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相互理解
新皇登基一个月内,出炉了修订版《大明律》。报纸刊登草案收集各方的意见,地方官员召集三老宣传草案。大明上下如火如荼讨论新版律法。
尤其是‘官员一年内收礼金额不得超过一百两’、‘只要贪污受贿,不论金额大小都是犯罪’、‘对贪污受贿的刑罚按造成的严重程度判罚’、‘行贿者同罪’等条例讨论地相当热烈。
大部分人忽略了‘劳动改造’,毕竟旧律也有以劳赎罪的规定。咦,取消了用钱财赎罪?
“陛下,民间的讨论多在以上几条。争议声最大的,是刑罚‘按照严重程度判罚’这一条。”左都御史戴珊中气十足地回禀,“臣也不甚明了。”
虽然在新皇手下当官身心俱疲。但新皇在钱财上从来不吝啬。俸禄悄然无声的加了三倍,还明文规定几大节日发放福利。此外还有几项花钱享受不到的待遇。
让戴珊最满意的,是太医院的定期体检服务。王院判给他们几位老臣开出的方子,不是灵芝就是虫草。几贴服用下来,戴珊觉得身体松快许多。多日加班的劳累感消失了。听说连致仕的老臣也有份。
新皇倒是舍得,眼红的官员也有不少。有人匿名上奏弹劾此事。却被明旨告之,西厂专门有通往藏区的商队,灵芝、虫草的收购价并不贵。
圣旨的内容,反手让藏区火了一把。听说一下子多了不少去藏区的商队。京师的喇嘛寺院的香火也盛了。
新皇的治国手段越发高明。
面对戴珊的提问,朱寿毫不遮掩他的想法。
“水至清则无鱼。让官员不受贿,就像让男人不找女人一样。朕希望大家做事有尺度,要判断哪些钱财是不能拿的。比如在云南作威作福的镇守太监钱能,为了搂银子,把云南的民生搞得一塌糊涂。让当地士官对明廷生出怨恨。”
戴珊抖成筛子:“陛下……陛下……”
“戴老可别激动了。凡事都要实事求是,脱离现实的政令无法推行。律法只是最低的规定。身为官员,要有自身修养。朕想让大家知道:贪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朱寿忙让太医上前查看。
他登基以来,便宜老爹只插手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文华殿加派太医。此举受到一致好评,便宜老爹宽厚仁慈的名声深入官员心中。
朱寿很委屈,他掏了很多名贵药材,没打算气死人。官员们多活一天,就能多帮他工作一天,每死一个精干的老臣都是他的损失。那些药材流入市场,可值不少黄金。
刘健让戴珊下去休息,文华殿转入了下一个议题。
“山东布政使司雍泰上奏:地方大户想要追讨被逆贼劫去的财物。”刘健把雍泰的折子递给谷大用。
朱寿挥挥手,让谷大用把折子放一旁。他丝毫没有打开的**。“他们以为朕无事可做?这种小事需要找朕处理吗?段都被抓了,当地官兵还找不到赃物?那是他们无能!”
朱寿收到在场诸人谴责的目光。
此举再一次刷新了官员对新皇无耻程度的认知。段在山东闹了一场,金矿收归国有,大户损失不少。要不是段打出真龙天子的旗号,他们都要以为新皇在幕后操控。
“雍泰不是派兵保护山东的世家豪族了吗?怎么还会被抢?”朱寿倒打一耙。
世家不会只有一处产业。有围困的官兵在,人出不了府自然没事。官兵平叛都来不及,怎么会保护他们的产业。孔家的家仆众多,孔家武装家仆保护自家产业时,还被误会成逆贼,遭遇一次火器的洗礼,死伤惨重。事后孔家人还要费尽唇舌解释清楚此事。
新皇大概是忘了,他把孔家弹劾雍泰的奏章,扔到集义殿煮茶的茶炉上烧了。
七位内阁阁老不想回答新皇的问题。此等小事很快揭过。
刘健再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段?”
“太上皇担心段的妖术,把他关在舍利塔下。让佛祖先把段净化好了再说。”朱寿摸摸下巴道,“段的妖术朕很有兴趣。他那位号称‘贵不可言’的夫人,朕也有兴趣。”
历史上正德和王满堂的风流韵事传闻不少。朱寿见过一面,的确称得上‘霸州第一美女’。他不过是夸王满堂长得漂亮,第二天人就被带到乾清宫。然后不见了踪影。
真遗憾。
内阁再一次忽略了朱寿的话。如果把新皇每一句话都当真,他们活不了几日的。
内阁不问下去,朱寿就接着问了。“辽东都司的走私案查的如何?”
暗一死了。等暗十他们找回去的时候,尸体也不见了。朱寿随身带着那块带血的玉佩。
戴珊不在,由刑部尚书闵作答,“案件查到现在,牵扯了辽东一半以上的武官。主事人没有找到,臣会督促手下加快速度。”
“别给查案的六扇门规定期限。查案要仔细,不能遗漏蛛丝马迹。”朱寿淡淡地说,“朕的脑海里没有‘法不责众’这个词。涉及此案的每一个人,都得给朕挖出来!”
马文升沉声道:“定西侯一直在辽东都司坐镇。”
“朕能原谅鞑靼人、招揽鞑靼人,全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安宁。但朕绝不会原谅任何一个吃里扒外的人!”朱寿平静地说。
朱寿了解官员。官员们同样也了解他。
新皇的表情越平静,说话语气越平淡,表示新皇此事非常愤怒。愤怒的程度和平淡的程度成反比。
文华殿内百官起立,齐声喊道,“臣等谨记。”
朱寿摇摇手,鸿胪寺官员打铃,廷议结束。各部整理出章程后,朝廷的效率再一次提高。一切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前进。
“去查查,雍泰怎么突然上折打听段的事?是谁让他打听的。”朱寿吩咐王岳道。
段的确被关在舍利塔内。但只是段而已。开棺验尸发现,陶仲文的尸体不翼而飞。陶仲文消失了。
军统的建立迫在眉睫。
以己推人,他了解永乐帝派郑和下西洋的心情。
葡萄牙人已经找到了大明的家门口。他必须先把内患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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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不能浪费
“农历七月初三,大明太上皇在万寿节当日让位于皇太子朱厚照。大明新皇登基一个月,重修《大明律》、督促朝廷各官府制定章程。二个月内取消户籍限定制度,三个月后重启弘治朝‘清丈田亩’。新皇用了不到半年时间,把疆域辽阔的明朝整得动荡不安。”黄头发蓝眼睛的高大个跪倒在神父面前,“教父,这是到明朝宣扬主的最好时机。”
身穿黑袍白衬衫的中年神父摇头:“艾尔登,你太小瞧明朝新皇。如果明朝真的动乱,什么你们的舰队被人堵在满剌加国?”
艾尔登脸色一红,拉了拉并不合身的衣服。他的葡萄牙海军军服,在和明人海上交战的时候损坏。他和船员已经在教堂躲了十天。黄金遍地的明朝近在迟尺,他却无法更进一步。让他有何脸面回国。
“大明新皇,将会是东方的亚历山大大帝。”神父把海商带到满剌加国的印刷版《太子语录》递给艾尔登。
艾尔登皱了皱鹰钩鼻为难地说:“汉字太难学了,我看不懂。”
神父在额头、胸膛、左肩、右肩点了点,“明朝除了有黄金,还有先进的火器。别被**蒙蔽了双眼。作为你的教父,我只能帮你准备东方商品,让你带回国送人把此次败仗的消息压下去。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神父失望了看了艾尔登一眼,摇摇头离开了祷告室。
几天后,惜败于大明水师的葡萄牙远洋舰队,购买了一艘大明淘汰的郑和宝船归国。艾尔登登上被大明水师废弃的宝船,捏了捏手上的书,双眼饱含渴望。这辈子,他一定要踏上大明。
《太子语录》是大明闲的发慌的文人,把朱寿说的话整理刊印的‘笑话书’。书中有对朱寿对大明未来发展的规划;对土地、商业、战争的看法;商税的制定建议;对宗室的看法……至少有七成的观点惊世骇俗,很难让世人理解。
又因为朱寿的毒舌在大明出了名,这个书又名《毒舌之道》。
在朱寿的大力倡导下,大明的海禁森严,尤其是出现了‘海盗’,造成不少以海商起家的豪族败落。在满剌加国,聚集着很多深恨朱寿的商人。
他们拿着这本书,到处诋毁大明新皇。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比喻不太精确,此时距离莎士比亚创作《哈姆雷特》还有九十九年。总之,书传到了东方传教士手里,传教士从书看到了个性鲜明的明朝年轻的帝皇。传教士相信,这位年轻的帝皇一定不会拒绝他的传教。
但他们不能用武力打开明朝的国门。‘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一向是大明新皇的口头禅。
艾尔登刚离开满剌加国港,一位年轻人带着一人高的木箱来到了教堂。
年轻人是被东宁伯焦俊诓骗出海的汪洋。汪洋是南京水师都指挥佥事汪副的儿子。南京水师此前一直是清水衙门,汪洋父子保持了武将的风骨。可惜在满剌加国当了一年的海盗头子,汪洋整个人变得油腻。
“神父,这是国内最新出现的新奇玩意儿。我猜您会喜欢的。这是我离别前的礼物,如果有机会,欢迎您到大明。”汪洋苦练出流利的葡萄牙语。
他不学不行。当大明水师佯装海盗抵达满剌加国时,曾经的明朝属国,充斥了大量的外国人。尤其以号称‘本国海军能称霸世界’的葡萄牙商人人数最多。
那是他们之前没遇到大明水师!
神父心急火燎地打开木箱,看到自行车时非常疑惑。“汪,自行车我见过。”
“能自己动的自行车您见过吗?”汪洋演示了如何操作电动车。
神父惊得连续在身上点了几次,连呼‘主’。
“神父,我建议您传教的时候把‘主’换成‘上帝’。我们更容易理解上帝的含义。”汪洋笑眯眯地说。
电动车和‘上帝’,都是新皇特意让他转告神父的。
华夏人敬畏上帝,昊天上帝。
神父蹲在地上研究自行车如何自己动起来的。都不知道汪洋什么时候离开。
早期的传教士很多是学识渊博的科学家。只要是人才,朱寿就敢用。
“都督,末将已经按照陛下旨意,把东西送到神父手里。”汪洋登上停泊在海港的蒸汽铁船,向焦俊汇报。
焦俊大手一挥:“我们回家!”
“都督,您是急着回去争夺军机处大臣的名额吧?”汪洋斜着眼揣测道。
焦俊冷哼一声:“陛下要开疆扩土,怎么少得了大明水师。七名军机处大臣至少要有一位水师将军。”
朱寿在李东阳、杨廷和的帮助下很容易摆平内阁。但军机处就没那么好处理了。陈寿、成国公‘辞官’后,为了余下的两个军机处大臣的名额,军机处所在地本仁殿天天上演全武行。
朱寿忙着重启清丈田亩,没心思理会他们,任凭武官们闹腾。
“失败是成功之母。只有从失败中总结教训,下一次才能更加接近成功。朕从三年前江南失败的清查田亩中得出一个结论:只要官员举子有免税特权,清场田亩的事绝对不会成功。清查田亩只是标,田赋豁免权才是本。”
“若想要清丈田亩成功,必先让天下所有人都要交田赋。包括朕。”朱寿在与内阁喝下午茶的时候,提出了他曾经光说没做的事。
刚忙完修订《大明律》,内阁阁老还没缓过气来,让他们气得断气的事来了。
刘健首先跳出来:“可一旦没了免税的优待,读书人还会十年寒窗苦读吗?另外,陛下就不怕权贵阶级集体反抗吗?”
新皇当太子的时候不消停,当了皇帝更不消停。他一定会‘呕心沥血’,气死在任上的!
朱寿看着最后一块蛋糕被梁储端走,缓缓地放下勺子笑道,“朕怕啊,所以朕打算歇气廉政风暴,查一查贪官污吏。就算是致仕了,也不能放过!”
“咳咳咳!”梁储被蛋糕噎住。
刘健双目圆瞪打算说点什么,朱寿递给他一块花生饼,“朕也不像枉造杀孽。对于致仕的官员,只要能把收受的贿赂补上,朕既往不咎;没钱补,到铸币厂劳动改造。对于现任官员嘛,就按《大明律》处置。”
朱寿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诸公辛辛苦苦整理的《大明律》,不能浪费了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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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曲线行事
“就知道陛下不会无的放矢。”晋王背着手,急躁地在宗人府内来回踱步,“查官员贪污受贿也就罢了,还要算宗室的账。这算什么事?”
在场认同晋王的宗室只敢小幅度点头,无人开口应和。
爵位低的宗室在封地苦学、在国外做生意,或者在皇家商行做事,正为自己和子孙的将来奋斗。而留在京师宗人府的,几乎都是亲王、郡王级别。爵位高者,屁股后的屎很难擦干净。
就算这样,在场的又有谁敢开口反对陛下?
各地藩王跑了一趟玉龙栈。除了龙骨,也见识到新皇对草原的影响力。玉龙栈在鞑靼腹地,鞑靼骑兵严防死守大明进贡捕鱼儿海,不敢派兵骚扰玉龙栈。可就在三年前,鞑靼火筛部肆无忌惮跨过边墙掠劫大同。把龙骨迎回京师,藩王们等着参加新皇登基大典,可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们叹服新皇的手段。
新皇在修订版《大明律》中增加了对宗室的处罚:贬为庶人。不管是同意或者反对的,在新皇的威势之下,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藩王只能提督军机处,陪同参与文华殿廷议,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利。内阁不提出反对,修订版《大明律》正式发行天下。
以《大明皇家日报》的影响力、皇家商行的财力、西厂物流天下的能力,无论地方官府愿不愿意、尽不尽心,依《大明律》为根本律法治国的理念顺利传达到各地。
连掩耳盗铃都成了奢望。
藩王们各个安静如鸡。他们不想当出头鸟,从皇家玉牒除名。除了名,永绝后代入宗室的可能。如果只是贬为庶人,按照‘亲亲之义’的道德标准,皇帝心情好会给后代赐爵或者恢复爵位。
秦王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宗室,轻声发笑。“从老崇王、兴王,再到衡王,陛下依旧保持对宗室的善意。已经是你我等人的幸事。”
“是极,是极。”衡王同母胞弟汝王连声道是。
他在封地惶惶不安,是陛下让西厂送来太上皇的亲笔信笺安抚。太上皇和陛下没有把衡王犯的错迁怒到他和母妃身上,他感激不尽。陛下的任何旨意他都会遵从。
汝王的态度,代表了相当大一部分宗室。陛下给爵位低的宗室出路,让他们有了别样的人生,不再是圈养的猪猡。
秦王垂下眼帘。
论收买人心,天下间谁还能比得过陛下。当然,论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也没人比得过陛下。他随行陛下出使虾夷岛,便听到了清丈田亩、取消免税特权的打算。私底下联合晋王等藩王反对,准备了一大堆的计划,打算等陛下行动的时候发动。可是……
秦王料定从不轻易妥协的新皇会坚持‘取消免税权’的主张,却猜不到是以‘反腐倡廉’开头。
“陛下手段高明。”秦王幽幽一叹。在场的都是胆小鬼!
上了年纪的淮王畏畏缩缩地开口:“我等宗室与陛下是血亲,总得和官员们有所区别吧?连我们都要交赋税,外头会说陛下苛待族亲的。”
淮王刚上任的时候帮过粮商说话,淮王府被朱寿暗中打压,淮王轻易不敢表态。关系到自身利益时,他却不得不站出来说话。除了明朝刚建立的早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王被除爵。他相信陛下有胆子下狠手。淮王府的名声一直不太好。
与淮王同样分封在江西的益王反驳道:“淮王叔,陛下亲口说本人也得交田赋。陛下公布了他名下的田庄,共计十五万倾。是天下需要交田赋最多的人。”
淮王在江西和粮商暗中勾结,抬高粮价;陛下调平价粮入江西压低粮价、代管宗室田庄后,淮王给淮商撑腰。从食盐上牟利;取消盐商后,他勾结在江西经商的广东商人出海,无视朝廷海禁;商人被抓,他又打起了其他小九九。仗着江西籍官员占了朝廷一半,淮王什么钱都敢捞。出了事,直敢放半个屁。淮王的臭名声连累到了他。
“那怎能一样!陛下海贸生意规模巨大,手头不缺金银。”淮王瞪了眼小辈。
益王冷笑:“东厂的人几次三番到江西调查。最近一次调查时,丝毫不在意暴露身份。东厂调查的事和淮王叔有关,所以‘胆小’的淮王叔今日才有胆站出来说话吧?”
晋王、鲁王、蜀王等众位藩王诧异地看向淮王。在陛下松动宗律前,藩王之间不敢随意联系。淮王入军机处以来安分守己,没想到藏的很深。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淮王色厉内荏地指着益王问。
益王朝文华殿拱拱手:“淮王叔这话还是当着陛下说比较好。”
“你……晋王,你是宗令,就不管管益王吗?”淮王老泪纵横,可怜巴巴地瞅着晋王,期望晋王能帮他说说益王。
晋王的目光在淮王和益王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在他犹豫的时候,宗人府门口的大鼓被人敲响。
‘咚咚咚’低沉的鼓声,好像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中。
上宗人府击鼓鸣冤的,定不会是小事。联想新皇的手段……众人不敢往下想。
淮王跌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完了,完了。”
益王转过身,掩盖脸上的鄙夷神情。
“回禀各位王爷,韩府镇国中尉递上韩府200多位宗室的联名信,控告韩王索要财物、皇家商行份额分配不均,许多宗室婚配延期,韩府人心离散。”接待上访的官员递上信件。
淮王松了口气:“吓死本王了。”他挣扎着想起身,发现周围的宗亲离他远远的,深怕被他沾上。
“你好自为之。”晋王丢下话离开,即刻处理韩藩的事。
新皇喜欢搞奇袭。谁都没有料到,廉政风暴会首先从宗室展开。
按照重新拟定的宗律。宗室犯罪先移交宗人府处置。宗人府有权决定是否移交三司,用国法处置。
韩王刚开始的罪名只是欺压同宗。随着宗人府调查的展开,陕西平凉府发回的查证罪名越来越严重。从韩王,查到了几位郡王的身上。为了夺爵曾经上演过兄弟相残。兄弟间相互攀咬,抖出与庶母**、强占兄弟之妻等等丑事。
相比韩府宗室逼死商人夺其家产,他们侮辱平凉官员的事简直是小菜一碟。
越查下去抖出来的事情越多,很多事踩了人伦的底线。宗人府兜不下,移交给了三司。
“犯事宗室从皇家玉牒除名,贬为庶人。着其带上家小和财物即日搬离府邸。”这是内阁票拟的圣旨。
朱寿御UU小说了道不经内阁的中旨,让谷大用在刑部宣旨,“太祖曾有令‘身为宗室,虽有大罪,亦不加刑’。如今皇家除名,这些人只是碰巧姓朱。闵尚书,看着办。”
闵一脸懵逼。这道中旨他是照办,还是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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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朕不会失职
谷大用见闵纠结着眉头左右为难。直接把中旨塞到他手里。“闵大人拿着吧。上头没集义殿的章,不是圣旨。爷登基以来,还没一次写下20多个字。您拿着留作纪念也是好的。”
闵无言以对。
为了等朝政稳定后能有御驾亲征的机会,朱寿保留了皇帝红批、内阁票拟的制度。朱寿限制了内侍的权利,就要做到以身作则。
于是乎,为了提高政务处理效率,朱寿会主动跑到集义殿,和内阁挤在一起办公。他身边至少会带上三位中书舍人。一人朗读奏章和内阁草拟的内容,一人负责印上‘已阅’的印章。若是有不同意见,将由第三人代笔书写。全程只需朱寿动动嘴皮子。
刘健看不惯,时不时督促他勤政。
朱寿鄙夷地问:“诸公六人批折子,你们草拟的批文由朕一人复核。奏折何曾有过堆积?朕的办公效率还不够高?”
刘健只能吹胡子瞪眼。
内阁七人,汪一头扎在皇家研究院很少出现。平时都有他们六人处理政务。重大事情六人举手表决,超过四票才可通过。新皇认可了他们的行为,没有非议。刘健也识相,不会真惹新皇生气。
经过南京一案,文武百官对新皇的拗脾气发怵。不是大事,不会强烈反对。修订《大明律》是这样,对新皇乖张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新皇偶尔也会亲自批复,无一例外都是骂人的话。诸如“狗屁不通”、“废话太多”、“空口白话”、“白日做梦”、“脑子进水”、“被驴踢了”等等不登大雅之堂的话。
这次众人看到新皇一次写了不少字,纷纷侧目。
见到新皇让谷大用直接传中旨,杨廷和想不明白了。“陛下不让我等票拟,是确定我等会反对吗?”
朱寿转转手腕轻佻地说:“这道中旨,不适宜放到明面上。是朕定下的潜规则。朕发现,你们比较喜欢潜规则。”
这话说的刘健脸一黑。
每日惹毛刘健,是朱寿的恶趣味之一。
闵早宣旨的谷大用一步到达集义殿。
“陛下好。”闵拱手行礼。
并不是闵对朱寿不敬,是朱寿规定私底下的礼仪简单些。‘皇帝是要放在心里和眼里的,不是口上’,理由很正当。
杨廷和看了中旨的内容,沉思许久后问,“陛下总得维护一下颜面。若是庶人犯了死罪,或赐毒酒或白绫,秋后问斩有损皇家的面子。”
“面子是自个儿挣的,不是靠别人给。都做下不要脸的事,还要朕给他们留面子?”朱寿冷哼连连,“物以稀为贵,东西多了不值钱。宗室人口众多,每个人都给面子,面子会成面糊的。”
“藩王们生那么多孩子干什么!朕恨不得给他们普及少生优生的知识。王爵只有一个,孩子一多,抢的越厉害。瞧瞧宗室,有多少嫡子能活下来?承爵的庶子比例更高。朕告诉你们啊,宗室烂事远远不止你们看到的。很多事,连脸皮比长城厚的朕都说不出口!”朱寿满腹牢骚。
六位内阁阁老塞上棉花处理政务,把朱寿惊世骇俗的话语全当没听见。闵躬身离去,中书舍人们盯着房顶猛瞧。
朱寿没了听众,也不愿意一个人自言自语。近期会发生很多事情,他也就不乱跑了。坐在火炉旁自己煮茶喝,和忙碌的阁老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新皇继位后,除了睡觉、早朝,其余时间总在宫外的官衙之间晃荡。难得消停一天安分地坐下喝茶,惊呆了众人。
几位内阁用眼神交流,揣测这位爷又打算搞什么事。
朱寿索然无味地喝了几壶茶。
为了防止他喝酒,宫里清空了酒坛,只有御膳房保留少量的炒菜酒。
原本还能在军机处所在的本仁殿解解馋。自从他喝醉了,勾着马文升的肩,大聊在龙骨和传国玉玺前修亭子收门票后,本仁殿也没了酒。
让人把躺椅搬到太阳下,朱寿美美地睡了个午觉。太阳开始西落,他还没有醒。
“介夫,陛下今天是怎么了?”刘健敲着僵硬的背,在朱寿身边转了三圈,都没见他醒来。
杨廷和摇摇头。谁知道陛下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刘公,棋盘街新开了家盲人按摩馆。是陛下替养济院中的盲孩想的赚钱法子,由各地养济院免费培训盲人按摩手法。”谢迁示好。
当官员们逐渐发现刘健和新皇关系匪浅后,刘健的人缘突然好了起来。
朱寿这招对见风使舵的李东阳有用,但对意志坚定的刘健无效。
刘健摇摇头:“老夫在这陪陛下。”他的家人留在河套,早回家晚回家都一个样。
集义殿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只留下值夜班的书吏。
“陛下昨晚处理政务很晚歇下?”刘健厉声询问谷大用。新皇要求他们认真工作,自己却不是勤政的人。晚上不睡觉,都干什么呢?
谷大用闭着嘴不说话。
刘健接着问:“听说陛下把逆贼夫人王满堂召进了宫,一直没看到她出来。王满堂在哪?”
谷大用还是不说话。
“谷公公不说,老夫就去问太上皇。”刘健威胁道。
朱寿打了个哈气醒来:“刘公是得问父皇。王满堂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乾清宫。”
刘健瞪他。刘健才不相信太上皇会对逆贼动心思。
“朕不过是夸了王满堂长的漂亮,她人就不见了。”朱寿耸耸肩,不无遗憾地道。
刘健大笑:“太上皇做的好。”
朱寿摇摇头。论漂亮,还是后世人工微调的女子更漂亮。他在网上见过的美女如过江之鲫,还会看得上别人的老婆?
突然,集义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快步走来:“辽东急报,在崞县逃脱的白莲教反贼藏身武定侯府。”
朱寿活动活动筋骨,面无表情地命令,“锦衣卫包围武定侯府,不得放跑一人。你带人入府搜。记得,武定侯是大明硕果仅存的开国功臣,搜查时注意分寸。”
“是。”牟斌领命离去。
刘健了然:“陛下等了一下午,是在等这个消息吗?”
“啊?朕看今天太阳好,突然想午睡了而已。”朱寿装傻。
刘健谏言:“自古忠言逆耳。可臣还是要说,陛下对草原异族太过信任。一旦辽东都司大换血,陛下能保证他们的忠诚吗?如果他们反戈一击,京师将暴露在铁骑脚下。”
朱寿突然笑了:“刘公分析过辽东都司糜烂的根源吗?”
刘健道:“臣洗耳恭听。”
“先是皇帝失职,再是大臣无能。”朱寿直言不讳,“朕会时不时偷偷懒,但朕绝不会失职。”
刘健脸青了,他宁愿没听到。
第440章 烽火戏诸侯?
白莲教本身就是明朝非常敏感的话题。自从白莲教信徒潜伏在京师刺杀还是太子的新皇,五城兵马司便重点联合锦衣卫暗探,摸排京师可疑人员。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官员,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内城绝对没有一个白莲教。
当锦衣卫押解李福达走出武定侯胡同,中城兵马指挥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武定侯这回害死我了!从今天开始,盯着武定侯全家。其他的郭家人也给老子盯紧了。”
手下提醒:“指挥使大人,武定侯是开国勋贵,几乎和所有的权贵之家都有姻亲关系。我们还是等陛下的旨意行动。”
为了争夺爵位,武定侯府近些年略显颓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武定侯的下人在云南搞事,武定侯找了些亲朋故旧,最后不了了之。以武定侯府中人的张扬跋扈,若是得罪他们,事后他们一定会闹事。到时兵马司的日子就难过了。
指挥使“呸”的一声:“陛下素来看重官员们的能力。等陛下下旨我们再行动,信不信下一次武官考核,我们都不合格。你再看看这次锦衣卫搜武定侯府彬彬有礼的模样,假不假?锦衣卫,又不是做生意西厂。”
锦衣卫全体面带笑容的搜查,指挥使还是第一次见到。
“别看陛下不着调,真想做事的时候,根本不会让朝臣抓到错处。刘阁老想要处理无旨杀俘的武靖伯。陛下宁愿自打板子认错,也不让刘阁老动东北。你瞧瞧现在,朝中那么多位大臣,谁敢多问东北一句!”指挥使讲事实摆道理,消除手下人的担忧。
武定侯府出过得宠的皇妃、驸马,横行霸道一百多年。向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外人对他们不敬过。也难怪兵马司的衙役会害怕。
勋贵们可不怕,他们是最会看风向。和中城兵马指挥使的看法一样,他们同样从锦衣卫的异常态度推断事态严重。他们不但拒绝见郭家父子,并且快速和郭家切割关系。
南京私垦湖田一案,犯人牵连了三族。辽东走私案一出,新皇看大家的眼神都变了。现在新皇正在推行钱币,随时可以让坐拥金山银山的他们成为穷光蛋。他们家大业大,可不敢赌新皇再次牵连三族的可能。
诛三族是大事,皇帝也需考虑再三。非重罪,不会判。可禁止三族子弟科举、禁止三族兑换钱币,听上去就没那么严重。虽然实际上这两条比诛三族更可怕。
而且他们相信,以新皇的恶趣味,还会想出很多看似不严重、实则会让他们心绞痛的惩罚。
一时间,郭家女纷纷被婆家休回门。郭府的夫人们不是被娘家单方面断绝关系,就是和夫君和离。
原本武定侯府的几位爷身上还有锦衣卫的官职,因为无一人通过考核,现在都赋闲在家啃老底。姻亲抛弃了他们,连能探听消息的帮手都找不到。
短短几日,呼风唤雨的武定侯府成了孤家寡人。
郭家内部十几年来为了争夺爵位关系闹得很僵。发生这件事后,几家人彻底决裂,迅速分了家。
原本占据整条武定侯胡同的武定侯府,被拆成了十几家。郭家请来泥瓦匠,在各自院子周围堆砌围墙,表示和主家武定侯府脱离关系。
中城兵马司的衙役们,绘声绘色的把武定侯府发生的事说出去,整个京师都在看武定侯府的笑话。
然而……
“既然查明是诬告,那就把人放了。高伴伴,你代表朕去趟武定侯府安抚一二。带些朝鲜进贡的高丽参,藏区进贡的冬虫夏草。”朱寿佯装遗憾地说。
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凤应诺。
文华殿廷臣表情诡异。
武定侯府窝藏白莲教教主一事闹得那么大,好好的一座侯府被肢解的七零八碎,郭嘉甚至还有退了亲的女儿上吊自杀的。结果却是诬告?!
朱寿叹了口气:“这样根本就不相信开国功勋武定侯府会勾结白莲教。从一开始就让锦衣卫温和行事。哪料到……害,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曾经和武定侯府有姻亲关系的文官武将勋贵们,真的很想找个人打一顿。
朱寿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扫视了人心不古的官员,摇着头感慨万千的离开了文华殿。
彭清张大了嘴,他算是明白了朝臣暗中骂新皇是祸害的缘由。
几经官海沉浮,自认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刘健,这次也是目瞪口呆。
“陛下莫不是想要烽火戏诸侯?”心眼不多惠安伯小声低估。
马文升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何曾见过陛下做没有好处的事。”
话音刚落,马文升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刘健瞟了一眼,直接晕倒在地。
两位老臣为了多活几年,打算装病躲过这劫。年纪轻一些的官员可就没这么好命了,太医院的王院判仔仔细细的给每一个人生病的官员把脉,只收治了马文升和刘健两位病人。
当晚京师好像进入了宵禁。棋盘街,镇阳门大街等热闹繁华之地没了人影,店家全都关门歇业。从清宁宫的窗外看去,内城只有大户人家稀稀拉拉的微弱灯光。
太皇太后打发人询问缘由,朱寿去了趟清宁宫问安,
笑称朝臣们是惊弓之鸟。
但朱寿到乾清宫请安的时候,对便宜老爹说了实话。“还有手中掌握了辽东走私案所涉人员的名册。只是没有找到适合的人曝光这事。武定侯为了这个爵位没有少用功读书,的确有些能力。他左右逢源,是他们圈子里非常成功的掮客。名册上的人他几乎都认识。”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情绪低落的问,“辽东多少人涉及此案了?”
“父皇应该问辽东有多少人没有涉及此案。定西侯得知他当总兵官了这几年被手下人联合欺瞒,气的砸了辽东都司。”朱寿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回到。
弘治帝震惊万分,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快叫太医!”朱寿失态的尖叫。
人仰马翻之后,弘治帝把喉咙里的痰吐了出来。
急出眼泪的张太后埋怨道:“你父皇把皇位传给了你。以后不要在哪朝政打扰你父皇。”
朱寿也是后怕不已,诚恳的认错,“母后教训的是。”
“臭小子不打扰,也会有其他人打扰的。”弘治帝招招手,握着朱寿的手,用虚弱的声音替辽东求情,“在辽东助手的武将这些年来很不容易。不看他们抵御达达的功劳,也要看苦劳。可不能像处置南京官员一样处置边军。那会让将士们寒心的。”
朱寿用力回握便宜老爹的手:“父皇宽心,孩儿这次不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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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陛下是何意见
就像刘健马文升等人预想中的一样,这出诬告武定侯引出的闹剧,就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当高凤带着朱寿安抚的旨意,走进挂满白布的武定侯府。武定侯全家老少抱头痛哭。短短几日,他们的生活翻天覆地。
武定侯朝夫人努了努嘴。武定侯夫人一头冲向灵堂,趴在因为退亲自缢身亡的女儿棺材上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你的命怎么那么苦。你就不能多等一日。你这一死让爹娘怎么办!爹娘无能,无法找背后诬告的人报仇!”
高凤冷笑。武定侯夫人话中有话。跋扈惯了,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令嫒因为投到府上,享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自然也会因为爹娘,连累没好日子过。这不是挺正常?”高凤阴森森地望向武定侯夫人,和刚才好生安抚的架势完全不同。
武定侯夫人的嚎哭噶然而止。
神情呆愣的武定侯好似刚醒过神,殷勤的让下人奉茶招待。
前来安抚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态度温和,让武定侯起了心思。如果能利用女儿的死让新皇心怀内疚,武定侯府也不亏。可惜他判断失误,新皇压根就没打算善了此事。
“贵府在办丧事,咱家也不多留。诬告侯爷的,是辽东前门卫的张洪,也就是张天祥的叔叔。说是想要替大哥一家出口恶气。好似认定了侄子的死和侯爷有关。”高凤冷冷地说。
“不可能!”武定侯一口断言,“张斌、张洪兄弟关系不睦。张洪怎么可能想要替张斌出气!”
高凤呵呵一笑:“侯爷人脉真广。对辽东一个小小的千户所指挥全家了若指掌。陛下说了,看在武定侯是唯一的开国勋贵,给你一次当污点证人的机会。”
一边说,高凤一边打开高丽参的木盒。除了一株百年野山参,还有厚厚的一本名册。
高凤把名册丢在武定侯身上。“侯府无罪,侯爷尚可给女儿一个像样的葬礼。倘若侯府被陛下治罪,何人会替侯爷治罪?辽东走私案牵扯到太子在草原遇刺、山东段造反、辽东女真暴动。按照《大明律》,侯爷以为该当何罪?”
武定侯捡起名册翻看,越往下看脸色越白。“怎么会这样?”他们做事很隐秘,新皇怎么查到他们的。
“侯爷夫人是聪明人,为了活着的孩子们,好好劝劝你夫君。陛下是不会亏待尽忠的臣子。”高凤撂下话走人。
走出侯府,高凤吐了口唾沫,“给脸不要脸。”
回到宫里,高凤把武定侯府众人的表现绘声绘色地告诉了朱寿。
“武定侯的儿子是什么反应?”朱寿好奇地问。被嘉靖帝进封翊国公的郭勋应该是有点能耐的,他老爹看不清形势,他也看不清吗?
高凤想了半天,才想起全程低着头的武定侯大公子。“那位大少爷一脸若有所思,没什么反应。既没有帮腔,也没有上前安抚父母。老奴现在想想,他的神情太过镇定。”
“呵呵,估计是看出朕找不到比武定侯更好使的枪,有恃无恐吧。”朱寿摸着下巴轻笑。勋贵读书多了,比文官更难对付。
“派人私下里找郭勋好好聊聊。”爹不愿听话,找儿子也是一样的。
高凤很快着手去办。
第二日,郭勋带上下人,敲锣打鼓走向大理寺。边走边把带着墨香的宣传单抛洒空中,引得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争抢。宣传单上刊印了辽东走私案涉案官员。
郭勋进了大理寺没多久,大理寺卿王轼捧着走私案名册上集义殿商量对策。
王轼的身子在抖。名册几乎包罗辽东所有的武官。如果新皇执意追究,整个辽东都会大换血。山海关距离京师很近,一旦造成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听说新皇调查辽东时损失了不少人手,以新皇的脾气岂会善罢甘休。新皇登基前就敢砍下了南京高门大族千颗人头,登基后手段更为强硬。
不但夺了韩王的亲王爵,贬为庶人玉牒除名。还把犯了杀人重罪的几位郡王抓下狱,红批通过了刑部秋后处斩的奏折。
宗人府众位藩王联名递交请愿书。新皇把请愿书丢在了淮王的脸上。当着众位藩王的面,拿出淮王犯下的罪证,越过宗人府直接把淮王关入北镇抚司大牢。
淮王的罪名是勾结商人倒卖军备物资,众藩王无人敢求情。淮王不但是玉牒除名、还除了封国。淮王一系的宗室今后封爵、婚配一众事宜移交宗人府管理。
秋后处斩的除了原韩府郡王,又添上了一位淮王。一顿杀威棒打下来,宗室吓得不敢吭声。一直和皇室不对付的宁王,直接跑上龙虎山,出家当道士。
集义殿内众人愁眉苦脸。武定侯的公子把名册散发得整个京师都知道,他们想捂都捂不住。刘健‘养病’,汪躲皇家研究院,其余的五位思来想去,下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暂停给辽东送粮的车队。户部暂缓下拨辽东的款项。建议军机处调重兵防守山海关。”
辽东连年遭灾,粮食几乎全由东北输送。东北和山东出了事,运输粮食曾一度中断。辽东都司新上任的总兵官杨玉,每隔一个时辰一封急电,催的户部火急火燎地从京师调粮。
没军粮,辽东兵战斗力再强也是枉然。
朱寿呵呵一笑,没说话。
定西侯坐镇辽东都司、马文升‘养病’、空缺了两个名额,军机处大臣只剩下许进、彭清、惠安伯三人。提督军机处的藩王被新皇的强硬手段吓唬了一番,摸不清形势前不发一言。
好在许进三人在陕西多年,非常了解官兵的想法。拒绝了内阁调兵防守山海关的建议。
“走私诚然不对,律法自会处置。但内阁不给粮和饷银的举动,会让将士寒心,只会逼反辽东。其心可诛!”文华殿廷议时,许进首先向内阁发难。
许进身为兵部尚书、军机处大臣,肯定要为将士们考虑。
屠语气低沉地反驳:“我等只是做最坏的打算。驿路畅通无阻,万一辽东起了反心,入了山海关,很容易兵临城下。若辽东兵包围京师,是大明之殇,我等官员的失职。”
“辽东将士守卫边疆多年,岂会做出反叛的举动!屠阁老说出这样的话,是对所有九边将士的侮辱。”彭清怒气冲冲。
兵饷、军粮、军备是文官挟制军队的手段。操作失当,便是对将士的侮辱。辽东武官本来就因为犯了错提心吊胆,刺激之下很容易煽动军队造反。
谢迁质问:“难道军机处要用大明的江山,赌名册上的辽东武官愿意束手就擒?”
惠安伯耿直地回答:“辽东将士的反应都是猜测。可朝廷对将士的无情,确是板上钉钉。”
文华殿安静了下来。
“陛下是何意见?”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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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正经不过半柱香
朱寿扫视殿内众官员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各司其职,照章办事,依法治国。退朝。”
就这么散朝了?
廷臣们大吃一惊。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惠安伯想不明白了。
许进看向阁老们,深深地吐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彭清轻声道:“各司其职,照章办事。”
顿了顿又道:“依法治国。”
惠安伯两眼转圈。这等于没解释啊!
眉头紧皱的谢迁给了惠安伯答案:“按照《大明律兵律》:卫所将士犯错,布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无权处理,必须交由军机处提刑部处罚。名册上的将士归你们查,文官和商人等平民交由刑部量刑定罪。”
惠安伯懂了:“以此类推,内阁管政务,军机处管兵事。停发粮食和兵饷是内阁的职权范围,军机处无权干涉。那今日的廷议岂不是……”
“许大人要管着兵部,老夫年迈脑子转的慢。提刑部人手不足,麻烦伯爷管上一管了。”彭清拽着惠安伯离开,没让他把话说完。
谢迁怅然若失地回到集义殿。站在玻璃窗前,凝视北面的文渊阁。文渊阁曾是内阁的办公地。那时刘健还是首辅,内阁只有三人。
“谢公是在揣测陛下的想法?建议您还是别猜了,浪费精力。”梁储笑呵呵地站在身后。
梁储小谢迁两岁,两人分别是成化十一年和十三年的状元。谢迁是太上皇的老师,又帮太后阻止过选妃,背后有江南商人的支持,曾经的官路比梁储顺畅很多。
如今,只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谢迁笑笑:“我在想温良改。草原已经要入冬。不知道建好取暖设施的城镇,会被瓦剌人糟蹋成什么样。”
“谢公宽心,瓦剌人不敢擅动温良改的一草一木。”梁储倍感骄傲地说,“陛下推行草原丝绸之路,瓦剌各部求着要加入。陛下趁机与他们商议温良改的事。”
“陛下想让瓦剌归还温良改?”谢迁大喜。
梁储一愣:“我朝何曾丢失过温良改?对瓦剌一战,我朝可是战胜方。战胜方的土地怎么可能让战败方占领?”
带着几万牧民逃到吐鲁番、至今仍身兼温良改总督的谢迁羞得满脸通红。
谢迁清咳了几下:“陛下让我不用急着回温良改。”
梁储笑了笑:“温良改毕竟与大明隔开一大片土地。一旦温良改发生什么事,国内也不方便救援。陛下就想着,把吐鲁番以南的别失八里等地都拿下来。连通温良改到吐鲁番。”
温良改与吐鲁番之间,隔着不比吐鲁番面积小的土地。其中包括别失八里等诸多小国、部落。
新皇从没有放弃对外扩张的野心。
谢迁猛然醒悟。对外扩张需要军队,新皇不会对辽东军下死手的。
他们是杞人忧天。
“哎,是我无能,让陛下费心了。”谢迁自嘲。
文华殿散朝后,屠、周经和杨廷和三人坐在一起喝茶。谈起了经营河套的往事。
“时至今日,越来越赞同陛下‘屁股决定脑袋’的论断。”屠讪笑,“成了阁老徒然给自己身上加了沉重的担子。亏得陛下念旧,没生气。”
‘各司其职’四个字明晃晃地打了内阁的脸。是否派兵驻守山海关,应该由军机处做决定。内阁可以提,但只能在私下与军机处大臣商议,不该拿到文华殿谈。
杨廷和淡淡一笑:“话是陛下说的,陛下肯定是明白屠公的难处。陛下对刘公一直保持该有的尊重。”
屠是除刘健以外在阁老中资历最高的。屠一直充当首辅的职责,就算刘健回归了内阁,屠时不时拿些小事一锤定音确认地位。就算陛下一登基便让各部拿出章程,内阁七人分配好了职能,屠还会插手职责范围外的事。
“当初订立章程时,叔厚主要负责刑部的事,这次就让叔厚主持三司审理辽东走私一案吧。”屠主动提出。
群龙不能无首,管事的人总要分主次。对七位阁老负责板块的分工,能避免其中一人独大。哪个版块出了问题,自有人出来负责。
就这样,大家都依章程办事。
文官由梁储协调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办案;武官有惠安伯率领提刑部办案。文武官员分头行动,用最快的速度赶赴辽东。
内阁依然决定暂停辽东的粮食和兵饷。
军机处为防止变乱,举办交流大会。有序地调动辽东各卫所的兵卒,和关内其他卫所的兵卒互换,交流实战经验。
参与走私的,大部分是武官的私兵。和普通的兵卒关联不大。兵卒们有机会免费到各地开眼界,各个摩拳擦掌。
辽东兵卒脱离上官,在军机处参谋部官员的带领前往关内。
西厂动用皇家研究所最新研制的电动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运兵。
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兵卒,自带口粮到辽东进行实战特训。等交流大会一结束,他们还会回归原本的卫所。他们只会听从辽东上官合理正当的命令。
辽东大小武官们,眼睁睁看着手里的兵被换走。谁若有意见,马上被提刑部的人带走。他们像被拔了牙的老虎。
《大明皇家日报》持续报道辽东局势。各地密切关注局势的人惊觉,按章办事让一切简单化。
哪来的兵变?哪来的不忿?
很简单的事情,愣是让他们想多了。
“不想按章程办事的,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可归根结底,离不来权利与利益。”朱寿选了个万里晴空的好日子,进行广播讲话。
朱寿借用‘辽东走私案’,向官员们重提章程。
“其实啊,章程也是用来保护办事官员的。若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找上来开后门,被都察院逮住得服刑多久!”朱寿清清嗓子,“杭州那个用五刀自杀的案子,六扇门查清了。杀人的是钱塘县令的妻弟。妻弟、县令、违规查案的县尉、衙役都在密云铸造厂服刑。”
“大家可要好好谢谢这群人。因为有他们,铸币的成本又降了下来。朕能继续打肿脸充胖子,免大家的铸币手续费。”
“大家若想一直享受钱币低廉的加工费、铸造钱币的下料十足,记得多多举报。”朱寿越说话题越歪,“听说因为金银币铸造太精致,你们都不舍的用?钱不用就是死钱,不如存皇家钱庄。有利息可拿,信誉还有保证,比民间的借贷可靠多了。”
竖起耳朵认真聆听的众官员一脸无语。
陛下正经不过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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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宽宏大量
朱寿说话向来不正经,但他做事一直很靠谱。尤其是对真心投靠他的人,从来没有亏待过。
“你知道你已经得罪很多人吗?”朱寿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沙发椅上,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郭勋。
郭勋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跪着,丝毫看不出武定侯府中人身上的跋扈之气。反而像上一科的进士一样,身上散发着书卷气。“但学生得到了陛下的赏识。”
朱寿轻笑,郭勋就连不急不缓的说话声,也和文官们一个样。真不像勋贵家的子弟。就算是饱读兵书的蒋博,言行之间还是带着武将的洒脱。出生于显贵的武定侯府,能下狠心苦读,的确是个人物。难怪后世郭勋被官员故意弄死,嘉靖帝非常生气地处置了弄死他的官员。
“起吧,别跪着了。你自称学生,难道是有功名在身?”朱寿明知故问。
郭勋起身,大幅度弯下腰,方便坐着的朱寿能够直视他。“学生不才,至今仍是秀才。康海大人与学生同龄,却已经是状元,入朝为官。”
“勋贵子弟像你一样爱读书的极少。非常不错!”朱寿转头对身边的中书舍人说,“去告诉内阁,朕要册封郭勋为武定侯世子,让内阁拟旨。”
中书舍人领命而去。
“学生谢过陛下厚爱。”郭勋下跪谢恩。
朱寿态度亲切:“朕要依法治国,武定侯在走私案中充当中间人,依照刑律徒三年。”
朱寿打量着郭勋的表情,见他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朕也不能让你难做人。这样,等刑部上门抓人的时候,你就演一出父慈子孝,替父坐牢。关个几天,朕会找机会把你放出来。这次辽东会空出很多武官官职。五品的官职任你挑。”
“谢陛下隆恩。”郭勋面露喜色。
武官和文官一样,也分为实职和虚职。不得用的勋贵授予的全是虚职。就像武定侯府为了爵位争夺了几十年,引起了皇帝的厌恶,得到的都是虚职。勋贵虽然很多,新皇看中的也只有远征军里的几位。当年没有加入远征军,令他多年来后悔莫及。好在有这次机会,让受到新皇的关注。
朱寿随意地道:“朕知道很多勋贵参与了辽东走私案。
之前阳武侯、新宁伯被罚了款,有些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妄图蒙蔽过关。唉,你让朕说他们什么好。都是朕的叔爷辈
,朕也不好意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他们鼻子骂。还是郭爱卿能体谅朕的用心良苦。高伴伴,带上圣旨和朕给的赏赐,送郭爱卿回府。”
“是。恭喜世子爷了,世子爷请吧。”高凤客气地地说。
让司礼监掌印太监再一次带圣旨上武定侯府。郭勋的里子面子都赚到了。
郭勋握了握拳头。武定侯府的这场遭遇,和几十年的爵位纷争,让他认清了现实。
勋贵的权力来自于皇帝,武定侯府曾经的荣耀离不开皇权,今后也离不开皇权。开国勋贵为何只剩下武定侯府,这个道理很多勋贵到现在都没想通。真以为是因为协助太祖建国的功劳吗?
新皇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懂,想让他劝说不在名册的勋贵们主动坦白认错。为了获得新皇的另眼相待,他愿意成为新皇手上的枪。
“陛下是怀疑武定侯世子上交的名册不全吗?”正好有事禀报的王守仁听到了对话。
朱寿呵呵一笑:“名册是朕给武定侯的。武定侯没那胆子当出头鸟,他儿子到是个人才。你说,刚才朕像不像青楼里的老鸨,逼着姐儿接客?郭勋若真按照朕的意愿办事,将不容于勋贵圈啊!”
王守仁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朱寿。
“皇帝不好当啊。若朕还是太子,早把那群权贵们骂得狗血淋头。可是朕现在是皇帝,朕若是骂他们,指不定他们惶惶不安地猜测朕要杀他们。黄册库制度是大明立国之本,朕处死私垦湖田、造成黄册库被淹的罪魁祸首,朕有何错之有?弄个朕好像是暴君一样。与其说内阁怕辽东军造反,还不如说他们怕朕大开杀戒,逼得辽东军造反!”朱寿越抱怨越感到自己委屈,恨不得挤几滴眼泪出来。
王守仁一脸无语地抬头,盯着文华殿房顶的横梁看得‘滋滋有味’。新皇认为自己冤枉,他还觉得受牵连致仕的父亲冤枉。
“朕忘了你爹是南京吏部尚书。”朱寿撇撇嘴,“你心里必定不认同朕的话。朕依法治国,同样损害了你的利益呗。你说的对,人欲即天理。朕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别人看不惯朕,是有前因后果的。”
王守仁嘴角抽了抽,他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他忽略皇帝不着调的话,说明此行的来意。“陛下,惠安伯从辽东来电,名册上的武官的确参与了走私。经查证有1256位武官牵扯此案。他们十几年来向草原走私盐、茶、布匹等生活必需品,换取马匹和皮子、药材。再把马匹高价卖给朝廷。近两年来,弄不到盐和茶,只走私粮食。”
“《大明律》规定凡犯私茶者,同私盐法论罪。在陛下盐改之前,贩卖私盐最高可处死刑。盐改之后,并没有制定贩卖私盐的处罚。军机处不知参照哪条律法处罚走私犯。”
朱寿冷哼:“辽东缺粮,他们手上到有多余的粮食卖出去。”都是他的粮食。
“他们可曾走私过铁器?”朱寿语气一转,严厉地问。
王守仁回道:“定西侯、惠安伯、连同三司共同查证,他们唯独没有走私铁器和武备。”
“还算他们识相。”朱寿想了想,说,“朕掌握了先进的制盐技术,成本低廉。私人盐场的制盐、运输成本居高不下,渐渐已经没有了私盐的市场。朝廷打击贩卖私盐一百多年,朕花了三年时间就让私盐贩卖市场瓦解。对付商人就要用商场上的手段。今后走私罪归入《商律》,影响极为恶劣的处死刑。
其余按照走私货物的数量和货值判刑。先让内阁完善《商律》。铸币厂缺人,不管是判刑还是流放,一律拉到铸币厂,让他们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
“走私的必须加倍罚没税收。没钱交罚金,那就抄家。若家产不足数,以工代罚。”朱寿摇摇头,“看朕多么的宽宏大量,为何总会被朝臣们误解。”
“陛下,那可是1200多名有多年对敌经验的武官。如何填补辽东的空缺?”王守仁不想讨论新皇的‘宽宏大量’。辽东的武官们不会觉得革职、判罪、抄家、做苦力的刑罚有多轻。
朱寿摸摸下巴:“看来建立军事院校迫在眉睫。”
“……”王守仁心道,陛下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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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焦俊回京
听闻新皇要建立军事院校,众人松了口气。
建学堂是文人们最喜欢做的事,能维持士林名气。比如致仕的谢铎,在江南开设的书院吸引了北方学子就读。新皇要建武官学堂,定是为了维护在军队中的名望。结合新皇对武考、武试的举措,大家很容易接受。
细心的官员发现,新皇早在设立简化字学校的时候,就提过军事院校。只是未能通过朝廷的认可。
“当初老夫以学子承担不起练武的费用为由,拒绝了此事。没想到两年后,陛下还是推行了。”刘健在太医院收到了消息,长叹口气。
马文升大笑:“那时你便瞧出陛下想抬举武官的小心思吧?”
“陛下性子执拗。”刘健犟着嘴说。
马文升呵呵一笑:“陛下想要做的事一一实现。取消户籍限制、取消免税权、清丈田亩、简化税收等提及的事,估计也会一步步实行。刘公以为,这对大明是好是坏?”
刘健斜着眼瞧他:“先告诉我,军机处让兵卒各地交流的主意,到底是谁出的?”
“陛下。”马文升吐字清晰。
刘健边吃油炸花生边和太子酒,悠闲地说,“按照陛下的处世理念,事情不分好坏,端看官员的处理能力。比如说这花生、土豆、番薯产量高,养活了很多百姓。可因为它们的高产,让粮食卖不出价。谷贱伤农,陛下不得不制定粮食收购价。”
“为了维持1两银子2石大米,哦,不对,现在应该说2钱金子2石大米,陛下贴了不少私房钱。前年粮食丰收,陛下贴钱从收购百姓手中的余粮;今年天灾,陛下贴钱从海外大手笔购买粮食。”
“只要陛下力所能及,他高兴折腾就让他折腾。”刘健自嘲,“如今陛下羽翼丰满,我等联手也未必能改变他的想法。但愿他不会成为隋炀帝,穷兵黩武葬送大明大好山河。”
马文升在四周瞧了瞧:“你这老东西怎么学不乖。这话放在成化朝,可有的你受!”
“我这身老骨头对陛下还有用,陛下知道了也不过是骂几句,少不了块肉。”刘健毫不在意,“你这位军机处大臣,还是多关心一下水师的动向。东宁伯焦俊消失多久了?新江口水倒灌南京,水师竟然没提前预警。此事就这么算了?”
马文升深深叹了口气:“别忘了你家两个聪敏机灵的孙儿。这事别问,问了也是白问,陛下一定会反问你哪条律法规定水师要预警水灾的。”
黄册库被淹,紧接着陛下便提出取消户籍限制、取消免税权,不得不让他们多想。
说曹操曹操就到。
“刘大人,马大人,东宁伯在外求见。”太医院的药童来传话。
马文升站起:“我出去见他。”
“让他进来,一起坐下喝酒。”刘健笑道。
马文升瞪他:“你这老不死又想干嘛!文武不相统。”
“来太医院,当然是探病的。老夫穷的狠,他来见你想要在军机处夺一席之位,定然带了重礼。见者有份,对半分!”刘健嘿嘿直笑。
马文升翻翻白眼,让药童领着焦俊到后院。
焦俊身后的十几位亲卫手里拎满了东西。进了太医院,见人就送。连领路的小药童都有份。
“两位大人,尝尝我从海外带回来的仙果。”焦俊殷勤地取出纸袋里的猕猴桃。
马文升尝了口:“酸中带甜,挺开胃的。”
“还能榨汁,也可以配上河套的酸奶。多吃能长命百岁。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寒,一次不能吃多。”焦俊笑呵呵地介绍。
刘健拿起比鸡蛋个头大一些的猕猴桃,挑着眉问,“你来探病,就带这些?”
“刘公可别小看它,它可大有来头。”焦俊夸张地说。
马文升和刘健相互举杯小酌,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
焦俊见此招对两无用,一股脑抖了出来。“这是徐福出海专为秦始皇寻找的仙果。多吃真的能长命百岁。”
“东宁伯出了趟海,学会做生意了?想当商人?”马文升脸色一板,冷冷地道。
马文升在兵部尚书位置上坐了许多年,武官们没有不怕他的。
焦俊老实交代:“这可是陛下让我说的。也是陛下让我进京后逢人就送。琼州种植了不少猕猴桃,等着卖高价呢。陛下说,这是收大家的‘智商税’,愿者上钩。”
“智商税?”刘健磨牙,“很贴切。谁不想长命百岁,一定有很多人掏钱买。”
“陛下说让王院判品尝,点评它的益处。在京中拍卖一万斤猕猴桃的经营权。赚的钱给我们水师发年终奖。”焦俊乐呵呵地道。
马文升气得直撸胡须:“原来伯爷不是来探视我们的。好走,不送。”
“哪能啊,马大人消气。”焦俊让亲卫包围了小院,不许外人进入。从其中一个纸袋里取出两个木盒。打开了推到马文升和刘健面前。
焦俊感慨道:“我是顺带来送礼的。这盒宝石请两位大人收下。我出海不到一年,京师变了很多。大家收礼像做贼一样,生怕被抓到。为了给两位老大人送礼,我也是想破脑壳,才想到用送猕猴桃遮掩的办法。”
木盒里堆满散发璀璨光芒的宝石。价值连城的宝石好像不值钱的碎石堆积在一起。
马文升猛然合上木盒:“你又去当海盗了?”
水师冒充海盗抢了海商的事,能瞒得过天下人,瞒不过人老成精的几位老臣。
“这次差点翻船,差点回不来了。”焦俊大吐苦水,“谁知道葡萄牙人那么厉害!火器竟然不比我们的差,海上作战经验丰富,宝船被打坏了几艘,死了不少人。”
马文升听说大明水师差点败给了外国,凶神恶煞地提着焦俊的衣领问,“怎么回事,快说!”
在外威风凌凌的焦俊,面对马文升也只能缩着脖子。“葡萄牙海军的本职就是四处掠夺。水师只干过一次,还是小打小闹。怎么比得过他们。”焦俊一五一十地描述当时海战的情景。
“他们兵卒的水性极好,偷偷摸上我们的船。要不是看到蒸汽机组愣住了,不知道如何破坏,战局真不好说。”焦俊后怕不已。
马文升一掌拍向他:“兵者诡道也,连这个都不懂。丢人丢到海外去!”
“马大人说的是。我们遇到的只是先头部队,以后遇到他们大部队,不知道还能不能赢。”焦俊神情幽怨,“马大人,军机处不能忽视水师啊!大明一半的疆土面朝大海,万一被人从海上攻击,难道要我们退回草原不成?”
马文升沉声问:“你要军机处如何重视水师?”
“军机处七位大臣,至少要给水师一个名额!”焦俊挺直了腰杆说。
马文升拿起猕猴桃,想想不舍得,换上空酒坛砸向焦俊,“给你大爷的。”
焦俊明明是位悍将,硬是被陛下教成了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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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一个都不少
忙忙碌碌之间,时光如流水般游走。朱寿登基四个多月,身上的衣服从的确良换到鸭绒服,一转眼又要过年了。
太上皇的病将养了半年,渐有起色。有精力跑去西郊监督修园子。弘治帝虽然喜欢江南园林,可也不至于亲自去现场监督。实在是因为儿子投了200万两银子修园子,这可是弘治朝一年的国库盈余。
弘治帝登基以来,林林总总的各种花费加起来也没这么多银子。弘治帝第一反应便是修园子的人贪污。自打亲自监督,检查了每批运抵的木材、石材等材料,全都是货真价实。甚至账上的价格比市面上的价格更低。也就是说,正在修的园子,造价远不止两百万。
“儿子送给父皇一座万园之园,汇集天下各类园林之所长。能让父皇即使足不出户,也能赏遍各地风光。这是儿子的心意。”朱寿笑语晏晏。
面对御史的质问,朱寿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朕可花国库一个钱币?你们不是总在外头说,朕在海外光两手倒腾黄金和银子,就能赚四倍的!200万,折一下就是50万。50万多吗?朕给你们50万,你们能盘活受灾的几省民生吗?”朱寿灌了口水,一口气把御史们骂得狗血淋头,“一天到晚的让朕可怜一下受灾的百姓,减免这省的夏粮,减免那省的赋税。光减有个屁用啊!”
“不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予渔’!跟你们这群只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蠢货说不清,你们先学学最基本的经济学,搞清楚国库存在的真正意义!如果国库只是钱庄,还要朝廷干什么!几大钱庄联手就能管理天下!活到老学到老,别仗着自己年纪大不学无术,与时代脱轨。”
朱寿冷冷道:“与其盯着朕的私房口袋,不如好好盯紧民脂民膏的去向。户部核算出浙江布政司的账上有10万两银子不知去向,都察院查出眉目了吗?”
“暂时还没有进展。都察院人手不足,大部分的人都被派到辽东走私案。”戴珊说话的语气弱了一大截。
朱寿抚着额轻轻摇头:“没人你不会借啊!账不符,就让户部的人把帐一笔一笔的对清楚。落实户部没人,朕就从内承运库调。借贷记账法推行了那么久,为什么各地还没有落实。还不是因为加大了他们做假账的难度吗?明年起,哪个地方没用借贷记账法记账,你这个左都御史就呆在那个地方,把当地所有的官员都查一遍。”
“朕修园子的账你们查的清清楚楚,走私案的帐连个大概都没弄明白。难不成查几个平民,还要让东厂帮你们?朝廷的三司放着成摆设!难怪官场贪腐成风。”
“退朝。”朱寿怒气冲冲地回到柔仪殿。
没了外人,他马上换上笑脸。亲自用牛奶和茶叶、酥油,煮了壶地道的奶茶,送到后宫当孝子贤孙。
修圆明园的帐,是他故意流出去的。前期的花费,来自段从山东高门洗劫来得来的赃款。后期的花费,就来自于抄家喽。
他做事向来先礼后兵。这四个月来,没少说‘整肃官场不良作风’的话语。识相的,已经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这不识相的,就更没必要心慈手软。
当皇帝的有条潜规则,不能明着把话说透了。凡事都需要借用官员之口。嘉靖朝的武定侯郭勋能被弄死,就是当时的刑部尚书利用这条潜规则动的手脚。
朱寿虽然脸皮很厚,但这种既要别人家产,又要别人免费打工的事,还是希望有人背黑锅。上次的锅刘健顶了,这次戴珊撞了上来。
直臣有直臣的好处,也不知道别的皇帝为什么那么讨厌谏言的大臣。朱寿希望这种大臣越多越好,他的书写本上写满了近五年的规划,需要不少于十位以上的背锅侠。
便宜老爹的身体是越来越好,而他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全呢。被伤到的‘幼小’心灵,还没被抚慰。
因为新皇动了怒,文华殿廷议早早散了。原本要商议补足军机处大臣、辽东武官,提议朝廷储备粮食填补各地空仓,等等重要的事全部被耽搁。
“陛下嘴皮子溜,左都御史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太上皇千秋鼎盛便让了位,陛下能不尽心尽力的表孝心?修园子的钱又不是国库出的,您管那么多干嘛!”心心念念想成为军机处大臣的焦俊,向戴珊吐出一肚子怨气。
戴珊很冤,他不过是想确认‘皇帝花了200万修园子’的流言是否属实,就被骂了一个早朝。
户部尚书韩文拉走了戴珊。“戴大人,千万别让内承运库的人查账。不只是浙江布政司一处的帐有问题。除了新皇直接管辖的河套,每个地方的帐多少都有点问题。瞧瞧陛下宁愿辽东守备空虚,也不愿放过走私案的每个涉案者。我真怕陛下会换了天下所有的官员。”
韩文越想越有可能。原本他还没有发现,直到陛下让户部整理章程。陛下对他的几次修改都不满意,让内承运库的黄公公好好的给他和左右侍郎三人上课。黄伟借给他们授课的时机,把浙江布政司的帐改成了借贷记账法。很快就发现了纰漏,直接让陛下知道了。
一系列的操作手法非常眼熟,户部被陛下套路了。
“我们就让陛下牵着鼻子走吧。”戴珊摇头叹气地离开。他估计这个年又不好过了。
辽东走私案涉及的人员太广,在朱寿的授意下,先处理了一批走私最外围的低级武官。如卫所的小旗、总旗,营部的队长、哨官等。他们按照查实的涉案金额加倍罚没税款,然后送到密云铸造厂劳动改造。
随着名册上的人一个个被抓,交代了他们所知道的相关人员,真相一步步的浮出水面。在辽东的定西侯和惠安伯查到,走私案竟然与山东叛乱、辽宁女真暴动有牵扯!
消息传回了京师,令无数人惊慌失措。
正在此时,三司抓捕武定侯,判徒刑三年。郭勋恳求陛下恩准,替父坐牢。朱寿首肯。
郭勋下狱之前,劝身旁曾经的狐朋狗友们让自家长辈自首。长辈们没有颜面接受处罚,可以让小辈们出面。若是被查到头上,下场会比武定侯府更惨。
于是,朱寿见到了文华殿前跪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好啊,好啊!满朝勋贵,一个不少。你们拿银子的心真齐!”朱寿气了个倒仰。
他猜到了很多勋贵参与走私,却猜不到所有人都参与了。包括老英国公。
难怪后世明朝一直打不过鞑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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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一片白花花
当太子的时候能偶尔耍耍赖,可当了皇帝就不能了。耍赖的代价太沉重,朱寿自认赔不起。皇帝的金口玉言,就是信誉。如同后世依托信用建立起银行系统一样,皇帝的信誉维系的是江山社稷。
朱寿说了自首的从轻处置,即便满腔怒火,也只能下令各打20军棍放过众人。又因为他让郭勋带过话,勋贵们请罪的时候带上家中身体结实的孩子。有小辈替他们挨20军棍,算是给他们留了面子。
继未登基的新皇在午门被打板子之后,午门迎来了一众勋贵子弟。百姓们又有热闹可看了。
朱寿给王岳交代了重罚,行刑的东厂番子丝毫没有留手。不管勋贵子弟们愿不愿意,一把脱了他们的裤子,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屁股。
当手腕粗细的军棍结结实实打在他们屁股时,午门惨叫连连。
“疼死老子了!”顺利完成镇压西南叛乱命令的蒋博,一回京就被推到午门挨板子。
而在河套驻守的张伦,是被老英国公的一通电话叫回来的。他是有爵位的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只得脱了裤子亲自上场。
张伦闷哼一声:“今天在旁观刑的都是老子,你别瞎叫唤。”
“英国公的屁股真白。”蒋博苦中作乐,偷瞄了身旁行刑的张伦一眼。
张伦狠狠瞪向他:“别忘了你是我的副将。回了河套,本将让众兄弟也看看蒋副将的屁股。”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今天嘛,我们的脸算是丢到了家门口。将军,我好像看到你的未婚妻游家二小姐。”蒋博嘿嘿直笑。
张伦费力地抬头看向人群,当看到熟悉的娇美脸庞,羞得马上低下头。陛下,你可让我等臊死了。
行刑的东厂番子见蒋博笑得开怀,重重一棍子打下去。“蒋将军,你可别害了小的。陛下心情不好,刚听到你的笑声,脸又黑了。”
“以本将对陛下的了解,陛下的心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好。脸黑也肯定不是因为我的笑声。”蒋博反驳道。
趴在他们旁边的惠安伯张伟好心提醒:“别说话了,陛下向我们走来。”惠安伯的儿子们年纪还小,他只能亲自上场。
蒋博马上扯开嗓子喊疼,试图让新皇解气。跟着朱寿时间久的人,或多或少都染上了几分厚脸皮。换来的,是朱寿的亲自行刑。
蒋博泪流满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陛下这次是真动怒了。
在军队中历练过的,自然是不怕这20军棍。在外行军打仗,吃的苦、流的血比挨军棍打严重许多。可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们就惨了。很多人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板子。
“啊啊啊~”叫声一声惨过一声,听了毛骨悚然。
“大老爷们儿叫得比女子还惨。你们丢不丢人!谁在叫多加十军棍。”朱寿气汹汹地说。
被打了还不许喊,被打的人别提有多委屈了。只能咬着袖子不让自己叫出来。一个个用委屈的眼神看向观刑的长辈。
脾气不好的陛下动了怒,谁敢上前求情。
阳武侯薛伦走到刑部尚书闵身边:“闵尚书,我能不能拿回1000两罚银,让我家小子挨军棍?”
同罪不能数罚。薛伦被罚了银,这次就没有挨军棍。
“侯爷,你有胆子就和陛下说。”闵可不想节外生枝。
薛伦发愁:“我就是没胆子才来找你的。马上要过年了,府上一大家子还等着银子买米开火呢。”
虽然他说的夸张了点,事实也相差无几。赤岭马市的粮食炒到了5石一两金子。他把家里的粮食全部运到赤岭贩卖。如果朝廷早些年开设赤岭马市,他们也不必参与辽东的走私赚小钱。
秦和刘大夏致仕后留在京师,闻讯一同来观刑。
听到薛伦的话,秦严厉警告,“陛下不是吃亏的性子。为了维持国内粮价的稳定,陛下投入了巨大的心血。陛下一定会想出反制措施。阳武侯别倒卖粮食了。琼州的猕猴桃将在会同馆拍卖销售权,老夫建议你拍一份。”
薛伦听到秦的提醒,后背发凉,他光顾着赚钱,忘了陛下的态度。
户部尚书韩文拱拱手:“请教老尚书,陛下会如何防止国内粮食外流?是加强关口盘查,还是取消对粮价的维系?”
秦失望地摇头:“怎么连揣摩圣意都不会!怎么当的官。”
“韩尚书看过《商律》吧?商税中有几条特别规定。其中就提到:会依据市场调整某类物品的税收。提高粮食的商税便可。商人们自会衡量利弊。”刘大夏摸着胡子笑呵呵的解释,“税,不仅是维持朝廷的运转,还是指导国朝经济健康发展的利器。”
秦难掩惊讶:“我以为你只懂兵事。”
“活到老学到老。”刘大夏笑答。
秦红翻翻白眼:“常吃徐福给秦始皇出海寻找的仙果猕猴桃,你能活的更久。”
拜焦俊这位猪队友所赐,京师传遍了新皇关于‘智商税’的言论。奈何家中的长辈就是相信这种鬼话,很多人明知付的是智商税,还得流着泪把钱送出去。
陛下赚钱的手段更甚陶朱公。
琼州,曾经天涯海角的穷乡僻壤,硬是让新皇发展了起来。当初做主让出50年管辖权的官员,悔的肠子都青了。
“你们这群蠢货!十几年前的事儿就不和你们计较。从三年前你们跟着朕混算起,哈伦告鲁的金矿、河套的盐池、煤场。这些还没有把你们喂饱?你们还要从走私中获利!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们别再跟着朕了。”朱寿边走边骂。
“陛下,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其实我也没拿多少。只是不拿,辽东的那群人心不安。我们还指着他们守卫疆土。况且别人都拿了,如果我不拿,以后还怎么混啊。”薛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紧紧抱住朱寿的大腿。
朱寿气笑:“阳武侯口才了得,竟然把参与走私拿分子,说得好像别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拿。那就由你代表大家写一封公开信,发表在报纸上,告诉天下百姓你们干的丑事!”
“啊?不要啊陛下。”勋贵们的脸岂不都得丢光。
朱寿一脚踹开薛伦:“皇帝错了要下罪己诏,凭什么你们不能!如果要脸,也就没这事儿了。不但要登报纸,还要在报纸上挂整整一个月。”
“可……”薛龙想推了这件倒霉的差事。
朱寿皮笑肉不笑地说:“再说一句加一个月。”
薛伦闭嘴了。
太子在午门挨军棍是一大奇景。那么勋贵子弟一同挨打的盛况,估计几十年内再也看不到了。京师的百姓又饱了一次眼福。看着高高在上的人被打的屁股开花,他们纷纷拍手叫好。甚至有胆大的讨论谁的屁股比较白。
20军棍一打完,看戏的百姓一哄而散。生怕被勋贵们报复。
但是所有人都想不到,这场热闹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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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大忽悠
午门一顿军棍下去,只是拿点回扣、对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勋贵们安心了。www.uu234.net走私案的几大头子心里哇凉哇凉。新皇的剑正向他们挥来。
“王厂督、牟指挥使,你二人密切关注辽东局势,若辽东有异动速发电报。”朱寿在文华殿办公房下令,谨防辽东出现最糟糕的状况。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在早朝时任何人提出这种建议,朱寿绝对会全力驳斥。当皇帝是需要演技的。
牟斌王岳两人领命离去。
“王厂督,可否听说陛下在军队建立军统的事。”牟斌叫住了王岳。
王岳笑道:“牟指挥使是太上皇重用的人,爷同样看重您的能力。您还需担心军统统领会抢了您的地位?”
他们的运气相当好。太上皇和陛下父子关系融洽,他们不用担心效忠对象更替带来的变动。陛下看重才干和德行,只要有能力,陛下格外给太上皇得用的人几分脸面。
“军统是取代原先的监军。军机处通过了成立军统的提案。陛下几次三番声明各司其职。锦衣卫自然不会给军统制造麻烦。只是有人找到北镇抚司,自称是军统的人。说武定侯世子上交的名册,原本是军统人员辛辛苦苦收集而来。在一次行动中丢失,不知怎么地到了武定侯世子手中。”牟斌放低身段请教道,“陛下今日心情不佳。我也不敢多加打扰,厂督可否知道此事?”
牟斌当然知道武定侯世子手中的名册是陛下给的。若那人说的都是真的,岂不是说明陛下抢了手下军统的功劳?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牟斌可不敢撞到枪口上挨骂。
今日已经有了一位倒霉鬼。阳武侯薛伦提着东宁伯焦俊送的猕猴桃,前往国子监求人写告示书。阳武侯注定会失望。除了陛下,谁有胆子敢下勋贵集团的脸面。牟斌担心他会接到类似的苦差事。
王岳“咦”来一声:“来人可是张洪,张斌的弟弟?”
“不是,对方说他是辽东的普通军户陈三狗。”牟斌说。
王岳呵呵一笑:“张洪的警惕性倒是很高。不知从哪找了个人来试探陛下的态度。陛下的册子是牺牲了很多龙卫得到的。陛下正在找张洪,陛下也想知道张洪的名册怎么会被龙卫得到。陈什么狗的你看着办,陛下只要张洪。”
“谢厂督提点。厂督得空到我那去喝一杯。”牟斌热情地邀请。
成化朝时,锦衣卫被东厂、西厂压制得抬不起头。三家的关系并不好。如今的西厂完全变了味,东厂和锦衣卫的职责范围被朱寿划分得清清楚楚。
锦衣卫主管社会安定,东厂主管信息搜集。只有当东厂获得皇帝的手令,才可以越过锦衣卫行使执法权。没有了冲突,两家都愿意给对方行方便。
王岳的小眼睛笑成一条缝:“等辽东事了,杂家一定到北镇抚司大醉一场。”宫里进了酒,可让他们这些嗜酒如命的人苦不堪言。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去,让一瘸一拐走向文华殿的郭勋频频行注目礼。皇帝最忌讳手下人结党营私,东厂和锦衣卫的头子关系好,不会引起新皇的忌惮吗?
“劳烦大人通报一声,郭勋前来面圣。”郭勋对文华殿外的府军前卫卫士毕恭毕敬。
刚在北镇抚司大牢待了两天,便发生了午门集体挨军棍的事。新皇轻罚了勋贵,自然也轻饶了牵线搭桥的武定侯。郭勋在北镇抚司挨了20军棍,就被放了出来。
新皇兑现了对他的承诺,私底下挨的20军棍水分十足。他能自己走进皇宫谢恩,其余的人都被抬回了家,没个十天半个月休想下床。
“你来得正好。朕正缺人办事。”朱寿笑容可掬地接见了郭勋,“听你家那位江湖术士说,你对天师道有所了解。天师研究院当众表演的几个忽悠人的法子,你都弄清了里头的门道。”
郭勋弯着腰回答:“民间妖术横行。无知百姓把妖术信以为真,被骗了钱财乃是小事,被逆贼煽动对抗朝廷却是大事。学生不才,想学会妖术破妖道们的把戏,为江山稳定贡献一份力量。”
“孺子可教也。你对段的妖术有何见解?”朱寿笑问。
郭勋心中一惊,小心谨慎地回道,“山东的百姓没见过广播喇叭。误以为能让全城都听到的,真的是天道的声音。若他们听过了广播,便不会这么以为。虽然不知道逆贼是用什么方法搞到的广播,想必是类似的原理。”
“或许吧。我们做事要知行合一、实事求是。朕没见过,不能妄下断言。唯一能确定的是,段懂得妖术不少。”朱寿叹了口气。
郭勋心下思量了一番,试探地问,“陛下提及逆贼,可是要学生去破逆贼的妖术?”
“哈哈哈,让你去破妖术之前,得先抓到段的人。”朱寿苦笑。
郭勋愕然:“朝廷没有抓到逆贼?那被关入舍利塔下的是……”
“是冒牌货。”朱寿拍着郭勋的肩膀亲密地说,“朕收到消息,段那厮躲到了辽东。辽东现在风声鹤唳,朕派人去一定是抓不到段。武定侯和辽东武官们关系密切,人脉很广。正想让你去辽东把段抓回来。”
郭勋吓得脸都白了。
朱寿安慰道:“去了辽东,你就说名册是朕逼着你说出去的。你把那本名册给他们,让他们根据字迹找到真正的撰写人。你除了去找段,还要替朕安抚辽东军心。你说动勋贵们主动自首的效果很好。朕在依法治国的纲领下,对大家轻拿轻放。辽东的事,也可以这样处理。”
“告诉他们,只要人还在,抄家没收的财物能赚回来;到铸币厂做苦力,也有被释放的一天。朕的目标是让大明的堪舆图比元朝更广,让世界遍布华夏子孙的脚印。朕需要他们替朕打江山呢。”
郭勋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陛下提出依法治国,就不能轻放走私案的参与者。等这些人在铸币厂劳作几年,天下人自会忘了这件事。
“学生照办。”郭勋信心满满。
朱寿对自己的忽悠神功相当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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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冰桶挑战
这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朱寿爬上了文华殿屋顶。宫里找不出一坛酒,他只得自食其力。从云南送来甄选‘草原丝绸之路拳头产品’的各类货物中,取了烟丝,再从书房拿了宣德纸,自制了卷烟。
用火折子点燃卷烟,吞云吐雾抽了起来。到了大明折腾许久,终于抽上烟了。
他大力推销云南普洱茶、云烟、翠生玉,有了这三种影响后世的商品,就不用过多担心云南的发展。仓廪实而知礼节,经济发展了、百姓生活好了,那群土司就蹦达不起来。如果李东阳再搞定了安南,西南不但不会拖累大明朝,反而将成为新的商贸中心。
可是辽东和东北,他至今没有下定决心该不该大力发展。东北黑土地的粮食养活大明1/3人口,这让女真人心思活络了起来。他到底应该如何对待几十万女真人?
后世女真人入主了紫禁城,他能改变这个宿命吗?
原本大明对女真人也是非常提防,把山海关建得像铁桶一样。要不是吴三桂打开山海关,女真人只能绕行九边,从大同宣府等地寻找薄弱口入关。
假如没有李自成的农民起义,明军也不会让女真人打的还不了手。
说到底还是大明内部的原因,造成了外族入关统治中原的局面。但女真人也不能不防。看看和大明斗了200多年的蒙古人,最终还是选择和明朝握手和谈。
他杀光了女真人,或许还有其它外族入主中原。最重要的,还是要提升军队战斗力。最重要的,是提升武官的地位。
朝廷重文轻武,弄的天下文人只会八股,忘了六艺中还有的射、御。可那群武夫就是扶不起的刘阿斗!
他的强捧武官计划刚刚实施,武官们的尾巴都要翘上天。那一副副贪财贪欲的嘴脸,让他想揍人。至少也要围一块遮羞布吧?他在文华殿翘二郎腿开朝会,还得用桌布挡一挡。他们到好,恨不得把家里的家具都镀上一层金。
朱寿正思考着朝廷大事,突然从天而降倒下一股水,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11月的京城,虽说比东北暖和,可一桶水放到室外,也是能很快结冰的。
冻死他了!
“哪个王八羔子不想活了!这是弑君!弑君!”朱寿急忙爬下屋顶。
由于身上衣服湿透,沉甸甸的,身体又冷得打哆嗦,脚一滑,往地上摔。
“陛下,你……你胖了。”赶上前当人肉垫的江彬爬在朱寿身下哼哼唧唧。
朱寿气得嘴唇抖动,不用猜,这水一定是江彬让人浇的。敢在文华殿洒水的,只有负责他安全的府军前卫指挥使。这混蛋,他要,他要。北风呼啸而来,朱寿抖成了筛子。脑子也抽了筋,一时间没能想出报复的手段。
被江彬推开的谷大用,赶紧把朱寿扛进屋。生火炉的、拿换洗衣服的、请太医的,文华殿里的内侍和卫士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这大冬天的,可别给落下病根。各位大人,麻烦让让。”闻讯赶来的高凤被探病的官员们堵在门口进不得。
高凤急得跳脚,恨不得把围观的官员赶出去。可这里是文华殿,算是外朝,他的手没那么长。
内阁和军机处在文华殿左右偏殿办公。刚听到人喊文华殿失火,马上看到陛下浑身湿透地从屋顶掉下来。一群人一头雾水地看了场热闹。
杨廷和和高凤打招呼:“王院判正在医治陛下。陛下被抬进去的时候,还有力气骂人。麻烦高公公待会进去问问,陛下近日闹得这出,又想搞什么事?”
不是他们不担心新皇的健康。而是他们想担心,也担心不起来。
新皇被谷大用抱进屋,在太医赶来的这段时间,他们在门口远远听到陛下中气十足的骂人声。骂江彬不稳重,骂谷大用抱他进屋的姿势不对,骂皇家研究院为什么要发明救火车,骂内侍端来的姜水太苦……实在不像身体出现大问题。
“喝什么药,朕不喝!谷大用,你去乾清宫向太上皇讨些茶来。朕喝茶,用茶气驱散体内的寒气。”朱寿坚决反对喝药。
中药不是喝一天两天就能喝好的。生一场病,在去除病根之前,他会先丧失味觉。他这个九五至尊,也就在吃的上面能考究点。
如果不让他满足食欲,他会丧失当皇帝的**。皇帝真不是个好职业!365天,全年无休。出了房门,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要三思而后行。一个无意之举,能引发一场小震动。
听到陛下的骂人声,高凤也不急了。应下了杨廷和的请求,他摆开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架子,由内侍开道,不紧不慢地从众位官员身边走过。
正好有事进宫求见的辽王,见大家好奇,摇着头啧啧有声,“陛下富有四海,何须为了搂钱,作出损害龙体之事?”
自从韩王、淮王玉牒除名判处死刑,宗室们吓成了鹌鹑。辽王想给新皇拍拍马屁,等辽王府一帮不听话的小子犯到陛下手上时,他好求情。
“辽王知道内幕?”宗人府宗令晋王问。
晋王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新皇身边。唯恐还有弹劾宗室的折子递到新皇面前,宗室的脸面可经不起打了。
辽王拿出朱寿做的卷烟抽了一口:“这是云南产的云烟。云烟可是好东西,一口下去解百忧,快乐似神仙。陛下说,把烟丝做成香烟贩卖出去,会形成一座源源不绝的金矿。要是报纸上刊登‘陛下在文华殿顶偷偷抽烟,被误以为着火淋了个透’之类的消息,云烟必将闻名全国。”
“不仅仅是一座金矿。只怕不亚于盐税。”被刘大夏、秦等烟鬼传染烟瘾的梁储,一脸肃容地说道。
大明的盐税占了全年税收的一半。如今酒醋面局把店开到了乡野,少了中间抽成的商人、层层剥削的权贵,盐税的税收稳定增长。
周经失笑:“你们还漏了,刚才陛下宁愿要喝茶,也不想喝药。”
“有陛下在,我等在任期之内不必为了国库无钱而发愁。大家都散了,出去该怎么说,心中都有数了吧?”屠威严地扫视众人。他对新皇富国的举措,从来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官员拱手:“下官明了。”
陛下为了宣扬云烟,大冬天淋了个湿透。他们出宫多唠叨几句,是应尽的义务,这也是为强国富民出一份力。
“阿嚏!”朱寿感冒了。
因为生了病,还不肯吃药,周围伺候的内侍多了一倍。他一走动,几十号人哗啦啦地围上来。他嫌他们烦,想到集义殿避避,却被官员们劝了回了柔怡殿。
“大明官员也有主动让皇帝休息的一天?”朱寿大感意外。召来王岳问话。
听到王岳汇报外头对云烟的追捧,朱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谁说他是故意的?明明是天降横祸!
想到还没找江彬算账,朱寿背着手来回踱步。“传朕的口令,为了锻炼府军前卫的意志,每个人都要参加冰桶挑战!”
第449章 朕相信自己
大冬天的让府军前卫的卫士在室外淋水?军机处一众领兵几十年的将领表示:这不是特训,这是虐待。www.uu234.net
“阿嚏,这是考验大家的意志力。将士要有铁一般的意志力。”朱寿拍拍胸脯,“朕淋了一车的水,不还活蹦乱跳的。阿嚏~”
马文升上下打量了一下朱寿,对被太上皇派来伺候的陈宽说,“麻烦陈公公去请太医,陛下好像烧的不轻。”
朱寿嘴角一抽。将近80岁的老臣一点都不可爱。打不得骂不得。朝廷为什么没有建立退休机制呢,马文升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打算退休?
“陛下,虽说府军前卫是您的亲兵,臣等人不该多管闲事。陛下深知人性,应明白上行下效的威力。卫士们大多是大同宣府等北方的精兵,于河套杀敌而不败,全是身经百战的悍兵卒,自是不怕淋水的。可若是其他将领们效仿,普通士兵们又有多少能挨得住冻?万一造成伤亡,陛下‘不杀伯仁,伯仁也会因你而死’。何况……何况陛下锦衣玉食,身体自是极佳。您用自身类比他人,也是一种‘肉食者糜’。”许进不急不躁得一一道来,把道理分析透彻,很有说服力。
在京的最后一位军机处大臣彭清连连点头:“许大人说的是。倘若让榆林卫大冬天淋水,只怕也会倒下大半人。”
朱寿背着手,绕着三人打转,摇头晃脑地道,“今日听三位爱卿的谏言,朕倍感欣慰。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朕身上小毛病不断,需要各位爱卿时常规劝。常有人说朕冥顽不灵、顽固不化,朕实在是冤枉。今日朕就听从了三位的建议,取消府军前卫的冰桶挑战训练。马大人,朕也是能听得进劝的人,您出去帮朕多宣传宣传。”
马文升脸皮抽动,抬头盯着大殿的房梁猛看。
“马大人,满朝就属您宣扬云烟最为积极。朕让您宣传一下朕的好话,您怎么这副表情。”朱寿斜着眼看马文升。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帮大臣们的打算。眼看烟税将成为朝廷的一大支柱,云烟的售卖成了一块唐僧肉。他取消了盐引,茶引也在他的示意下名存实亡。怎么用怎么可能搞出烟引,扰乱正常的市场秩序。
坐在朱寿这个皇帝的位置上看,明朝的心学能取消朱理程学大行其道,本质的原因是发达的商贸。心学就是道貌岸然、追名逐利的官员身上的遮羞布!
“老臣历经四朝,刚正不阿的招牌不能砸在陛下手里。老臣每天都要抽一口烟,身体力行的向人推荐。老臣对外宣扬陛下善于纳谏,陛下以为多少人会信?”马文升直言不讳。
新皇喊出了依法治国的口号,在约束官员的同时,也约束了他自己。许进提到‘上行下效’,也正是这个道理。这是刘健拼去首辅位置,也没达到的目的。
就为了这一点,哪怕新皇打着‘依法治国‘的旗号把官员大换血,也是值得的。
新皇在算计他们的同时,他们借力打力,也在算计着新皇。能让满朝文武齐心协力、拼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惨状,也要一同算计的皇帝,除了太祖和永乐帝,就只有这位了。他们老了,这位还年轻。能在他们闭眼前,让这位自己把自己约束住,他们此生无憾!
朱寿只翻白眼。
他大爷的!皇帝真不是个好职位。什么九五之尊,明明就是受气的小媳妇。做了皇帝才几个月,他就憋屈了好几次。江彬把他浇湿了,因为职责所在,朱寿不能罚他。一旦罚了,宫中卫士谁还敢毫无顾忌尽心尽力守卫?今日三位军机处大臣压根不是为了府军前卫求情。而是要让他意识到:当了皇帝不能任******戴皇冠,必受其重。他朱寿能承得住让一万万子民过上好日子的重担,可不会让自己憋屈得英年早逝。太祖和永乐帝杀伐果断,肯定和他有一样的脾气,不是受人气的主。
“传令下去:为了迎接新春,与民同庆,朕要举办冰桶挑战。参加冰桶挑战的,每人赏一个银币。被水淋生病的,归还一个银币。若是不生病的,赏50个银币。赏金从内库拨出。”朱寿笑眯眯地说,“另,把大冬天被水淋不生病者登记在册。这些都是当兵的好苗子。绝对会成为精兵!”
“小的立刻去办。”因为改造期间表现良好,张永被朱寿召回了身边。专门负责打理朱寿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杂事’。
朱寿得瑟地坐下,翘起了二郎哼起了小曲。“莫听穿林打叶声,何方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这首苏轼的《定风波》,生动形象的表达他的毫无惧意的内心。满朝的官员反对他又如何,天下多的是当官的人。总能选出一批好用的官。
“呼呼呼~”马文升抚着胸口喘粗气。难怪刘健那老东西不愿意从太医院出来。他刚出来又要进去了。
朱寿停了哼曲,佯装紧张,急呼太医。
这下,连彭清和许进都要得心绞痛。碰上这样一位新皇,够他们头疼了。
朱寿暗中很是畅快。笑一笑,十年少。这些犯病的官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尽忠。
“不好了,陛下!”刚被派到东厂负责无线电通讯的刘孝大呼小叫地闯进来。
刘孝是宫里的老人,无缘无故不会如此失态。马文升用控诉的眼神看向朱寿,猜测新皇又要搞事。
朱寿摸了摸鼻梁,他这算是‘狼来了’的报应吗?官员们总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无限放大。他哪来那么多精力搞事!他已经懒得骂刘孝了,骂了马文升也以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什么事儿?”朱寿有气无力地问。偌大的大明,每天都有不好的事发生。
刘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军统北方站发来密电:辽东有大规模军队调动。有一支军队堵在山海关外,关里的人到不了关外,关外的人也进不来。”
躺在许进怀里哼哼唧唧的马文升立刻跳了起来:“辽东一定是反了。马上调重兵协防山海关。”
“造反谋逆是大事。京师没调查清楚,空口白牙污蔑辽东。辽东的兵不反也要反。”朱寿严厉呵止了马文升的命令。
马文升气急:“陛下就对辽东军那么有信心?”
朱寿眉头一挑:“朕对自己有信心。”他大权在握,就算辽东反了,他也不怕。
马文升三人同时感受到了一股王霸之气扑面而来。
三人对视了一眼:“臣遵旨。”
第450章 艰难的选择
辽东军反了吗?说实话,朱寿真的不相信。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辽东的冬天比京师寒冷,别说打仗连出行都难,不占天时;堵了山海关,关内想出关需要绕道。可别忘了,大明还有水师。水师火炮齐射辽东军怎么挡得住?一旦水师登陆成功,辽东军必败无疑。何况辽东旁边还有个东北。东北已经在武靖伯的掌控之中。不占地利;现任辽东都司指挥使杨玉是蒙古达官,并非辽东当地人。军机处的定西侯、惠安伯,还有三司的官员。一大堆人盯着,不占人和。
他在辽东军安插了军统人员。若真的有人调兵造反,军统会紧急联系他授权处置叛逆。无法联系他,也会酌情处理。关键时刻宁愿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人。可是军统的报告模棱两可,估计连军统都没弄清楚真相。
朱寿打着喷嚏,胸有成竹坐镇文华殿。廷臣受他影响,也都处之泰然。在廷臣们的影响下,京官们也是各司其职。京师一切井然有序,没受山海关异动的影响。
所谓上行下效,便是如此。朱寿再次感慨,皇帝真不好当。
“爷,您该吃药了。”陈宽端着熬好的中药,目不转睛盯着朱寿。
便宜老爹专门把陈宽派来盯着他喝药。倘若他不听话,便宜老爹会亲自来监督。
朱寿闭上眼,视死如归灌下一大碗中药。“天师研究院什么时候把药剂药丸研究出来?朕下次生病,不想再喝苦药。”朱寿非常怀念西药。中药真苦。
“呸呸呸,童言无忌。”高凤哭笑不得,“爷少说些不吉利的话。”
朱寿无语:“生病是正常现象。没什么不吉利的。”必须要开启民智,摒弃落后愚昧的思想。在民间很多人认为,人生病是因为撞了邪。宁愿请巫师,也不愿意看大夫。
刘健收到消息便从太医院疾步走回了文华殿。瞧他步伐矫健的样子,哪有病人的模样。
“陛下可接到军统、东厂最新的情报?”刘健急忙问。
朱寿不急不躁地回:“暂时没收到。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若辽东真有反叛,他们早该回了朕。要不然,就是反叛已经被定西侯平息了。”
刘健深深吐了口气:“陛下,若山海关外的军队是定西侯调集的,还有一种可能。”
朱寿眼孔一缩,惊得站起。
此时的辽东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辽东都司堂内聚集了辽东都司的实权人物、从京师来查案的官员。屋外虽冷,屋内有沼气供暖,四周摆放着煮茶的火炉。身着羊绒衫、棉衣的众人四肢暖和,心里却是哇凉哇凉一片。定西侯、惠安伯、辽东都指挥使杨玉等武将一脸凝重。都察院的右都御史顾佐、刑部右侍郎王鉴之、大理寺杨珠等眉头紧皱。
王守仁步伐沉重步入堂内:“启禀诸位大人,药方无效,又死了上千人。”
王鉴之急拍大腿:“诸位,我们不能再拖了,必须上报朝廷。我曾任郧阳抚治,对成化年间陨阳发生的事调查的清清楚楚。前兵部尚书项忠,就是刚开始的时候对瘟疫处理不及时,酿成了30万民众暴亡的惨事。先帝压下了此事又如何?青史白纸黑字,记录了清清楚楚。项大人再如何了得,这身污名也是洗不脱的。难道你我也想如此留名青史吗?”
“王大人调查了当年的事,也应该清楚瘟疫爆发的缘由。先帝一纸强令陨阳流民迁徙。先帝压下此事,能压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您难道忘了民间是如何评价先帝的?”定西侯沉声道,“新皇要彻查走私案。我等压着几百号武官准备回京。可谁会想到有人染了瘟疫,一路行来传染了多少人。幸亏我等没入关,若是把瘟疫带入山海关,我等便是罪人。”
新皇处理走私案时不留情面。押解的武官几乎人人身上留着和鞑靼拼死搏斗的伤疤,各个战功卓勋。本就颇有非议。若闹出瘟疫的事传回京,新皇将如何自处?新皇毕竟年幼,临时继位不到半年。
坐在角落的一位公公阴着脸,尖着嗓子说,“咱家的职责仅仅是负责电台。陛下三番五次申令我等不得干涉地方事务。按理说,说今日这场面咱家不该开口。可那些犯官骂的话,诸位都听到了吧?他们不服陛下优待投诚的鞑靼人,甚至骂陛下数典忘宗!要咱家说他们都该死,说不定瘟疫还是他们故意得的。大冬天瘟疫横行的情况少之又少!他们是故意要给陛下身上泼脏水。”
王鉴之唉声叹气地坐下。
东厂公公的猜测不无道理。他身为刑部侍郎,不敢让属下人查瘟疫的源头,也是怕坐实了这种推测。陛下只是让武将们到铸币厂劳作,若是知道了他们故意散播瘟疫,按照律法可判死刑。这群武将常年驻守边疆,保家卫国、劳苦功高。他也不忍见他们尸首异处。
“陛下彻查走私案,是恨极了军队的**。军队要是败坏了,富裕的大明会成为四周狼群的猎物。小官不认为陛下做错了。”王守仁辩驳道。
辽东都指挥使杨玉心疼的都快哭了:“话虽不错。可王参谋要知道,朝廷有钱有粮也是近些年来的事。辽东时不时要应对鞑靼的掠劫,军屯的粮食根本不够大家吃。朝廷经常拖欠军粮和兵饷。阎王都不差饿兵啊!将领要让手下人拼命,还不得想办法养活他们!虽然走私了,可从没有人敢贩卖铁器。就连粮食,都是近一两年宽裕了才卖的。”
“他们这群汉子没死在鞑靼人手里,到死在我手里了。”杨玉捂着脸大哭。
在场的武将无不是一脸哀伤。瘟疫先死的,是最后一批押解的四品以上高级武官。他们很多人世代居住在辽东,几代人为了保家卫国流血牺牲。没成想……
“陛下对朵颜三卫,比对我们好多了!”辽东都司的一位都指挥同知哭着道。他没参与走私案,是因为家里的父兄挡下了一切。
东厂公公怒目而视:“你可对陛下不满!”
“公公,在这个时候,就别计较这些了。”顾佐劝下了东厂公公,“弘治12年我曾到辽东调查‘朵颜三卫叛乱’一事。辽东都司的人的确杀良冒功。你们扪心自问,就没做错?功是功,过是过。陛下如果因为你们的功劳而无视你们的过错,如何治理万里江山。”
定西侯长叹一声:“大家表态吧。是否上报疫情。或是学当年项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