老病死……过的有什么意思?”
实际上,那彩云中,却有人端坐,且不止一人。
看起来形似彩云的东西,其实止下边云潮翻滚,上面却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好端端一处庄园摸样。
说话者扒开了庄园地面,向端坐不动的另一人说道,彩云,也就是俗称的天子龙气上,于是便出现个微不可见的小洞,洞中有目光灵动,好奇的向下窥望。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另一人峨冠博带,容貌奇古,说话之际气息吞吐,波涛般灵光在他周身聚散离合,仿若潮涨潮落。
“李古衣,你们这些逍遥派的,净会拿老庄来糊弄人,就跟少林寺那班和尚拿经书来搪塞一样一样的……”话者一身道袍,道袍上面分阴阳,绘四象,定八卦,一个词来形容最是妥当——道貌岸然,其形如词之本意,其性如词之贬意,天造地设。
“阿弥陀佛!”黄钟大吕般的佛号从远方禅房传来,如在耳边,“张亘水,背后不说人非。这帝气山乃中古练气士共铸,聚揽五气,比之洞天福地也就略逊一线,其精纯还犹有过之,不趁此机会炼化灵息,窥甚帝皇家私?”
“道一和尚,你们佛家讲究跳出五行外,斩断是非根,我道家却是需得入世炼心的……”
“你才斩断是非根,你们全家都斩断是非根!”道士话音未落,和尚勃然大怒。
“和尚,你犯了嗔戒了,哈哈,小心火烧功德林,百万障门开呀!”道士哈哈大笑起来。
天子真龙气,实乃灵云帝气山,天下间知道此事的,除了大派宗门耄宿,寥寥无几。
帝气山上,和尚道士的嬉笑怒骂继续,他们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地面上的帝皇,却并没有注意,远方,神都苑尽头北邙山上,也有两人,正居高临下的俯瞰他们。
“那妖猿,精足血满,神完意足,确是阵魄上品,除它之外,祭阵还缺何物?”一男子,魁梧傲岸,气宇轩昂,目视新始皇与帝气山方向,挑眉问道。
“其余材料皆已齐备,阵灵三魂七魄也满,只是三万阳刚血尚欠一万,三万阴绝魂则差两万。”其身后人躬身答道,普通人的气度,普通人的面孔,连衣服都是普通的灰麻衣物,若走入人海,就如水滴入海,踪影不见。
“南宫擂后,阳刚血必全,至于阴绝魂吗,早已准备妥当,只要收集齐了阳血,你自然知道那两万阴绝魂在何处。”
“明白!那属下这便去操办。”
“去吧!”魁梧男子点头。
灰衣人躯体一震,身影如雾消散,仿佛融进了空气里,眨眼间了无痕迹。
魁梧男人仍然不动,只是深深注视着新始皇玉辇方向,目光闪烁,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过得片刻,干脆屈腿盘膝,澄心定意呼吸吐纳起来。
山风吹拂,林间枝叶簌簌而动,唯独此人身周,山风避而不入,似乎自成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