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书生
“想抓我?等下我就亲自下到潭底,看你们有多少手段!”丁二苗越听越怒,抬手又是一道掌心雷劈了过去。
砰——!
水花泛起,映着红光。
那王胡子不敢接招,往后一倒,倒栽葱扎入水中。片刻之后,却又从远处露出头来,冲着丁二苗大叫:“堂堂茅山弟子,竟然出手偷袭,无耻,无耻!”
“放屁!小爷只是先给你们一个警示,要偷袭,就不会大模大样来锁龙潭!”丁二苗骂道:“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鬼物才会玩偷袭,要不,先前就不会搞出那么花样!”
王胡子手捋长须,老气横秋地道:“丁二苗,废话不用多说,手底下见真章,我在潭底等你!”
“哈哈哈……”
爽朗的长笑声中,王胡子身边的水面上,毫无征兆地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三十岁的年纪,面皮白净,亮着额头,蓝布长衫,身后大辫子垂腰。却是清朝书生的打扮,手摇折扇,神色之间甚为儒雅,又带着几分得意。
那书生对王胡子笑道:“胡子兄,一百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这样暴躁!管他茅山弟子,还是阿猫阿狗,来的都是客啊,你怎么能这样怠慢丁先生?”
说罢,不等王胡子说话,书生又啪地一合折扇,冲着丁二苗拱手施礼,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丁先生驾临锁龙潭,当真是蓬荜生辉。穷书生梁良,这厢有礼——!”
“娘娘?”丁二苗抚掌大笑:“我看你有气无力,雄风不振,不像娘娘,也不像书生,倒像个公公!以前侍候赫舍里氏,钮祜禄氏,还是郭络罗氏啊?”
刚才这酸书生讽刺自己是阿猫阿狗,丁二苗现在针锋相对,骂他是太监公公,算是报了嘴上之仇。
“非也,非也,此梁良非彼娘娘也。失之毫厘,则谬以千里,丁先生大错特错,错了十万八千里。”
书生鬼展开折扇轻轻摇动,郎朗言道:“梁者,栋梁也,桥梁也,堤堰也。诗云,造桥为梁,不显其光,就是桥梁的意思。诗又云,毋逝我梁,毋发我笱,就是堤堰的意思。”
说到这里,书生用手中折扇指着锁龙潭的水面,补充道:“锁龙潭也是堤堰,也是丁先生的一道梁啊。”
“啰啰嗦嗦不嫌烦么?”丁二苗一挥手,道:“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梁上君子的梁,跳梁小丑的梁?!”
“然也,然也!”书生鬼鼓掌大笑,又道:“在下姓梁名良,名字之良,却又有一番说法。良剑期乎断,不期乎镆铘;良马期乎千里,不期乎骥骜;良者,天下利器也,世间俊杰也!”
看着书生鬼得意洋洋的模样,万书高大为不服,高声叫道:“你这么牛逼,生前官至几品?娶了几房姨太太?积攒了多少金银财宝?又怎么掉在水里淹死了?”
“时运不济,命运多桀,故而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梁良空有满腹经纶锦绣文章,但是平生未遇伯乐,此,终身之大憾也。”书生鬼白脸一红,合起折扇,道:
“那天在潭边吟诗作对,却不料被一个小鬼拉进了谭中。我一想,反正人间也不是净土,干脆就在潭底栖身,倒也逍遥。”
“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丁二苗冷笑,道:“你命中与富贵长寿功名利禄无缘,怨鬼神也没用。良而不良,才有此下场!”
书生的眼神一片诧异,对着丁二苗拱手道:“原来丁先生也读诗书,倒是同道之人。今日相见,幸何如之?”
“谁跟你同道中人?我是人,你是鬼!”丁二苗依旧冷笑。
王胡子在一边听得大不耐烦,叫道:“孔夫子放屁,文气冲天。老子先回潭底,省的酸到胃里出水!”
说罢,水花一翻,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书生鬼再次向丁二苗拱手:“梁良告退,在潭底备酒以待,还请丁先生移驾。”
丁二苗一挥手:“洗干净脖子,等下我就去斩了你等!”
“梁良恭候!”书生哈哈一笑,缓缓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渔船靠岸,正是前几天丁二苗等人探路的地方。陆开军下了锚,又用绳子把渔船拴在岸边的柳树上,这才微微放心,脸色恢复了一点正常。
李伟年看着吴展展的脸色,焦急地道:“二苗哥,吴展展的性命要紧,现在怎么办?”
“莫急!我先布置一下,然后就下水,取来我师妹的魂魄。”
事到临头,丁二苗反倒镇定下来,他指挥着万书高和陆开军,把吴展展抬进船舱里,放在那张小床上。
吴展展一动不动,根本就不像一个活人。
丁二苗叹了一口气,从背包里取出三根金针,分别扎在吴展展的额头和两肩。然后,他又拿出三枚铜钱,钱孔从金针上穿过,放在吴展展的额头和两肩之上。
这和刚才的命灯招魂一样,只要吴展展的魂魄从潭底逃出,自然就会顺着指引进入躯体。
“你们都在岸上等我,我先下水看看。”丁二苗布置好了一切,让众人好好看护吴展展,就要转身下水。
李伟年一把拉住了丁二苗:“二苗哥,兄弟愿意陪着你,水里火里走一趟!”
万书高也战战兢兢走上来:“我也去!”
“赴汤蹈火,都是好兄弟!”丁二苗心里感动,拍着李伟年和万书高的肩膀:“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们都下了水,万一哪个水鬼窜上来,陆大叔和吴展展怎么办?你们别担心我,只在岸上看着渔船和吴展展就行。”
李伟年摇摇头,道:“二苗哥,我不是但心你。我要下水,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的绿珠妹妹。我答应过她的,要亲手把唐致远的骨骸拿上来!我不为兄弟,只为绿珠。二苗哥,你就成全我吧。”
以李伟年的薄脸皮,说出不为兄弟为女人的话来,可想而知,费了多大的力气,下了多大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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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道士
不过老实人的谎话,总是被自己的眼神出卖。{}李伟年说是为了绿珠,可是眼神里对丁二苗的关心,却一目了然。
“好,那就一起去吧,万书高留在岸上。”丁二苗笑道:“如有不测,咱哥俩也一起在锁龙潭里做鬼。做了鬼,也要把这帮水鬼欺负个够。这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哈哈……”
兄弟的话说到这程度,丁二苗也不好再拒绝。大不了,水里多长个心眼,罩着他就是。
李伟年见丁二苗答应自己同行,不由得大喜,戴上口罩眼罩就跳进水中。丁二苗正要跟上,却听见拴柱在身后大叫。
“等等啊,李大哥,丁先生!”拴柱躲在柳荫深处,现出身形叫道:“那个大胡子就是一勇之夫,好对付。可是刚才的书生却诡计多端花样百出,一定要提防他!还有,里面还有一个女鬼,也阴险得很……”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知道了。”丁二苗哈哈大笑,也不换衣,径自下了水,和李伟年并肩朝前走去,挥手道:
“在我眼里,锁龙潭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洗脚盆。任他书生奸似鬼,今天也叫他尝尝我的洗脚水!”
看着丁二苗远去的背影,万书高一脸担忧,嘴里却又嘀咕道:“什么负心多是读书人?读书人当中也有血性汉子,也有肝胆相照的兄弟,比如方孝孺,比如谭嗣同,比如我……”
李伟年身着潜水服,奋勇当先。离开岸边没有几步,突然脚下一空,李伟年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向着斜前方坠去。
错愕之中,李伟年控制着潜水深度,扭头四看,寻找丁二苗的身影。但是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恍如置身浓雾之中,视线无法及远,根本看不到丁二苗的所在。
水下温度很低,浑身冰凉。
突然左侧方光线变化,李伟年急忙扭头来看。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雾色里,一个黑影烟雾一样飘来飘去摇摆不定。
等到李伟年定睛细看,发现黑影成人形,四肢模糊可辨,只是整体轮廓时不时地变化扭曲,正朝着自己游过来。
难道是丁二苗?李伟年犹豫了一下,也迎着那黑影游了过去。黑影却突然停下,朝着李伟年挥手,指着右边,示意李伟年跟自己走。
李伟年心中大喜,认定这是丁二苗无疑,奋起精神游了过去。
突然左臂一紧,已经被人抓住。李伟年大吃一惊,正要从裤管里拔出潜水刀来刺,一瞥眼,却发现丁二苗打着雨伞,站在自己的身边。
诡异的是,丁二苗的雨伞下,竟然是一个圆柱形的真空,没有一点河水!
“你是二苗哥吗?”李伟年闷在口罩里,大声问道,嘴边一串气泡,呼噜噜地飘了上去。早听丁二苗说过,水鬼阴险,诡计多端。万一这个丁二苗是水鬼变化的,那可不妙。
丁二苗听不到他的说话,但是知道他在问什么。多说没用,丁二苗从伞柄里抽出万人斩,往刚才的那团人形黑影一指!
人形黑影抖了几抖,倏地化开,成一片黑雾,四周包围过来,将丁二苗两人团团围住。
一片黑暗涌来,几乎就是黑夜突然降临,伸手不见五指。
“水鬼,在水下布置鬼瘴,有意思吗?”
丁二苗嘿嘿一笑,在伞下打开背包,摸出一面小小的八卦铜镜,指尖一按,两点鲜血点在乾坤两个方位上。接着,丁二苗口中几声咒语,手中八卦镜竟然如同手电筒一般,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柱!
随着光柱的左右探照,周边的黑雾渐渐退去,水下世界,又恢复了一片昏暗朦胧。
脚下的淤泥不深,只及脚踝。但是黑色的淤泥中,却随处可见人类的骨骸散布在内。丁二苗指了指地下,示意李伟年当心,别让这些碎骨头扎了脚。
四处看了看,丁二苗一挥手,让李伟年跟着自己。他当先开路,向前方潭底深处走去。
不多时,丁二苗停下脚步,举着八卦镜四下乱照。光影缭乱中,两扇巨大的贝壳张开,就像蝴蝶翅膀一样抖动,挡在了前方十几步外。
“这就是潭底的水鬼鬼窟,走!”丁二苗手中八卦镜照定那两片贝壳,带着李伟年缓步上前。
走到贝壳前,丁二苗拔剑欲斩的时候,那两扇贝壳却像大门一样突然打开。
书生鬼正从门里的甬道中走来,一边拱手施礼:“丁先生驾临,梁良恭候多时,这边请。”
丁二苗撤剑回鞘,打着雨伞缓步而入。李伟年随后跟上,这才发现,甬道里竟然没有一滴水,彷佛是一个山洞一样。
进了甬道,身后的贝壳又自动关上。头顶有光线漏下,照的甬道里一片幽青。抬头去看,只见头顶上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光线从何处照来。
丁二苗一伸手,扯下了李伟年的口罩,道:“关了氧气阀门,省点氧气吧。”
书生鬼也面带浅笑,朝着李伟年拱了拱手,道:“这里与人间无异,兄台的宝贝可以脱下来了。”
李伟年这才脱下头罩,呼吸了两口,果然,和在岸上一模一样,没感到任何差别。
“王胡子在什么地方?”丁二苗看着书生鬼,冷冷问道。
“胡子兄和其他几位弟兄,都在前厅恭候大驾。丁先生,这边请。”书生梁良用手中折扇,指着甬道的那一头,彬彬有礼。
“那正好一网打尽,一举成擒。”丁二苗哼了一声,抬脚走向甬道深处。
甬道很长,七拐八弯。走了半晌,脚下的路面渐渐下倾,光线也昏暗了一些。
转过一道弯,前方又一道贝壳门自动打开。
门内赫然是一间正厅。厅中有一面巨大的蟹壳,反扣在地上充作桌子,桌子边,三个水鬼一起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是王胡子。
另外两个,一个是女人,民国初期的装扮,三十多岁,双手背在身后,板着脸,像是谁借了她的钱不还一样;
另一个,却让丁二苗暗自心惊。
因为那人是个道士。看年纪五十多岁,面容和谐,身穿明黄色的道袍,头戴阴阳鱼图案的道帽。冷不丁一眼瞅过去,还有点仙风道骨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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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要挟
道士死了也做鬼,真特么的邪门!
丁二苗留了一个心眼,带着李伟年缓步而入。
“很好,很好,丁二苗,算你有胆量,我王胡子佩服。”王胡子背靠墙壁,坐在主桌位置上,站起身,冲着丁二苗一抱拳,却是江湖人的礼节。
道士在王胡子左手边,竖起单掌当胸,点头为礼,口中说道:“无量寿佛,贫道洪流见过道友……”
唯独那双手背在身后的女鬼很奇怪。她站在王胡子的右手边,依旧板着脸,双臂一举,已经从身后绕到身前,但是两手却拢在袖子里。
“奴家巧姐儿,有礼了。”女鬼的双手也不拿出来,就那样拢在袖子里,移到左腹部,微微屈身,算是打过了招呼。
丁二苗抽了一下鼻子,眼神扫过三个水鬼的脸,淡淡地道:“废话不多说,交出我师妹吴展展的魂魄,和我茅山无常索,我就放过了你们,转身就走。执迷不悟,别怪我心狠手辣。”
李伟年紧攥双拳,站在丁二苗侧后,虎目眈眈,环视着四周。
王胡子脸色一变,就要发作。那个自称洪流的道士鬼却用眼色制止了他。
“道友,大家都在三清门下修行,相见就是缘。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洪流笑吟吟地说道:
“令师妹的魂魄,的确就在这潭底。但是她的魂魄已经被锁在螺壳之中,埋于淤泥之内。即使道友有通天法力,把我等一一剿灭,但是潭底广大,你又何处去找令师妹的魂魄?等到你一寸寸地找遍了潭底,恐怕也过去了很多天,令师妹的金身,能维持到那一天吗?”
要挟,分明就是要挟!
道士的话说得很明白,如果丁二苗把他们全部剿灭,那么他们宁死也不说出吴展展的魂魄所在之地,让吴展展的肉身慢慢腐坏。到后来,即使找到魂魄,也没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哼,我也告诉你们。如果我师妹有一点差错,我定会将你们一个个抓起来,送去十八层地狱的磨鬼大盘里,把你们细细地磨上一万遍!”丁二苗看着洪流道:
“即使我不抓你们,我师叔龙双火,也不会放过你们!”
“哈哈哈……,这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书生鬼梁良转了过来,冲着丁二苗拱手:
“丁先生,正是秋高气爽,良辰美景。大家坐下来把酒言欢,误会说清楚,你把令师妹的魂魄带走就是。这不是多大的事,何必刀剑相对伤了和气?来来来,请坐请坐……”
说话间,书生鬼一招手,角落处两条凳子飘了过来,落在丁二苗和李伟年的身后。
李伟年定睛一看,不由得双眼喷火。那凳子却是龟壳做的凳面,下面四条人腿骨,当作凳子腿。这邪恶的锁龙潭,不知成为多少人的断魂地!
丁二苗坐了下来,然后看了李伟年一眼,示意他不要冲动。李伟年见丁二苗如此,也只好强压住心头怒气。但是他却不坐,在一边怒目而对。
书生见李伟年不坐,倒也不勉强。他也招手取过一条凳子,坐在了女鬼的身边,然后伸手向做桌子的蟹壳下一探,已经端出半片晶莹的贝壳出来。
贝壳里水波荡漾,醇香四溢,竟然是美酒佳酿。看那份量,大约在二三两左右。
“水下清寒简陋,多有怠慢。丁先生远来是客,请满饮此杯。”书生鬼的言辞神态,都非常恭谨,双手捧着那盛酒的贝壳送了过来。
诡计来了!丁二苗淡淡一笑,伸手来接。
“慢着。”女鬼巧姐儿的双手,依旧拢在袖子里,不紧不慢地说道:
“俗话说杯酒释前嫌,丁先生如果喝了这杯酒,就是朋友。既然成了朋友,那么令师妹的魂魄,我们就要交还。可是丁先生刚才口出大言,想以力压人。现在是不是……也要拿点手段出来,好让奴家心服口服。”
书生梁良闻言一愣,把手中的蚌壳,又放在了桌子上。王胡子手捋长须一言不发,道士洪流微微颔首笑而不言。
“鬼就是鬼,一口水酒也看得这么重。不知道巧姐儿想看我什么手段?说来听听。”丁二苗摸着下巴,淡淡地说道。
女鬼巧姐儿挤出一个奸笑,说道:“丁先生既是茅山弟子,想必总有些小手段。我们今天就来玩一玩,看看丁先生能不能过得了我这一关。”
“世上无不了之事,天下没有翻不过去的山。你有什么关,说出来吧。”丁二苗漫不经心。
“好,奴家斗胆,请丁先生猜上一猜,看看奴家两只手加起来,一共有多少手指。”巧姐儿拢着的双手一抬,冲着丁二苗努嘴说道:“如果丁先生猜不出,那么这杯酒可就省了,你回家修炼修炼,改日再来吧。”
李伟年挥手大叫:“不行不行,这个不行。二苗哥你千万别上当,她们是鬼,手指头多少一定会变化的。”
上次小袁和小杜,从绿珠的鬼府回来以后,跟李伟年详细汇报了拴柱作弄他们的情形。所以,说到和鬼猜谜,李伟年就担心丁二苗吃亏。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只不过一场游戏。”丁二苗看了李伟年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女鬼巧姐儿看着李伟年轻蔑地一笑,道:“我虽是妇道人家,但是这辈子也没说过假话。现在死了,也同样不说假话。我的手指多少,绝不变化。要是靠变化赢了丁先生,也难免为人耻笑。”
书生也看着李伟年,摇头一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君子所为也。”
李伟年的脸一红,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巧姐儿也是君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母鸡打鸣。”丁二苗嗤声一笑,看着书生道:“枉你自称饱读诗书,竟然男女不分。”
巧姐儿脸色微怒,道:“丁先生,口舌之争有何益?若想带走令师妹的魂魄,还请先过我这一关。为了公平起见,我给你三次机会。怎么样,奴家虽不是君子,但是这也算君子之度吧。”
丁二苗一挥手:“何必要三次?我只一次,就能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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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枝指
“好!”王胡子大喜,一巴掌拍在蟹壳桌面上,道:“赌场无戏言,就以一次为准。不过,我看你丁二苗是输定了,我家这贼婆娘,跟别人猜手指,还从来没输过。”
王胡子言辞之间,得意洋洋胜券在握。听这话,感情这王胡子和巧姐儿,还是一对夫妻。
丁二苗嘿嘿一笑,盯着王胡子的脸,道:“你婆娘从来没输过,那是因为她没有遇上高人。我只要猜一次,如果你婆娘的手指数字,和我猜的有误差,那我就砍下自己的手指。误差多少,砍下多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丁先生快人快语,好气概!”书生鼓掌微笑,以示嘉许。
丁二苗收了笑容,看着巧姐儿的衣袖,缓缓说道:“人的手指,大多都是十个。你既然叫我猜,那么你的手指,就一定不是十个。如果也是十个手指,那就太简单了,三岁孩子都猜得出,又有什么意思?”
“非也非也,岂不闻兵家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书生梁良摇着脑袋,道:“或许巧姐儿本来就是十个指头,故弄玄虚也说不定,丁先生不可不察也。”
李伟年一扯丁二苗的衣袖,小声地道:“二苗哥,我看这书生鬼的话,有些道理。你可千万要想好了,别中了这女鬼的圈套。”
就事论事,书生鬼的这番话,的确有道理。说不定这女鬼就是十个手指,却偏偏装出不是十个手指的模样,说你猜呀你猜呀你猜呀……
以假乱真,人都经常干这事,何况是鬼?
“有个狗屁道理!读书人的话,你也能信?”丁二苗却不以为然,哈哈大笑,指着书生和女鬼巧姐儿,对李伟年说道: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是女子,他是小人,都不是个好东西,想骗我上当。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书生也不生气,展开折扇徐徐摇动,口中道:“子曰,同心之言其臭如兰,香即是臭,臭即是香。”
丁二苗皱着眉头做厌恶状,在鼻子边连连挥手扇风,道:“好香好香,兄台的话,果然香不可当!”
李伟年忍不住,终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道士洪流也没忍住,跟着哈哈大笑。
一开始,李伟年很紧张,现在看到丁二苗谈笑风生,肆意调侃侮辱这些水鬼,李伟年也渐渐放松下来,静观其变。
只有王胡子,看见老婆受辱,不由得须发皆张,瞪眼道:“丁二苗,要猜赶紧猜,猜不出就滚,不必废话。”
“我猜或者不猜,你老婆的手指就在那儿,不多也不少……”丁二苗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道:“我猜她的左手是六个手指,右手嘛……,也是六个手指。加在一起,二六一十二,一共是十二个指头,对也不对?”
四个水鬼同时变色,满脸的震惊。
李伟年察言观色,便知道丁二苗赢了一阵,不由得眉飞色舞,差点手舞足蹈。
“丁先生好本事。不过奴家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我长有六根手指的,莫非,是那拴柱小鬼头,事先告诉了你?”巧姐儿阴沉着脸,从袖中抽出手来,又道:
“因为这六根指头,奴家一辈子,受了多少白眼和闲话,唉……”
果然,巧姐儿的左右手一样,都在大拇指末端,分叉长出两只小指头,就跟螃蟹的大螯一般,形如肉钳,还都有指甲盖。偏偏这女鬼爱美,左右手六个指甲盖,都染得一片艳红。
“非也非也……”丁二苗面带得意,学着书生鬼的口气,道:“在下虽然不才,但是还不至于要靠小鬼拴柱,才能猜赢这场赌局。”
“难道你有通天之眼,可以隔着我老婆的衣服,看到她的手指?”王胡子揪着自己下巴上的一撮胡子,满脸郁闷地问道。
“哎呀,不好……!”
突然之间,王胡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糟糕,一把拖过他老婆,藏在自己身后。
在场的几个水鬼和李伟年,都对王胡子的举动大惑不解。女鬼巧姐儿缩在王胡子的身后,也莫名其妙茫然无措。
书生鬼皱眉问道:“胡子兄,你这是干什么?”
丁二苗眼珠一转,稍一思索,就已明白了王胡子的意思。——这家伙,是怀疑自己有透视眼,会隔着衣服,看到他老婆的身体!
我勒个去,难道自己长得就这么猥亵?让鬼都不放心?丁二苗在心中大呼伤不起,摇头不止哭笑不得。
不出意料,王胡子气的大口喘气,手指丁二苗叫道:“丁二苗,你既然有通天眼,来之前就要说一声,我也好让我老婆回避。现在我老婆的身体,隔着衣服也被你看得清清楚楚,你、你、你……简直就是大涩狼!还茅山弟子,我呸!”
女鬼巧姐儿闻听此言,登时羞得满脸通红,十二个指头一起捂着脸,缩下身来,蹲在王胡子的身后,嘤嘤而哭:“奴家清白之身被人看见,今后再也没脸见人了……”
“行了行了行了!”丁二苗没好气地挥手:“没脸见人就别见人。你本来就是个鬼,要见人干什么?估计也没人想见你!”
书生鬼轻摇折扇,开口道:“丁先生,子曰,非礼勿言非礼勿视,你隔着衣服看了巧姐儿的身体,这的确是你的不对了。”口气之中,带着鄙夷和教训。
道士洪流一言不发,凝神看着丁二苗,若有所思。
一边的李伟年刚开始喜形于色,为丁二苗的胜利而兴奋。可是他听了王胡子和书生的话,又突然想起来,既然丁二苗可以看穿女鬼巧姐儿的身体,那么绿珠的身体,不也是早被他看过了?想到这里,李伟年腾地一下红了脸,低头无语。
丁二苗扫了一眼李伟年,心中也大感奇怪。暗道,就算我看了女鬼巧姐儿的身体,那也是我的事。你李伟年也不用这么害臊吧,怎么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身在潭底,也顾不得询问李伟年,丁二苗看着几个水鬼嘿嘿笑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君子所为也。我丁二苗,堂堂茅山弟子,要看多少女人的身体看不到,来看一个又老又丑的女鬼身体?”
这句话的前半截,就是刚才书生梁良羞辱李伟年的台词。丁二苗一字不改,原璧奉还。
后半截是羞辱巧姐儿的,做了鬼还这般装逼,太自恋了,以为自己是谁呀?草!
其实巧姐儿也不算丑,最起码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只不过她常年呆在潭底,又是鬼物之身,脸色非常苍白,没有活人的那种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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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虾刺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丁先生高明。”书生拱手一礼,谦逊地道:“既然丁先生没有开通天之眼,那为什么能看到巧姐儿的枝指?还请不吝赐教,梁良洗耳恭听。”
王胡子一呆,这才意识到刚才是自作多情了,脸皮一红,道:“你当真没有看到我老婆的身体?”
“女人之美,在于着装打扮、举止风采和谈吐气质,身体还不都是一模一样,有什么好看的?”丁二苗哈哈大笑,手指巧姐儿道:
“就算她穿的再严实,我说她哪样东西长在哪个地方,什么形状什么颜色,包管一丝不差。要不,再打个赌试试?”
“无耻,无耻!”王胡子气的吹胡子瞪眼,脖子上青筋梗起。
丁二苗得寸进尺,继续无耻地笑道:“闪闪发光的,不一定都是金子,也许是绿头苍蝇!王胡子,你眼里的宝贝,在我眼里,也就是一坨狗屎,哈哈……”
这意思太明白了,王胡子当成宝贝的老婆,在丁二苗眼里,狗屎都不是。
“你、你、你……欺人太甚!”王胡子波勃然而怒,怕案而起。
但是书生和道士却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肩膀,眼色飞飞,良言相劝,道:“来者是客,胡子兄稍安勿躁,也好让丁先生尽展手段,让我等大开眼界。”
听出了话外之音,王胡子强忍住心头之气,愤愤地坐了下来。
巧姐儿也不装了,从王胡子身后站起来,满脸通红。刚才的嚣张气焰,和身为东道主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本来,她自以为倾城倾国,却不料在丁二苗眼中,自己和别的女人并无二样。甚至,因为自己是鬼,丁二苗反而更加不屑一顾。
道士洪流忽而开口,道:“道友既不是听别人说的,又不是眼睛看到的,那为何猜出巧姐儿六指真相?贫道也不明白其中玄机,还请道友解惑释疑。”
在场的人和鬼,都一起看着丁二苗,期待他揭开谜底。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从面相上看,这两个鬼是夫妻相。从五官三停十二宫分析,他俩命犯水灾,注定要同日淹死。”丁二苗得意地大笑,手指王胡子和巧姐儿,道:
“刚才王胡子在潭面上装神弄鬼,变作一具浮尸,其实,那是他死后,尸体被河水浸泡三日的本相。我一眼扫过,就看见他的左右脸颊和额头,都有六道浅浅的指印。想必是巧姐儿和他同时落水,慌张之中,两手乱抓留下的痕迹。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
书生目瞪口呆,道士一竖拇指。王胡子摸着自己的脸懊丧不已,巧姐儿瞪着自己的丈夫如夜叉降临。唯有李伟年嘿嘿傻笑,眼神中对丁二苗膜拜不已。
“但是,我也有一点不明白……”丁二苗皱起眉头,说半句留半句。
王胡子一愣,道:“丁二苗,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嗯,我就不明白,刚才看到你的脖子上,还有五道指印,却不是巧姐儿留下的。”丁二苗故作不解,道:“那么,你生前还被其他女人抓过?”
一片沉默中,巧姐儿突然张开十二指,朝着王胡子扑了过去:“你个杀千刀的,竟然背着老娘在外面偷女人,还被人家抓破了脸!老娘今天跟你拼了……,非一根根拔了你的胡子不可!”
王胡子一声惨叫,起身离席拔腿就跑。巧姐儿口中怒骂不止,紧追不放。顷刻间,眼前已经不见了这对鬼夫妻的影子。
书生梁良摇头叹息,口中道:“万岁发兵去偷牛,文武百官翻墙头。公公拉着儿媳手,儿子打破老子头!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妻不妻,纲常败坏,人伦不存,成何体统,唉……,成何体统!”
洪流也摇头一笑,道:“梁先生也不要替他们担心,人家那叫打是亲骂是爱,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嘛。”
“就是啊,人家夫妻打架,关你屁事?读书读傻了吧你?以后多学学人家洪流道长!”丁二苗刚才挑拨王胡子夫妻一举奏效,现在再接再厉,继续挑拨书生和道士。
瓦解了对方的联盟,才好各个击破。
书生却不上当,微微一笑:“丁先生言之有理,金玉良言,梁良谨记。”
甬道内,王胡子的惨叫声和巧姐儿的骂声此起彼伏,忽高忽低。丁二苗正在窃笑的时候,却见眼前一花,王胡子又转了回来,一脸愤怒地站在蟹壳桌面的那边。
只不过,王胡子的脸上多了几十道血痕,横横竖竖的,田字格一样。
随后,巧姐儿也慢吞吞地走了进来,站在王胡子身边,板着脸一言不发。
“丁二苗,你离间我和巧姐儿夫妻间的感情,栽赃陷害,算什么茅山弟子?!”王胡子愤愤地撕开衣领,伸头问道:“我的脖子上,哪里有几道指印,你给我说清楚!”
丁二苗故作吃惊,探头看着王胡子的脖子,又揉了揉眼,满脸歉意地道:“呃……,刚才在水面上,阳光太烈,又有水光反射。我竟然看花眼了……,抱歉抱歉。”
李伟年看着王胡子的满脸血痕,再看看丁二苗一本正经的表情,想笑不敢笑,拼死忍住。
王胡子恼羞成怒,随手一招,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三角形的短刀。嗖的一声,他把短刀扎在蟹壳桌面上,怒道:“丁二苗,你欺人太甚,今天我王胡子,绝不善罢甘休!”
“我欺人……太甚?就你也算人?”丁二苗冷笑,一边打量着那把短刀。
那是一只海虾的虾头刺,赤红,半透明,双刃隐隐有血色。
“相公,输了就输了,不必争执。”巧姐儿开口道:“丁先生赢了我,也算是他的手段,我认。不如请他喝了这杯酒,然后放还他师妹的魂魄,大家一笑泯恩仇,可好?”
“不行!你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得什么?!”王胡子瞪了他老婆一眼,恶狠狠地道:“只要有我王胡子在锁龙潭,他想喝这杯酒,还没这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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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术数
“那依你来说,我要怎样才能喝到那杯酒?”丁二苗看着面前盛酒的蚌壳,无所谓地问道。{}
王胡子怒道:“刚才输的是我婆娘,不是我。所以你想喝这杯酒,还必须赢了我,赢了这里所有的人,才行。”
李伟年闻言,也和王胡子怒目相对。这里除了刚才败下阵来的巧姐儿,还有道士、书生、王胡子。每个人都要出难题,这要耗到什么时候?
“这样说来,我现在就可以喝了,哈哈……”丁二苗却不以为意,口中大笑,伸手就要去端酒,一边道:“这里所有的人,也就只有我和我兄弟李伟年两个。你们都是鬼,不在其内。”
“道友此言差矣。”洪流伸手挡住了丁二苗,说道:“人与鬼本是同类。无非是今朝为人,明朝为鬼。然后再世为人,再死,再为鬼魂,不尽循环而已。胡子兄说这里都是人,也没什么大错。”
“那也不一定,像你这样,生前学道,死后却不主动去阎罗殿上报名,而滞留人间为恶。只怕三清师祖也庇护不了你,下辈子,要坠入畜道了。”
丁二苗拨开洪流的手,正要来端酒,却不料王胡子抢先一步,已经把蚌壳端了过去,放在他自己的面前。
“好吧好吧,服了你们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还有什么题目,统统亮出来。谁先上?”丁二苗不耐烦地挥手道。
四个水鬼对视了一眼,书生整整衣服,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梁良先跟丁先生做一番清谈,还请丁先生多指点。”
丁二苗挥挥手,让他赶紧说。
“咳咳……”书生咳了两声,缓缓地道:“梁良自幼苦读诗书,但是本性愚鲁,平生有三点疑问不解,请丁先生指教。”
三点疑问?丁二苗头上黑线一闪,心里想,我又不是教书匠,怎么给你传道授业解惑?
但是对方既然划下道来,自己也避无可避。师妹吴展展的魂魄还在他们手上,只有一一折服他们,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地交出来。
“说吧说吧,我今天就做你一回老师,诲人不倦,教教你个酸书生!”
梁良见丁二苗满口答应,不由得精神一振,起身鞠躬道谢。然后他理理长衫坐了下来,这才庄重开口,道:
“梁良夜读古书,看到《孙子算经》里面有这么一题,‘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有多少?’梁良逐步推算,最终倒也得出了结果,但是推演很慢。素闻茅山弟子精通术数,擅长阵法变化推演。不知以丁先生的办法,如何来解这道题?”
丁二苗只觉得天雷滚滚,被雷的里焦外黄!——感情这书生来靠考自己的数学功底?
这不过就是一道“鸡兔同笼”的算术题,说的是,鸡兔一共有三十五个头,九十四只脚,问兔子和鸡各有多少。
丁二苗虽然没有正式入学读书,但是这些题目,还是在道观古籍中见过的。
“二苗哥,这个题目我小时候做过,我来算算……”李伟年没听懂梁良的意思,自报奋勇,蹲下身,在地上划了起来。
“算个屁啊!十二个兔子,二十三只鸡。”丁二苗一把拉起李伟年,道:“这个呆书生已经算出了答案,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解题的思路和办法。”
“然也,然也……”梁良的神色有些吃惊,道:“在下就是这意思。丁先生随口报出答案,想必有一套快速推算的办法,还请赐教。”
李伟年呆了半响,一拍额头:“这里面有一个二元一次方程式,可以快速算出来,可惜我忘了。要是万书高在这儿就好了,他一定知道,他是大学生……”
“要什么大学生?”丁二苗白了李伟年一眼。
然后他又白了梁良一眼,道:“这么一道简单的题,还要我用术数推算?居然还记在《孙子算经》里?真不知道,是那个孙子太自以为是,还是你这个书生太笨!”
梁良脸皮一红,再次拱手:“请赐教。”
“你听好了!笨蛋。”丁二苗举起右臂,单掌成刀,虚劈了一下,说道:
“假设我用刀,把每一个兔子和鸡,都砍去两条腿。这样,一共砍下来七十条腿。所有的鸡都没有腿了,只能全部坐在地上。而兔子还有两条腿,却仍然站着。这时候,站着的腿,一共还有二十四个,除以二,就是兔子的数量,十二只。”
说到这儿,丁二苗嘿嘿一笑,指着乔姐儿说道:“哎,你的十二根指头,刚好可以数过来。”
巧姐儿腾地一下红了脸,赶忙把两手背到了身后。
丁二苗看着梁良,继续说道:“三十五减去十二,得出鸡的数量,二十三只。明白了吧,笨蛋?”
梁良怔怔出神,好半晌,忽地站起身来,冲着丁二苗长揖到地:“丁先生好筹谋,梁良佩服,佩服!”
“二苗哥,我真的服了你了,怎么想到这么简单直接的办法的?”李伟年也大喜过望,鼓掌欢庆。
洪流和巧姐儿也流露出惊佩之色,唯有王胡子不以为然,横眉冷对。
丁二苗哈哈大笑,朝着梁良挥手道:“还有什么不懂的,赶紧问吧。”
“第二点平生不解,其实还是和术数有关。”梁良继续请教,道:“这事说起来话长。那日我经过邻家院墙下,听见邻家夫妻俩吵架。男的说三七二十三,女的说三七二十一,争吵不休,最后打在了一起……”
“和睦相邻,是我等读书人的责任。我就越墙而入,去调解他们夫妻,告诉那男的,三七二十一才是正解。谁知道,那家的男人太不讲理,竟然跟我打了起来!”
梁良面带愤怒,继续说道:“我一气之下,把邻居告上了县衙。但是令我不平的是,那个狗县官,竟然放了我邻居,打了我三十大板!我想问问丁先生,难道,三七相乘,最后不是二十一?”
“哈哈哈……”丁二苗纵声大笑:“打得好,打得好!要是我当县太爷,至少要打你一百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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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百年扯皮
梁良满脸茫然,问道:“难道丁先生也认为我该打?”
“难道你不该打吗?三七二十三,与你何相干?!”丁二苗指着梁良,正色说道:
“闺房之乐,有甚于描眉者。人家夫妻俩在家里打着玩,你却信以为真横加干扰,这是一错;身为读书人,又居然翻墙而入,全然不知进退礼仪,这是二错;把邻居告到县衙,为鸡毛蒜皮小事,耽误县大老爷办公,这是三错;那家男人既然坚信三七二十三,可见已经愚鲁非常,而你和一个傻子抬杠,岂不是比傻子还傻?这是四错;不打你,打谁?!”
这番话,义正言辞条理清楚,骂的书生梁良满头冷汗,连连鞠躬认错:“听丁先生此言,如拨云雾而睹青天,梁良谨遵教诲,今后一定克己恕人,修心养性。”
丁二苗连珠炮一般,把书生臭骂了一顿,心中大是畅快。其实这书生梁良,搁现在来看,简直就是一个傻蛋,真不知道他那时怎么考上秀才的。
“少废话,还有第三点不解是什么,赶紧说来!”丁二苗再接再厉,想一鼓作气拿下书生,便摆手连连催促。
梁良擦了擦额头的汗,接着说道:“第三点不解,原因却是一首诗。那日春游,在巫玉河上游处,看到一个淹死的姑娘漂在水中。一个道士站在岸上,摇头吟诗……”
卧槽,丁二苗心里吐槽不止,这特么鸟道士也不是好东西,竟然对着一具尸体来吟诗?
“那道士吟诗道‘二八女多娇,风吹落小桥。三魂随浪转,七魄泛波涛。’既是读书人,听见别人吟诗,我难免心痒,便出口指点……”梁良继续说道:
“我告诉道人,作诗不可胡诌。你想啊,他和落水女子并不相熟,如何知道这女子是二八年纪?又如何知道她是因风落桥?三魂七魄,乃是幽冥之事,他一个肉眼凡胎,又如何可见女子的魂魄随波?”
丁二苗嘻嘻一笑,问道:“然后你改了别人的诗,对吧?”
梁良一怔,道:“他写的不对,我当然要改……”
“改成什么样了,说来听听。”丁二苗心中大叹倒霉,刚才给这书生鬼做了一回数学老师,现在又要来教他语文,自己不折不扣,成了一名“灵魂”工程师了!
“谁家女多娇?何故落小桥?青丝随浪转,粉面泛波涛。”梁良却貌似得意,摇着扇子说道:“这就是我修改以后的诗,我觉得合理了许多。可是那道人不可理喻,竟然说我的诗狗屁不通!”
丁二苗哈哈大笑:“果然狗屁不通!”
书生梁良一呆,而道士洪流却面上一喜。
“莫非那个吟诗的道士,就是你?”丁二苗看到了洪流的脸色,便问道。
洪流点点头:“正是贫道,为了这首诗,我和这个酸书生,抬杠抬了一百多年!”
我勒个去!为了一首破诗,居然生前死后,争吵了一百多年。奇葩,太奇葩了!
“那麻烦丁先生说道说道,在下的修改,究竟哪里不对?”梁良不服,拱手问道。
“因为洪流是个道士,自然对人的面相有研究。”丁二苗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可以通过落水女的面相,判断出她寿止多少岁。面相上,还有天风劫的说法,注定死于风水之灾。女子落水不久,三魂七魄尚未离身,别人看不到,但是道士有法术,自然可以看到。所以你胡乱改了洪流的诗,人家当然不服。”
“你看你看,丁先生也这么说,你以后该服了你家道爷了吧?!”洪流哈哈大笑,道:“百年扯皮,今朝了断,痛快痛快!”
李伟年在一边听着有趣,竟然忘了此行的任务,也咧着嘴傻笑。
书生梁良黯然退场,向着丁二苗拱了拱手,满脸郁闷地坐了下来。
“现在该谁出题了,是王胡子,还是洪流道长?”丁二苗解决了书生,趁胜追击,主动叫阵。
洪流连连摆手,道:“道友,你我道门一家,刚才又了断了我和书生的百年纠缠,我是绝对不敢与你为难的。我这一关,直接免了。现在你只要过了胡子兄的难题,就算大功告成。”
丁二苗道了一声谢,转头看着王胡子一挥手。
王胡子哼了一声,卷起衣袖,拔起桌子上的虾刺刀攥在手中,瞪眼道:“我王胡子是个粗人,没有穷书生那么多弯弯肠子。”
“嗯嗯,直肠子放屁快,有屁快放!”丁二苗点点头,好整以暇地道。
“看来你丁二苗今天真的想喝我水府这杯酒,但是有酒无菜,有什么鸟意思?”王胡子瓮声瓮气地道:
“刚才我婆娘和你打赌,输了一场,我看她的手留着也没用了,不如砍下来大家下酒!”
说罢,王胡子一把抓过巧姐儿的左臂,手起刀落,噗地一声响,已经把巧姐儿的左手,血淋淋地砍了下来!
“啊……!”巧姐儿脸色剧变,身体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书生和道士洪流都是一脸的不忍,同时转过头去。李伟年也吓了一跳,想要伸手阻拦,但是毕竟迟了一步。
只有丁二苗不动神色,坐在当地稳如泰山。
“丁二苗,这只手给你下酒,看你有没胆子来吃!”王胡子把巧姐儿的手放在了蟹壳桌面上,瞪着眼道。
冷不防,巧姐儿的右手一挥,给了王胡子一巴掌,骂道:“杀千刀的,你用我的手来做好人,怎么不挖出自己的狼心狗肺,来给人家下酒!?”
“贼婆娘,你骂我狼心狗肺?”王胡子大怒。
“难道你不是狼心狗肺!”巧姐儿针锋相对,指着王胡子的胸膛,道:“你有种,就把心肺挖出来,给大家看看!”
“好好好!我就成全你!”王胡子气愤难平,一把撕开自己前胸的衣服,噗地一声,虾刺刀已经划开了自己的肚皮,然后伸手进去一番掏摸,抠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来。
嘭地一声响,心脏被丢在桌子上,兀自还在跳动不止。
李伟年自认刚强,见了这恐怖的场面,也不禁浑身发毛,心中一阵作呕,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王胡子好气概,真男儿!”
长笑声中,丁二苗站了起来,看着洪流和梁良说道:“王胡子夫妻俩,断手掏心,给我下酒。书生和道人,也是这锁龙潭的东道主,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下酒?”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梁良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挥手,道:“书生梁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下酒,请丁先生不要打我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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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左手
梁良一边大叫,一边就起身,想要绕桌而逃,但是却被道士洪流一把捉住。一个书生能有多大力气?在道士洪流铁钳一般的大手挟持之下,梁良挣扎不出,哇哇大叫,斯文扫地。
“书生兄,既然我道友丁先生开了口,你多少要给点面子吧?更何况,人家刚才还给你传道解惑,你又怎能知恩不报?”洪流哈哈大笑,道:
“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们也不为难你,只消割你一只耳朵下酒就好。”
书生梁良两手捂着耳朵,抵死不从三贞九烈。
但是洪流力大,却不由分说反剪了梁良的双手,将他摁在桌子上。
巧姐儿用右手提起梁良的耳朵,王胡子看准机会,刀尖从梁良的腮下上挑,嗖的一声,已经将书生的左耳割了下来。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臭道士,你割了我的耳朵,我看你又拿什么来孝敬丁先生!”书生捂着血淋淋的左耳,指着道士破口大骂。
丁二苗看着洪流,笑而不语。
“哈哈哈……”道士洪流大笑,指着梁良道:“读书人果然小气,睚眦必较。我既然割了你的耳朵,又怎会占你便宜?要头要脚,书生你只管开口。洪流要是皱一下眉头,都算是丢了三清师祖的脸面。”
“等等……”丁二苗摆了摆手,对洪流说道:“割了你的头,你便不能说话。砍了你的脚,我却嫌下酒肮脏。不如洪流道长也意思一下,割下一只耳朵算了。”
“不行不行,不可便宜了他!”书生愤愤大叫:“他要是割耳朵,最少要割两只!”
王胡子瞪眼喝道:“别吵,我就依了你,割了他两只耳朵便是。”
刀光闪动,嗖嗖两声,洪流的左右两耳已经飞上了天空,然后落下来,正好掉在桌子上。
再看道士洪流,果然面不改色谈笑风生。梁良见道士双耳俱无,这才稍稍气顺,闭口不言。
啪啪啪,丁二苗鼓掌喝彩,笑道:“现在有酒有菜,可以开始了吗?”
“嘿嘿……”王胡子一声冷笑,道:“我们砍手、掏心、割耳,以作下酒之菜。难道你丁二苗就这样白吃白喝?”
丁二苗眉头一皱,道:“你们是东道主,我来者是客,难道还要让我凑点什么,一起下酒?喧宾夺主,不好吧?”
巧姐儿也森森冷笑,说道:“既然知道来者是客,那就不该空手登门。丁先生,不必多话,你随便挖一块肉下来就是,半斤八两随你便。大家有吃有喝,不分宾主,才叫痛快!”
“这个……”丁二苗默然无语,神色之间大为踌躇。
李伟年在一边直冒冷汗,现在他才知道这帮水鬼的狡诈。
巧姐儿这番话,入情入理,让人无可辩驳。而且这四个水鬼,都自残身体,做出了样子在先,只怕丁二苗退无可退,也要照葫芦画瓢,奉献一点什么才行。
可是半斤八两肉挖下来,这尼玛赛过一个大手术啊。失血过多,或者疼痛过烈,那可真的会死人的!
打量着丁二苗的为难神色,李伟年突然豪情顿生,弯腰拔出潜水刀,道:“二苗哥,这一仗兄弟帮你顶着,不就是几两肉吗?我虽然不胖,但是浑身上下,也有一百多斤!”
丁二苗大喜过望,站起身拍着李伟年的肩头,道:“好哥们,够义气!不过你打算从哪里割一块肉?咱哥俩先商量商量。”
“我……”李伟年犹豫了一下,说道:“屁股上肉多,就从屁股上来!”
“好好好,座子肉最好吃,连皮带肉有肥有瘦,好东西。”王胡子大乐,连连鼓掌。
书生梁良却摇头,道:“子曰,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食。屁股上的肉,到底肮脏了一点,不吃也罢。”
李伟年一咬牙,瞪着书生道:“那不行,我也砍下一只手?但是有言在先,我砍手以后,你们不得再次刁难!要老老实实地交出吴展展的魂魄,和……唐致远的骸骨。”
说罢,李伟年真的卷起衣袖,把左手伸出,放在桌子上,扭头对丁二苗说道:“二苗哥,用你的剑把我的手砍下来,痛不死的,你放心!”
“好汉子,真英雄!”王胡子一抱拳:“老子平生最重英雄,李家兄弟,从此以后,王胡子刮目相看!锁龙潭里,任你纵横来往。”
“果然有血性……”书生道士和巧姐儿,都在一边啧啧赞叹,眼神中一片崇敬。
李伟年的脸色更加刚毅。大约是因为自己的气势,让这些水鬼折服,所以他觉得自己很牛逼。
别以为李伟年是个粗人,其实他也会算账。自己废掉一只手,但是却可以换回吴展展的性命,也算是对自己上次失手,把人家打下悬崖的一点补偿。而且,取得了唐致远的骸骨,绿珠那里,也算功德圆满,不负前言。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自己负了伤,可保丁二苗安全无事。如果这群水鬼翻脸,丁二苗还可以仗着万人斩和茅山法术,跟他们拼斗。但是如果丁二苗受了伤,让自己来对付这群水鬼,那简直就是毫无希望。
所以,李伟年挺身而出,也是舍车保帅的一着棋。
“来吧,二苗哥!”看着丁二苗举棋不定的神色,李伟年心一横,开口催促。
丁二苗叹了一口气,手持伞柄就要抽出万人斩。
可是剑未出鞘之时,他又突然挤眉弄眼,坏笑着问李伟年道:“喂,你为什么要砍左手,而留下右手?是不是……平时都用右手解决问题的?”
“什么……问题?”李伟年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不由得满脸通红,哭笑不得地道:“二苗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哈哈哈……”丁二苗抬脚踢开李伟年的手,翻着白眼道:“下水之前,我告诉过你,一切都要听我的。现在割肉挖心,也是我丁二苗的事,你来逞什么能?留着你的手继续撸吧,滚开!”
李伟年被一顿臭骂,悻悻地缩回了手,站在一边观看。
只见丁二苗卷起裤管,露出腿肚子,一翘腿,担在了桌子上。
“腿肚子肉?我喜欢,哈哈!”书生吸溜了一声口水,两眼放光。
丁二苗抽剑在手,左手捏着小腿肚子上的一大团肉,环视着四个水鬼,缓缓地道:“既然你们都砍手、割耳、掏心,我丁二苗身为茅山弟子,也绝不会让你们小瞧了!看着吧!!”
话音刚落,万人斩的青光闪过,寂然无声。
李伟年早已闭上了眼睛,在心中热泪盈眶,既悲壮又感动。二苗哥为了对付这些水鬼,为了救回吴展展的魂魄,也为了寻找唐致远的骸骨,竟然不惜割肉斗法!
佛祖以身投虎,割肉饲鹰,也不过如此!壮哉,二苗哥!!
剑光闪过之后,良久无声。李伟年心中疑惑,缓缓睁开眼睛,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丁二苗的腿肚子完好无损,手里却捏着一根腿毛!
而王胡子等四个水鬼,都已经双眼冒火,像吃了米田共一样,一脸的愤怒和郁闷!
“嘿嘿……”丁二苗小心翼翼地把那根腿毛放在桌子上,道:“这就是我凑的一份下酒菜,大家不要客气。”
“丁二苗,鬼神不可欺。我们自残身体,肝胆相待,你却只割了一根腿毛,什么意思?分明就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王胡子梗着脖子,咆哮如雷。
“王胡子我告诉你,我丁二苗,两脚踏翻阴阳路,以天为盖地为庐。走到哪儿吃到哪儿,还从来没花过一分钱!”丁二苗剑指王胡子等几个水鬼,正色道:
“今天是遇上你们几个刺头了,小爷我才拔下一根腿毛,平常,我都是一毛不拔。你们休要得寸进尺,当心惹恼了我,万人斩下,叫你们再受二茬罪,再做一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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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万人斩的寒芒正色之前,王胡子面色铁青,敢怒不敢言。{}书生梁良畏惧万人斩上的煞气,往后退了好几步。道士洪流和巧姐儿,也同样噤若寒蝉,缄口结舌,不敢再说话。
铮的一声响,丁二苗收剑归鞘,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巧姐儿这才敢开口,道:“丁先生,虽然你素来是吃白食,但是只拔下一根腿毛,未免太过轻视我等。现在又仗剑欺人,即使你赢了,也有个胜之不武的话柄。”
“我胜之不武?好,我这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丁二苗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心中默念咒语,手掐指诀朝着桌子上巧姐儿的手、书生梁良和道士洪流的耳朵,还有王胡子的心脏一指!
顷刻之间,那几样血淋淋的东西,渐渐地变得透明,然后化作淡淡的虚影,最后消失无踪。整张桌面上,除了那盛酒的半片蚌壳和丁二苗的一根腿毛之外,别无一物。
将那根腿毛拈起,举在手中,丁二苗冷冷地道:
“我虽然只拔了一根腿毛,但却是实打实的东西,有形有质。你们虽然剜心掏肺、砍手割耳,但是那些东西,只是鬼力变化,无中生有。区区一根腿毛,却也比你们的望梅画饼,大方了千千万万倍!”
李伟年擦了一把汗,心中大骂这帮水鬼奸诈!原来这几个水鬼煞有其事地自残身体,只不过为了迷惑丁二苗和自己,让自己二人上当,也跟着割肉自残。幸好丁二苗洞察这帮水鬼的阴谋,及时阻止了自己,要不,自己这只左手可就没了!
奸计被丁二苗喝破,王胡子等水鬼面如死灰。
书生梁良趋身上前,长揖到地,谢罪道:“丁先生道法通天,妙辩无碍,书生梁良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佩服,佩服。”
道士洪流也单掌为礼,稽首谢罪。
“王胡子巧姐儿,现在斗法算结束了吗?你们夫妻俩,又怎么说?”丁二苗眼似寒芒,逼视着王胡子和巧姐儿。
“算你有点见识,我王胡子愿赌服输。”王胡子愤愤地道:“喝了这杯酒,从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带着你师妹的魂魄,离开锁龙潭吧。”
“不行!”李伟年叫道:“不单单是吴展展的魂魄,我们还要带走唐致远的骨骸。”
王胡子哼了一声:“不过是几根死人骨头,有什么好宝贝的?拿去就是了,留在我锁龙潭,反而碍着我走路。”
听见王胡子这样说,李伟年心中大定,面上也是一阵高兴,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丁二苗。
“好好好,难得胡子兄今儿爽快。”道士洪流鼓掌笑道:“丁道友,今朝把酒言欢之后,还望今后互不相扰。我们几个水鬼,只在锁龙潭底苟延残喘,也绝不敢去岸上骚扰生人,更不敢冒犯丁先生的虎威。”
见这几个水鬼都认错服软,丁二苗微微点头,脸色也缓和下来。
他扭过头,对李伟年道:“我们准备的二锅头,有没有带下水来?”
李伟年一愣,指着丁二苗肩包道:“带下来了,就在你的包里。”
丁二苗哑然一笑,打开包,拿出那两瓶半斤装的二锅头,递给了李伟年。
然后他看着王胡子等水鬼说道:“幸好我今天也带了酒,不妨大家换着喝,也算是宾主之间的客套。要不,我白喝了你们的酒,以后别人会说我不仗义,堂堂茅山弟子,竟然搜刮几个可怜的水鬼。”
李伟年会意,将两个酒瓶的瓶颈对撞。当地一声响,两个酒瓶的瓶口被一起打掉,玻璃碎了一地,酒香四溢。
“不不不……”书生梁良连连挥手,黯然道:
“丁先生有所不知,这二锅头乃是纯粮酿造。粮食是天下正气所结,酒水更是粮食之精华。我等既已身死,就再无福禄,可以享受人间的美酒了。最多……,只能闻上一闻。酒量浅的,虽只是一闻,也能醉倒。”
“原来如此,我倒是忘了这个茬。那么你们大家就闻上一闻吧,也算是我的一点意思。”丁二苗挥挥手。神态倨傲,老气横秋,就像主子赏赐奴才一样。
李伟年把两瓶酒放在桌上,推到了四个水鬼的面前。
王胡子等水鬼担心有诈,一个个鬼头鬼脑,畏畏缩缩不敢近前。
“哈哈哈……”丁二苗大笑道:“既然你们不敢闻我的酒,那我就先喝了你们的酒。这叫先干为敬,以示诚意。”
鬼书生梁良的脸一红,支吾道:“不是不敢闻,而是这二锅头酒性太烈,我怕闻醉了……”
王胡子没有那么多废话,伸手把那半片蚌壳推了过来,一伸手道:“请吧。”
蚌壳里清波荡漾,透彻见底。
丁二苗却不端起蚌壳,看着巧姐儿缓缓地吟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都是男人喝酒,太没意思了。巧姐儿,你过来给我端起这杯酒,我就一口喝干了它。”
巧姐儿人一愣,看着王胡子不知所措。王胡子皱起眉头,一努嘴,示意巧姐儿去给丁二苗端酒。
既然老公吩咐了,巧姐儿纵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上前。
她红着脸,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扭扭捏捏地走过来,双手捧起蚌壳,轻启朱唇,道:“奴家给丁先生敬酒。”
她刚才砍了一只手,但是鬼把戏被丁二苗识破以后,砍掉的左手自然又长了回来。
“好,好好……”书生摇扇大笑,也摇头晃脑地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哈哈哈哈……,好一句,古来征战几人回?!有劳巧姐儿了,多谢多谢。”丁二苗单手接过蚌壳,却突然脸色一变,右手挥出,已经死死地掐住了巧姐儿的后脖子!
“妖孽,好大胆子,鬼点子层出不穷,几次三番想来害我。真的以为我没办法治你们了!”丁二苗按住了巧姐儿,瞪着王胡子和书生道士,沉声喝道。
“呜呜……唔唔!放开我,你放开我!”巧姐儿在丁二苗的手掌控制之下,挣扎不出,十二个指头一起乱挥,拼命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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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局中局
王胡子勃然变色,手持虾刺刀怒目相向,却不敢上前。{}
李伟年也没料到会突生变故,握着潜水刀站在丁二苗身边,严阵以待。
女鬼巧姐儿不住挣扎,口中咒骂连连。
丁二苗冷冷地道:“我的掌心里有一道压鬼符,刚才翻包拿酒的时候扣在掌心的,你们没看到吗?贼输一眼,既然没看到,现在你就不要挣扎了,省点力气为妙!”
巧姐儿登时安静下来,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书生梁良,装出大惊失色的样子,皱着眉头拱手问道:“刚才相谈甚欢,丁先生何故突然发作?”
“嘿嘿……,书呆子,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呆吗?”丁二苗笑道:
“才进你们鬼窟的时候,你们一再阻拦,不让我喝这杯酒。实际上,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的伎俩,最终目的,是想迷惑我喝了这杯酒。却不料,你们做戏太认真,反而欲盖弥彰,露出了尾巴!”
书生梁良面如死灰,瞠目结舌。洪流大概是羞愧难当,根本就不敢看丁二苗,直接扭过头去。
李伟年看着那蚌壳,问道:“二苗哥,难道这酒有问题?”
“我的傻兄弟,这哪里是酒?分明就是五斗河水在里面!”丁二苗笑道:“五斗河水,装在水桶里差不多有一担,恐怕能胀死一条大水牛。你要不信,可以掂一掂这杯酒的分量。”
说罢,丁二苗把手中酒递给了李伟年。
李伟年半信半疑,伸手来接。蚌壳一入手,李伟年的手臂一沉,脸色也随之一变!
这酒果然有古怪,看起来只有二三两的模样,但是端在手中,却沉甸甸的压手,虽然没有几十斤的分量,但是至少有二三斤,绝对不止二三两。
稍一愣神,李伟年反应过来。虽然凭手感来看,这杯酒没有丁二苗所说的五斗之多,但是身在锁龙潭底的鬼窟之中,时空迥异,想必所见所闻,以及所感触到的冷热轻重,都已经起了变化。丁二苗说五斗,大概也不会错。
“你们几个水鬼,实在太奸诈,简直、简直……不是人!”李伟年怒不可遏,把蚌壳放回桌上,用潜水刀指着王胡子几个水鬼大骂。
他一个老实人,万万没想到,这群水鬼竟然如此狡猾,设下计中计,布下局中局!一开始千方百计,阻拦丁二苗喝这一杯酒,实际上,最后的玄机,却恰恰就在这杯酒中。
“他们本来就不是人,是鬼。”丁二苗手中掐着巧姐儿的后脖子,笑道:“鬼把戏鬼把戏,哪个鬼,没有一点小把戏?”
王胡子和梁良洪流,都默然无语,想动手,又怕打不过。不动手吧,面子上又过不去。于是,一起愣在那里。
“我师妹吴展展,茅山正宗,武过出身。她既然敢下山,那也一定练到了水火不侵的地步,又如何会淹死在锁龙潭里?”丁二苗缓缓说道:
“更何况,她还有无常索护身。就凭你们几个三脚猫,如果不用阴谋诡计,也能胜过我师妹?可想而知,你们也像对付我这样,装神弄鬼,骗我师妹喝下这五斗河水的,对也不对?!”
李伟年恍然大悟,喃喃地道:“难怪吴展展的肚子,涨的那么大……”
以常理来说,落水淹死的人,不是被水涨死的,而是因为呼吸不畅,窒息而死。尸体打捞上来以后,虽然腹部有积水,但是绝对不会像吴展展那样夸张。
丁二苗眯着眼,看着王胡子道:“王胡子,再警告你们一次,还不交出我师妹的魂魄,休怪我不客气了。”
王胡子瞪着牛眼,瓮声瓮气地问道:“丁二苗,你现在在我们锁龙潭底,打起来,你有几分把握能赢?”
说罢,王胡子的身体突然往后飘出几尺,哗啦一声水响,他的身前已经出现一道水幕。
书生梁良和道士洪流对视一眼,也一起飘了过去,躲在了水幕之后。
丁二苗和李伟年的周身,也同时出现水响,扭头一看,四面都是水墙,一起压了过来。
“穿好你的潜水服。”丁二苗打开雨伞,罩在头上,同时对李伟年说道。
李伟年见机不对,早在丁二苗吩咐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丁二苗的话音刚落,他这边已经穿戴整齐,武装到了牙齿。
丁二苗一声咒语念出,手下的巧姐儿一阵痉挛,渐渐缩小,最后钻进了丁二苗的手掌里消失不见。丁二苗嘿嘿一笑,翻开手掌,果然是一张黄色纸符。
把纸符折叠起来放进背包,丁二苗铮地一声抽出万人斩,指着水墙里的王胡子等水鬼:“我要灭了你们,分分秒的事。问我有几分胜算,现在我告诉你们,是百分之一百!但是一次杀了你们太没意思,我还没玩够!”
“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洪流在水墙里稽首,道:“依我看,王胡子放了你师妹,你也放了巧姐儿,可好?”
“饶人自然可以,但是饶鬼不行。”丁二苗冷笑道:
“就算我今天绕了你们,你们又还能逍遥多久?只怕不出十天半月,我师叔龙双火就要扫平你们锁龙潭!他的爱徒,在你们手上吃了大亏,他能善罢甘休?识相的,跟我走,让我超度你们投生,也算你们做了好事,助我几百年阴德。”
“丁二苗,你想得美。大不了鱼死网破!”王胡子吼道:“你不放我老婆,我也不放你师妹,一命抵一命,鬼命抵人命,我王胡子还赚了!”
丁二苗摇头一笑:“王胡子,你真的以为你赚了?你现在不管你老婆,你老婆对你恨之入骨。我只要略施小计,或者严刑拷打,她就会报出你的生死时辰。到时候,无论你天涯海角上天入地,只要我一道拘鬼咒,你就逃不出我的掌心!想叫我师妹去死,还有七天的时间。而我想叫你死,就在眼前。有种的,咱试试!”
王胡子脸色大变,一片惊惧之色。书生和洪流道长,也一起看着王胡子,神色之间,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
“你看,书生和道人都巴不得你死,然后他们好在锁龙潭称王称霸,哈哈……”丁二苗半真半假,借机挑拨:“王胡子,你可要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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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螺壳
丁二苗的离间计立即奏效,王胡子看着道士和书生的脸色,不由得勃然而怒,骂道:“早就知道你们两个没安好心,果然在窥觑我的锁龙潭!”
书生和道士连连摆手,百口莫辩。{}
王胡子瞪了他的两个同伙一眼,然后一挥手,四周的水墙一起撤去。他走到丁二苗身前五尺远的地方站定,弯腰鞠躬。
“丁先生,王胡子认输了。我这就交出你师妹的魂魄,但是还请你放了我婆娘。”说罢,王胡子伸出手来,手心里,却是一枚小小的螺蛳壳。
看来吴展展的魂魄,就被困在这螺蛳壳里。
王胡子把螺蛳壳放在桌子上,又往后退了两步。刚才他老婆巧姐儿被丁二苗偷袭成功,一把制住,现在王胡子再也不敢冒险。
丁二苗拿起螺壳看了看,然后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纸符,包住了这个螺壳。
啪的一声响,符纸包裹着的螺壳,已经被丁二苗在蟹壳桌面上磕碎。丁二苗抖开符纸来看,只见符纸上一道浅浅的人影,正是吴展展的模样。
验证无误,丁二苗折起这张纸符,放进包里,又把刚才锁着巧姐儿的那张符纸拿了出来,丢给了王胡子。
人家已经放了吴展展,要是自己还扣着巧姐儿,就显得不仗义了。
但是王胡子接过纸符,却没办法把他老婆弄出来,只好看着丁二苗,一脸央求。
丁二苗淡淡一笑,一道指决打出,巧姐儿已经站在了王胡子的身边。
“多谢丁先生不杀之恩,巧姐儿感激不尽。”巧姐儿屈身致礼,惊魂初定。
丁二苗挥挥手:“不用谢,我今天放过你,不见得以后也会放过你们。”
巧姐儿退到一边,默然无语。
“还有唐致远的骨骸,在哪里?”李伟年问道。
“就在不远处的潭底,稍后我带你们去寻找。”王胡子恭恭敬敬地道。
“还有我师妹的无常索,也一起交出来。”丁二苗淡淡地道。
“这个……”王胡子大感为难,犹豫半天才说道:“无常索不在我的手中,你问着牛鼻子洪流吧。”
原来无常索落在了道士洪流的手里?
丁二苗转眼看着洪流,笑道:“你倒是识货,知道无常索是宝贝。但是光识货还不够,识时务者才为俊杰。交出来吧。”
“道友,无常索是你茅山至宝,我可不敢轻易交出。”洪流上前两步,稽首为礼:
“据我所知,这无常索是茅山第三支所有,而茅山三支,却又都是单传。你和吴展展虽有师兄妹的关系,但是却不是一个师父,对也不对?吴展展的无常索,我不能交给你。万一你拿到了无常索,却不归还你的师妹,今后你师叔打上门来,我岂不是理屈词穷?”
“小人之心!”丁二苗冷笑,问道:“你要如何,才肯交出无常索?”
洪流微微一笑:“这也好办,等你师妹还阳以后,将息两天,让她自己来取回就是。或者,你师叔龙双火来拿,也是一样的。”
“洪流,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丁二苗笑道:“我师叔性烈如火,他要是来了你锁龙潭,别说你们一干水鬼,恐怕这河里的鱼鳖虾蟹也要跟着遭殃。”
“不劳道友担心。如果你师叔发冲天之怒,使雷霆之威,那么贫道就和无常索一起化为灰烟,你师叔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洪流似乎成竹在胸,不以为然:“无常索是茅山至宝,我想,只要我交出无常索,他是不会为难我的。”
“好,既然说到这样了,那我今天就把无常索留在这里。不过有言在先,万一无常索有任何毁坏,你们知道后果的。”丁二苗吓唬洪流,道:“我的手段,你们见识过了。我师叔龙双火的道行,百倍于我。都仔细着点,切勿自误。”
洪流稽首,表示明白。
丁二苗环视四周,道:“那我就告辞了,哪位带着我,去找唐致远的骸骨?”
“道家一脉,贫道自当效劳。道友,这边请。”洪流一伸手,指着甬道,请丁二苗和李伟年先走。
李伟年当先开道,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出正厅,踏进甬道。丁二苗备好背包,撑开雨伞缓步跟上。
身后王胡子、巧姐儿和书生梁良一起躬身相送,毕恭毕敬。
从甬道里走出,经过先前的贝壳门,丁二苗和李伟年又置身于河水之中。
李伟年抬眼去看丁二苗的雨伞,发现丁二苗的雨伞伞布下,贴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想必这些符咒可以辟水,因此才有一点无水空间。但是扭头去看道士洪流,却发现他在水中行动自如,宛似游鱼。
跟着洪流往右侧走了十几步,随着洪流手指的方向,李伟年蹲下来在淤泥中扒拉一番,果然找到一样貌似人骨的东西,布满淤泥和河藻。
水下看不真切,就轮廓来看,应该是人的肋骨和脊椎骨连在一起的一段。而且脊椎骨的缝隙间,竟然还插着一把长剑。
不用说,这把剑,应该就是唐致远生前的那口防身宝剑了。
李伟年又在四周找了一番,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骨骸。可是洪流却摇手道:“没有了,就这么一点。”
奇怪的是,洪流在水下就可以自在说话,而且声音传到耳中,非常清晰。
丁二苗也拍着李伟年的肩膀,然后一指头顶,示意李伟年赶紧上去,不要再耽搁。
李伟年不敢怠慢,拔下嵌在骸骨上的宝剑持在手中,又把那段骸骨用绳子牢牢绑在腰间,这才对着丁二苗一点头,准备撤退。
洪流稽首施礼,开口道:“丁道友,往左前方去十步,然后浮起来就是你们停船的北岸。贫道不送,就此拜别,后会有期!”
李伟年挥挥手,转身就要往左前方而去,却被丁二苗一把扯住了胳膊。
丁二苗在伞下打量着四周,突然面露笑容,开口骂道:“死牛鼻子,你在这儿布了一个颠倒乾坤局,当我看不出吗?左前方,一定是潭底最深处,小爷偏不上你的当!”
“哈哈哈……,好厉害的茅山弟子,佩服,佩服!”洪流哈哈一笑,忽地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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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龙泉
洪流走后,丁二苗再次确认方向,用手一指右方,带着李伟年向上浮去。忽然前方一道黑雾扑来,裹挟而过,接着眼前一亮,两人已经浮出了水面。
太阳当头直射,阳光刺眼,潭面上银光点点,正是中午时分。但是举目四看,却不见陆开军的渔船踪影。
丁二苗看看日影,也暗自吃惊,看似时间不大,其实已经在潭底耗去了两三个小时。
“二苗哥,好像我们现在在南岸,看不到陆开军的渔船啊。”李伟年凫在水上,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大声叫道:“现在联系不上他们,怎么办?游水去北岸吗?”
“没事,既然已经出来了,也就死不了了,等我拘来拴柱,让他通知渔船来接。“丁二苗趴在李伟年的肩头,就此歇一口气。
出了水面,丁二苗雨伞上的符咒全部失效,浑身上下自然被河水浸透。但是李伟年穿着潜水服,他咬开肩头上的充气管,往里面吹了几口气,潜水服的气囊鼓起,让他毫不费力地飘在潭面上。所以,丁二苗抓着他的肩头,自己就不用划水防止下沉。
休息了一分钟,丁二苗正要掐指念咒,却见一道旋风扑来。
拴柱的声音从旋风里传来:“不用念了,丁**师,陆大宝的渔船已经开了过来,几分钟就到。”
在拴柱的眼里,陆开军四十多岁的汉子,就是一个小孩,所以他依旧称呼人家的小名,陆大宝。
原来这拴柱一直在潭面上来回巡视,所以丁二苗和李伟年一出水,就已经被他发现。
果然,李伟年和丁二苗侧耳细听,北岸隐隐传来渔船的马达声响。
“怎么样啊,丁**师,下面的几个水鬼不好对付吧?”拴住嘻嘻笑道:“不过你的本事,比你那个凶巴巴的师妹大多了,至少没有被灌一肚子水。”
丁二苗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个小屁孩废话,转过身,靠在李伟年背上,仰面休息。
“嘿嘿,二苗哥可厉害了,把下面的几个水鬼整的要死不活!”李伟年却非常兴奋,眉飞色舞地道:“对了拴柱,唐致远的骨骸已经捞了上来,还有他的那口防身宝剑。等下你姐姐知道,一定非常高兴。”
“我姐姐早已知道了,她叫我先说一声感谢。到晚上,她会亲自来道谢的。”拴柱对丁二苗二人在水下的过程很感兴趣,连声问道:“那几个水鬼,都给你们出了什么难题,快说来我听听!”
李伟年眉头一皱,问道:“奇怪了,我们刚刚才从水下出来,你姐姐怎么知道的?”
“哎呀,笨。我看到你们出来以后,先回去通知了姐姐,然后才通知万书高,让他们开渔船来接的……”拴柱挥手道。
丁二苗忍不住大骂:“你个小鬼头,看到我们上来,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渔船来接,怎么你却先通知你姐姐?我为了你姐姐的破事,差点把老命都丢在锁龙潭,你特么的却不当一回事!”
拴柱撇嘴,低声嘀咕道:“要不是为了姐姐的事,你还遇不上你师妹,恐怕这时候,你师妹都已经被潭里的鱼虾啃成白骨了。”
“还敢犟嘴?等下我师妹还阳了,你去跟我师妹表表功,看我师妹怎么感谢你!”
嗖的一声,拴柱已经不见了鬼影。他上次落在吴展展手里,领教过厉害,现在杀了他,他也不敢和吴展展打个照面。听说吴展展就要还阳,他哪里还敢停留?
马达声声,陆开军的渔船破浪而来。万书高站在船头,兴奋地蹦跳着,大呼小叫,仿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丁二苗他们入水几个小时,万书高担心他们的安危,在船上也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渔船开到近前,李伟年和丁二苗二人,在万书高陆开军的拉扯下,爬上了渔船。
李伟年还好,脱了潜水服,里面的衣服还是干爽的。丁二苗浑身上下湿透,落汤鸡一样。虽然是中午,他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二苗哥,换我的衣服,快!”万书高已经把自己的衬衫和长裤一起脱了下来,催促丁二苗换上。
陆开军又从船舱里摸出半瓶老白干,递给了丁二苗。
“啊切……!”丁二苗打了个喷嚏,先接过白酒灌了一大口,然后才脱去湿答答的衬衫,换上了万书高的上衣。裤子他就没换了,嫌麻烦。
这边万书高已经拿过了丁二苗的衬衫,拧干了水,抖开了,挂在船舱上晾着。
“怎么样,吴展展的魂魄,找到了没有?还有唐致远的骨头?”万书高问。
“找到了,都找到了。累死我,几个水鬼太难缠。”丁二苗点点头,道:“陆大叔开船回去,等出了锁龙潭我再救醒我师妹。”
陆开军答应一声,立即转舵回航。
李伟年脱了潜水服,蹲在船头,用一块抹布仔细地擦洗着打捞上来的骨头。骨头清洗干净以后,他又拿过那口宝剑,用抹布蘸着河水慢慢擦拭。
不大功夫,李伟年擦干净了宝剑,站起身来,手腕一翻,抖了一个剑花,竟然有模有样!
丁二苗先进船舱看了吴展展,见她没有大碍,这才钻出船舱。看到阳光照耀下,李伟年挥动手臂,手中剑青光闪闪,寒冽逼人,不由得也暗暗赞叹。
这把剑跟着唐致远一起落水,在河里沉浸了三百多年,竟然一点没有腐蚀,也算是上品。
丁二苗随手接过宝剑,阳光下仔细观摩。但见剑柄用绿玉镶嵌,剑鄂熟铜打造,似乎还镀了一层金。剑身长约二尺有余,三尺不到,比万人斩形体稍大。
剑身通体明亮,也不知用什么钢铁打造。剑身底部镌有铭文,一侧刻着:致远;一侧刻着:明志。剑柄中部,两面各刻有一个篆字,古朴苍劲。丁二苗倒也认识这俩字,一个是“龙”,一个是“泉”。
“好一口龙泉剑!”
丁二苗抚剑赞叹,遥想女鬼绿珠所说的、当年巫玉河边的那一场血战,竟如身临其境。似乎看到唐致远举剑自戕,慷慨赴难的场景,感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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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借血
渔船回航,全速向前。{}但是因为是逆流而上,渔船的动力又不大,所以速度依旧很慢。
丁二苗时不时地钻进船舱,看吴展展的情况。李伟年却站在船头,拿着唐致远的龙泉剑比划来比划去。
万书高缠着李伟年,打听他们在水下两三个小时的遭遇。但是李伟年忙着舞剑,却爱理不搭,半天回一句。
看到丁二苗从船舱里走出来,李伟年问道:“二苗哥,我总觉得这把剑有哪里不对,可是却不知道古怪在什么地方。”
“少了剑穂,笨蛋!”丁二苗指着剑柄说道:“像这样的长剑,没有剑穂,看起来就是别扭。你把你自己的鞋带解下来,拴在剑柄上,舞起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水下三百多年,这把剑完好无损,唯独剑穂腐朽,随往事化为云烟。
“我说这么古怪!”李伟年一拍额头,又道:“二苗哥,你说这把剑,配上什么颜色的剑穗才好看?”
李伟年当然没有那么傻,把鞋带当成剑穂。
丁二苗不耐烦,翻着白眼道:“去问你的绿珠妹妹啊,她以前见过,知道什么颜色好看。”
“对对,去问问绿珠妹子。”李伟年点点头,又煞有介事旁若无人地舞了起来。船头面积不大,他一舞剑,把万书高吓得缩到一边。
陆开军一边掌舵,一边扭头看着李伟年手里的宝剑,眼神发亮。看架势,他也知道这把剑值钱,想分一杯羹。
“大叔,你都看到什么了?”丁二苗拍着陆开军的肩膀,问道。
“嘿嘿,还能看到什么?不就是看到你们从河里摸出一截骨头,和一把宝剑?”陆开军笑着说道。
丁二苗摇摇头,笑道:“不,你什么都没看到,对吧?”
“……”陆开军一呆。
万书高一抹脸,又变了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瞪眼道:“你要记住,什么都没看到!否则,我就让你以后,什么都看不到!”
“是是是,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陆开军吓得脸色一变,再也不敢盯着宝剑了,安心开船。
十几里水路,走了一个多小时。
不过这样也好,到了亲水家园项目工地边的河段,丁二苗的衣服,连晒带吹,竟然已经干透。
到了河边,丁二苗等人下船,和陆开军告别。李伟年看陆开军今天吓得不轻,心里就有些不过意,又从口袋里翻出随身带着的几百块钱,塞给了陆开军。
反正他李伟年不剽不赌,留着钱也没用。
吴展展被抬在河岸边的草丛里。万书高问:“二苗哥,现在救醒她吗?”
“不行,还要找个偏僻的地方,才能救醒她。”丁二苗吩咐道:“李队,去把跑车开过来。”
在这地方,还不能救醒吴展展。让她知道了老窝,不见得是好事。上次的误会还没解释清楚,现在丁二苗也不打算和吴展展见面,所以,他打算做一回无名英雄。
上次在老韩棺材铺,丁二苗就看出来了,吴展展性格极其要强。要是她知道自己救了她,估计她也不会感激,甚至还会因为难堪,今后处处跟自己过不去。
李伟年跑步前进,回到工地把跑车开了过来。但是跑车不能到河边,还差着一两百米的距离。万书高自报奋勇,要背着吴展展过去。
“喂,万书高我警告你,别趁机吃我师妹的豆腐啊!”丁二苗把吴展展抱起来,放在万书高的背上,还不忘警告一句。
“我长得就这么猥琐吗,二苗哥?”万书高一脸衰相,背着吴展展走向跑车。
把吴展展放在车上,李伟开着车,向西北偏僻处缓缓而行。十几分钟后,丁二苗指着前方命令停车。那里一大片茅草地,都有一人高。
吴展展又被万书高背起来,带进了茅草地里。
幸好这一幕没有别人看见,要不别人肯定以为丁二苗三人,不是好东西,会报警抓他们。三个小伙子,鬼鬼祟祟地,把一个昏迷的姑娘背进了草地,不是那啥,就是那啥!
找了一块干净的地面,丁二苗拔剑砍下一些茅草,捆成一捆,让吴展展背靠草捆坐在地上。然后,他拿出收着吴展展魂魄的那张符纸,盖在吴展展的头顶,准备念咒。
可是刚刚屈起手指,丁二苗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现在救醒了吴展展,她发现自己的无常索失踪,一定会急不可耐,立即就要回头,去找锁龙潭那帮水鬼拼命。
可是那帮水鬼如此狡诈,会把无常索轻易交给她?吴展展没有无常索,再去锁龙潭,只怕又要被灌一肚子水。说不定,真的会把小命丢在那儿。
自己陪着她去,也不合适吧?吴展展的性格,可不像李伟年那样,一定不会听自己的吩咐。
思前想后,丁二苗踌躇不已。
“怎么了,二苗哥?”李伟年问道。万书高也疑惑地看着丁二苗。
“哦,是这样的……”丁二苗皱着眉头,把心里的担忧说了一遍。
万书高和李伟年一起陷入沉思,这问题,的确不好解决。
丁二苗抬眼看天,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手道:“有了,有了!”
“什么有了?二苗哥你有了?”万书高一头黑线地问。
“嗯嗯,我有了,是夏冰的。”丁二苗坏笑。
万书高登时无语:“……”
“有没有纸和笔?”丁二苗问道。
李伟年摇头。万书高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问:“这个行不,可是没有笔。”
“行。”丁二苗一笑,拔出万人斩,又问:“平时哪个手指挖鼻孔?伸出来我看看。”
万书高一愣,犹豫着伸出右手食指,一脸的不解。
“卧槽,这么粗的手指挖鼻孔,真恶心。”丁二苗嘻嘻一笑,突然抬头一指天空:“飞碟!”
万书高不由自主的一抬头,顺着丁二苗手指的方向去看。可是眼前青光一闪,他就觉得手指头一痛。等到低头来看,他才发现,自己的指肚子上正在冒血。
不用说,肯定是丁二苗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万人斩割了一下。
“二苗哥你这是干什么?干嘛要砍我手指头?”万书高大叫起来。
但是丁二苗早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我要给吴展展留一封信,没有笔,只好用血书。借点血用用,晚上请你吃鸭血粉丝,给你补回来。”
“可是,这个和挖鼻孔有什么关系?”李伟年非常不明白,用手指挖着鼻孔问道。
丁二苗蘸着万书高的血,一边在烟纸上写字,一边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挖鼻孔的手指,最灵活,上面的血,和其他手指的血……,呃,其实都是一样的,都能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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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血书
写好了血书,丁二苗让万书高和李伟年先退,又把血书放在吴展展的身前,开始念咒。{}
“茫茫阴冥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幡。三灯罩莲花,魂魄归人间。——急急如律令!”
一边念咒,丁二苗也一边朝后退去。等到咒语念完,他的人也到了十几步之外,蹲在茂密的草丛中,偷看吴展展的情况。只待吴展展平安醒来,他就会偷偷离开。
一声梦呓般的轻吟,吴展展缓缓醒来。迷糊了半天,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吴展展大吃一惊站起身来。可是因为昏迷时间有些长,肢体僵硬,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吴展展呆立半天,拼命地回想,渐渐地想起来自己在锁龙潭的事儿。一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黑白手镯不在了,不禁心头一冷,面如死灰!
无常索是茅山至宝,代代相传了上千年。要是在自己手中遗失,那自己就是茅山第一罪人。
“不行,我要回去杀了那帮水鬼,找回无常索!”吴展展又气又急,转身就走。
可是就在要走没有的当儿,她却一眼看到了地上的两张纸。其中一张是符纸,另一张是写了血书的烟纸。
拾起两张纸来看,只见烟纸上用血写着一行字:“展展,不可冲动。三日后来此地,还你无常索。”
吴展展又是一呆,脑海中迷糊一片。
展展?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无常索失落,血书上对自己的称呼很亲热,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师父龙双火来了山城?
再一想也不对,师父没有必要鬼鬼祟祟地救自己,更不会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荒凉的地方。
又看那张黄色的符纸,分明是同道中人做法所用的。吴展展紧锁眉头,暗自思忖,难道是某一个同行,救了自己?他让自己三天之后来取无常索,那么无常索现在,究竟是在锁龙潭,还是在留书之人的手上?
思前想后,吴展展越想越乱。有心去找锁龙潭的那帮水鬼,可是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有气无力。而且现在已经是半下午,天色渐晚,再去锁龙潭的话,夜斗那帮水鬼,难度更大。
先回宾馆休息一夜,明天再想办法了。吴展展叹了一口气,走出草丛,四处看了几眼,记下这里的地面标识和环境,然后朝着繁华的远方走去。
……
李伟年开车,丁二苗三人往回赶。
没走多远,万书高问道:“二苗哥,你有把握在三天里找回无常索?”
“不用三天。”丁二苗让李伟年开车去老韩棺材铺,一边说道:
“我跟吴展展说三天,只是疑兵之计。明天中午,我就能拿到无常索。我一定要先一步找回无常索,交给我师妹。否则的话,那小丫头性子急,赶去锁龙潭捉鬼,弄不好又要吃亏。”
“明天中午就能拿到?”李伟年也大吃一惊,似有不信。
丁二苗点点头:“对,明天中午。明天中午,我们再去锁龙潭,将那帮水鬼一网打尽!锁龙潭下白骨成山,都是这几个水鬼做的好事,我留他们不得!”
万书高雀跃起来:“二苗哥,明天的战斗我一定要参加。等灭了这几个水鬼,我们就潜水去潭底,寻找那些黄金白银。对了二苗哥,你们在水下,有没有发现那些金银藏在什么地方?”
李伟年不贪财,也看不起贪财的人。见了万书高的财奴摸样,不禁连连摇头一脸鄙夷。
“我看过了,潭底鬼窟的蟹壳桌面之下,有耀眼的光芒,应该就是堆放金银的地方。”丁二苗这次却一反常态,扭过身来,很亲切地拍着万书高的肩膀:
“明天你听我的,收了鬼以后,捞上来那些金银,找个地方换成钞票,然后给你在山城买一套房,你就和夏冰结婚吧。”
万书高热泪盈眶,握着丁二苗的手:“二苗哥……,你比红军还亲啊。”
“嘿嘿……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丁二苗淡淡地说道:
“我命字为贫,注定身无余财,你也知道。所以我需要朋友,每个地方都需要朋友,否则很有可能会饿死。我给你和夏冰在山城买了房子,以后来山城的时候,只要没饭吃,你们夫妻俩就得养活我。”
“这还用说吗,二苗哥?苟富贵,勿相忘!不管你有没有给我买房子,只要我有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万书高捶着自己的胸膛保证,擂鼓一样咚咚作响。
李伟年嘿嘿一笑,打趣道:“万哥,这样一来,就等于你和夏冰捡了一个老爹啊。”
“去你大爷的!”万书高大骂。
说笑间,跑车又开到了北三环仁和巷。李伟年守着车,丁二苗带着万书高进了巷子。
正是午后,不用说,老韩又在睡觉。上次被吴展展打烂的那口棺材,已经被换掉,又一口巨大的棺材,横在店中。
“老韩,起来!”丁二苗拍着棺材板,大呼小叫。
老韩从棺材后面的躺椅上爬起来,翻着死鱼眼:“吆,稀客。是不是那都城公子哥的大生意做成了?”
“成个屁啊,还没开始。”丁二苗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道:“借几样东西用用,过了这一两天,我就着手解决王浩岚的事。我说老韩你也太黑了,一百万就要扣去我五十万?”
“这都是规矩啊,你又不是不懂。有本事你自己接生意,我一分钱也不扣你的。”老韩摊开手,很无辜的样子:“我还是看你有点本事,人也不错,才特意照顾你的。要不,你把钱退回来,我把这生意介绍给那个……吴展展?”
“行了行了,别提吴展展。”丁二苗没好气地挥手:“她是我师妹,道行还差了点,你别去害人家送死。赶紧的,借几样东西给我。”
“说。”
丁二苗摸着下巴,道:“四把阴阳天地铃,五盏孔明灯。”
老韩愣了一下,然后缓缓问道:“莫非,你要去对付锁龙潭里的几个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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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第十七个
丁二苗也是一呆,这老鬼果然有见识,听见自己要的东西,就知道自己要布阵捉鬼,还能分析出,要捉的鬼就是锁龙潭的水鬼,牛逼。{}
“怎么,难道锁龙潭的几个水鬼,是你家老祖宗?要真的如此,我就放他们一马。”丁二苗道。
老韩也不生气,摇摇头:“不是。”然后缓缓转身,僵尸一样地走向后院。
半晌,老韩又慢吞吞地走了回来,手里费劲地提着一个小包。丁二苗接过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在柜台上查看。
孔明灯就是市场销售的款式,但是四面素白,没有任何花纹。四把铃铛都是黄铜打造的,金光闪闪。铃铛上面的手柄,都被磨得无比光滑,一看就是流传多年的古物。
万书高拿起一只铃铛,却发现这铃铛的分量很重,总在一斤以上。轻轻摇动,铃声悦耳清脆。
“这铃铛,只出租不出售,租金,每天五百。”老韩说道:“不过都是老熟人,今天的租金就免了。但是有言在先,要是丢了我的铃铛,你可以赔钱的,每个铃铛三万,仔细着点。”
“谢了,丢不了你的铃铛,放心吧老鬼。”丁二苗把东西装好,转身就要走。
老韩却在背后叫道:“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丁二苗站定脚步,问道。
“咳咳……,那个都城公子哥的生意,你要当心点。”老韩慢吞吞地说道:“他也请过很多人了,你是……第十七个。”
卧槽,丁二苗微微吃惊。前面十六个都没搞定,看来王浩岚的事,有点麻烦。
“车道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丁二苗心里踌躇,但是却依旧表现的天不怕地不怕,一挥手,带着万书高离开了棺材铺。
从早上忙到现在,大家都还没吃中饭,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身体,是捉鬼斗神的本钱!
离开仁和巷,丁二苗三人就近找了一家饭店吃饭。
丁二苗和万书高大吃大喝狼吞虎咽,可是李伟年却心不在焉浅尝辄止。
“想什么心思哩?李队?”丁二苗问道。
李伟年摇摇头,道:“没什么。”
啪的一声,万书高搁下筷子,瞪着李伟年道:“为什么你的眼里充满泪水?难道是因为你装逼装的深沉?都是兄弟,有屁就放,不用藏着掖着!”
“我……”李伟年脸一红,说道:“我就想着早点回去,然后把唐致远的骨骸和绿珠妹妹的骨骸,埋在一起。”
丁二苗嘿嘿一笑:“早说不就得了?赶紧吃,吃完了就回去。”
一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丁二苗和万书高摸着肚子出了饭店的门。李伟年发动跑车,一溜烟地驶向亲水家园项目工地。
回到工地,丁二苗直接钻进李伟年的办公室睡觉,至于怎么处理唐致远的骸骨,那是李伟年的事,不用自己去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到被李伟年叫醒的时候,丁二苗这才发现,天都黑了好一大会儿。
“叫魂啊,李队?”丁二苗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发牢骚。
李伟年手中提着龙泉剑,讪讪地道:“二苗哥,绿珠在等我们。”
“在哪里等我们?”丁二苗问。
“就在河边,在我上次给她埋骨的地方。”
丁二苗挥挥手:“等我洗个脸,就来。”
洗漱完毕,丁二苗跟着李伟年一起,出了工地大门,前往河边。远远的,有笛声传来,凄凉清婉,曲折缠绵,如泣如诉……
到了河边,丁二苗这才发现,上次李伟年给绿珠埋骨的地方,竟然隆起了一个大坟包,平地有一人高,规模壮观。
真不知道,这李伟年哪来的时间和精力,竟然在这一段时间里,把她绿珠妹妹的坟墓,做的这么庞大!
女鬼绿珠就站在坟前,长发垂肩,手持竹笛正在吹奏。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荧光,随风摇摆,恍如仙子凌波,亦真亦假,似梦似幻。
拴柱也站在一边,却不知为何,皱着眉头,哭丧个脸。
丁二苗和李伟年默默听笛,也不打扰。
良久,绿珠一曲吹罢,默然垂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姐姐,丁先生和李大哥看你来了。”拴柱叫道。
绿珠恍然惊醒,转过身来盈盈一拜:“绿珠见过丁先生,见过李家兄长。”
“不要搞这么多繁文缛节,”丁二苗挥挥手,问道:“你的李家兄长,已经亲自捞出了唐致远的骸骨,怎么你还是这样忧伤,难道,那截骨头不是唐致远的,是我们认错了?”
“丁先生道法通天,李家兄长肝胆过人,又怎么会捞错?”绿珠垂泪,缓缓地道:
“绿珠在这巫玉河畔,苦苦等候三百四十年。原以为,唐公子的骨骸与我葬在一处,他的魂魄必有感应,会追踪而来。谁知……,骨骸下葬之后,还是不见公子的踪迹……”
李伟年赶紧安慰:“妹妹不要焦急,这不是才把唐公子的骨骸埋下去吗?他一定会回来的,放心。”
绿珠再叹息:“幽冥之事,兄长所知甚少。即便是一瞬,公子也应该感知到的……,可是,他为何迟迟不来?”
说罢,绿珠扬起长笛,道:“这是我常给他吹的曲子。”
又指着李伟年手中的宝剑:“这是唐公子的龙泉宝剑,原来他也常舞剑给我看。它既重见天日,李家兄长就拿去吧,也算是小妹感谢兄长,几番奔波劳苦。”
绿珠说完,又把长笛凑到嘴边吹奏起来。笛声缠绵悠扬,情思暗涌,似碧海潮生,绵绵而来……
袅袅笛音中,拴柱捶胸顿足,哇哇大哭。李伟年也黯然消魂,默立无语。
今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笛声入耳,就连丁二苗的心中,也不胜凄凉。心情随笛音起伏波动,不知不觉地想起自己的江南陵山县老家,想起了那个叫穆盆地的村庄……。一别十二年,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爷爷还在不在?父母是否安康?大哥有没有结婚生子?
不经意间,思念已入骨髓,眼眶逐渐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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