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怼
李绩淡声问道:“你是四派中人?”
海游道人背手而立,“非也,贫道孤家寡人,云游一方!”
李绩再问:“此事与你有关?”
海游潇洒的一拂袖:“无关,但天下事天下人管得,替人解决纷争,乃我侠义之辈本份!”
海游道人话音未落,眼前忽然剑光闪动,他也不畏惧,自做这一行以来,类似的危险他已经历过无数,能支持他走到这一步的,便是他习自阿陀难宗的独门炼体之术--金刚锢。
这是他年轻时的一段机缘,凭得此术,无数企图偷袭他的修士都会铩羽而归,反而更增添他在谈判周旋中的筹码。
但李绩的出手又岂有那么简单?剑光方出,人已随形而动,出现在海游道人身前,海游方想遁开,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仿佛定在这个空间一般。
画剑为牢!
李绩玩惯了近身,他这次却没掏剑,而是左手一伸,已用左臂夹住了海游的脖颈。
直到此时,海游仍未惊慌,他的金刚锢虽然会使身行移动反应受到削弱,可单论防御力,却不是普通炼体术能比拟的,他也曾凭此术接过元婴修士五成功力一击,结果却是安然无恙。
在海游道人看来,对方钳制住他完全没有意义,即不能对他造成伤害,反而影响了自身的行动力,而且有这么大一个定时炸弹带在身边,对远程剑修来说就是个拖累。
他在等着对方掏剑捅刺,然后会很期待对方捅刺不入时的惊讶和慌张。
但李绩的后续动作却不象个剑修,而是象个体修,他用左臂夹住了海游的脖子,同时默运玄功,全身法力改以雷霆之力运行!
左臂夹脖的目的,外关穴和清冷渊两穴与海游道人接触,形成闭合回路,仗着法力精纯磅礴,雷霆之力一运,连带着海游道人全身经脉,这股无比的酸爽立刻让海游道人陷入无限制的颤抖颠烁之中,金刚锢顷刻便被破得干干净净。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就是一息的变故时间,那孤烟子嚣张的冲上前,一把夹住海游就象夹住一只小鸡,
然后,破口大骂,
“你奶奶个熊,我把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长的跟沙皮狗似的,是谁给你的信心,也敢出来管你阿爷的闲事?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老子不杀车不杀船,不杀店不杀脚,偏偏最恨干中介的!”
李绩这话可不是在开玩笑,这些替人铲事平事的修士,便如凡世的牙行捐客皮条子,又哪有一个是好人了?干的都是左右通吃,扇风点火的买卖。
多少小门小派,家族观寺,在遇到劫难时没他们参与还有一线生机,有了这些货色掺在其中,那才真是敲骨食髓,家破人亡;否则,你以为这些人闲的没事到处与人说合平事是高风亮节,我佛慈悲么?
被李绩夹在手臂中的海游道人是听得又惧又怕,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个外表粗豪没有心机的剑修,内里却是如此的阴险狡猾,雷霆为万法之首,诸法皆避,若是外界雷霆打来,他的金刚锢还能抵挡一,二,可象这种发自经脉共振的雷霆之力可怎么挡?
李绩御使雷霆数十年,若加上时间比例的话已超过二百年,早已习惯了这种电疗的感觉,海游道人则是大姑娘上轿,平生第一次,开始还想反抗,可雷霆之下,颤动的他浑身酥,越就越提不起法力,越提不起法力就越被颤得更。
等李绩骂声一停,海游已被电的如没骨肉一般的瘫成一条,双眼无神,口吐白沫,出气比进气还多……
李绩松开手臂,改以手掌扼住海游脖颈,拉到自己身前,下面的话与其说是说给已经神智不清的海游听,不如说是说给对面的十来个金丹听,
“行侠仗义?我呸,凭你们也配!老子生来不玩虚的,无非是看上我辟邪的地盘弟子联盟位置而已,有特娘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想要就来拿便是,打赢我你是我爹,打不赢我是你爷,多简单的事,修行界凭的是拳头,比的是本事,遮遮掩掩,装什么圣人前贤?”
话未说完,手中一拧,已彻底结束了可怜的海游道人的痛苦之旅,在金丹消湮天象中,一把将尸体扔出百丈,扔到十二个呆若木鸡的金丹面前。
“皇剑,大鼓,圣火,鸣剑,这四家与我辟邪有缘,其他想趁火打劫的,想想后果,现在走,老子权当不认识你,等稍刻动起手来,便今日杀不得你,以后老子也一定找上门,照顾你满门!”
恐吓,威胁,偷袭,滥杀,谩骂,粗野……几乎所有修士都应该避免的不良品格都在孤烟子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验,理论上,这样的修士又怎么可能得寻大道,证得金丹?
但天道往往就这么的不可理喻,这人不仅是金丹,还是金丹中少有的斗战犀利的强金丹!这从他抓到海游道人的短短几息中便能得到验证。
大名鼎鼎的海游,风风雨雨混迹千岛域数百年,经历过无数危险风浪的他,就这么被人当成死狗一般的蹂躏,从头到尾大家也没看出这孤烟子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功法来,就这样简简单单的……
平常,才更让人觉的可怕,觉的深不可测,因为你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还有,沙皮狗是什么狗?
没有人离开,不仅仅是四派金丹修士,也包括前来助拳的四位所谓的名望之辈。
这不是面子问题,而是有关道心的问题,趋利避害是常识,可迎难而上更是本能,
金丹修士,就没一个是在退缩中成长起来的,否则,他们都过不了成丹天谴那一关!
李绩对此早有认知,他也从未想过就能凭此吓退十数位金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如此一来,投鼠忌器之下,在杀死自己之前,是没人会跑下去进辟邪山门搞风搞雨了,虽然他装的不在乎,可一个宗门,终不能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
长啸一声,身化虹影,李绩飞剑群兜头杀去,人也紧跟着疾扑而至,
“来来来,让阿爷看看,六十年未回,千岛域可曾还有铁血英雄?”
第437章 乱战一
这次前来方壶岛的金丹,基本已是藻海四派的全部实力所在。
皇剑门是其中实力最强大的,四名金丹一个灵寂,前次被李绩杀了二个,这次剩下的三个全来了,以天安道人为首,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替代辟邪的位置,占据辟邪的贝场,同时为两位师弟报仇,属于最坚定的灭辟邪派。
圣火门有四位金丹老祖,明火已死,这次便来了二个,他们和皇剑门同进退,一旦成功贝场的利益有他们的份额,所以也是不遗余力的。
大鼓山三位当家,老三黑羊被俘,事后有秘信传来,知道黑羊道人无恙的两人自然也就不会尽全力,当然,作为海盗出身的他们也谈不上什么信誉,李绩若不支,他们不介意最后踩上一脚,李绩若反胜,他们就旁观,总之一句话,让皇剑和圣火去打生打死好了。
鸣剑屿就来了一位--血痕道人,他是血见的师兄,一个清高孤傲的剑客,鸣剑屿仅凭二位高阶修士便能在藻海占据一席之地,其实基本是全凭他的威名,灵寂修为,剑术犀利,单论斗法,连天安道人都要弱他半成;
血见道人当初参与此事他是不知情的,正在闭关参悟中,不过即出了事,兄弟情深的他也只能随队前来。
血痕是唯一一个非常明显的站在一旁,只观战不出手的修士,一方面是因为师弟血见还在辟邪手中,投鼠忌器,另一方面,一向孤傲的他,是看不上这种以众凌寡的行为的,也只有他,才敢于把这种态度明明白白表达出来。
四名被喊来平事助拳的金丹倒是很投入,也许是海游之死刺激了他们?也许是不能容忍李绩的威胁?面对这样一个人物,他们做出了最本能的选择--杀死他!
一行人因为要聚集人手,来得虽然有些仓促,但准备还算充分,修士这个职业,对斗战是充满敬畏的,他们很清楚一个未知的强者,一些未知的秘术的可怕,不重视的话,分分钟身死道消,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前次的仟皮,双环,明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方才海游道人之死更是给他们敲醒了警钟。
在天安道人看来,此人之能,在于两方面,一为飞剑犀利,剑光分化造诣极深,二为有炼体之术傍身,不惧中等程度的伤害,擅长近身,故此,他们针对性的得出了自己的结论--限制!
除去死鬼海游,清高的血痕,十一名金丹中有五位拥有结界之术,剩下的六位也各有其单一的限制之术,李绩飞剑一出,金丹们按照事先定好的顺序,先后在李绩扑上的路线上依次施放结界。
这是个很有效的策略,虽然李绩遁速极快,而且行踪不定,但向前的目的总是明确的,在躲过三个结界后,终于还是被第四个结界罩定。
这是个弱水结界,出自皇剑门一名金丹之手,主水行,迟缓,腐蚀,飞剑在其中运行,威力速度也大不入前,是个对剑修很具针对性的结界。
但事情总有其反正面,结界这种东西,也有其片面的一方面,首先,结界不可叠加,也就是说,李绩被罩入弱水结界后,其他金丹的结界就不能再对他起作用,直到弱水结界消失为止。
其次,在结界中,李绩受到制约,结界主人攻防提升,这点很肯定,但对结界外的修士来说,他们要攻击李绩,也必须首先要击破结界的阻挠,或者可以理解成,十分攻击力,在通过结界时可能已经减弱了三,二分才能击打到李绩身上。
所以,李绩也干脆不急于脱离结界,这种程度的结界,和佛子莲花的没法比,甚至和以前死鬼虎虢道人,血河道的血河结界相比,也不过稍强些,鼓足全身法力便可硬闯,或者使用内景剑替术;
问题在于,出去之后呢?必然还有其他的几个结界在等着他,就不如留在弱水结界中观察一下,
战斗,离不开准确的判断,李绩战前法螺吹的山响,但只要斗战一开始,立刻便变回了那个冷静从容的轩辕剑疯子。
十一名修士的攻击扑天盖地的打将下来,有皇剑圣火修士的全力一击,也有如大鼓山那般的留有余地,李绩因为空间受限,行动迟缓,大部分攻击都只能凭自身防御硬抗,即使他防御了得,金身坚固,也被击得气血浮燥。
但首先坚持不下来的,却未必是他!
而是那个施展弱水结界的皇剑金丹!
他的结界从来只考虑结界中被困的修士,又何曾考虑过结界外还有十名修士猛攻?
李绩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修士的结界,在消失前是会对施展结界的修士产生负面影响的;如果是修士主动撤去自己的结界,这个影响会很轻微,如果是被他人强攻所破,那么影响就要相对大些,法力会瞬间波动不稳,神魂会短时间产生黑视现象。
有经验的修士都会很注意这点,这名黄剑金丹同样如此,他判断自己的结界还能在坚持二到三息,到时自己主动撤去结界,由其他修士的结界顶上,那么一切都没什么影响,不过是下一个轮的攻击开始而已。
但李绩岂容他的心思得逞?他在结界内挨打受剑,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在对方以为结界还能坚持二,三息时,李绩骤然发动,浑身法力一收一放,鼓动间,借助外面修士攻击的帮助,立刻把弱水结界击得粉碎,
同一时间,一抹剑光明亮璀璨,瞬间飞向正经受结界破碎反噬的皇剑门金丹,威力之强,远超先前,连破此人数道防御,在胸口炸出一个大洞……
羊角术,准确的说,是变异的,阉割版的羊角术!
李绩在轩辕剑会上曾经施展过羊角术和立二拆三的组合剑术,但当时让大家津津乐道的,是立二拆三无视防御的神奇,关注之前羊角术的,其实并不太多。
李绩此次施展羊角术,没有刻意追求极致,也没那份凄美的意境,只是比正常状态下的发剑威力大了七成,即使这样,也不是千岛域一个中小门派修士能抵御的。
第438章 乱战二
“师弟小心……”
天安道人大吼,但他的提醒不过和李绩的飞剑同时到达,一切终归无用,皇剑门一门五金丹,现在便只剩下了二个!
李绩因把注意力放在斩杀皇剑金丹上,在结界破碎的一瞬间遁行有了一丝的迟缓,旋即陷入另一个修士的结界中,这是一位助拳金丹的结界,很特别,很少见的一种空间结界。
空间,正常情况下不是金丹境界的修士能完全掌握的结界,因为这个阶段的修士对大道本源,空间本质,神魂自控的掌握还远未成-熟,但万年来,一些类空间,假空间,破碎空间结界被聪明的人类修士创造了出来,效果各有其妙,也算是修真发展史上结界类的一大流派。
当初玉清门虎虢道人施展的就是一种破碎空间结界,当时心动的他还是借助一件灵器的帮助才施展成功的;这位助拳的金丹施展的也是破碎空间结界,他和虎虢的区别只在于,他是全凭自身法力秘术,而没有借助任何道具。
破碎空间结界,是金丹修士能施展的空间结界中最简单的一种,整个结界由无数不稳定的细小空间裂缝组成,对阻断神魂延伸有很强的效果,处于此结界中的修士能自如调动身内法力,却几乎很难以神魂操控,一句话,有威力,却没准头,这对剑修来说很要命。
经过上一次结界失败的教训,外面的金丹们也不再轻易攻击处于结界内的李绩,他们担心自己的攻击会加快空间结界的崩塌,这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几乎所有法修都停下手,在空间结界外准备另外的结界,只有几名剑修,因为飞剑对结界的稳定影响不大,才能继续攻击,这样的处境下,李绩需要承受的压力变小了很多,这也让他有机会施展自己的另一个绝技。
他是人,不是神,即使周围的都是小门小派金丹,其战法战术也远不是前海琼礁那些没见识的海妖能比的,尤其是他还需要隐藏大部分真实实力的情况下,他已感觉到了一丝吃力,不过好在,这个空间结界来的正当时。
数息后,意识到李绩的飞剑已开始空有其威,却无有其神,助拳的金丹长出一口气,终于把这头老虎圈住了,剩下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在外面剑修的帮助下,怎么慢慢把这孤烟子磨死,这人攻击虽失了准头,但防御却异常的坚韧,也不知他一个剑修,是怎么把体修锻体之法修炼到如此地步的?
……天空上的战况,辟邪山门内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低阶修士门住呼吸,祈祷他们的门派柱石能反败为胜,
就连上高道人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冷汗,他自忖自己若处身在这个境地,除了鼓足法力硬闯结界外,恐怕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是,闯出去之后呢?还有另外的结界,这根本就是个死循环!
黑羊道人同样很矛盾,他即希望这个杀星早早被杀死,又不断想起这人给自己描绘出的美妙前景,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接受?
脖子仰久了,他稍稍改变了一下姿势,却发现一只锐物正顶在腰间,耳边传来单青衣清冷的声音,
“再动,扎死你!”
黑羊道人欲哭无泪,这是他未来的妻子啊,就这么对待他?
他可不知道这位妻子在两个女人中也是攻的角色,未来真成了亲,谁扎谁还两说呢!
……众人的等待并没有多久,李绩在结界中再一次发狂般的四下胡乱出剑,因为其剑光分化之多,又好歹知道助拳金丹的大致方位,所以还是有数道剑光直袭而来,这种程度的攻击,这位金丹的防御还是能接下的,
就在他好整以暇的出一连串符,接下飞剑的攻击时,突然身体一震,满脸惊疑中,目光开始变得呆滞失神,
一枚飞剑突如其来,自他后心入,前胸出,炸开一个大洞,自始自终,他也没搞明白这枚飞剑是何时发出?又是怎么骗过他的感知?怎么准确找到自己的?
空跃杀剑!在空间结界的掩护下,神鬼莫知!
这一趟,真的是来错了!
空间结界崩塌,李绩干脆站在原地没动,挑衅的看着众人,现在的对手,除了一直在旁袖手旁观的血痕道人,包围着他的,也不过只剩下九个……
“圈天圈地,能圈住老子的结界还没研究出来呢……怎么的?下一个结界在哪?来来来,继续!”
不算海游道人,接下来被击杀的两名修士都是结界的施放者,很明显,每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在空间结界消失后,所有的金丹都下意识的采取了同一个动作--不再施放结界,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倒霉蛋!
大鼓山老大隐晦的向老二使了个眼色,事至如今,他已很明白,就凭自己这些人,在这个恐怖的剑修面前恐怕是讨不了好的,即如此,又何必再出死力呢?反正提前已有了交易。
和他们有同样感受的,还有剩下的三个助拳者,都是明白人,眼里不揉沙子,谁强谁弱嘴上虽然不愿承认,可心里却是明镜似的,斗战至今,为争那口意气已无必要,接下来要考虑的,是怎么体面的退走,然后离这个怪物远远的,这才是修士的生存之道!
一旁观战的血痕道人,是唯一看出点蹊跷的,这源于他深厚的剑术基础,在那个孤烟子身上,他能感觉到一股隐藏极深的危险,
虽然整个过程此人似乎都在被动之中,但其实不过是表象,这人根本就是游刃有余,在扮猪吃虎,所以他的每一次反击都毒辣的恰到好处,一击致命,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很庆幸自己旁观的选择,并由此怀疑,这样的人,真的是出自辟邪这样的小剑派么?便是云顶剑修,自己也有幸见识过几个,都完全没有此人给他的压力之大!
李绩呵呵一笑,
“阿爷我说过,等我主动出手,在场诸位是一个也别想置身事外,现在老子的话依然有效,端看你们的选择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回应,直接冲着天安道人就扑了过去,随着他的,是漫天飞舞的剑群流光!
第439章 乱战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选择随着环境局势的变化而变化,坚持也是有底线的。
大鼓山两人是最先做出自己选择的,作为海盗,他们没有死守信义的习惯,打的过打,打不过跑,才是海盗生存的不二法则,所以,两人拉开距离作了壁上观。
他们的选择马上影响到了三位助拳金丹的心态,血痕一直在旁观早就让他们心生不满,现在大鼓山再退出,你让他们三个怎么选?正主儿都怂了,他们这些助拳的还拼个屁啊,于是干脆利落的遁离,远走,消失不见,真正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好手。
于是只剩下皇剑门二人,圣火门二人。
在围攻中,心不齐是大忌,那意味着没有配合,没有奉献;真正的传承大派,战阵中必有敢死之士,象李绩这种情况,只需一,二人舍得皮囊死战相缠,剩下的一鼓而上,而不是互相观望,李绩也只能望风而逃。
可这次围攻,谁肯奉献?谁该奉献?谁愿奉献?
李绩的飞剑死死缠住天安道人和另一名皇剑金丹,这是他的主攻目标,另外稍带着两名圣火门人。
战斗并不轻松,和十数名不拼命的金丹战斗相比,与四名拼命的金丹死斗要更困难些,李绩略占上风,但要完成击杀,要么凭精纯的法力耗下去,要么尽出绝技。
李绩选择了第三种做法,他神识传信了大鼓山的两个贼头,以及血痕道人。
数息过后,在一次大范围的攻防转换之后,圣火门两人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被大鼓山两名贼头拦在外围,旁边一侧,血痕道人也隐隐的逼了上来,两人心中一沉,知道大势尽去。
“两位道友这是何意?我等联盟未尽全功已然成为笑话,这,这同室操戈让人如何看待大鼓山?”一名圣火修士还在尽最后的努力。
“所谓联盟,无非是利益;现下辟邪的利益已不可得,联盟还有何存在意义?”大鼓山老二笑道。
血痕道人逼上前,遥指两人,他的话就要更直白些,
“剑即出鞘,便需见血!劳师动众又岂可没有收获?辟邪既奈何不得,皇剑便是下一个选择,总要让大家有口肉吃!
你我即曾为盟友,我等也不为已甚,二位道友就此离去,圣火还是圣火,我保证你等地位与以前一般无二,但二位若坚持,那说不得,我等便要吃第二口肉了。”
二名圣火修士默然,血痕的意思很明白,即瓜分不了辟邪,那么瓜分曾经强大的皇剑门也是好的,他们圣火门在其中分不得,只能以保存门派实力为先;至于皇剑这口肥肉,最大的一口一定是辟邪。
“是,是他的意思?”
一名圣火修士看向另一侧正激战的三人,似乎不分上下的战况,突然间有惨叫声响起,莫名其妙的,皇剑门就剩天安道人孤家寡人一个了,大势已去。
血痕心中的主意更坚定了些,这个孤烟子,战斗方式非常独特,与人斗战仿佛永远是平分秋色,甚至还落在下风,但随即的出手,必取人命?便如一条阴冷的毒蛇盘躯以待。
他当然不知道,这根本不是李绩习惯的斗战方式,只不过要隐藏的太多,所以不能尽展,还因为手段丰富,所以一旦看准机会,必一击得手,这种别扭的方式,倒成了扮猪吃虎的典范。
“是,藻海之域,未来已属于辟邪,这一点二位道友要明白,顺势者存,逆势者亡,如何选择,勿需我再多说吧?”
两名圣火修士互视一眼,满脸的无奈,一番折腾,还折了个明火,真是何苦来哉?也不再多话,遥遥一楫,远遁而去。
四派之士,再加五位助拳,来势汹汹,谁又想得到半个时辰之后,便只有个领头的天安道人还在苦苦支撑?
大鼓山两个贼头和血痕道人,即已明了自身位置,也不再遮遮掩掩,羞羞答答,干脆的占定战场四方,遥遥封死了天安道人的所有退路。
事情既已做下,就一定不能半途而废,天安必须死,否则未来倒霉遭报复的,未必是辟邪剑派,恐怕是他们还更有可能。
事到如今,三人总算有机会静下心来,塌塌实实的体会两名内剑修之间,生死一瞬的精采斗剑。
李绩不过才入金丹二十年,天安道人则是老牌的灵寂修士,但在斗战中,却完全看不出明显的境界差异,而在剑术层次,基础剑术的比拼上,李绩更是稳稳的压制,无论天安如何变化。
随后的斗战中,天安几乎展示了数百年修行中所有的剑术技巧,秘术,绝技,皇剑门本门秘传的皇临天地,三皇叩天,大朝皇音……得自他处的爆炎剑,鸿飞渺渺,暗刺魂……甚至有偷自云顶的剑技秘术海天一色……
但所有的这一切,在李绩的千篇一律的基础剑术面前,皆黯然无功!
李绩未使用任何剑技密术,不是他装,而是在周遭三人六只大眼眼睁睁的盯着时,他实在是没机会偷偷使用秘术一击而定,说不定其中哪个眼毒,就看出某个漏洞了呢?
所以只能拼基础,剑速,剑频,剑光分化,所谓绝技,就是基础的升华,当基础远远碾压对手时,那些所谓的绝技也就没有了意义;李绩虽然成丹日短,可磨练剑术的时间可不短,保守的说,因为九宫界的存在,他练剑至少也在二百年以上,再加上轩辕更全面的体系,更高深的功法,更广博的秘术,天安道人的被碾压也就尽在情理之中了。
旁观的三人看得很震惊,身为金丹,他们非常清楚这种平淡的基础碾压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两人间根本不在一个战斗层次!
秘术呢?在弱水结界明亮璀璨的突起一剑呢?在空间结界全无征兆,阴狠毒辣的杀着呢?
同为内剑修的血痕是越看越心惊,天安道人之强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认为自己比天安是要强过一丝的,但现在看天安拼命,他才发现天安之强,恐怕还在自己之上,尤其是一些从不露于人前的秘技,自己要是对上,恐怕会手忙脚乱的吧?又怎么可能单凭基础剑术便牢牢压制?
这人,真的只是个普通中型门派的修士么?他在南罗洲究竟经历过什么?没听说南罗洲有什么了不得的剑修传承啊,如果是去的北域还差不多?
北域,轩辕?血痕道人心中一震,直觉上他意识到了什么,但又全无证据,这种事可不能乱想,更不能乱说,否则不仅是自己的命,恐怕整个鸣剑屿的命都在旦夕之间。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早已故去的师傅,一生未入金丹的老人,在评述天下剑派时的遗憾,憾不能有机会一窥轩辕剑术的奥妙,并在玩笑中和他说过:其实辟邪剑派祖上,也是轩辕出身呢!
第440章 灭派
天安道人越打越绝望,他这辈子,在斗战中没遇到如此无力抗争的局面,他想拼命,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自己一个灵寂修士,在面对一个金丹时竟沦落到如此地步,说出来有谁信?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渐渐疯狂的天安不由得大声呼出了一直以来的心中所想,这其实也是所有在场诸人的心中所想,一个远游的游子,在宗门危难之时忽然回来并剑术大进,这种童话,对严谨的修士来说,没人相信!
“我说老子是青空一鸦,你信么?”
李绩调侃道,时机已至,他开始逐渐加大飞剑上的力度,这人留不得,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天安道人却不给他这机会,他看得很明白,助拳的死的死跑的跑,大鼓山鸣剑屿干脆反水,连最后的亲善盟友圣火门都选择了退缩,他还剩下什么?
那个大派的承诺么?皇剑门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一切的承诺也成为了空谈,看现在无人到来的情况,已说明了一切。
皇剑门走到这一步,门派高层除自己之外,已经死伤殆尽,灭门灭派是必然的,仅靠自己一个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么?况且,今日的死局自己恐怕就逃不出去,眼前这个恐怖的剑修不说,外围还有三名虎视耽耽的曾经的盟友,久经修真界风云的他太明白他们心中所想了,想自己死之心恐怕还在这孤烟子之上。
“孤烟子,我在地下等着你,看你还能嚣张到多久?”
天安道人自爆了,这是他的尊严,随着他的死亡,立派二千年的皇剑门也进入了灭亡倒计时。
天下门派,分分合合,起起灭灭,藻海的变动,在青空世界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罢了。
天安的悲壮,李绩毫不动容,门派争伐这种事,做错了,选择错了就得死,可没有怜悯在里面。
“各位,我听说三皇岛风景优美,物产丰富,不如你我携手一游?”
李绩邀请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今日一战,很快便会传遍藻海,然后向整个千岛域发散,所谓夜长梦多,消息一旦传开,闻到血腥味的门派修士还不知有多少,就是皇剑门门内弟子,恐怕也多的是卷门产外逃的弟子,所以,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控制。
几人纷纷点头,这是题中之议。
辟邪剑派当下便纠集起数十名精锐的低阶弟子随李绩出行,大鼓山,鸣剑屿也不是没有人手,他们前次被俘的修士这次正好用上,黑羊,血见重获自-由,又各派弟子速回本门纠集人手,就为了在第一时间吃最大的一块肉。
李绩,血痕,血见,黑羊,以及另外两名大鼓山海盗头子率先出发,金丹修士的速度不是低阶弟子可比,先行前往就是要封住皇剑门弟子可能的出逃之路,对门派来说,三皇岛附近海域的贝场是块最肥美的收益,但这东西背不走带不动,皇剑门本身的门产库藏也是个不可轻视的数目,不容忽视,所以要首先处理。
六人一路遁行,大半日便到了三皇岛,皇剑门显然还没得到消息,山门虽大阵全开,但并无慌乱的迹象,六人也没冲下去动手,只是站定山门上空,遥遥罩定。
金丹,在一方海域好歹也是有身份的,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直接的入室抢-劫,这都是低阶弟子的事,脸面,总是要讲的。
六人沉默以待,良久,憋忍不住的大鼓山老二鼓起勇起问道:
“孤烟子道友,不知三皇遗产,这个,如何分配为好?”
李绩一笑,“我这人,行事没那么多的讲究,喜欢直来直去,便分成三份,一家一份可好?”
这不是李绩穷大方,他也很清楚如果按功劳出力多少来分,最正常的分赃方法应该是辟邪占一半,其他两家分另一半,真这么分,另两家也说不出什么。
但是,问题在于除开他李绩,辟邪实在不是个强大的门派,连个正常的金丹都拿不出来,分的地盘大了,怎么管理维持?难不成让他李绩三天两头的出来解决麻烦?
三家之中,其实辟邪距离三黄岛最远,远不如另两家来得便利,就不如现在让些利,彻底把这两家拉下水,不仅平日的贝场维持可以借助尔等,未来有什么异常,三家的利益也会联系的更紧密些。
否则未来一旦有麻烦,别人一定会说,辟邪占的好处最多,贝场最大,该由他们先顶上,那还不把他李绩给烦死?
故此,好处一边多,未来的麻烦大家一起上,谁也别想闲着,平白的利益又岂是那么好拿的?
对这个孤烟子如此大方的提议,大家都很惊讶,不过细想想,似乎这也很符合性格粗鲁口无遮拦的莽汉行事方式,只有血痕道人有些犹豫,不想接下这看似便宜,但未来还不知会有多少付出的好处,但他一个人,也架不住大伙的意见,于是分配方案便这么说定。
又过去一日,来自辟邪剑派,大鼓山,鸣剑屿的修士开始陆续到来,甚至还有些听到消息企图来打秋风的散修游道,不过在看到六名金丹高据上空时,打野食的也只好散去或者在周边游曳。
皇剑门的护山大阵没坚持多少时间,不是法阵垃圾,而是人垃圾,没有金丹修士的主持,这样的大阵根本就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三家弟子们兴奋的一鼓而入,开始了这场谁都没想到的饕盛宴。
当一个门派面临灭顶之灾时,真正是考验人性的最好时刻,对此,有过类似经历的李绩是深有所感。
皇剑弟子中,有奋起拔剑的,有懦弱投降的,有宁为玉碎的,也有委屈求全的,有慷慨激昂的,也有暗待以后的,当然,也有如当初李绩一般,企图卷款外逃的,不一而足。
如果你心软,在这里可以看到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其中不乏意志坚定,一心向道的好苗子;但现实,永远要比理想来的更残酷,也不是每一个一心向道的人都有走下去的机会。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第441章 云顶来客
距离藻海那场诡异的翻盘已过去了三个月,藻海海域已彻底平静下来。
麻烦的事情很多,贝场的管理,皇剑门弟子的甄别处置,相对来说,财富的分配反倒是件容易之事;不过这和李绩没多大关系,他是甩手掌柜,任事不管,一天到晚,不是周游各岛领略美景,就是品尝美食以满足口腹之欲,倒也过的逍遥。
方壶双依月前已经嫁了过去,只不过近些日子没见到黑羊,也不知这位老兄娶亲后过得怎样?是否由黑羊变成了绵羊?或者,懒羊羊?
千岛域从总体上来说,属于浅海,海妖稀少,而且层次较低,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但凡人类活动频繁的地方,其他物种都处于萎缩灭绝的状态,所以,海域实际上是比较安全的。
李绩每日游逛在海域上,范围早已超出了藻海所属,出行的时间也由一开始的二,三日延长到现在的八,九日才回,这是他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让辟邪剑派的修士熟悉他的修行风格,未来他还会把这时间提高到一次出行几个月之上,到那时,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返轩辕了。
不由得他不这样做,正大光明的对外宣称去外域游历,就一定会有牛鬼蛇神来打辟邪的主意,不是他对辟邪的感情有多深,实在是好不容易救转过来的门派,还有天梯名额,也不忍心就白白放弃,重建,比救转还要麻烦许多。
关键是,要等辟邪剑派下一代弟子崛起,还不知要等多长时间,所以,一定要给周围势力一个错觉,孤烟子喜好游历,但又不会离方壶岛太远,一个随时可能杀回来的强金丹,也是很有威摄力的。
这一日,李绩远游回岛,还未走进独属于自己的那座静室,已有弟子急忙忙的拦住了他,
“师伯,有云顶来客于三日前来我辟邪,诸般无礼,说是为两位师妹而来,现在已过三日,越发的暴燥,您看……?”
李绩皱眉道:“不过几个小修,你们也应付不了?”
那弟子面红耳赤,“师伯,除了那两个对师妹心怀不轨的云顶弟子外,还有他们的师傅千骑上修!”
李绩不耐烦,“头前带路。”
云顶剑宫等了这么久才现身,也不知存的什么意思?若只为两女,他们应该早来才是,现在人都嫁过去了,难不成来舔涮锅水的么?
藻海在千岛域边缘,位置上距离阿陀难宗更近,所以李绩不认为这些人是来兴师动众的,更大的可能不过是一种试探,至于女人,借口而已,否则他们应该找大鼓山黑羊去,这也是李绩把这两名奇葩的女弟子嫁给黑羊的原因,总不能让他闲着?
还未接近大殿,就能听到里面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慷慨激昂,
“上高掌门,我和师弟即早已递上拜贴,这婚娶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您这不声不响的就把两位师妹嫁与他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却把我云顶置于何处?”
李绩走进大殿,其行甚速,殿中央一名英俊伟岸的修士正口若悬河,主位上高道人一脸的和稀泥的表情,侧面一名高瘦老者则闭目养神,似乎他的弟子大放厥词与他无干似的,只在李绩走进时才睁开双眼,但还未开口,
“啪……”
李绩老大一记耳光扇了过去,身形不停,直走到上高道人身旁才停下,直到此时,那名云顶弟子在空中打了十数个滚之后,才重重落到地上,不仅牙全脱落,便是全身经脉也如被人抽了筋般的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力气?
“师兄,这是何人,敢在辟邪撒野?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容得这样的小杂碎没点规矩!”
上高脸上一黑,心话我也想扇,却不能如你一般扇完了杀完了可以一拍屁股跑路走人!
“师弟,勿要鲁莽,这是云顶上修千骑道友,是来我辟邪做客的。”
“哦?如此口气,我怎么听的象是上门讨债的一般?千骑道友?不识得,不过是不是上真,却要做过一场才知道!”
千骑道人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不过终究是大派高人,金丹心性,转而异色全无,和风细雨道:
“这位,便是最近在千岛域大名盛传的孤烟子道友吧?久仰,久仰,早闻道友豪迈直爽,今日一见,果然是剑修风范,不虚盛名!”
李绩故意一掌,又言语狂妄,这一试,便知道此人前来恐怕是试探拉拢之意,更甚于兴师问罪。
点到而止,却也不能真的恶了这千岛域的剑修龙头大哥,背后下黑手可以有,但面子上一定要做足了功夫。
“原来真是云顶千骑道友,失敬失敬,小道脾气直,不能自控情绪,还望道兄海涵。”
转向那个哼哼叽叽爬不起来的云顶弟子,
“看在千骑道友高面上,老子也不追究你言语无礼之过,不过有些事咱们还是要说清楚的好;娶妻也好,纳妾也罢,贵在真心实意,总不能你一纸拜书,别人就要等你一辈子?若是这般可以,老子向天祷告欲娶天下美人儿,是不是天下女子都要等着老子?
你们即有意迎娶,那便是一家人,辟邪便也是你的家,老子也是你的爹!家里有难,你爹有了难处,怎的却不见你们出面帮衬一,二?
现在可好,你爹熬过来了,你们却又旧事重提,这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只想脱裤子爽快,不管提裤子争杀?你出去问问,这天下当爹的,有愿意把闺女嫁给这等狡猾之徒的么?
你爹我……”
“师弟,师弟……”上高道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拦住他,这疯子满嘴爹老子阿爷的,又不知把人得罪到何等程度。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伙根本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把他轩辕和云顶的恩怨纠纷,远远凌驾于辟邪剑派的利益之上,你指望他好好说话是不能的了,没立马操刀子就上恐怕也是忍得不轻,这要让他继续胡说下去,辟邪立刻便要和云顶硬对硬的碰上,这怎么能行?
第442章 粗人
“师弟,千骑道友当面,不可无礼!”
上高道人装出一副薄怒的样子,云顶他得罪不起,轩辕更是不敢得罪,都是活祖宗啊。
“咦?我怎地无礼了?千骑道友大派高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若有女儿,也不会嫁与如此没担当的废物!”
李绩一转身,脸上象换了一副面皮似的,笑的格外的真切,
“千骑道友,你要多担当啊,想我辟邪危难之机,几派联手攻我,无凭无援,也只好卖女求生,实在是没办法,当时情急之下,莫说两个区区女子,便是我自己,要有人要,都想卖了去求得一,二强援;也幸亏那大鼓山黑羊,好色无谋,目光短浅,这才缓了过来,我等小门小派,难啊!”
李绩一番胡搅蛮缠,撒泼打滚似的言语,即暗示了云顶某些行为的不道德,又千骑留下了面子,让他一时间也发作不得,泼皮似的作派是有底层智慧的,关键是你得塌得下这张脸来,李绩无所谓,因为他觉的反正放下的,也是孤烟子的脸,是辟邪剑派的脸,和他是没毛关系的。
千骑仍然保持着笑容,虽然笑的有些僵硬;这孤烟子当面指桑骂槐的意思他如何看不清?当时拔剑斩了这厮的心都有,但他不能这么做。
此次前来,门派的意图便是要稳住此人,稳住藻海;前期的布置本来天衣无缝,辟邪消亡也是板上钉钉之事,可没想到不知从哪个旮旯钻出这么个怪物来,完全打乱了云顶的布置。
云顶距离藻海甚远,因实力对比悬殊,附近云顶剑修也有些松懈,故一桩美事,竟被孤烟子翻盘。
千骑心里是很愤怒天安的无能的,这么多的金丹,竟然被一个远游的剑修挑了,最可气的是,第一次失败后,不知对手虚实,不懂进退,为了所谓的面皮虚荣,竟然在不通知云顶的情况下发起第二次征伐,结果搞得个全军覆没,门派灭亡。
事已至此,本来小门派之间正常的争伐,已经搞的千岛域人尽而知,那些和尚的目光也必然有些关注,这种情况下,云顶再次出手已不可能,只有派出人手来安抚,调解;至于下一次的动手,没有个数十上百年的过渡,不等事件完全平息消湮,又怎么可能冒然行动?
自己一堂堂云顶修士,在千岛域人人尊敬的地位,却要在这小地方,忍受这妄人的胡言乱语,粗口秽言,一想到这,就不由得千骑不心生郁闷。
“师弟,莫要再乱说话,千骑道友宅心仁厚,心胸广阔,不与你一般见识,换个人来,便你这张嘴就要闯大祸!”
上高道人是关心则乱,及门派生存,不由得他不小心翼翼,却完全失去了修士应有的洞察判断。
李绩斜了他一眼,这个上高有些鲁钝,不过他这番言辞放在此时,倒也恰到好处,真要是辟邪仅存的两位金丹都对云顶不敬,那指不定一贯强势的云顶会采取些过激的手段。
“还不让我说话了?”
李绩面色不豫,拂袖而去,嘴里仍然无法无天,
“孤烟子嘴无遮拦,常使人厌,便不在这里给贵客添堵了,道友在此放宽了心住,其他的小道帮不上忙,若想与人斗剑争锋,尽可来寻我,必不至贵客失望!”
千骑道人微笑不语,虽然这蛮人确实可恨,又给了他们一行一些排头吃,但现在观辟邪形势,倒也并非无可乘之机?掌门力弱而隐忍,长老势强又嚣张,这其中如何挑拨离间,还需要人教么?
……李绩在大殿没有过多停留,他不确定几名云顶修士中,有没有参加过二十余年前轩辕剑会的,虽然他现在和彼时已经变化了很多,但小心些总是好的,所以,借一怒而遁。
云顶剑宫,和阿陀难宗在千岛域关于一些中小门派之间的争夺中,就象轩辕和沧浪在北域的暗斗一样,不能大打出手,却可凭些小手段零敲碎打,在保证不引起大派之间大纷争的前提下,尽量拉拢些力量靠近自己的阵营。
这也是很多中小剑派能独-立在千岛域生存的原因,云顶,也远没有轩辕在北域那样的底蕴和势力。
所以,辟邪剑派在未来数十年内应该还是安全的,至于那两个女弟子,自有黑羊去操心,吃都吃了,分担些压力也是应该的,从李绩把她们送出去那一刻起,他便打的这主意。
对两女不公?修真界不存在这问题!终归是要嫁人的,为什么不嫁个更有潜力的金丹?在辟邪剑派内部消化是最糟糕的选择,毫无益处,修行这么多年,如果有看上眼的也早就嫁了,何必拖到现在?
爱情,在修真界是种奢望,修士之间,生命不对等,境界不对等,追求不对等,空谈感情又有何用?
被李绩一番胡闹,也许是觉的面子上挂不住,或者是觉的有了应对辟邪的新方法,云顶数人当天便离了方壶回转,但在辟邪剑派中下层修士中,师伯孤烟子的形象更加高大。
铮铮剑骨,这就是低阶修士们的理解,并由此在辟邪剑派低阶弟子中兴起一股粗豪风气,张口老子,闭口阿爷的比比皆是,在对外相持中,也更加的强硬和不讲道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晚间,上高道人找到了李绩,“道友,我白日所言,并非有意……”
李绩摆摆手止住了他,这个上高道人性格偏,也不知是怎么走到现在金丹剑修这一步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一心为门派,我也不来怪你。
但你要明白一点,轩辕派我来,也是为了辟邪能够生存下去,在这一点上,你我并无本质的区别;问题在于,你我为达到同一个目标,彼此采取的方式可能不同,你保守,我进取,如此而已。
这世界上,万物竟存,有的对手,你忍让分润可能会有效果,但有的,你却需强硬,甚至要打疼了它!”
上高道人赦然点头,“小道有些想当然了,处事也总想着处处留下余地,现在看来,反倒让他人起了心思。”
李绩淡声道:“辟邪剑派,是辟邪的,现在是,未来也是,说句不好听的,无论是轩辕还是我个人,都从未把辟邪放在眼里,所以,你实在勿需过多考虑那些不该考虑的。
正如你求助那刻起,轩辕便只有一个要求,必要时,为我轩辕前站,契约即成,你也否认不得,不过你勿需担心,真的有那一天,你觉的云顶还有继续存在的可能么?”
上高道人长叹一声,“是,是我想多了。”
第443章 航行
没过几日,李绩悄然离开方壶岛,又开始了他的游历旅程。
这一次,他换乘了商船,商船非方壶岛首发,而是始自数千里之遥的尖哨岛,目的地是更远的梵净岛-阿陀难宗山门所在的大岛。
千岛域因为地势之利,航运业极其发达,舟船制造更是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动辄二,三千料的巨轮在这里并不罕见;商船的运营方式也很灵活,很少单纯从一岛到另一岛的单程输运,而大多都是行程上万里,一路在数十个岛屿停靠,即补食物淡水,又装卸货物特产。
当然,这样的行程不是普通船主能自行安排的,在千岛域,有大型的船社联盟负责船只港口运营,论实力,只在阿陀难宗,云顶之下,只不过是纯粹利益的组织,不传承信仰而已。
李绩所乘的商船,便是船社联盟下的一条大型客货商船,行程几乎横贯整个千岛域,因为在方壶岛有停靠需求,故此李绩才能在上面搞到了一个上等舱位。
他是匿名上来的,因安全因素考虑,长航商船对客人身份审查格外的严格,但作为方壶岛地主,辟邪想造个假又有什么难的?所以这一切措施,不过是针对凡人百姓而言,对修士基本就形同虚设。
不过话又说回来,又有几个修士肯忍受海船的缓慢?自己飞行快速自-由,又没什么风险,何苦和凡人们挤在一起熬时间?
能坐的起这种远洋商船的凡人,基本非富即贵,穷人大都会选择那些四,五百料的中小货船跑跑近海,千岛域是浅海,风浪有限,五百料中型船也尽够了。
大船自然有大船的排场,不仅装饰豪华,设备齐全,而且最关键的是,船上还有修士卫护,修士来自船社联盟,防海妖是虚,防人才是真。
在千岛域,没有纯粹的海盗,这种引人注目的职业一旦让人发现,基本就是个被围剿的下场,两个大派为了自己脸面,也不会允许这样的组织正大光明的存在。
虽然没有专业的海盗,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修真门派又几乎个个都是海盗!无论是门派行为,还是修士个人行为,这样的抢劫屡禁不止,上万年来,从未改变过。
只不过象一些正规的门派,比如辟邪,皇剑,鸣剑屿等,有自己的传承,有贝场,有地盘有人口,他们扮演海盗的机会就很少,门派不允许;另外一些,比如大鼓山之流,不擅经营,传承日短,就更热衷于依靠劫掠来发些小财,但不管是谁去做这种事,隐藏行踪,改变身份之类的伪装都是必须的,否则一旦泄底,大家都倒霉。
李绩的上等舱,铺设豪奢,面积虽不大,但一应用具应有尽有,而且看床上铺设,都是崭新未曾使用过的,这样的服务,在前世也就那种豪华游轮才有吧?
商船还有特等舱,听说还有使女侍候,即侍人还暖床,李绩本打算尝试一番的,可惜特等舱有限,早已客满,也是个遗憾。
他在这方面没有洁癖,却有自己的原则,比如,宁可花钱找乐子,提裤子不认账的那种,也不愿意沾染上如方壶双依那样的女修,就是不想牵扯太多,倒和双依奇葩的趣味没什么关系。
豆腐庄离开已超二十年,再有四十年便是下一个轮,在感情上他实在不想背负太多,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安然。
航行的日子有些无聊,李绩也没兴趣去结交那些凡人中的大人物,完全没必要,现在认识了,再次见面恐怕就只能看到对方的子孙,仙凡之间的沟壑,不是轻易能抚平的,情绪投入太多就越伤感,于修行无益。
所以对修士来说,入红尘很容易,既然入了,当然要全身心的投入,否则没意义;但要脱出红尘就很难,那不是一句说走就走的事,需要割舍很多的东西,亲情,恋情,朋友情,兄弟情……一个处理不好,心境崩溃,万事皆休!
李绩不会刻意投身红尘,他更希望自己从未离开红尘……他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修成一块没有感情,没有好恶的石头,所以,有条件时,他总是很喜欢在红尘中打打滚,搜寻美食,遍尝名酒,去娱乐场所找找小妞,这让他能感觉到自己活得很真实。
他很喜欢就近,面对面的去体会凡人的生活,却从不把自己丢进去,这是他的体验方式,能否有效只有天知道,自己高兴就好。
于是,商船上的旅人们都知道船上又多了个怪人,不太爱说话,却喜欢倾听,好奇船上每一件新鲜事物,哪怕是水手们如何扬帆,如何起锚,他最愿意做的,便是站在商船允许客人活动的最高处,呆呆的看着大海,有时一看便是一整天。
于是便有了传言,科考失利,感情纠纷,兄弟阋墙等等不一而足,便有好事者来给他宣讲人生哲理,更有个住特等舱的豪商直接把使女推给他,说什么春风一度,便什么忧愁都忘了,让他哭笑不得。
好心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时间长了,见怪不怪,大家终于确定这人也不是那种随时准备跳海轻生之人,慢慢的也失了兴致,旅行便在这种鸡毛蒜皮中缓缓渡过,每到一个新地方,不断有客人下船,也不断有新客补上,慢慢的,李绩竟成了这艘商船最长的船客,也再无人对他好奇了。
从尖哨岛到梵净岛,海船大概要走半年,对水手们来说并不如何艰难,因为其中要停靠的港口便有十数个,淡水菜蔬无忧,不过这么远的距离对修士,尤其是剑修来说,不过是御剑七,八日的路程。
这样的时间对比,可想而知,船上除了一,二个卫护的修士外,是根本就不会有修士存在的。
二个月后,航程已过大半,这是一段相对比较空阔的海域,前后岛屿都在七,八日航程外,天空中飞来五名修士,罩头蒙面,不用问也知道,海盗来了。
第444章 解决
商船上没有多少惊慌,千岛域的人们都知道这些海盗向来是劫财不劫人的,而且即使劫财,劫的也是修真界的物事,普通凡人的财货这些海盗是看不上眼的。
所以,不少旅客都站在船舱外,静待一场海盗和商船卫护修士之间的战斗,能看到仙人打架,这张船票真正是值回票价了。
真够胆大的,也不怕误伤?李绩也是站在三层船舷看热闹的人之一,不过他是另有目的。
商船的卫护修士是两名心动修士,莆一升空,感觉到对方强大的灵压后,两人都苦了脸色,对方五名修士中有金丹!
一名金丹,四名心动,这架没的打!
两人也是卫护多年的老手,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做什么,什么是没意义的;所以两人一往东,一往西,是开遁就跑。
护卫是老手,海盗同样如此,海盗中金丹拦住一个,另外四个圈住另一个,没费什么功夫,海盗没下死手,护卫更是惺惺作态,很快的,被人制住的两名护卫就被扔在甲板上。
这便是海盗抢劫的真实现状,没有生死相搏,也没有鸡犬不留,船上更没有隐藏的和尚老道书生高手,这些都是话本中的臆想,是勾引买书人的噱头,以千岛域之大,同时在海上的船只成千上万,别说是船社联盟,就是云顶和阿陀寺加起来,都不够卫护的。
这种事,是公开的秘密,对千岛域的土著来说,再正常不过,所以凡人们悠哉游哉的敢于在船舷上看把戏。
再珍贵的财物,和修士的生命比起来也不值一提,而且真正珍贵的东西也是修士用纳戒运输,怎么可能用海船?所以护卫们一看差距太大,也就不会真正下死力保护。
海盗同样如此,抢劫杀人,和劫掠财物是两个概念,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刺激那些大组织的神经,闷声发小财不好么?
外域客对海盗的理解总是停留在杀人如草介,什么价值连城抢什么这样的误区里,这是根本性的错误;海盗也是有脑子的,他们很清楚什么可以抢,什么必须让,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才是安全生存下去的至理。
所以,在千岛域绝大部分抢劫事件中,其实过程都是很和-谐的,这不得不说是个讽刺,但存在即有道理,无论是海盗还是护卫修士,辛苦修练数十载,可不会为了一些低阶灵矿法物去拼命,尤其是在这种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
即使在李绩的前世。法制社会,不管是媒体官方,在公民遇到抢劫时也提倡不反抗,不刺激,甚至习惯带着小额财物以满足抢劫者的要求;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一百个人中也遇不到几个反抗的,生命之重,任谁都会仔细掂量。
五名海盗随即落在商船上,那名金丹修士站在舵舱高处统筹全局,剩下四个则直奔底舱;底舱的货物李绩是知道的,大量的灵植药草,未经加工的灵贝,几种炼器常用的矿石,基本都是半成品,普通货色,靠量大取胜的修真界低等灵物。
这些东西,才是海盗们的最爱,也是他们唯一有机会劫掠的东西,那种抱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重宝都是修士随身携带,抢掠不易,而且事后必遭报复。
李绩不动声色,脚下却往舵舱走去,这在一众立在原地的凡人中还是比较显眼的,那名金丹疑惑的看向他,突然间脑中一黑,随即被李绩夹住脖颈,在远处凡人看来,便如两个久未见面的老友把臂言欢似的。
自上次用体内雷霆之力做掉海游道人之后,李绩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种即粗鲁又风轻云淡的解决方式,唯一的区别是这次先用惊魂刺搞了下。
死死夹住不断挣扎,又浑身颤抖的金丹海盗,李绩少见的仁慈点道:
“黑羊向你问好,去了地下,有什么怨言可去找他!”
数息之后,海盗生机断绝,道消天象中,李绩一甩手,把尸体扔进海中,脱手前手中有些动作,尸体掉落海中时立刻鲜血四溢,即使这里是浅海,一些未生灵智的凶猛海兽还是很多的,闻到这股修士的精血之气,立刻蜂拥而上,不数息中,已骨肉全无。
叹了口气,李绩把身一纵,起到空中,随即遁行无踪。
这一切,在舵舱附近的船主水手都看看在眼中,却无人敢于说话,千岛域上的黑吃黑并不在少,修士间的暗战也不是他们能掺合得起的,最好的做法便是做个老老实实的瞎子,聋子。
不多时,几名心动海盗从底舱出来,个个腰间的纳袋都塞得是满满当当,几人见不到当家的正自奇怪,其中一名眼尖的却一眼看见舵舱上的桅杆上,一条黑色布巾正挂在那里迎风飞扬。
那正是当家的黑巾,几名海盗都是做老了这个行当的,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显然,便在他们进底舱搜刮时,当家的已经被人做掉了,无声无息,凶手现在是走是留他们也不知道,甚至都不敢问!
几人互视一眼,把腰间此次劫掠所得的纳袋全部弃在甲板上,又朝舵舱处大礼参拜,然后,四人头也不回的遁行离去。
海上规矩,打劫与围猎,同境界动手,对低阶修士却未必,关键是你得懂事!
放下劫货,自行离去这便是懂事!还不依不饶,又要带走劫货,又想报仇,那便是取死之道!
幸运的是,大家都很专业,所以整个过程,竟然吊诡的没发出一丝声响,整个劫掠从海盗出现,到海盗离开,便这么结束了。
等海盗去的远了,天空中除了海鸟外再无一物,船老大才看向身边的水手,
“那书生,咱们这些日子没有得罪吧?”
“未曾,未曾,好吃好喝的,那人虽话不多,人却随和,和咱们很多水手都混熟了呢!”水手忙不迭道。
船老大长出一口气,“那就好,货没丢,人未伤,也是运气;那书生上船时的记录,便撕了吧,只当没这个人!”
“这是为何?”旁边三副不解道。
船老大瞪了他一眼,“让你做你便去做,别想着靠这个去取悦修真势力,没那个本事胡乱参与,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死不死老子无所谓,可别牵连了大家伙!”
第445章 故人
李绩在海天一色中畅快御剑疾行,在千岛域就是有这么个好处,可以肆无忌惮的御剑,这里剑修众多,没人来管你是谁?
清除了大鼓山老二,有利于黑羊在大鼓山的地位,所谓狡兔三窑,在千岛域,他也不想把全部希望都放在辟邪剑派身上,总要找个备份。
他选中黑羊,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身北域,对轩辕有亲近感,更重要的是,这人知进退,懂取舍;他从未想过彻底控制一个宗门,太累,而且人心这东西又岂是可以长久控制的?
只要内心亲近,不排斥,再绑上双方共同的利益,那么在未来李绩有所要求时,一切自然顺理成章,远比费劲巴拉的清洗塞人要轻松的多,他更愿意在道途中结识不同的朋友,而不是手下,傀儡。
黑羊,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愿他在婚后不会被吸成羊干。
李绩飞行的方向是云湖列岛,云顶剑宫的山门所在,也是千岛域最大的岛屿之一,他不是去挑事的,他还没膨胀到如此狂妄的地步,但既然来了千岛域,不见识一下云湖列岛风光岂不是虚于此行?
云湖列岛由一系列十数个大小岛屿组成,犹如美人脖颈上的一串珍珠项链,璀璨夺目,熠熠生光;其中主岛有三个,大郎岛,二郎岛,以及云顶剑宫山门所在的云湖岛。
云湖岛,人口千万,岛中心有数千丈高死火山一座,数万年来,火山口巨大的喷口经过融雪,降雨,慢慢的演化成一座高山大湖,便是云湖。
因气候特殊,火山高中低空温差变化极大,积云终年不散,整座火山终年便掩埋在云端一般,故曰云顶剑宫,并不是如轩辕飞来峰一样,真正飘浮在空中。
火山脚下不远有人类大城,曰云湖城,便如轩辕城般的存在;城中繁华无比,比轩辕城要热闹的多,事实上,李绩也算走过多少个洲陆,南罗,西戈,东海,方丈岛,到现在的千岛域,相对来说,顶级大派的传承城市一般都是最繁华的所在,轩辕城在其中算是无趣的,这可能也和门派的气质有关。
李绩喜欢热闹的城市,这让他感觉不孤单,他最怕的,就是长久在封闭的环境独自修行惯了,会对凡世的生活气息产生抗拒,这也是他愿意留连在城市的原因。
辟邪剑派在云湖城是有固定的店铺的,事实上,几乎每个稍微有些规模的门派在这里都有据点,不是想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为了联络方便,就象前世各省市地方的驻京办事处。
这让云湖城人员构成极其复杂,云顶为了与轩辕抗衡,争夺剑修扛把子地位,在实力稍逊的前提下,就不得不通过其他方法来提振名气,比如,更加开放,更加自-由的风气。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得不说,在对外勾连这方面云顶做的确实比轩辕好,不同流派,不同传承的剑术体系在这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不会受到刻意的明面上的打压,这也是云顶一直自我标榜的东西。
轩辕就没有这种气质,深沉厚重,噬血唯我从来都是轩辕摆不脱的印记,即使万年来有数位祖师试图让轩辕改变的更亲和更平民些,也没见什么成效,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改不得,真改了,轩辕也不是轩辕了。
所以,在云湖城,李绩很快乐,因为有无数虽然稚嫩但却热血的剑修天天在城中搞事,比剑,赌胜天天都在发生,各种奇思妙想的剑术都能在这里看到,虽然大部分都不成-熟,甚至显得可笑,但仍然有少数的灵光一闪有其可取之处。
李绩心中暗自警惕,今天的云顶也许还远不如轩辕的厚重广博,但若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的话,数百年数千年下去,千岛域的剑术体系还真就未必追不上轩辕,不知这种情况轩辕的长辈大能们是否心中有数?
轩辕,缺乏变化,缺乏创新,缺乏这种自-由交流的风气;从单纯的一名剑修角度来讲,从青空世界法修,体修,剑修之争的角度上来说,李绩欣赏这种风气;但若从门派生存角度来说,扼杀它却是唯一的选择。
该怎么选?李绩也不知道,好在以他现在的层次,也轮不到他来关心这些,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还是做好自己为好。
他只是默默的观察,却未参与到他们的意气飞扬的论剑中,这些玩剑的年轻人底子太薄,没有大派体系的培养,各方面的差距太大,就目前来看,跳脱的思唯还不能帮助他们摆脱基础的禁锢,他们的路还很长。
李绩遇到了一个熟人,恩,或者说是情敌,其实就是个只远远见过一面云顶剑修--白霜。
白霜看起来混的不是太如意,虽然整个人的仪表形象仍然打理的一丝不苟,但眼神毒辣的李绩仍能从中看出一丝疲惫,眼神中的无奈。
……白霜走在云湖城最热闹的中平大街上,和周围喧嚣的环境相比,他的心情却是冷到了极致。
就在方才,他向门派要求必要的资源,洞府以再次尝试冲击金丹,遭到了无情的拒绝,进入心动数十载,金丹也冲击了数次,却无一成功,这对低阶修士来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谁不是在不断的失败中才取得最后的成功的?
尤其是象他这样的天才弟子,曾经的大师兄,原本根本就无需为此操心的他,现在却沦落到四处苦求无门;这让他在一辈子顺风顺水后,终于感受到了修行界的残酷。
这一切并非无因,在二十多年前轩辕剑会上师傅龙龛道人被一剑斩杀后,他的幸运便离开了他,再也没回来。
那是个悲惨的时刻,到如今他还记得当时的一影一幕,师傅的不敢置信,和他的恐惧!
一切从那天起就开始发生了变化,失去师傅的他就象失去父母的孩子,尤其是周围某些人还刻意夸大他在师傅身死过程中的作用,不仅渲染他调戏青空一鸦的道侣,还包括他在师傅死后的呆若木鸡,失魂落魄。
剑修,不需要弱者,白霜被打上了遇事软弱,心理不过关的烙印,从此,曾经的光环不在。
第446章 剑走偏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随后的白霜便彻底陷入不如意的死循环中,越陷越深,直到现在,连凑齐冲击金丹的资源都做不到的地步。
师傅龙龛道人死前他便在准备冲击金丹事宜,所以即使师傅死后,他也有积蓄完成数次冲击,他很清楚这是他跳出舆论指责的唯一途径,一旦成丹,光荣尽复。
但命运捉弄了他,他冲击三次,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一屁股的债,仍然一事无成,到了现在,就算是举债,也没人愿意为他提供支持,他彻底从高高在上的凤凰,变成现在田间觅食的土鸡。
他决定借助外力!
在青空,修士冲关不过借助外力的绝不在少数,说好听点这是对大道的坚持,说难听点就是入了妄念!
外力,并不是他人,或者其他组织对修士不怀目的的无私帮助,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任何付出都是有目的的,尤其是这种在你最无助时刻的帮助,往往更是居心险恶。
比如,丹道,功法的创新者,在修真界,有这么一批热衷于发明新功效丹药,或者自创改进功法的科研疯子,对他们来说,研究如何闯过境界关口是他们最重要的一个研究方向,研究成果好出,但要证实效果却需要大量的试验,所以,需要试药者,试法者。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合格的试药者的,要有境界要求,一定的天赋,你找个废柴是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的,这很难,绝大部分修士都会按照师门的建议来安排自己的修行,只有那种屡次失败,资源枯竭,被门派放弃的修士才会来这里找最后的机会。
再比如,各类非常规修士,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一些邪魔外道,如鬼修,尸修,寄魂修等,这些,基本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的天道范畴,通过抛弃自身**而取得捷径,从而更上一层楼。
象鬼修,根本就没有身体的桎梏,纯粹的一团魂魄;寄魂修则是把修士的灵魂移接到某些身具异禀的妖兽上,完全成了兽体人心的怪物,通过这样的方式,绕过修士冲关境界的障碍,以达到长生的目的。
当然,作为大派修士,白霜就算失心疯了,也不会去尝试以上两种外力的帮助,他选择种心蛊!
蛊之一脉,在万年前的青空,是很流行的流派,诡异莫测,防不胜防,不仅是法修看不惯它,便是体修,剑修也视它为异端邪术,不遗余力的打击铲除;万年下来,被认为是魔门代表流派的它不能说完全灭绝,也隐于各深山野林,平素根本难得一见踪迹。
之所以落得如此人人喊打的境地,其实也怪蛊门自身,炼蛊的,是没有自己专门传承功法的,除了一整套炼蛊养蛊放蛊之法,他们培养弟子的方式,便是掠夺,寻找其他门派功法有成的修士,或强迫,或诱拐,或威逼,或计赚……
这种方式,没有门派会喜欢,所以千夫所指,不能显于人前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蛊门修士有个特点,那就是隐蔽性极强,如果隐于原本门派中韬光隐晦,很难被同门发现,所以要绝此脉也是件很困难的事。
蛊门修士冲关过境,比正常普通修士要更具优势,因为种得心蛊,可不仅仅是增加了一种战力一般的简单,心蛊对修士的神魂控制,法力调动,身体协调都有极大的帮助,如果简单的用数字来形容它的帮助,大概能让心动修士在冲击金丹时增加二,三成的成功概率。
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在青空世界已知的丹药功法中,还没有任何一种手段能达到这种地步,这也是蛊门屡禁不止的原因,一些外表道貌岸然的修士在围杀蛊门一脉时,不少都暗暗给自己留了条退路,留只种蛊,万一哪一天自己冲境不成,也需要此物帮助呢?
蛊门并不是个严格的门派,没有山门,也没有象样的组织,更很少聚合行动,他们其实就分散在青空世界大大小小的各门各派中,因为心蛊并不控制左右修士的思想,所以蛊门一脉在大批意志不坚定的修士中拥有很广泛的市场,比起鬼修尸修等,修士们更容易接受这种提高的方式,虽然最终这心蛊对人类的影响会通过一种什么方式表现出来,谁也不知道。
是蛊门一脉找上的白霜,而不是白霜找到的蛊门一脉!
就算是蛊门一脉在青空世界人人喊打,也不是是个人都能得到蛊门传承的,首先你得有一定的实力,其次你得正面临冲关的临门一脚,相对来说传蛊者更亲睐高门大派的弟子,比如白霜这样的曾经的大师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蛊门一脉更象是李绩前世的传-销-组织,每一个进入蛊门的修士,在炼化心蛊后,都会得到数个种蛊,只有把这数个种蛊传出去,传给境界实力不低于自己的其他修士,自己的心蛊能力才能得到本质的提高。
心蛊,并不是靠修炼练上去的!
所以,传蛊也是个非常危险的过程,如果所传非人,他上报了师长宗门,那么传蛊者就将面临被猎杀的风险,故此,对白霜的考验其实在很多年前就开始了,只不过拖到现在,传蛊者认为他内忧外患,再无其他挣扎的余地,这才约其见面,准备最后的程序。
这是一名春上剑派的心动弟子,春上剑派在千岛域的地位可比辟邪剑派要高的多,距离也很近,和云顶剑宫关系莫逆,也正因为如此,这名弟子才能如此清晰的把握白霜的处境,并以此设饵。
在云湖城一处极普通的宅院内,白霜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对面的修士笑道:
“师兄何必紧张?此处根本就是处废宅,莫说修士,就是凡人都很少有人来呢!”
他说这话并非胡言,但事无绝对,他哪知道便在宅院旁的另一处阁楼上,有个闲的蛋疼的金丹正饶有兴致的关注着两人呢。
第447章 心蛊
白霜沉着脸,心中郁积,这人他有过一面之识,春上剑派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倒退二十年见到他得乖乖行礼叫声大师兄的酱油男,没成想今日自己竟然也有求于他的时候。
“多说无益,种蛊呢?”
那修士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意,他传过几人,深知这些人现下心中的不甘,不过又怎么样?结不得丹,还不是要求到他的头上?
“师兄莫急,有几点在传蛊前必须和师兄说个明白!”修士变得郑重了些,
“我知师兄心意,不愿此事有他人知晓,所以心里恐怕是对小弟有些杀意的,这我能理解,但有一点师兄必须清楚,你若杀我,则种蛊毁!
就算你日后炼得心蛊,若对我下手,你自己心蛊也将不保,换句话说,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别人能杀我,唯你不能!我今日告诉师兄,就是担心师兄一时兴起,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白霜尴尬的笑笑,他心中确实是做此想的,但嘴上却不承认,“哪有的事?大家也算熟人,不至于此!”
那修士笑笑,接着道:“我传师兄种蛊,是为已,而非为你,更不会借此要挟师兄什么,若师兄日后成了丹,我还希望师兄能提携小弟一,二呢,故此,师兄莫要以我为敌,若撺唆他人来灭口,蛊门一脉可是瞒不过去呢!”
这修士说的很明白,就是别想着杀人灭口,不管他生与死,白霜上了这趟贼船都是下不来的,企图瞒过所有人是根本不现实的。
白霜沉默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便是如此。”
李绩在阁楼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对蛊门一脉的了解他是停留在书简上的,这还是第一次真实接触这个流派,很有趣,很特别。
蛊门的传承,必须向实力比自己高的修士传蛊,才能让自己的心蛊得到壮大,这个要求让传蛊者的传承过程充满了风险,而且种蛊珍贵,这就杜绝了蛊门在中低阶弟子中的泛滥,蛊门一直不兴可能也与这些有直接的关系,
但话又说回来,正是因为蛊门的这种自我约束,恐怕才能得到很多修士门派的网开一面吧?真若大批量的泛滥传承,无节制的传蛊养蛊,在主流道派的打击下,真未必还能留的下传承呢。
传蛊的过程并不复杂,也并不是身体接触式的传功模式,不熟悉的修士之间是根本不可能放心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对方的控制范围之内的,那名修士取出种蛊,是一种被包裹起来的类似茧蛹的东西。
白霜接过种蛊,也不犹豫,滴血于上,那种蛊遂化为一道金线钻入其身体内,这就算是初步吸收入体,那春上修士直到此时才长出一口气,种蛊入体,再无反悔,白霜蛊门一脉的身份算是落实了。
他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简,递了过去,“此为炼蛊之法,万般神妙,存乎一心,师兄当珍重之!”
白霜接过,神识略扫,便放入自家纳戒中,也不行礼,是转头腾身就走。
春上修士也不恼,初入蛊门的大都如此,他们还不能完全接受现实,总觉得自己是落难的凤凰,从此泥潭深陷,又哪里知道蛊术的神妙不可思异了?只有未来随着心蛊的越来越强大,对修士的实力,修练,冲关过境表现出无可替代的作用后,他们才能死心塌地的把自己真正当成蛊门弟子。
李绩没去管离开的白霜,他对这个春上修士的兴趣更大些,很明显,这是个老练的传蛊者,对李绩来说,他身上隐藏的秘密可要比一脑门苦大仇深的白霜有价值的多。
而且他也不相信蛊门一脉真的会对他们新拉拢的信徒如此的宽容,放纵?在修行界,每个人都在讲得失,利弊,个人如此,流派更是如此,只论付出奉献的门派组织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们没有存在的基石,**是不可或缺的动力,凡人这样,修士更不能免俗。
李绩想知道,蛊门一脉的动力是什么?**在哪里?当然,他的这种好奇会严格控制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毕竟,他最近是有点太闲了。
果然,这名春上修士没有让李绩失望,在白霜离开后,他再次检查了宅院的警戒法阵,在确定运转正常后,他捡起白霜吸收那只种蛊后遗留下的茧壳,并以此为中心,用了些奇物构建出一座不大的五芒星阵。
然后,此人再次从脑窍中逼出一枚种蛊,可能是连续两次逼出种蛊的原因,此人显得很痛苦,但仍咬牙继续施为,这枚种蛊同样被置于五芒星阵中心,在星阵内柔和的蓝光中和那只茧壳融合。
虽然李绩不是太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但用屁股想,也能猜到白霜的心蛊恐怕是被控制了,至于通过什么方式,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但他未必会有这样的时间,
很显然的,蛊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们可能会容忍白霜这样的受蛊者在一段时间内自由自在,但在需要时,他一定抗拒不了蛊门的意志。
在茧壳被完全吞噬后,春上修士收了五芒星阵,调息片刻,便走出宅院。
李绩猜测这人应该是要把这枚能控制白霜的种蛊交给他的上家,感觉上,这种冒风险直接参与传蛊的修士在任何一个门派组织中的地位都不会太高。
李绩稍作犹豫,还是决定跟上一程,他并不是个好奇之人,数十年的修行中也尽量避免参与这些莫名其妙的神秘事件,但这一次,也许是闲的无聊,也许是知道自己就要离开回返轩辕,更也许,是天道冥冥中的一丝意志。
他决定,在跟踪无果后,立刻放弃这次探寻,毕竟,蛊门和他也没毛的关系。
何为跟踪无果?需要浪费大量时间,或者进入某个宗门,或者遇到高阶修士!
他现在的身份是隐密不可露光的,自己的行踪都需小心翼翼,又哪有能力顾及其他?终究,这并不是单靠斗战就能解决的问题。
第448章 坑
李绩的跟踪在穿越了大半个云湖城后便得到了结果,一个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把他死死栓住的结果。
那名和春上修士接头的人,是在一处黑市中,即使是罩头蒙面,即使是数十年未见,但李绩还是通过自己敏锐的六识,一眼便认出他的真实身份--曾经的大师兄,寒江!
两人的交割非常隐蔽,如果不是刻意关注,很难发现在瞬息间的交错中,春上修士已把那枚种蛊交到了寒江的手中,然后寒江趁夜色之便,不紧不慢的遁出云湖城,其中很是使出了几种不同的遁术手段,对一般人来说很难跟踪,但对轩辕剑修手段了如指掌的李绩来说,却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寒江落脚的地方是云湖城外不远处的一座野狐道观,说是道观,不如说是某个地方大族的宗观,小的可怜,其中道士不过三,二个,也不知寒江是真正落脚在此处,还是借住而已?
寒江走进静室,外面的李绩却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是见或不见?是直接带寒江回轩辕还是禀告渡难师兄?他到底有没有种得心蛊加入蛊门?是否背弃了轩辕,放弃了剑修的理想?
这一切李绩都不知道,而且他很清楚这些东西恐怕也不是短时间能搞明白的事;他很难花大量的时间来调查其中的根源,而且以寒江之心细如发,一有异常必然是个远走高飞的结果,下一次,又去哪里寻他?
李绩犹豫半晌,最终决定用剑修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寒江是成-年人,作为修行上百年的修士,有自己的追求和道路,很多事也不是单靠言语能解决的,李绩也不想就这么把他制住然后带回轩辕,这是对寒江的不尊重。
李绩一直都认为,每个修士都有自我选择道路的权利,哪怕成为鬼修,尸修,只要不与轩辕为敌,又有什么关系?
他很理解心动期修士为了上进而做出的各种在外人看来很是疯狂的选择,就算是他李绩,如果当时结丹不成,再过数十年,恐怕也说不定会做出某些让人惊讶的事,就象白霜,都是曾经的大师兄,落到现在的地步,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理解他们?
轻轻飘落在道观小小的静室外,李绩轻咳一声,另外两名道童是凡人,住在外间,想来也惊醒不到。
寒江的反应非常快,李绩咳声才落,他已纵出静室,看的出来,数十年在外飘泊的生涯已经把这个曾经的温润君子锻炼成了一个成-熟的江湖客。
但他一看到外面李绩的笑容,楞怔之下,所有的警惕全数化为乌有,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深夜来客是自己曾经的师弟,更因为对方金丹的修为也让他没有任何脱离的可能,作为曾经的轩辕一份子,他太清楚这个师弟的厉害了。
“师兄,别来可好?”
李绩表现的很平淡,他是怕自己过份的亲热或者指责会让这位师兄产生不好的印象,毕竟,以已度人,换了他李绩处于同样的境地,心境也必然是脆弱的,要如何才能维持往日的那份骄傲?
“你现在还叫我师兄,真是让我有些无地自容,其实,现在我应该唤你一声师叔了吧?”
寒江的回答比李绩想象中要坚强得多,他还能开玩笑,看来这些年在外的游历没白游。
“各论各的,和境界无关,夜沉天寒,师兄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李绩和寒江,其实细论起来,并没有太深的瓜葛交情,以李绩修练的方式,在轩辕剑派也不欠任何人的人情;但这个师兄,从他入门起,给他的印象便很好,也有多番的照顾和提点,对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哪怕再细微,李绩也有一份感谢之情,何况同为轩辕内剑,帮助同门也是他的责任。
寒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进来吧,我这里简陋,可没什么招待你的。“
静室内何止是简陋,简直就是寒酸到了极致,但作为修士,大约也没人太过看重这些。
两人盘腿相对而坐,李绩不好说些太过刺激的话,而且在他看来,这位师兄似乎也平静的超过了他的想象,好像并不惧怕他会使用强硬的手段,这让李绩有些奇怪,
”师兄,你师傅很想念你,也包括我们这些曾经的师兄弟,如果你说不出什么必须的理由,到时可不要怪师弟我用强呢!“
寒江自嘲的一笑,”你寒鸦现在威名广布,元婴以下,又有多少敢来招惹你的?你若用强,我跟你走便是,不过你也莫要问我为什么在此,正如我也不会问你为什么来千岛域,可好?“
李绩沉默,他已有所猜测,却是不好印证,
”师兄可是种了心蛊?“
”是,不仅种了心蛊,而且在这云湖列岛,最近数十年来,几乎每个种蛊修士都和我有关呢!“
寒江一点也没遮掩,坦承其所做所为,又拿出一枚种蛊,
”你之所以能寻来,便是因为这枚种蛊吧?没成想那个白霜,竟然还能入了你的眼?“
李绩摇头,”偶然而已,轩辕剑会上见过一面,却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寒江失笑道:”那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若没有斩他师傅,他现在还在云顶呼风唤雨呢。“
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尴尬,李绩换了个他感兴趣的,
”师兄,这么些年,你即已种得心蛊,难道还未能帮助你结丹?“
寒江一洒,”我就没想通过心蛊结丹!“
李绩现下几乎已经完全确定,但有些话却是无法问出口。
”师兄,如果我回轩辕,遇见渡难师兄,该怎么说?“
”什么都别说,如果有朝一日我寒江还能从正门重回轩辕,那么一切自明,如果不能,又何必给师傅他老人家增添烦恼呢?“寒江有些落寞,但却很坚定。
”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但有些,对你未来行走洲陆间还是有帮助的,比如蛊门,以及在蛊门之后的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流放之地,你可曾听说过?“
第449章 流放之地
流放之地,也称罚罪之地,是万年前近古时代惩罚获罪弟子,修士的地方,后来甚至成为某些被认为是魔门,不得势的门派势力的流放之地,简单的说,在青空混不下去,于是乔迁异地。
但在现代,青空世界秩序稳定,各大派基本划分完青空资源后,再被送往流放之地的修士已经很少,因为他们担心,过多的积聚这些异见者,心怀不满者会对青空现有的秩序构成隐患。
从空间本质来说,不能简单的把流放之地看作是单纯的小世界,在这个大道的世界,时间可回朔,也可前瞻,同样的,在空间上,也有正反之说,任何一个大道完整的世界,都会拥有一个和它对立的反物质面。
流放之地,便是青空世界的反物质面;但这种反,是一种不对称的反,不是说青空世界有多大,流放之地就有多大;事实上,无论是面积还是灵机,流放之地与主世界青空都相去甚远,它们之间的正,反之分,体现在其他需要更高更深理解能力的层次,还不是现在李绩的境界能触摸得到的。
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汇聚了青空世界自近古末期以来,无数的逃犯,异端,魔门,疯子,是个真正无法无天的世界,青空主世界一直在严格管控和流放之地的联系,同样的,流放之地的修士也不愿主世界的大修来管束他们的闲事,双方一拍即合,自现代开始没多久,两个世界的联系就基本中断。
“流放之地出了大修?”李绩敏锐地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是,基本可以确定,百年前,流放之地有真君成道。”寒江发现自己这个曾经的师弟看问题非常准,直指核心,这也是种天赋。
“于是流放之地的修士就觉得有了挑战主世界的本钱?或者说,他们觉得可以有底气回来看看?通过蛊门?”李绩猜测道。
“我们无法判断流放之地修士的真实意图,也不认为他们现下就有能力回来做什么,但如果长期放任不管,未来他们必然可能会做些什么!
蛊门便是他们试探的触角,所以,现在的蛊门,和以往的蛊门已经有些不一样了,更有目的性,也更有组织,你将来若和蛊门修士打交道,要千万小心些!”
“对流放之地威胁的防范,是宗门行为?还是整个青空道门的联合行为?”
寒江苦笑的摇摇头,“道门有所知,这瞒不了他们,但却没有刻意的针对,大部分我想还是各门派私下里的预防措施吧,毕竟,一团散沙,谁又信得过谁?”
李绩默然,这很正常,比如寒江所做,那就是拿云顶弟子下手,真要是联合了,到哪里找顶缸的去?就不如现下的方式,一边完成宗门任务,一边祸害敌对门派。
“师兄,可有我能帮上忙的?你不好出面的,比如杀个人什么的?”
寒江一笑,“你还是这脾气,动不动就要飞剑杀人;不过你我各有所务,还是不要掺杂在一起的好,你也勿需担心我,真有麻烦,门派自会派人助我,总比你这样的一搞就搞得满天下皆知的强……”
……最终,李绩黯然离开,就象他不会向寒江透露辟邪之事一样,寒江也不会向他透露多少有关云湖蛊门之事,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轩辕弟子在外出任务时,是严格禁止互相间通传信息的,这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
寒江是怎么接取的这个任务?可能一为门派安排,二来恐怕也是自身境界难升的原因,双方一拍即合。
寒江肯定是把这个任务当成他修行道路上的一个契机,数十年的隐忍,任由心蛊在自己体内滋长;
修真界有一种剐心之术,是专为对付蛊门心蛊之用,不过其痛苦悲壮处,却非常人能够忍受,剐心之术,剐的不仅是心,还有神魂……大破大立,寒江大概打的便是这个算盘吧?
至此,寒江消失数十年的原因终于真相大白,但对李绩而言,这却是件不能说出的秘密,他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此事竟连渡难都不被告之?数十年的寻找,牵到的精力,时间可不会少,这样做究竟意义何在?还是为防范某些人?防的是谁?
地位越高,可能接触到的秘密也越多,但李绩也感到,金丹境界修士,可能会是一个中坚的打手,但却远不是能参与制订计划之人,在这方面,元婴是道硬坎。
境界之殇,几乎贯穿在修士整个修行生涯中,寒江,白霜这样的曾经天赋者,都在这道坎下不得不选择这种危险的方式,这便是青空世界修士的现状。
见到了寒江,反倒让李绩失去了游历的心情,第二日一早,他便御剑出岛,直奔传送阵所在的岛屿,出来半年多,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
轩辕城,一处豪奢的宅院内,寒鸭面色不虞的看着手中的玉简,心情烦燥。
玉简留自果果,女大十八变,变的不仅仅是样貌,更是心态,孩子也终有长大的一天,更别说果果现在已是近五十岁的修士,还是个自小便坚强独-立的孩子。
寒鸭一直拿她当自己侄女看待,但现在纯以境界来说,已经融合境的果果和寒鸭已在同一境界,一方面是果果很努力,另一方面则是寒鸭自身的不求上进,他现在身家丰厚,在轩辕城已是叫得上名号的大商,在轩辕城商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糟心事是,果果看上了一个男人。
这本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作为剑派中少见的美女,果果从不缺乏追求者,外剑一脉中有很多仰慕者,其中不乏有背景有实力的大族子弟,便是寒鸭,也常介绍内剑精英与她相识,就是希望给她找个有实力又靠谱的道侣。
但,这些人果果都不喜欢,她的心思和那些普通的女修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幼年时的遭遇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太过深刻,所以她喜欢的人或事总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就象现在,她给自己找的男人,竟然是个凡人!
第450章 仙凡之间
不仅是个凡人,还是名官员,准确的说,一名得罪权贵,等待处置的官员。
牧雅风,听名字便基本知道这个人是出自什么样的家庭,家族数代都有大学问家出世,在新晋国读书人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这个人,和他的父祖辈不同,不是沉于学问的学究,而是更愿意学而致用,于是出世做官,对这样的人物,新晋王朝是很欢迎的,让其牧民一方,算是很信任重用了。
会做学问,可不见得就会做官;但这牧雅风却是个有本事的,从县令做起,民生,农耕,工商,狱案,样样精通,卓有成效,不数年间,便使一县大治,晋皇大悦,于是官位愈高。
在这期间,他娶了妻,生了娃,在凡人世界中算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随着年纪的增长,地位的提高,三十余岁的他牧守一洲,终于露出了其根植于血脉中的书生意气--他不满现今的国策僵硬,开始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开始改革。
改革是多方位的,禀承了牧氏几代下来的治世理想,他现在为一洲主官,终于有了实现理想的机会……
然后,必然的,和即得利益阶层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其中最让人垢病的,便是他完全超越这个世界认知的全民教育体系,确切的说,现在还远未达到全民教育的程度,不过是雏龄儿童的教育推广,让所有孩子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包括贫穷人家,奴仆子女,甚至孤儿乞童……
这是个伟大的改变,但却在统治阶层眼中成了大逆不道的典范,这些即得利益者如何不明白知识的重要,这几乎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如果每个人都能接受教育,那他们的未来的利益如何保证?他们的孩子难道要和这些卑贱的下等人一起竞争?
这是不能容忍的,它挖的是一个统治阶层的根!
结果是必然的,削官去爵,某些人为了一劳永逸的去除后患,更是企图从**上消灭他,消灭他的家族。
这便是变革的代价,理论上,要想变革成功,需要的可不仅只数代人的努力,那可能是数千年的前赴后继,无数人头落地的进程,这种时代的变迁是另一回事,单说这牧雅风,一个注定会被历史碾成碎肉的人物,却在这场风暴中奇迹般的生存了下来……
原因便是,有一个一直倾慕于他的女修正竭尽全力的为他奔走。
在最近一年中,如果没有果果的帮助,牧雅风现在的坟头都该长草了,即使这样,牧氏一族也遭到了严苛的打击,牧雅风妻子身体本就不好,内忧外患中一命呜呼,只剩下个七,八岁的孩子,其父本在家办学,也被当地官府视作异端,取消资格,三天二头的骚扰,坚持了几月,也撒手西去。
整个家族星散,便只剩下牧雅风父子两个,果果虽是修士,毕竟人单势孤,境界有限,还远做不到能庇护一族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新晋为北域有数的大国,其背后的道门依靠,正是轩辕剑派外剑一脉,所以果果轩辕弟子的身份,在这里还真就不太好使呢。
这些事,一向外柔内刚的果果从未向自己的亲人们提起过,她内心坚韧,又是剑修,自然而然的企图一力背之,但可惜的是,时至今日,她的肩膀已背负不动。
果果没拜师傅,因为性格的原因,在派内也没几个能推心置腹的同门,她的亲人中,李绩云游不定,神出鬼没,安然回了崇黄,大概是待舒服了,现在还没回来,就只剩下个寒鸦,空有财富无数,偏这实力也比果果强点有限,又怎么能出头震住那些凶顽?
寒鸭本质是个商人,从得失上去考虑问题更胜于喊打喊杀,按他心里真实想法,是不想管此事的,果果是轩辕外剑弟子,新晋的后台们看在同门同脉的面子上,肯定不会下死手,至于那牧雅风,死了最好,正好断了果果的念想。
想是这么想,但肯定不能这么做,否则他寒鸭,甚至是寒鸦的面子何在?所以他的想法便是在内剑中找几个能出头肯出头,比如现在轩辕七英中的人物,他们处处以李绩为榜样,这点小事还真算不了什么。
………………
牧雅风沉默的站在父亲的墓前,心如死灰,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七,八岁男童正红着眼睛站在一旁,墓里躺着的是他的爷爷,七,八岁的孩子已经有些懂事了,不敢如往常那般的跳脱,他知道父亲现在心情很不好。
十数丈外,果果一身江湖装扮,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位曾经才华横溢,指点江山,誓言要让所有孩子都能有饭吃,有屋住,有书读的前洲太守。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坠入的这张网中,有很多年了吧?那时的她就特别喜欢前来新晋国,来同方洲,喜欢看这个凡人世界各种各样的变化,如果当初在双峰有这样的官员,她们那些孩子也不会再受那些苦难了吧?
在她心里,先生李绩是枭雄,安然是慈爱宠溺的长辈,寒鸭是不靠谱的叔伯……只有牧雅风,这个凡人所做的,才真正配的上英雄两字。
数年下来,她亲眼看到了同方洲的变化,看到了那些无辜孩子的发自内心的笑脸,她愈发的崇拜这个凡人,他做到的,是修士都做不到的改变,甚至包括她的先生在内,也做不到。
然后,她看到了世界丑恶的一面,几乎所有的势力都恨不得这位太守倒霉,从上到下,从官员到富商,甚至包括修真势力在内。
这些人,在剥去了他的官职,消去了他的爵位之后还不罢休,定要取了他的性命才肯善罢干休,这让一直恪守修士本份的她再也忍不住的出手,这才让牧雅风和他的孩子活到现在。
让她不能置信的,是就算这样了,仍然有人不愿意放过他,已经有很多师门的师兄弟劝过她放弃,甚至还有师门长辈的隐晦放话,但果果不是常人,她是独自从双峰走出来的孩子,她的精神意志,甚至要比大部分师兄弟都要来的更坚韧。
她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