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熟人
离开巨羊角山脉的路相当崎岖，他们颠了一路，屁股疼到快要肿起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勉强从山上下来，见到辽阔世界的笔直地平线。
一路上还有各种诡异的自然环境，怪物之类的东西，幸亏狱卒在，要不然光靠路奕和比安卡，甚至都没机会活着出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不必茫然前行。
冬兽用不融之雪绘制的地图，清晰指明了道路。
在彻底离开之前，他们甚至还有一份新的收获。
在山脚，积雪覆盖较浅的丘陵地带，有黎明黄金之前驻扎留下的营地。
它没有被怪物和风霜摧毁，仍然保持着本来的模样。一架造型低调的木车，正拴在旁边，恐怕就是魔法师们之前搭乘的工具。
而营地正中央的篝火架上，还坐着一位相熟的人，在烤着不知从哪儿挖来的红薯。
以貌取人果然不可取，她远比自己的冷漠外表要有感情得多，路奕心想。
“吃吗？”白柃问，头也不抬。
“……早知道您在，我们就不去碰那个麻烦了。”
停下板车，路奕一行从板车上走下，向眼前的传奇剑士致意。白柃和之前的打扮一模一样，毛茸茸的冬装，豪迈的巨剑，还有一身冰雕般的冷漠。
她用木棍翻了翻营火的炭灰，从里头拿出一个灰头土脸，却散发浓郁香气的红薯，不由分说丢到了路奕手中。
“这是？”
“谢礼。”她小声说。
“说是谢礼……其实没有我们，部落也不会遭殃吧。”
“也不是，我的确来迟了。”白柃摇着头，翻出另一个红薯，个头却比丢给路奕的要小，这让她不太高兴，“总之，我也只是偶然路过……你们明白吧？”
路奕举起红薯，点了点头。
听说她和部落有矛盾，彼此是互不往来的情况……既然如此，收了人家的谢礼和封口费，那就此保持沉默吧。她并没有想来帮部落度过危机，只是路过，嗯。
白柃的锐气这才收敛了一点，望了一眼比安卡。
“而冬雪长毯的事……也希望你们保密。我不是奸商，也不打算坑害部落，只是当时薄暮余晖需要一笔巨大的资金，我才用这种方法筹措资金，没想到这个窟窿到现在还没补上。”
既然提到冬雪长毯，难道她全程都在偷看，连狱卒也没有发现吗？这就有点吓人了。
正当路奕这么想着，回过头才发现，原来怕冷的比安卡正披着一条，估计是舒服到忘记脱了……
“呃，您放心，我们不打算做这个买卖，只是自用，自用。”他赶忙强调，“也不会揭穿您的奸商行为我是说，精明的商业头脑。”
“那就好，自用的话，会很暖和的……”
这次，她丢来的不再是红薯。
而是一个丝绸编织的袋子，看得出档次相当高。它沉甸甸的，里头有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路奕捏在手中，下意识以为是一堆金舍客勒。
这就是这次的封口费？这么一袋最多几十枚，用来买断皇室贡品级的冬雪长毯的情报？有点小气，还不如再来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呢。
正当路奕稍微有点失望时，他的手心，却有了不同的感想。
这里头的钱币很不一般，有着不同的厚度、硬度、大小、形状，唯独没有金舍客勒的那种手感……
“从罅隙对面漂泊而来的钱币？”路奕试着问。
“对，承载了不同时代，不同国家，不同文化，却无一例外象征财富。这是冬雪长毯的封口费。它的价值远比你想的高昂，别露出一张失望的脸，年轻人。”
他知道，因为自己也曾做过类似的买卖。
随着回忆越发清晰，路奕缓缓说道：“我知道有一家商会的会长，在收藏这些。”
“独行者商会。”她略带惊讶地说。
“是啊……我也和他们打过交道。”
“那省事了那位会长会豪迈的买下它们。”白柃的口吻变得玩味，“而作为代价，你可以索取需要的一切……财富，材料，魔法，力量……或是一些帮助。”
路奕掂量了一下钱袋，低声问：“也许那位会长甚至愿意帮忙，找到这位人偶姑娘的制造者？”
白柃并未回答，只是呼出一口寒气，熄灭了营火。
然后，她撕开红薯焦黑丑陋的皮，咬下软糯香甜的肉，并与路奕挥手告别，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之中。
“再会了，圣剑持有者。”
直到比安卡抢走红薯，高兴地吃起来，路奕还是没搞懂这“圣剑持有者”是什么意思。但他望着狱卒，觉得这位人偶的身份，比他猜想的还要神秘。
持有圣剑的人偶吗……真是个复杂的世界。
等找到她的制造者，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所以必须好好利用这袋钱币才行。
第九十二章 临时酒馆
稍早之前，处于重建中的太阳靴避难所
大多数的上流人士，都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来保证自己能够安全的离开这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此前，那大批大批的怪物想要覆灭这儿，给他们留下的很深的阴影。
虽然在壳之世界，战乱和死亡并不罕见，但人们依然拥有逃离它的权力。
在他们的财力和人脉的运作下，薄暮余晖这个组织愿意被雇佣，来护送他们安全的离开。但离他们赶来，还有些时间。
为了打发时间，不想亲自下场参与重建，只希望享乐的他们，便在废墟里建起了临时的酒吧和烧烤摊。
死掉的怪物太多，尸体堆满了荒漠。但割下来，点起篝火，再撒上一把盐，那就足够美味了。
而酒库也在浩劫中保存了下来，嘴里沾点酒精带来的浓郁味道，总比寡淡的嚼风沙要舒适。
傍晚，兴致高昂的上流人士，又照例聚集了过来。
拿来下酒的倒不仅仅只有烤肉，还有赌钱，以及各种不绝于耳的杂谈。
“费根啊。”有位消息总是很灵通的商人，罕见的找上了独自饮酒的费根，“我一直觉得你很讨人厌，但这次我必须来和你谈谈，给我透点消息呗？”
“什么消息？”
“关于之前那场防御战的事……嗝。”他给自己添满了酒，接着说，“我可是知道的，你这次可不是旁观者，被追杀，然后……之前窃取寿命的事件，也和它有关，对吧？”
这是个有趣的话题，比起某某商品的价格波动，世界秩序的税率改革，哪位传奇在何处陨落，都要更能吸引酒客的耳朵。
因为他们都是经历者。
哪怕费根这位大商人一贯名声不好，可感兴趣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一双双耳朵凑了过来，臭烘烘的酒气顿时变得浓重。
“说说吧，你知道什么？”
“窃取寿命那件事，我可是被揍了，你知道点什么吗？”
费根用鼻子哼了哼，轻蔑地对他们说：“把那边的蜥蜴腿用香料烤好，要有一层酥脆的皮，里面的肉汁也要饱足，这样我才可以给你们讲讲……讲讲圣剑持有者的故事。”
“圣剑？”
“哪一把啊？咱们不是喜欢打来打去的，但叫圣剑的武器倒挺多……”
“等等，既然是这个坏东西讲的故事，那这圣剑……”
有人想到了一些只有大人才懂的传说，比如说，唯一能彻底消灭魅魔，但魅魔也会欣然赴死的那个传说。很快，这群上流人士有所感悟，神态和言语都变得下流了不少。
就连一些陪同丈夫过来的贵妇人，也用扇子遮住表情，悄悄靠近了一些。
这可比战争、死人、尸体、破烂肠子都要有趣得多……
费根也被气氛搞得下不了台，他笑了笑，便开始讲了起来：“那我就讲讲，前段时间有位贩卖瓷器的旅行商人……”
“啊，我知道，我也采购了一批呢。”
“听说是黑发，眼珠子也黑溜溜的青年？谁家商会的啊？”
“是独自一人的旅行者，但罕银之矢领主阁下却挺尊敬他。”
“领主还从我们这里，要了五千枚的代金券额度，听说就是给他的。”
费根咳了咳嗽，接着说：“你们可能不知道，窃取生命的事，是一只野生魅魔搞的鬼。领主那糊涂蛋也搞错了，害我们白挨揍。”
一位发胖的商人点头道：“我也这么怀疑，因为我被揍之前，确实见到了俏丽姑娘来我床头……呃，虽然结果不太对。”
“魅魔揍人倒是挺少见。”
费根哼了一声，又说：“这事也巧，那位旅行商人租了我的房子，所以我才知道全过程。当晚，他居然就阻止了魅魔兴风作浪……这不是吹的，我可是听见了！大半夜，咣咣咣的……吵得我睡不着觉！”
这露天的临时酒馆，顿时哗然一片。
无论这是不是瞎掰的，但这“听见了”，却显得是那么生动。
费根一脸遗憾：“第二天，他黑着眼圈递给我一条布料，那是魅魔幸福逝世之后，唯一留下的东西。我只能说，年轻人就是这样。”
“怪不得叫他圣剑持有者。”
“年轻人的能耐，不可估量啊。”
酒水的作用下，男人们纷纷感慨着自己年华不再，又时不时发出怪声怪气的笑。贵妇们即便没有沾酒，脸蛋也悄悄有了红晕。
他们都觉得，有了这么一段好故事，他们和别人聊起这场战争，能讲的就不再是死人和悲凉了。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是传说成真的亲历者、见证者。
“我记住了，下次做买卖，会给他点便宜占的！也算替我这挨揍的老脸报仇了。”
“我倒是要给他涨点价，谁让他身怀这种重器呢？唉。”
“总之，敬圣剑持有者！”
这个传说，很快便在仅限于大人的交际圈传开了。
即便人们的描述五花八门，添油加醋，可人们都记住了，一位黑发的年轻旅行商人，在太阳靴避难所，展现了自己的圣剑。
……
作为旅行商人，路奕变得更像样了。
他们运货的东西，不再是简单的板车，而变成了一架豪华的马车。这是从黎明黄金那帮人的营地上搞来的，那帮侵略者，正是乘着它来到山脚，然后留下它步行的。
至于现在，它的主人已经集体中毒而亡，就和尸体一起，归了路奕。
这种造型和豪华马车差不多的玩意儿，在壳之世界是要价上千枚金币的量产品。
壳之世界是充满魔法和奇迹的，的确有魔法，来使旅行变得更平稳。
马车的木质上，被烙印下了四阶魔法旅行骏马，可以通过消耗灵魂金沙，来召唤一匹强健、不知疲惫的骏马拉车。它又快又稳，不用停下吃草，还能随叫随到，不占地方。
乘着这架马车，他们的旅行更舒坦了。
比安卡把所有黎明黄金的痕迹去除后，这才安心回到马车里，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那座诡异的牢房虽然更安逸，但果然坐马车才有旅行的感觉。”
“那是你没坐过火车。”路奕揉着屁股说。
“火车？罅隙对面的东西？听说你也是从对面过来的舶来品……呃，主人告诉我的，总之真是有趣啊，怎么过来的？那是一条艰难的路吗？”
“你不会想知道的。”
第九十三章 捶爆
马车的内部空间相当宽敞，而经过路奕的提议，他们还把死者之牢的大门嵌在了墙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假如要使用，那打开，踏进去，就仿佛马车里多了一扇门，连着一个更舒服的大房间。不用的时候，就留下一条缝，拿纱帘遮好即可。
货物、杂物、骷髅、尸体之类的东西，也都堆在里头，一点不碍事。
只要打开马车的窗户，就会有清丽的风灌入其中，逐渐丰饶的平原区域，景色更是赏心悦目。这让路奕由衷认为，穿越过来也并非都是坏事。
“主人，您揪我衣服干嘛？”
“我想坐靠窗的位置。”她写道。
“……我也想啊。”
“但我是你的主人。”
“那这样吧，我抱着您。”比安卡拍了拍大腿，又说，“小时候，我妈妈带我进行正义之旅的时候，经常这样把我抱着，您看？”
狱卒低下头，观察了一会儿她细长大腿，最后还是摇了头。她俩都属于小巧型，真这么干了，那谁都不会舒服的。
要更舒服一点的座位，如此想着，她回过头，看向对面那扇窗户下的路奕，似乎更合适。
被这么盯着看，哪怕路奕心有不舍，但也点头同意了：“好吧。”
狱卒很高兴地走了过去，还没入座，路奕就先站了起来，一副让座的模样。
“那座位就归你，我去死者之牢冥想。”
“……”
“怎么，不坐吗？站着小心摔倒，这路没那么平坦，说不定撞个石子什么的……”
狱卒坐了下去，但似乎没那么高兴了。
围观完全过程的比安卡，则假装没看见。还从口袋里摸出了口琴，一副欣赏平原风景的陶醉表情，吹起五音不全的音乐，倒是很乐在其中。
……
然后，她那稀烂的演奏技巧，便引来了麻烦。
哪怕是景色优美的草原，也遍布着危险，这就是壳之世界。
盯上他们的，是一队草原强盗。
他们往往骑着各种坐骑，依靠灵活的游击来寻觅猎物，赚点血腥的外快。他们可能是士兵、大组织的底层人员等等，没有正式工作的时候，就会投身这个行业。
比安卡和狱卒，早已听见了那些迫近的脚步声。
但比安卡没有停下难听的吹奏，狱卒也没有阻止她，主仆二人都一如既往，只将游猎者当做再寻常不过的风景来欣赏。
也没有必要去打搅冥想的路奕，甚至，她们还能少弄出点动静。
一队十人左右的草原强盗，围绕着马车的行进路线，绕前、尾随、侧击，已经极其熟练的包围了过来。
他们也同样没有半点恐惧，只认为这是必定能咬下的肥肉。
对于一看就很高档，却没有涂上所属组织、商会、势力标志的马车，无论是怪物还是人，都会趋之若鹜。
这种情况，里头往往坐着那些刚靠见不得人的偏门发了财，但无依无靠的暴发户。
又或者，是本身就见不得人的家伙。比如说某富豪包养的女人，某大人物的私生子之类的，是天赐的最棒猎物。也可能是不想暴露身份的强大人物，但那样的几率太低。
尝遍鲜血后，没人相信厄运会砸在自己头上。
“停下！”
“遇见了我们，还想逃吗？”
“这可真是一辆好马车啊，拿到黑市可以卖个九百。”
喧闹的声音，和风一起从窗口灌了进来。
狱卒从口袋里摸索了一小会儿，找出自己那根淡金色长发，像是要从窗户里走出去来一场战斗。顿时，比安卡慌忙地跑去阻止，她见识过这根头发的威力，那太不人道了。
还不如，让这些精力旺盛的男人，成为她的食物。
“交给我，一小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藏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几秒后，“砰”一声过后，一名拿着刀的草原强盗，在自己居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摔下了马，并永远沉默在了草丛中。
直到死，他也没能发现，自己是被人猛击了头颅。
一片死寂中，比安卡从阴影里现了身，她的拳头上萦绕着一层精神力，闪着奇异的光泽。它不是魔法，而是魅魔的种族力量往往用于猎食。
在太阳靴避难所，让富人们闻风丧胆的窃取寿命，正是这么一回事。
她把凡人灵魂里的精神力，从躯壳里敲了出来。
如同砸开龙虾钳子的壳，将鲜美的肉毫无保留地取出，然后一口吞掉。
当然正常的魅魔会通过各种香艳的手段，让猎物敞开心扉，深入对方的躯壳，再从灵魂中直接摄取精神力。
但比安卡毕竟立志要成为圣骑士，当然不能做那种有辱自身光辉的事，因此，用暴力手段敲开，便成了最佳选择。
“那是……魔法师？”
“不，她有尾巴，是恶魔种！”
草原强盗们终于意识到，霉运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比安卡微笑着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弥漫在空气当中，如灵魂金沙一样散发着金色辉光的精神力。这是尸体和灵魂都被捶爆之后，如同花粉一样飘散的最后痕迹。
“哎呀……没灵魂金沙好吃，算了，偶尔换个口味。”
她失望地嘟哝完，含情脉脉的双眼，终于看向了其他猎物。
他们已经开始逃跑了，狼狈不堪。
但魅魔餐盘里的食物，无论再怎么想跳出去，最后也只能被食客送入腹中。
没过几分钟，一地都是被她捶爆的遗骸，她这才不太满足地舔着嘴唇，回到马车里。主人没有夸她，她也没有邀功，只是坐回了临窗的座位，一脸惬意继续享受旅行。
倒是这片草地，变得稍稍有些红艳。
几分钟后，比安卡脑子冷静了不少。
“嗯……那个，主人啊，我是不是该把尸体收集起来？”
狱卒点了点头，因为还有个死灵法师在。
“还有战利品什么的，我是不是该搜刮一下？”
狱卒又点了点头，钱财总是不嫌多的。
“那……”
狱卒很快想出了好主意：“我本来也忘了，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很有道理……反正你跑得快，就折回去收集一下吧？我们先走，你慢慢来……”
第九十四章 十字路口集市
灵魂金沙的触感变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再是如同肌肤一样柔和，哪怕紧紧握在手中，也不会觉得生硬的灵魂金沙，而是失去了所有的精神力，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黄金。
对于沉入了躯壳深处进行冥想的路奕而言，这是结束冥想的讯号。
就像一只手，在冥想时始终陪伴着自己，与自己相互握着。而如今……这只手离开了，它也不再能提供精神力。
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醒来，意识回到了躯壳的表层。
路奕睁开眼，揉了揉朦胧的视线，然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直到死者之牢的杂味窜入鼻腔，他才想起自己依然活着……
有了灵魂金沙，这种冥想法的效率实在是可怕……
路奕数了数手里的金沙，光是四小时的冥想，就将整整3克灵魂金沙的精神力储量，完整吸收进了灵魂里，它才终于有饱胀的感觉。
“按这个效率，估计也不用去订制二阶的法杖了……”他自言自语。
冥想还让路奕变得精神焕发，有种想赶紧切具尸体的冲动。
并不是为了满足变态需求，而是实验各种魔法的组合，算是一种学术钻研。但二阶的魔法，路奕几乎已经全部掌握，如果真要钻研，那就得往下一个阶级去探究了……
但那往往伴随风险。
比如说基础尸爆的进阶魔法烈毒尸爆。
这种魔法，绝不仅仅是动动脑子就能研究清楚的，还得加上大量的实验和搭配，平均得切废十具尸体、搞死几十个无辜的实验体，往往才能成就一位真正的三阶死灵法师。
这还是建立在，拥有齐全的设备、安静的实验室的情况下……
路奕只有这座不方便改造的死者之牢，马车也不能用来改造。
他思考了一会儿，找不出凑活的方法。看来，这次真的得找个地方，先住个一段时间来提升人体学、制毒学、疫病学等方面的学术水平了。
离开死者之牢，路奕回到了颠簸的马车上。
她们已经点起了灯，窗外的光景也被夜幕渲染。比安卡蜷缩在冬雪长毯里，流口水的嘴巴一张一合，睡得很香甜。
但人偶并不会入梦，她只是从纹丝不动的沉默中醒来，举起手对路奕摆了摆手，那是示意问好。
“早。”路奕也回了一句，“咱们到哪了？”
她拿出地图，指了指目前马车的所在地。
离第一个人类聚集点十字路口，还有约几分钟的车程。
十字路口，正是整片平原上，许多条道路的交汇点，属于所有商人旅客都必经的道路。因此，有商业头脑的人当然在那儿搞起了生意。
酒馆、饭店、贩卖旅行必需品。
招募护卫，结伴同行分摊旅费，解决生理需求等等。
也有商人为了逃税，干脆在这里做货物交易，算是一个小小的集市。
但没有领主和秩序来约束，十字路口集市属于非法地带，也很容易发生上当受骗之类的事情。
“咱们要停一会儿吗？”狱卒在旁边写道。
“嗯，停了看看有什么货吧？说不定，正好有古老的诗集在地摊上，吃了很多灰尘，但没人问津，就专门等着我去用一个金币买走……”
路奕依然牵挂着得到新的诗集。
对于命运卡唱诗班的应用，一直仅仅局限于霍乱，这会让它蒙羞。但一路走来，也没发现什么别的诗集，所以碰见这种貌似能捡漏的地方，他不打算错过。
狱卒写了一长串：“那也帮我看看，有没有花花草草的种子。善神提供的都是魔法植物的，太怪异，不适合拿来装饰死者之牢……要普通的，漂亮的花草。”
“好嘞。”
……
十字路口集市的规模虽小，但往来的人都不是乡下的土老帽，哪怕见到他们的豪华马车，也没什么人会大惊小怪。
它像是一座极其紧凑的村子，自由而吵杂。
路奕找了一间看起来很贵的旅店，停好马车，缴纳了两枚金舍客勒的房间费用。虽然是非法地带的旅店，但格调不错，各方面也都很正规。
价格昂贵但包含三餐，以及最有价值的情报费。
这种店的老板，总能知晓许多情报。
路奕假装自己是一个人，在确认完房间，搁下一点行李后，便回到了一楼冷清的大厅。现在差不多接近打烊的时间，就连醉酒的客人也都不剩。
所以留着山羊胡，一脸瞌睡的老板，见到路奕精神抖擞的跑下来，他没什么好脸色：“客人……还有什么需要吗？”
“问点东西。”
“我很困，您明天再来怎么样？作为道歉，给您免费喊个姑娘？”
“现在这时间，还凑合的姑娘都被挑走了，还是聊聊吧？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和话语一起的，还有一枚金舍客勒，“我是文学爱好者，只想打听打听，这里白天有没有卖书的？”
老板收下钱，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忍着困意开始转动脑子。
关于书本的情报并不多。
“哎，这的自由市场又不是固定的，走了一拨人，又来一拨人……我不保证有书卖，只能推荐你在中午去看。”
“中午？有什么讲究？”
“和文学有关的都是些身子很弱的家伙，他们会睡个饱足的觉，再懒散的吃完饭，才会慢悠悠跑来做生意，所以至少要等中午才会见到。”
“学习了。”路奕接连点头。
老板又打了个哈欠：“还要问啥？”
“白芒水晶有销路吗？”
“这是上档次的魔法物品，靠谱的买家不会在这和你做交易，除非，你愿意冒着被宰的风险，和那些地下组织的人打交道。”
“没问题了，多谢啊！哎老板你别一脸不耐烦，我也不想来的。但听说前几天，胃湖附近出现了旅行的湖泊，那可真是美景，我才对这个感兴趣，准备去附近看看。”
他抛出了假情报，而不是直接询问。
对此，他不抱希望得到线索，几乎可以断定，得到的会是老板一张臭脸和“哪有什么旅行的湖泊，梦话去床上再说”，他只是想看看，蓝宝石坟墓的知名度如何。
但事与愿违，老板的脸色微妙了些。
“我也听说了，沉寂数百年的旅行湖泊，曾一瞬出现在胃湖附近的事。”
第九十五章 两种本能
“……真的？”
“是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困乏的脸没有半点虚情假意，“还有人用那种叫相机的东西，记录下了当时的情况，要不然也不会传开，大家都只会当做是玩笑话。”
相机？熟悉的词让路奕心生羡慕，人家的罅隙能生产相机，他家的显然还需努力。
但如果这都是确凿的事实，那可就有点线索了。
路奕装出一副好奇的表情：“是谁记录了啊？我也想看看！”
“世界秩序的人，现在估计回十色城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好吧。”
听口气，这不是一条冷门的独家情报，而是众所周知，且已经有一定讨论度的消息，那就可以在路上慢慢打听了，又正好顺路。
在事事不顺的情况下，终于有一件事情进展顺利了。
这让路奕的心情不错，和夜空里那皎洁的双月一样明朗。
翌日。
路奕正在冥想，顺便对三阶魔法的进行构造、解析，然后就被比安卡甜腻的魅魔哼哼声拉回了现实。那是她一觉醒来伸懒腰时，从喉咙里发出的伴奏。
她哼着歌，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早啊，打搅你冥想了？”
“这倒没有比安卡，你替我去逛自由市场，寻找有一定年份的真正古老诗集。”
比安卡有点困惑：“找诗集我能理解，就和上次一样，但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我还想利用今天的空闲时间，帮主人清洗一遍身体和衣服呢，上次沾了灰尘。”
“我昨天露过了脸，甚至还向情报贩子询问了哪里有卖书的事。”
“呃，然后？”
“情报贩子不可能只做一个人的生意，你以为他的情报是哪里来的？”
“……我懂了，你需求书籍也是一条情报，他同样可以卖给别人……说不定就有人专门等着坑你一笔。”比安卡恍然大悟，然后嘟哝道，“也可能是你想太多？”
没有吭声，路奕只是指向窗外。下头还停着他们的豪华马车，乘坐这种东西，大摇大摆进入十字路口集市，再愚蠢的人也能清楚，他们兜里有钱。
而且，之前老板那个十二点之后再去看，理由实际上很牵强。
这才让路奕产生了怀疑，心想他可能利用上午的时间，去把情报倒手给别人，又和其他人联手布一场局，等待十二点去集市逛的冤大头。
讲完这些，比安卡彻底被说服了。
只能感慨着“人类的心真是肮脏”，然后准备潜入阴影当中，假装成不相干的人再去办事。
“对了，记得帮咱们的狱卒小姐打听那件事。”临走前，路奕叮嘱了一句。
“我懂，蓝宝石坟墓。”
“越来越称职了……你这个仆从当的。”
“那当然。”
送走了比安卡，路奕顿时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事可干了。
狱卒在半夜，就跑回死者之牢继续凿墙玩……难道去看她凿墙来打发时间？难得的清闲大白天，天气晴朗，还是不要窝在死者之牢里，干那种囚犯一样的事吧……
同理，切尸体、想魔法什么的，也都不怎么合适。
他爬在另一边窗口，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商人、旅客，只能拿观察他们来消磨时间……女性的比例还不低，兴许是草原和湖泊的丰饶的养育，年轻的女性大多都很漂亮。
路奕揉着脑袋，忽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自己现在是独自一人。
没有家长、老师、同学的拘束，更没有法律和道德来制约，壳之世界是自由的，甚至可以切尸体……作为出手阔绰的旅行商人，可以拿来打发时间的手段还真不少。
比如找上几位漂亮的姑娘，来一场回笼觉？
作为正常男性，路奕被这个念头冲散了一切思绪，但紧随其后，又陷入了诸如卫生、道德、伦理之类的不断纠葛当中……
最后，战胜这种**的不是什么狗屁道德观念，而是另一种更原始、更重要的本能。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没吃早饭。
……
比安卡的钱袋里，装着上百枚金舍客勒，这是往常无法想象的巨款。
这都是路奕按照出力的程度，给自己分来的战利品。掂量着这些金币，她不禁会想，如果早一点被他们抓去做仆从，也就不用挨饿受冻那么多次了……
碍于圣骑士精神的约束，她一直都很艰辛。
做好事往往没有回报，又不可能去做坏事。
但如果有这些钱，去买穷凶恶极的死刑犯来亲自执刑，然后吃掉他们死后的精神力，也能每天吃到饱的……
因此，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背叛、逃跑的小心思，反而彻底把自己当成了路奕的同伴，主人的仆从，愿意认真的为他们做些事情。
“书……”
她目光如炬，在总是流动的自由集市寻觅着。
路奕的要求可不怎么好解决，流通最多的，都是些类似于无疆的鹰所撰写的畅销书，以传说和故事为主题，描写了各种各样惊险刺激的冒险和战斗。除此之外，则是以秃毛的鸟为代表，在大人间备受欢迎的成人类文学。
比安卡并不笨，知道不能去书摊和书商询问，而是得去找贩卖古董的摊子。
正当她跃跃欲试的时候，忽然有一些杂谈窜入了她的耳朵里，只言片语间，满是她会感兴趣的内容。
第九十六章 求援者
比安卡所听见的杂谈声音，是从进行人口贸易的交易区传来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壳之世界，这些买卖并不稀奇，而无外乎就是这么几种。
商人雇佣有本事的人物来护送货物；补充不幸死掉的奴隶、玩腻的女人。还有一种，就是附近的居民，来这儿找人帮忙。
但偶尔，会有那种很烂的招募请求出现。
雇主拿不出可观的报酬，哪怕在交易区熬个一周，喊破嗓子，也几乎没人会搭理他。
比安卡很快理解了，这段杂谈正巧就是这种情况。
一位农民打扮，长相丑陋的男人，正站在交易区的角落，向来来往往的人小声哀求着，想让他们帮自己一把。
“我回不去了……求求你们，帮我一把。”
有人只想赚钱，所以会问：“报酬呢？”
农民翻开衣兜，发黑发裂的手指，小心翼翼摸索出钱袋：“几枚金币……还有、还有我家农田种的青苹果，您想摘多少都行。”
这种报酬，换来最好的待遇，就是对方不言不语的走开。
没将他推到墙上撞昏，或是破口大骂一番，就已经足够仁慈了。
“求求你们，谁都行，替我解决掉那只怪物啊……”
“什么怪物？你农田里的小兔子吗？”也有人好奇地问。
“不，是、是一只三阶的怪物。”
“三阶……”
几枚金币和苹果，怎么可能解决这种事。
诸如此类的谈话声，始终不停不息，但没人停下来帮他。
他的亚麻衣服到处都是补丁，还被日积月累的肮脏和泥土给抹得发黑。一张战战兢兢的脸，也是饱受风吹日晒的，透着贫苦和穷酸的气息。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可能从他手里，拿到过得去的报酬。
比安卡慢慢靠了过去她喜欢做惩强扶弱的好事。
但她还不至于真的陪他去解决什么三阶怪物，那会影响旅程，耽误主人。最多，也就是施舍给农民几个金舍客勒，让他至少有搬家，从头再来的资本。
但走到一半，比安卡停了下来。
她发现了一个微妙的疑点：农民身上的汗臭和泥土气息，有点不对劲。就像是虚构出来的，毫无真实感……
这是魅魔的本能猎物鉴别，又或者说是挑男人的本领在起作用。除了魅魔，恐怕没有别的人会发现这种奇怪的地方。
与此同时，又有骑士打扮的好心人停了下来，向农民搭话。
“看你可怜，我告诉你吧，解决三阶怪物在这里也算大工作了，几枚金币是不够的。”
“我、我还有苹果园……”
“也不够，至少你得准备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土地、蔬果，也许在荒芜的地方很值钱，但这里是富饶的胃湖平原，哪怕你的果子再甜，恐怕也卖不出价。”
“呃，那……那魔法书之类的呢？我有一本。”
骑士来了兴趣，详细地询问了一番。不光是比安卡，所有等着捡漏的人都悄悄竖起耳朵，但在听完后，大多数人都失望地摇了摇头。
那只是一本几百年前，一阶魔法师撰写的蹩脚魔法书，甚至还不如果园值钱呢。
但比安卡记在了心中。
她很清楚，壳之世界的魔法咒文，都是如诗歌一般的短句。无论能不能让路奕满意，至少，可以用这条情报去蒙混过关了。
没过多久，比安卡回到旅店，找到了正在大厅的角落，一边喝苹果酒，一边用奇怪眼神扫着周围人的路奕。
“你这是发情期到了？要不然干嘛到处看姑娘？”
“……不是。”他喝了一口小酒，又撕下一点面包送入口中，“不说这个了，看你表情，有收获了吧？”
“嗯。”
听比安卡如实交代完农民的请求后，路奕皱着眉毛，心想这真是一档子行善积德的破事。
“你确定，真的提到了古老诗集？”
“那当然。”
“不是你想做好事，给圣骑士之路积累一些功绩？”路奕深表怀疑。
比安卡立刻义正言辞：“当然也有这个原因啊，一举两得，再做一百件类似的好事，得到对方真挚的感谢，我就真的能成为最低阶级的圣骑士了。”
“……你这么直白，我还不好批评你了。唉，走吧，我们去问问详情。”
“嗯。”
……
那位农民依旧缩在墙角，举着“求助”的牌匾，绝望无比地低着头。
比安卡依旧觉得，他身上和农民有关的一切气味，都充满了虚假的感觉。但这种凄惨无助的绝望感，却又那么真实……
路奕已经走了上去：“你碰上什么麻烦了啊？”
“呃……有一只三阶的怪物，拦住了通往我果园的唯一一条小路，我回不去，很烦恼……”
“报酬呢？”
“几枚金币，苹果，还有魔法书……”
农民不抱希望，下意识地说出了同样的话。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从未得到过他人的援手……是啊，这些酬劳，确实不足以打动他们的贪婪。
他在等待的，是真正善良的强者。
眼前的青年，一副旅行商人的打扮，还带着一位漂亮至极的少女作伴，显然又是来拿他消遣的世俗商人。农民闭上了眼，等待嘲笑和咒骂。
“苹果啊？你的苹果好吃吗？”
但等来的，却是青年一句奇怪的，如同在开恶劣玩笑的话。
“甜吗？”他又问了一遍，很不耐烦。
“不甜都是青苹果……”
农民抬起头，看见青年那轻佻的脸，还有他女伴的微笑。他立刻懂了，这不是什么好人，而是富庶的商人在拿贫民当靶子，展示自己的跋扈一面，以此取乐，讨好女伴……
“商人，你该走了，别拿我消遣！”
“拿你消遣？我只是想吃现摘的青苹果，走吧，我帮你。”
这是路奕找的借口，听起来不怎么合理，但总比需要魔法书要低调一些。要不然，周围的人会觉得，他掌握了某种秘密，知道那本魔法书其实很有价值。
可农民的表现，让路奕有点困顿。
“哈？你就为了苹果要帮我？”农民相当震惊，语气也变得奇怪，“你是认真的？”
“你不像是种田的老实人。”
第九十七章 聪明的孩子
被路奕这么刺了一句，农民眼神游移了起来，像是心虚，又像是愤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比安卡也趁着机会，用玩笑一般的口吻说了一句：“可怜的农民，身上的泥土和汗臭味，闻起来还挺假的。”
“……假？”路奕不太理解。
“对，不像真的很难和你解释啦，反正相信我的本能。”
但农民却瞪大了双眼，甚至连为自己辩解几句都忘掉了，只是痴楞的盯着比安卡。
他震惊到了无以复加。
而这反应，恰好坐实了他有问题，藏着秘密。
见状，路奕立刻以毫不示弱，居高临下的强硬态度问道：“你确实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农民，真想求助，就诚心一点。但想坑害别人，你的演技可真够烂的。”
“我……”
“这个嘛，他应该是正儿八经想找人帮忙的，只是，该怎么说呢……”比安卡摩挲着下巴，嘟哝了起来，“我觉得他不像是食物，我对他毫无食欲。”
食物？路奕刚想批评比安卡不够正经，这种情况下还开玩笑……
但忽然间，他联想到了更深的层次。魅魔的正常食物，也就是是男人吧……
既然如此，就像正常人看待面包、米饭，人们会本能的认为这些东西是食物。可如果摆在面前的，是毫无香味、色泽虚假的塑料仿造品呢？徒有其表的食物……
顺着这种思路，他选择相信比安卡的直觉，干脆赌博式地问了一句。
“既然是女人，就不要打扮成这副模样，否则谁还愿意帮你？”
几秒的沉默后，农民尖锐了声音：“什、什么？！你怎么看破的？！”
比安卡也拍了拍手：“哎呀，对！就是看待女性的感觉！”
“哼，如我所料。”
路奕表面平静如水，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猜错……
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真够古怪的。
“你们能帮我吗？”他不，她试着开口哀求，“你们肯定都是强者，但……你们是善良的人吗？能帮我吗？”
“这取决于你的酬劳。”
“我保证兑现，所以……”
路奕认真无比地警告她：“但你要记住，我们只对诚实的人善良。”
她低下了头，认真无比地思考了很久之后，终于昂起首。她下定了某种决心，宛如要去送死的下等士兵。
“反正这世界里，善良的人基本都死绝了……但我、我依然选择相信你们，赌一赌你们的道德和善心！我会道歉，诚实地解释一切！换个地方吧。”
路奕向比安卡摊着手，后者也是类似的模样。
毕竟诗集还没弄到手，反而先捡了一只麻烦缠身的姑娘，这还真是让人无奈。
……
她和路奕、比安卡，回到了旅店。
沿途，还有奴隶贩子来找路奕，劝他不要坑害可怜的农民，想要劳动力的话可以找他租。被路奕婉言谢绝之后，奴隶贩子还摇着头，不停感叹人心不古。
“在其他人看来，我就是求助了好几天，始终没人搭理……然后被道德败坏的商人诱骗去当奴隶的可怜虫吧。”她低声感慨。
已经不再是农民那可怜吧唧的声音，而是稚嫩、如同小孩子一样的童音。
听了声音，路奕皱着眉毛说：“我还以为你是女人。”
“我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说完，她摸了摸亚麻衣服的内口袋，从中取出一支画笔，又轻轻吟唱出几句咒文。
顷刻间，农民的外表如梦幻泡影，从现实当中破灭。褪去虚假外壳后，她的真实面貌这才露了出来如同嗓音一样，是位恐怕十岁还不到的女孩……
被苦楚填满的圆润脸庞，黑发被剪成了西瓜头。
她的穿着打扮，都是富人家孩子才有的，但被贫民才有的痛苦所困扰。哀戚的感觉围绕着她，和可爱的外表截然相反。
“欺骗了你们……是我的错。”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画笔，来回打量、戒备着路奕和比安卡。
然后，用虚弱的声音试探地说：“这是六阶的魔法物品，烙印着能幻化容貌的高阶魔法，没有任何限制就能使用，价值昂贵……”
“这丫头片子在拷问我们的良心。”路奕嗤之以鼻，戳穿了她的小把戏。
“嘿，对！她在诱惑我们去抢……但我们是那种穷人吗？区区一件六阶魔法物品而已，不算啥！”比安卡也很不屑。
“按你的人设，不该是基于圣骑士的道德观念，所以不去抢吗？”
“呃？哦，圣骑士的心灵，束缚着我的一言一行。所以……并不是因为你的东西价值不够，我才不动心，总之，你放心吧，我们都是好人。”
女孩很惊异，像是见到了珍稀动物：“你们……真的不会抢？”
路奕敲着桌子，厉声说：“你要是真想找人帮忙，就诚恳一点，别再试探了！不知道你之前碰见了多少坏蛋，才让你这么谨慎，但我们可不是！”
“我在寻找真正善良的人，而我是女孩子，很可能碰见坏人而遭遇危险……才改变了外表，用谁都讨厌的外表。”她啜泣着解释一切。
“那报酬？”
“报酬方面，我故意给的很低，同样，我给自己编了一个可怜的背景。为的就是找到一位好人，不嫌弃报酬低廉，拥有能战胜三阶怪物的实力，这样……我才能相信他。”
“这些小把戏，都是你自己想的？”
“嗯，毕竟，就剩我一个人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路奕吃惊地挑高眉毛，这小家伙心思还挺缜密，一切都是用来筛选善良强者所搞的鬼？
平复了情绪后，女孩接着说出自己的麻烦。
“我父亲被抓了，希望你们去救他，报酬是一千枚金舍客勒……另外，安泽尔父女的工艺店，将会永远向你们免费。想制作任何东西，我们都会以最棒的手艺满足你们。”
“等等，怎么报酬变了？”路奕很不爽地问。
女孩的肩膀被吓到缩了起来：“嫌少的话，我、我可以成为你的助手，仆人，我会扫地做饭，懂文字，擅长算术……只要你救救爸爸。”
给出最后能提供的报酬，她缓缓闭上了眼睑，等待命运的抉择。
如今，自己站在十字路口。
被拒绝，一切便将覆灭。
对方再怎么愚蠢，听到这么大额的真实报酬，甚至还要面对三阶的敌人，也该明白这牵扯到多大的麻烦。所以，他多半会拒绝。
更有可能，对方还会被贪欲驱使，假装善良来欺骗她，骗走所有财物，把她卖给人贩子。
会伸出援手的几率……是多么渺小。
忐忑之间，她的心脏如同铁锤，不断敲击灵魂，等待着决定自己一家人命运的话。
但那是一句疑问“青苹果呢？没了？”
“……没、没有，那是假话。”
听到这个回答，路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让她害怕到眼泪打转。
完蛋了，一切都完了，她的心如死灰。
路奕更凶狠地问：“所以魔法书呢？也没了？”
“啊？这、这个倒是真的，我小时候收到了一本古老的魔法书。”
顿时，路奕笑得很温柔。
第九十八章 九月
从她自己的叙述中，路奕知道了这么几件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位小女孩的父亲，据说手艺不错，擅长制作各种道具、装备、武器，甚至对炼金也有所涉猎。
他们在十色城开了一家店，但因为他不懂营销和待客，连虚伪的微笑也从不给客人看，就只能过着辛苦而紧巴巴的日子。因此，父女二人总是愁眉苦脸，让业绩更为糟糕。
另外这又正好是个沉迷彻夜工作，根本不愿抽出时间关心孩子的父亲。
所以她的名字叫做九月。
是她父亲随便取的名字，因为九月出生于九月。
但即便如此，九月还是愿意努力去救他。
路奕也愿意。
倒不是看上了这小孩子现在或未来的身体，更不是看上她父亲的手艺，只是想得到那本古旧的魔法书。
或者说，是看上了书籍里记载的咒文。
它们往往会以诗歌的形式被传承下来，而命运卡唱诗班，正好可以拿它来找点乐子。每次动用霍乱都会心惊胆战，路奕很期待能有更多的手牌可打。
因此，他挺愿意帮忙。反正敌人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就当是顺路吧。
“九月，你的父亲是被谁抓走的？”比安卡变成了温柔体贴的大姐姐形象，一边抚摸她的头一边说。
“我也不知道，但带头的是位三阶魔法师……他带着一位仆从，不是、不是人……但又是人……是、是一具骸骨。”光是这样提起，九月就开始抱着肩膀发颤。
“死灵法师？”
“是的！前几天，我正和爸爸在一起处理新的法杖订单，但那位死灵法师悄悄出现，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让我爸爸很听话的跟着他走了……我有注意到，爸爸变得很难闻。”
难闻？应该是死亡气息造成的。
路奕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推测这应该是三阶魔法简易人体支配。
一种只能对普通人起效，而且会留下后遗症的粗糙魔法，虽然能暂时支配一个人的自由，却极有可能让对方死掉。假如九月的父亲还有价值，那使用这个风险巨大的魔法，可真够蠢的。
要么，那位死灵法师水平差劲。
要么，就是事情极其紧迫，没时间用其他手段，只能以如此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你怎么知道他是三阶魔法师的？”
“爸爸做了很多东西卖不出去，比如检测客户精神力储量的大门，这是为了更细致的了解客户的需求……”她指着那根能改变外形的画笔，“这个也是，所以我用它逃来了这里。”
“你爸爸被带到哪了？”
“说是要去死谷……当时我跟踪了上去，听见他和接应的同伙是这么说的。”
死谷？路奕看了看比安卡，她也摇了摇头，显然不是很清楚。但九月却有着惊人的行动力，已经把事情调查了个透彻，很快就将情报一股脑地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片很偏僻的山谷，是当地人极其忌惮的地方。
据说曾有过很多场战争在那儿打响，死去的亡魂和尸骸堆积其中，死亡的气息弥漫不散，酝酿出了一片踏入必死的禁地。人们极其畏惧它，很少会提起它。
“死灵法师的圣地啊……”路奕吹了一声口哨。
“但这些传说并不都是真的。”
她咬着下唇，将一份新的情报翻了出来，盖过那些描述凄惨死亡的传说。
这里并不是死灵法师的圣地而是邪恶艺术家们的圣地。
有一个叫做“墓园调色盘”的邪恶艺术家团体，结合了罅隙对面，壳之世界本土，还有大量魔法、炼金的知识，创造了一种真正的作画技巧。
正好，需要用上尸体。
确切地说，是尸体弥留下来的珍贵尸油。
往往只有在大量的死者堆积中，才能自然的留下那么一点点尸油，这种东西被邪恶的艺术家加以利用，发现能用于作画。
用它来丰润画作的色彩，便能将画面赋予魔力，使它能真正的引领观赏者步入画作的世界。身临其境往往是比喻，但在他们的画作里，却只是在描述现实。
“所以，墓园调色盘的艺术家们，编造了大量的死谷传说，把它变成了极其可怕的禁地！以防闲杂人等闯入，影响他们采集尸油，还有作画……”
路奕忍不住问：“你怎么弄到这些情报的？”
“我假扮成了别的形象，冒死去了死谷一趟，后来发现那里有个地下画作的交易市场……我又打扮成富商，才好不容易问到的。”
“那你父亲？”
“爸爸他是被抓去制造魔法道具的，用来采集资源……”
九月的脸蛋愁云密布，煞白的唇缓缓说道。
“据说，死谷不光有尸油可以采集……在尸骨堆积的最深处，还存在另外的东西，但……我无法理解，对方也很忌讳这个话题。但采集完，爸爸就会被灭口。”
路奕想从知识里找点线索，可并没有类似的东西。
这种能用来作画的尸油，倒是一种没啥用的魔法素材，死灵法师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有了认识。可如果说这种环境下，还能产生什么新的资源？那也许能革新死灵魔法。
“等等，如果牵涉到富豪和贵族的艺术品买*****安卡吞吞吐吐地说。
“嗯，就不是解决三阶魔法师这么简单的了。”
“我只想……让爸爸回来。”九月抱着腿，小声地说。
路奕翻找着九月收集而来的各种资料，其中还包括了地图。
死谷的位置在十字路口集市和十色城的路上，虽然要绕一点路，但并不远。考虑到比安卡和剪影者都非常擅长潜入，阶级也都不低，也许还真能行。
“你父亲能做法杖吗？”路奕问。
“能，爸爸甚至可以制作七阶的东西。”她拼命点头，想方设法说服他们来帮忙，“手艺是整个十色城最好的，相信我！”
最先被说服的，当然是怀有一丝正义感的比安卡，她也用劝说的目光盯着路奕。
为了免费的法杖和各种魔法道具，为了未知的魔法书，神秘的尸体素材，路奕最后还是点头了。
“那好，反正顺路，至少到附近看看有没有机会吧。”
第九十九章 艺术品商人
九月被比安卡带走了，因为她得把这件事报告给狱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顺便，也带她去马车里休息。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话，又在交易市场喊了好几天，这位小女孩确实是在咬着牙强撑。
她梦想寻找到的，是能够全心托付、宛如圣母一般纯洁，而且实力还得坚强的善人。
但路奕觉得这种人不存在或者说遵循了进化论，已经死光了、被现实淘汰了。虽然这很值得悲哀，但任何人，做任何事，归根结底都是有理由的……
他看向了窗外，下方熙熙攘攘的自由市场。
满是利益和现实的气味……
虽然这么觉得，也不怎么喜欢这种氛围，但自己还得去一趟。他当然也有理由，那就是帮狱卒小姐买点漂亮的花花草草，装扮一下死者之牢。
……
卖花草的人并不多，但比贩卖古老诗集的却多出不少。
用一个金币，路奕就轻松买来了一袋种子，可惜转了好几圈也没见到哪家在卖诗集的。
但在一家街边的杂食店，路奕见到了一位艺术品商人。
和他们一样，是乘坐豪华马车来的，但身边豢养着十来个仆人，还有几位看起来颇为强悍的人当护卫。商人正和下属讨论着画作、石雕等物品的定价，语气透着居高临下的蔑视。
画作吗？路奕心想，这是收集情报的好机会。
于是，他让自己进入了旅行商人的状态，装出一股追逐利益的嘴脸，迎着对方走了过去。
在护卫们的紧盯之下，路奕毫不畏惧的入了座。
“你是哪个商会的？想谈什么买卖？”艺术品商人相当上道。
除了开门见山的这两个问题，他肥胖的脸上，铃铛般硕大的棕色眼珠，也毫不忌惮的把路奕扫了个遍。
“这不重要，至于生意……”路奕回以小声，“墓园调色盘。”
“……哎哟，懂行。”
艺术品商人喜上眉梢，厚厚的两条嘴巴，像是要在脸上撕出一道笑痕。
他用挥手和脚踹，把其他同桌的人迅速赶走，见状，几名护卫也拦住了店口，谢绝其他闲杂人等进入这儿。这架势，让路奕的背上冒出了几滴冷汗。
眼前的商人，还真和这种尸油艺术相关……
而路奕自己，俨然也已经被当成了圈内人士。
对方期待无比的眼神，正贪婪的等待着路奕能和他谈一笔大生意。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面色不改，也挂上了同样人的笑脸，低声试探道：“死谷那边，他们可有不小的动静啊。”
“哎哟，真内行！以前没见过您，您究竟是负责哪个环节的？”
“在这里说这个？这不合适。”
“嗯……也是，毕竟这里就是个小破集市，不是正儿八经谈这种生意的地方。”艺术品商人摸着稀疏的胡子，改而主动开口，“既然您主动来谈，和我一样，都是去死谷的吧。”
路奕抱着手，只是以难以揣摩的微笑回应。
对方把这当成了默认，接着说：“我是听说，有了新的技法诞生，才想去进点货。”
“身临其境的观感，已经满足不了收藏者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有了更高层次的享受，那自然利润更多。”
艺术品商人彻底打消了戒心，因为路奕的言论确实是内行。
路奕抚着手上的戒指，在心中斟酌了一会儿词句，接着说：“艺术家们总能鼓捣出赚钱的东西，比如这次的新技法，听说……和新发现的资源有关。”
“噢？您有所了解？”
“那你呢？”
“我知道的不多，这次去死谷，除了进货和研究新技法，还按那边的要求买了点货物带过去。”说完，他蔑然无比，用鼻孔哼出了几声气。
那是评论货物的态度。
会在这种情况下，用这种态度的话……路奕很快有了答案。
“所以，你带去的货物……手艺如何？他们的实际要求可不低。”
“那是，废了挺大力气才买到的工匠。虽然高阶的玩意儿弄不出来，但中阶的小东小西，给他材料，什么都能弄出来，这帮人的手可真灵巧。”
果然是匠人……心中有底以后，路奕哂笑了一阵。
从这不期而遇的一顿交流当中，他已经对事态有了一些推论。
墓园调色盘这个邪恶艺术家组织，在死谷的黑暗艺术有了崭新的发现，那可能和新的作画技法有关。
而为了将它变成商品，需要一些手艺优秀的工匠，去制造某种采集新资源的工具。直到新资源可以稳定产出，他们才能正式利用这种东西，变为新的绘画技法。
这背后的产业链可真是深邃，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偶然回应了一位可怜农民的哀求，路奕知道，自己仍会和同伴一起，沉浸在沿途风景当中，对一切毫无所知。如果是那样，很可能错过这种新的资源。
这种产自死亡气息弥漫之地，极有可能革新死灵魔法的新资源。
“那您？”艺术品商人小心翼翼地问。
“死谷已经得到了优秀的匠人。”路奕继续说。
“哦？那我这……白费力气了？”
“不，人家依然会喜欢你带去的货，只是说，据我了解，那边抓到了一位能鼓捣高阶魔法物品的优秀手艺人……”
缓缓说出情报的同时，路奕不断观察他沉思的模样，只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可能这家伙吧，太喜欢自己的新工作，他的勤劳会让工作省事很多。而你们的货物，就没那么有价值了。”
艺术品商人一脸心酸：“……哎哟，这人哪抓的？能做高阶的东西？可挺少见的。”
“十色城。”
“……这么近？”
“三阶死灵法师抓的我只说这么多。”当然，路奕也只知道这么多。
一声刺耳的声音，从他肥厚的双掌间响起。那是他狠狠拍手，表达愤怒的发泄动作。透过他的表情，路奕顿时清楚了，他知道这位死灵法师。
“这狗东西不愧是黎明黄金的人，消息就是广啊……”
“嗯……黎明黄金……”又是这帮倒霉催的龟孙子？路奕顿时多了一份亲切感。
第一百章 虚假的魔法书
靠着装腔作势和粗浅的一点话术，路奕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情报，都加以了善用，总算从艺术品商人的嘴里，掏出了一点点关于死谷，以及墓园调色盘的信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一场预定于四天后的私密集会，将在死谷举行。
举办方，则是这群邪恶艺术家组成的联盟会墓园调色盘。
借着发现新资源、推广新作画技法的借口，他们邀请了很多类似的商人。大多数都是搞艺术品买卖的商人，还包括贵族、各地的上层人士。
路奕在十字路口集市偶遇的艺术品商人，就是其中一人。
聊到这儿的时候，商人的眼珠子忽然转溜了起来，神神秘秘地问路奕：“您这次……带了多少呢？”
多少？金钱？还是货物？
他的问题，超出了路奕掌握的情报。
“不方便透露吗？”
“也不是。”为了避免露出马脚，路奕也故作神秘地回答，“我带了很多，我想，比任何人都多。”
艺术品商人沉默着，展示了一些略带竞争性的笑容：“那到时候开始竞拍，为了争夺这新技法艺术品的第一批货源，咱们就是敌人了。”
“但现在不是，否则咱们就不能聊天打发时间了。”
“那当然。”
看来，他指的是财富……
路奕稳住了对方，一边闲聊，一边于心中思索起整件事。
这场集会的受邀者，恐怕都带着大量的财富，就是为了在第一时间，将新技法绘制的艺术品收入手中，得到做第一笔生意的权力。
这背后必然藏着巨大的利润，这一点，只要看看眼前肥头大耳的艺术品商人就知道了。
黎明黄金也参与了这件事，他们的财力恐怕也很是可观。
究竟会有多少财富涌入其中呢，还真是让人好奇……
弄清楚所有的事之后，路奕总算找到了机会，和艺术品商人告了别。
后者觉得和路奕很聊得来，还真挚地挽留了几次，可惜比安卡在影子里戳了他鞋底好几次，否则路奕可能还真挪不动屁股了。
离开后，路奕走入热闹起来的自由集市，漫无目的开始闲逛。
比安卡也自然地出现在她身边，态度并不友善：“你刚刚，是不是在和那只肥猪商量生意？”
“生意？”
“就是把九月卖掉的生意，要不然，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和一头肥猪聊天。”她嫌弃地回头看了一眼。
“人家是搞艺术品交易的，九月不是这类商品。”
“艺术品？”比安卡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
路奕也顺势把了解到的东西全盘告知，这件事背后牵扯的麻烦还挺大的，他们得慎重一些。但竞拍会是四天后，在那之前，多少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值得冒险与否，就得再深入确认一下了。
……
回到马车，哪怕九月睡得和小猪仔一样安逸，路奕还是叫醒了她。
“再给我讲讲报酬的事。”
“报……报酬？我还想再睡会儿……好吧，我知道不行。”
她没时间扎头发，也没时间整理因为睡姿而凌乱的小洋装，不敢耽误。
“我知道爸爸藏了一千枚金舍客勒，本来是要送我去高阶魔法师那儿当学徒的费用，还有就是”
“钱无所谓，你爹的手艺也无所谓，讲那本魔法书。”路奕甩了甩手。
她嘀咕着：“那是本假的魔法书。”
路奕不动声色，但沉默还是吓到了九月。
“九月呀，视情况，我们可能就不会帮你了。”比安卡直接明示了。
“咦？魔法书才、才是你们的目标？求你们不要把我丢下，我可以加价……我也有存一点点钱的。”
“先讲魔法书。”
“前、前年，爸爸的一位客人付不出钱，就用了几百年前……唔，或者几千年前一位癫狂魔法师的手稿拿来抵债。我们以为很值钱，但实际上是本虚假的魔法书。”
她用力拍了拍脸蛋，努力让自己清醒，好回忆起更多细节。
“爸爸深入研究了一个晚上后，发现它用几百页，虚构了一种古怪、奇异、妄想、诡谲……总之难以理解的癫狂魔法体系，被作者称之为绘翼法则。
这种魔法不可能被学习，就连理解该魔法体系的皮毛知识，都是几乎不可能的。这不是我爸爸的推论，而是也曾见过这本书的世界秩序一员，伟大的九阶魔法师所做的断言。
她是驻守在十色城支部的强者，见多识广，叫做‘黄道之光’罗尼西亚缪可，我想你们应该是知道这一位的大名，所以就知道她的推测究竟有多重的份量了。”
绘翼法则……
路奕翻着知识，并没有听说过它。他追问道：“这种魔法，有什么用呢？”
九月尽可能用精准的用词，讲起了关于绘翼法则的更多东西
“它是一种……呃，正常的魔法体系都是和魔法结缘，对吧？比如元素之类的，然后就能变强。但这种魔法，却不是借用真实存在的力量……而是被作者称之为梦想魔法。”
“有点难理解，我的魔法知识里并不存在这种概念。”
“缪可大人说过，该魔法是一种不切实际的体系，它妄图为自己绘制一双羽翼，以挣脱壳之世界或者说，绘翼法则的最终目的，是破壳而出。”
路奕顿时理解了，自言自语道：“而壳就是世界……”
在之前的经历里，他知晓了一个很重要的概念，那就是变强的目的。
魔法师也好，其他强者也罢，从初阶往上直到有资格被称之为史诗级，都和灵魂的强大脱不开关系。越是强者，灵魂和躯壳的关联就越淡。
最终，都是为了挣脱这个名为“世界”的壳……
而九月说的这本魔法书，毫无疑问，也是一种为了破壳而出才被写下的魔法体系。
可惜，它也许只是一种空谈罢了。无法被学习，无法被理解的体系，又怎么可能会有魔法师去钻研？这纯粹就是精神病人的呓语，和地球世界的民科理论差不多。
就像有无数人宣称，自己造出了永动机、颠覆了某某经典定律。
绘翼法则也是如此不可能被实现，最多就是停在纸张上……
等等纸张？
第一百零一章 恐吓小孩
路奕从桌子上拿起杯子，念了一句简短的咒语，将魔法道具干净之手激活，将纯净的凉水倒入其中，饮进肚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它正在试着平复路奕的心跳。
“九月。”他问。
“嗯？咦……您、您的脸色很奇怪。”她抬着头，发现路奕的表情相当微妙。
像是在蔑视什么，又如同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珍宝。
他又轻声询问：“绘翼法则，是以什么形式记录的？就是说文体。”
比安卡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极其震惊。她和路奕都死死盯着九月，仿佛要联手把这位小女孩给剥干净、洗一洗，再残忍地吃掉。
“和所有魔法书一样……都是”
“诗句。”路奕如此断言。
“嗯。”
他从最内侧的口袋里，找出了命运卡唱诗班。
它亲切的触感让路奕感到安心，可蕴含的浩瀚力量，却搅动起他的灵魂。
假如具现化的东西，是魔法本身呢？
哪怕这是一个虚构的、飘渺的、仅有晦涩理论支撑的魔法呢？
不需要去学习它、不需要理解它，只要简简单单将命运卡唱诗班划过文字，是否可以，把不知从何时流传的一册天方夜谭，变为真实之物呢？
九月把路奕的缄默，当成了生气。
这种毫无价值的魔法书，确实很难让人满意。
她抓住了路奕的手，竭尽全力地哀求：“您……您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写一张借条给您，想写上多少数字都可以，我会用一辈子去赚。”
摇着头，路奕将如同死刑宣判般的话，说了出来。
“不用了。”
“我还可以付出其他代价……比如我的生命。”
“把生命送给我？可以，但父女就没办法重逢了。至于金币？也留着吧，去买回你们原本的平静生活。”
说完，也不管人家听懂了没有，路奕打了个响指，将马车的魔法激活。
一匹只为旅行而生的骏马，挂上了缰绳，迈出马蹄，踏出了旅行的第一步。
而比安卡也从后面抱起呆滞的九月，将她放在靠窗的位置。除此之外，还从袋子里掏出悄悄买的点心和水果，想宽慰一下这位小小的雇主。
“这是……要把我拉去卖掉，所以最后给我一点甜头？”她看来是没听懂。
坏心眼的比安卡，也笑着说：“对的，享受你在这儿的最后一餐吧，接下来我们要把你送到一个性格很糟的人手里。”
路奕也在一边搭腔：“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应该是很凶的。”
九月面如死灰。
他接着说：“他开了家店，不怎么会营销，也不懂得对客人微笑，沉迷于工作……但偷偷为女儿存了些钱。”
比安卡摘掉帽子、拨开长发，将魅魔尖角露出来吓了九月一跳。
她还特意扮了个鬼脸，很凶地说：“小姑娘，做好准备，被送去这种家伙手里，开始悲惨的新生活了吗？咕嘿嘿……啊，吓晕了？”
“玩过头了吧？比安卡，你可真是个坏东西，竟然恐吓小孩子。”
“哎，你不也是？”
……
狱卒得到了一堆花草种子，很是高兴。
她将它们洒进用命运卡丰饶肥沃过的泥土里，按善神说的方法，浇了足够的水，保持足够的风，但还缺少阳光。
当她开开心心抱着一堆花盆走出来，打算喊上比安卡，一起陪花盆去晒太阳时，却发现马车居然已经开动。而且，自己靠窗的位子，居然被一位陌生人给抢走了？
“主人。”比安卡挥了挥手。
“这是你买来做什么的？”她立刻写道，指着九月。
“吃的。”路奕在一边凑热闹，反正九月没睡在他这边，被认为是比安卡买的。
“不准吃，带去放生。”作为主人，狱卒表现出了教训仆从的一面。
“哈哈，小动物吗……放生……”
抱怨着路奕的玩笑，比安卡花了十来分钟，总算是解释到自家主人能理解的程度了。最主要，还是她的食谱上只有男性，所以这种小女孩被拿来当食物，的确没什么说服力。
为旅行增加了一点乐子后，路奕才认真地说。
“所以，接下来咱们可能又要打架了。”
狱卒随意点了点头，完全不在乎敌人是谁，也没有询问的意图。
对她来讲，让花盆去晒太阳，才是更重要的事。毕竟是价值上千金币的马车，穹顶可以被打开，和煦的下午暖阳在一盆盆泥土上播撒，让路奕也咽回了那些计划、情报。
比起花草来，那些东西确实太过无趣。
他敞坐在椅子上，任凭马车在草原前行，自己也悠闲地望着流云和蓝天。
耳边，比安卡叽叽喳喳地讲着种子和泥巴的事，有个被吓晕的小女孩，也偶尔会发出小小的鼾声。还有狱卒小姐摆弄花盆，挑选哪里阳光更好的细碎声音。
至少现在，忘掉那些麻烦事吧。
……
“黄道之光”尼罗西亚缪可，正在十色城中散步。
她有一头淡到没有颜色的长发，颇为曼妙、高挑的身体曲线，还有总是装点琥珀色瞳孔的黑眼圈。
一声声肆无忌惮的哈欠，从她嘴里往外冒着，但繁荣的十色城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缪可的珍珠耳环里，烙印着一个高阶魔法低调行事，可以避免自己被其他人察觉。
否则，身为世界秩序的一员，著名的九阶光辉魔法师，光是上街走几步，就能招来成百上千的问候、惊叹、致意。
世界秩序的成员，可是维护世界安定的英雄至少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是这样。
缪可并不是讨厌这些东西，哪怕是活了数百年的九阶魔法师，她也依旧怀有年轻的少女之心，会对赞誉、惊叹，还有充满爱慕的眼神所高兴。
但她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些待遇了。
只是单纯的心有愧疚。
作为背叛了世界秩序，再无资格自称英雄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 步入黄金之乡（上）
“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缪可叹了一口气，这已是今天第九十九次。
哪怕漫步在城中心，看着光洁鲜艳的屋子、每天都有园丁精心照料的长廊花庭，对她心情的改善也毫无帮助。一想到接下来的事，她忍不住再叹了一口气。
这是今天的第一百次，却远不足以表达内心忧虑的百分之一。
因为接下来，她就要踏入传说中的黄金之乡。去拜见居住于那儿的可怕之物，被无数传说描摹、敬畏、传诵的史诗本身……
缪可离开了十色城的市中心，向着风景丑陋的区域走去。
她一步步，离开了下午暖阳所照亮的区域，走入罕有人迹的下城区。被铁锈和霉侵蚀的栅栏门，封不住从这扇门里飘来的恶臭，皱着眉毛，缪可走了进去。
再怎样光洁的大城市，都会有藏在暗处的阴影。
她正是要在十色城的肮脏下水道，和生存在这种地方的人物私会。
如果被世界秩序的其他成员发现，事情彻底暴露，她的尸体多半也要埋在这里，一点点腐臭下去……她摇了摇头，赶走消极的念头，因为这是早已知道的结局。
而且，那位人物已经等待很久了。
黎明黄金的第二号人物，臭名昭著的强大恶党，坟场之风无臂者。
和缪可不同，他并不讨厌恶臭，仿佛是下水道的一部分……
无臂者将身影藏在黑色的长袍里，唯一残留的那条手臂抬了起来，对缪可发出无声的问候。他们私下的沟通，已经有很久很久了。
哪怕当初的立场矛盾，让他们对彼此都持有强烈敌意，只是勉强合作。
但合作到今天，也如同并肩作战很久的同伴，甚至会开始关心彼此，说上一声“保重”来问候对方……但今天，他们都没闲心来打招呼。
“准备好了吗？去拜见那个怪物。”缪可小声说，声音也被魔法处理过，并未在下水道回荡。
“准备好去送死了。”
“我可不希望我们是去送死。”
“我也一样但我们要面对的，是壳之世界屈指可数的几位史诗级之一。和其他人不同，这一位更是喜怒无常的怪物……”
“我们只是去谈生意，难道她会让我们葬身在黄金之乡？”
无臂者摇了摇头，但依然忧虑重重。
他是在无数惨境中逆流而上，才终于抵达九阶的，也许借助这份坚韧的灵魂，他能和一部分传奇抗衡，可面对史诗，也只能苦叹。
哪怕再加上一位九阶的光辉魔法师，结局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但必须去。
无臂者不再犹豫，确认了缪可坚毅的眼神，他伸出了仅存的那只手臂，将一直扛在肩上的大箱子丢落、敞开顿时，和下水道不符的金色光辉，顿时扑溢而出。
那是三十三公斤的灵魂金沙。
缪可震惊于眼前的数量：“这……你们黎明黄金究竟搞了多少年，才积累出这么多啊？该死。”
“反正是你们世界秩序监管不力，我们才有空可钻。”
“算了，开门吧，否则我会忍不住把你抓起来的。”
无臂者从灵魂金沙里面，翻出了一张纸，很古老。记载的是大门的形状，仅有用足够的灵魂金沙堆砌出这样的大门，他们才能去往那个神秘无比的世界。
不光是三十三公斤的灵魂金沙，光是为了弄懂这扇门的模样，就耗费了无臂者许多心血。
自从那天和缪可的夜谈，被来自黄金之乡的几位强者打搅，他们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解决困局。到今天，他们总算有些成果了，便准备去直面那位史诗，和对方来一场讨价还价。
烙印了二阶塑形魔法的道具，被无臂者激活。
它开始揉捏金沙，将它按纸张上的记录，一点点还原着。
没过太久在这条肮脏无比的下水道里，极其昂贵的金沙大门，被悄然构筑了出来。
“走吧，黄道之光缪可。”无臂者站在门口，向后回头。
“是啊，到这儿也没必要放弃了，哪怕暴露身份……”
“真到那份上……缪可，你也来黎明黄金吧，毕竟我们合作了很久。”
“从最底层的游猎者做起？”
“那也不错，九阶魔法师以劫掠普通人为生……”
他们都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一切都还没有盖棺定论，要谈论失败之后的结局？为时尚早。所以，他们都踏入了金沙之门，踏入了传说中缥缈无比的黄金之乡。
离开了下水道，他们本以为自己会抵达一个辉煌的、处处皆是黄金的世界。
但并不是而是一处散发着穷酸气息的小宅子……就和最劣等的贫民用稻草、泥巴糊出来的一样，漏水、透风，家具也极其清贫。
缪可和无臂者面面相觑，这一切，和自己所想的实在是天差地别。
“这、这就是黄金之乡？”
“我们来错地方了？”
不下一秒，他们所感受到的东西，就打散了一切疑惑。
有一位存在，从沉眠中醒来了。
他们这才发现，残破而贫穷的屋子里，有一张破破烂烂的床。缝缝补补、风吹雨打，才会让木头变成这副模样……就连躺在床上的人，也是类似的装扮。
那怎么看都是乞丐……不，可能比乞丐的打扮还要糟糕。
除了无比柔顺的金色长发，还有无暇的雪白肌肤之外……还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庞大精神力，随着她的苏醒而涌动。仿佛浩瀚汪洋里，能碾碎一切船只的暗流和巨大旋涡。
当缪可和无臂者尝试观察她的时候，他们都有同样的想法。
这简直是在直视神。
乞丐装扮的少女，从破烂床板上直起了身，困乏无比地揉着眼。她的眸色，也如同秋收的黄金色麦穗。
光是被它注视上一秒，就足以让他们由衷颤抖，作为对本事极有自信的九阶强者，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凌驾于和传奇为敌的恐怖，证明了一件事。
眼前的贫穷小宅，记载着一位史诗。
而这关于财富的鸿篇巨著之史诗，正是眼前的少女本身。
第一百零三章 步入黄金之乡（下）
关于财富这个概念、关于人们为何追逐黄金、物欲和商业，以及和之有关的一切，壳之世界都有自己的解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有财富、以及相关概念，其实都源自一位喜怒无常的史诗级怪物。
贪欲之始普露托。
她是最原始的概念化身之一，也许造物主不可见的至高者创造了世界，且掌管了无数权能和概念，但也有一些东西，是由其他存在所主宰。
而财富正是如此。
普露托就不怎么喜欢争斗，也对世界没多大兴趣，唯一的兴趣，似乎是守着财富睡大觉。
特别是当不可见的至高者在某天消逝，她就只是活在传说当中的存在了当然，即便如此，在上万年的岁月里，从未有人胆敢忘记她的存在。
今天，普露托被人打搅了，不得不从舒服的睡眠中暂时醒来。
和人们口口相传的喜怒无常不同，普露托其实没什么起床气，而且挺乐意和访客聊聊天。当然，前提是不来借钱。
但这两位访客很奇怪。
无臂者揪着大腿，生怕它因恐惧而屈服、松软，最后变成跪地不起的丑态。
他用了人生的最大勇气，将乍一听十分平静的声音脱口而出：“我想，您已经知道我们为什么来了。”
“……嗯？”
普露托还没搞懂事态。
她眯着眼，手指轻轻转动发梢，正在尝试理解对方说的意思。
但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蔑视。
缪可也面临着同样的压力，咬牙切齿道：“我们的确是在谋划一件大事，被您察觉……被您索要贡品，我们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等等……你们是来上贡的？”普露托唯独领悟了这一点，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她立刻从床上站起，高兴而贪婪地走了过去。
哪怕对方特意来这里，只是送来几枚金币，都足以讨到普露托的欢心。
“有这个意思。”缪可点了头。
“您的力量庞大，在太阳靴荒漠的那一击就已经证明，显然，我们无法和您抗衡……既然您插手了这件事，我们愿意交些财富，换您高抬贵手。”
“太阳靴荒漠的……那一击吗？”普露托一头雾水。
这都怎么回事啊？太阳靴荒漠？应该是掌管太阳的暴君，为了和恋人重逢而搞出来的。关于这点，她倒是知道一些……那还是上次睡觉发生的事了。
而她一直睡得很香，也没喊黄金之乡的手下去作乱。
这俩人可能走错地方了，普露托心想。
“我们预计能缴纳三十万枚金舍克勒。”
“三十万？”
普露托露出贪婪的微笑，完全忘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困惑。管它是怎么一回事，只要这俩人是来送钱的，那走错门也挺好。
对了，既然对方来送钱，得好好招待一下。
如此想着，普露托打了个响指。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财富之魂，响应她的念头，端着一对黄金之杯走了进来。里面装着殷红色泽的葡萄酒，呈到了两位访客面前。
无臂者松了一口气。
能得到葡萄酒，就说明这位看似乞丐的史诗存在，有了谈生意的意图。
三十万枚金币……极其庞大的数字，如今只为了交换她的笑容和点头，真是可悲。可惜实力上的差距，如撕裂大地的深谷一样，哪怕穷尽一生也无法填平。
普露托心急如焚，甚至让声音也染上了狂乱的语调：“什么时候拿来呀？三十万枚金舍客勒。”
“下一次。”
“嗯……你们是在逗我？”
虽然睡糊涂的时候比较多，但普露托至少还是清楚，人类的瞎话不能全信。
缪可摆着手，飞速地说道：“绝不敢……我们这趟来是表示诚意！四天后，在死谷会有一场我们操纵的竞拍会，整个壳之世界的一部分财富，都会因为我们放出的诱饵而汇聚。”
“至少会有三十万枚金币，因此而被我们收割……”
“噢，我懂了，那就是你们用来送给我的？”
“正是如此。”
死谷的邪恶艺术品交易，是黎明黄金所暗中推动，而世界秩序刻意放任的。
就是为了等待产业越做越大，涉及到的财富越来越多，到时候再由世界秩序去打击，并收割整个产业所积累的财富。本来，他们计划要养肥到一百万枚金币的级别。
但为了贡献给普露托，以求她能高抬贵手，他们也只能提前收割……
谁让那个密谋之夜，他们的私会被黎明黄金的人逮了个正着。
而且，普露托甚至还在最秘密、最不起眼的太阳靴荒漠，展示了自己的恐怖实力。
直接剿灭了黎明黄金的所有暗暗布局，让他们这项计划的关键人物善神也跟着送了命……无论对方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她这态度，直接就是明抢了。
除了上贡，再无其他办法。
无臂者和缪可，都小心翼翼试探着普露托的脸色。
她是笑着的，但如传闻一样贪婪。
“那你们为什么不四天后再来呢？”普露托问。
“担心您对这个数额不满意……怕我们白废了努力，也换不来您的高抬贵手。”
“所以，我们才提前来向您打声招呼，不知道这个数额是否可以了？”
普露托又听懂了一件事，这两个莫名其妙跑来送钱的亲切客人，甚至还愿意拿出更多？那好吧，既然他们这么好心，就接受这份善意。
于是，她大咧咧地问：“三十万，已经很多啦，是我财富总额的千分之三了。但如果我更贪心一点，你们还能给多少呢？”
“千分之一？”
“难怪不满足……”
二人的脸苦涩至极。
普露托摸了摸残破不堪的墙壁，笑着说：“不相信吗？其实我还是挺富有的，住在这种环境，穿这种衣服，就不能拥有很多财富？”
“不不不，我们绝不敢怀疑。”
“我们知道您的力量和财力！呃，我们最多能再多加一万枚金币。”
“哈哈，很好。”
“您这是……满意了？”无臂者谨慎地问。
莫名其妙跑来送钱，普露托当然非常满意，她不断点头：“挺满意的，所以要多来一杯酒吗？”
“不、不了……那我们就告退，四天后将财富献上。”
“感谢您不刁难我们。”
说完，生怕这位史诗反悔，无臂者和缪可都急忙退出了贫穷的房间，离开了黄金之乡的所在地。他们得去考虑如何更多的变卖家产了，才能凑够这多出来的一万枚金币……
而普露托在客人离开后，激动地自己喝了一杯葡萄酒。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真感兴趣啊……说完，她少见的动用了自己的权能，透过流通于无数时间点的财富，追溯这件事的一切真相。
必须得去道个谢呢当然，仅限于说句谢谢，普露托可不打算把收入分一半给对方。
但调查途中，她的黄金色眼眸，骤然变得寒冷。
“九号密封宝库里，少了一只财富之魂。”
第一百零四章 死谷
死谷周围的路，遍布着荒草，怎么看都是百八十年没人处理过，任由它疯长的那种情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拜此所赐，路奕一行把马车开到附近时，还从里头摘了挺多甜美的覆盆子。
当然了，偶尔还能见到一些摆在路边，毫不遮掩的尸体。
有动物的，也有貌似是人的无一例外，都已是腐烂而丑陋的。
见到它们，九月被吓得连覆盆子都抓不住，零散掉了一地。
“有啥好怕的。”
“这、这是尸体呀……”
“我知道是尸体，所以没啥好怕的，死了的东西远比活人安全。”
路奕扫了一眼，百分百确定这是邪恶艺术家们搞出来的小把戏。
用来渲染死谷的可怕，夸大这里聚集的死亡气息有多么厉害，为了更大程度的赶走闲杂人等。这样，他们就能专心在这里创造艺术品，也能安全的进行交易。
既然有了这么明目张胆的路标，也差不多可以进行准备了。
如此思索着，路奕把装覆盆子的布袋递给比安卡，像是拎小猪仔一样，把腿软走不动路的九月拎回了马车。
不仅如此，他还让藏在死者之牢里的行尸走肉，推门走了出来。
起初，九月见到这人的轮廓，还以为是他们的伙伴，本想抬手打个招呼，以求留个好印象但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丑陋的模样，绝不是活人。
她脸色苍白如纸。
“还有骷髅呢，做好准备，也得看的。”
“……救、救命，死灵法师。”
狱卒将手轻轻搭在九月的肩上，又在一旁亲切地写下提醒，让路奕不要吓她取乐。
路奕笑着解释了，自己当然不是吓小姑娘寻开心的那类坏东西，只是想提前做好深入死谷的准备。为了确保能百分百完成这件委托，救出九月的父亲，他需要更多的情报。
收集情报是必要的。
“九月，那支画笔借给我吧。”
“呃？”
“就是你拿来打扮成农民的，我想用来打扮一下，假装成艺术品商人的队伍去参与这场竞拍。”正好有个不错的理由，这里要举办一场新画作的竞拍。
九月畏畏缩缩，将魔法道具递给了路奕。
这是她父亲制造的六阶道具，烙印了一个幻形魔法。包括气味、气质、都具有相当高的真实度，除非碰见比安卡那种特殊情况，哪怕是高阶魔法师也难以看穿。
唯独有个缺憾，这东西有使用次数的限制。
“还剩六次，介意我全用掉吗？”
“这件画笔是我们店的至宝，属于放到整个壳之世界也很珍贵，无法再造的宝物……但拿来交换爸爸的安全，嗯，可以。”
事实上，她已经用这支画笔努力过了很多次。
要打扮成来参加竞拍的旅行商人，马车是有了，但路奕的派头还稍微有所欠缺。他需要一些浮夸的衣服，还得有一队佣人。
比安卡和剪影者，都要负责去拯救九月的父亲，而狱卒还是留下来以防万一比较好，那么，如何填补欠缺的佣人，就只剩一个解决方法了。
尸体是最好的。
乖巧听话，不会多嘴，而且还很能打，绝对忠诚。
路奕将两具骷髅战士，用画笔幻化成了相当漂亮、端庄大方的年轻女仆。她们都是为了战斗而生，自然动作灵活，端茶倒水都不在话下。
而三阶的骸骨魔法师，则变成了女仆的领队，一位戴着眼镜，风韵十足的妇人形象。
就算拿去什么王宫里服侍公主，说不定也够格。
而路奕又幻化了两具行尸走肉，将他们变成背负行李、用来打杂的强壮护卫。富有的艺术品商人，也确实需要带着刀剑的奴仆。
“啧啧，很好很好。”
九月望着漂漂亮亮的女仆们，似乎也治好了对尸体的恐惧。
这时，摘完覆盆子的比安卡，哼着小曲回到了马车，见到多出来的女仆和护卫，立马就大惊失色。
“这什么情况啊！你什么时候买的女人……”
“都是假的。”
她看见画笔，立马放下袋子，跑来对女仆们摸个不停。
柔软、有弹性的肌肤，再怎么被摸也冷漠的漂亮面孔，哪怕掀开女仆裙也无懈可击。她又闻了好一阵，很难发现破绽。
路奕试了试，就算外表是幻化的，他们也依然保有原本的战斗力，而且还不会损伤外表……
“这能维持多久啊？”
“鉴定结果说可以一直维持下去，毕竟是高阶魔法。”
“死灵法师都这么讨喜该多好？真浪费啊，这什么恶趣味……”
当然，对骷髅和尸体的美化也只是插曲，他们没忘正事。最后一次使用额度，路奕用在了自己身上。
……
臭名昭著的邪恶艺术家团体墓园调色盘，在死谷的经营相当深厚。
他们背靠着强大的黎明黄金，悄悄已经把把死谷变成了一片艺术家的圣地，考究奢华的别墅就有两栋，还有自己的果园、菜地、园林，以及如奴隶一样被尽情使唤的绘画学徒。
还有像是苍蝇一样，总是缠在艺术家身边的愚昧、不懂欣赏的商人。
又一个蠢货来送钱了。
马车上没有任何商会的图案，这不奇怪，可能是想立牌坊罢了。
死谷的入口处，几名负责安全工作的魔法师，拦下了路奕的马车。
“是哪一位？新朋友，或是老朋友？”问话的，是一位阴森、散发死亡气息的男人。
“反正是来参加竞拍的！我可听说了，各位艺术家们研究出了新的作画技法……嘿嘿。”
从马车里，路奕走了出来。
珠光宝气的十指和脖子，略显发福的体态，还有一身没什么品味的金色大衣，都证明了他是商人。他们的警惕松了不少，只是随便问了问。
“你的名字是？所属的……不方便说就算了吧。”
“有介绍人吗？”
“我叫路易。”
至于介绍人，他将在十字路口集市遇见的艺术品商人给搬了出来，很快就被放行了。这种小圈子总是排外而自傲的，但一旦拥有入场券，对方也会非常热情。
有专人来指引马车、交付钥匙，以免费的别墅房间来招待路奕一行，三餐、食宿的质量都极其优越。
但这场竞拍吸引来的苍蝇，比路奕想得要多。还剩三天时间，却已经有十多间客房被挑走了这倒是方便路奕打听情报。
第一百零五章 深处
他以富豪的身份，带着漂亮的女仆队伍，入住了其中一间位置不错的别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甚至不用琢磨如何与其他商人搭上线，对方就已经自己送上门了。
来的第一位，是细瘦如猴，满脸坏笑，估不清产业究竟有多大的男商人。他非常礼貌的敲了门，耐心的等在外面，始终礼貌无比。
路奕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也仅维持了几秒而已。
“晚上要一起玩吗？”他问。
“一起玩？”
“别装傻啦，都是一路人，我用我那俩女仆换你这一个。”他依然礼貌地微笑，但手却指着路奕身边的眼镜女仆。
也就是骸骨魔法师。
而且，它生前还是个丑陋的男性，没想到死后却被如此富有的商人盯上了，可喜可贺。
路奕也坏笑着，用手搭上商人的肩膀：“你看得上的话……也不是不行啊。”
对方很高兴，仿佛找到了臭味相投的好朋友：“说定了！晚上我来找你！我叫布克。”
“挚友布克啊，现在不进来坐坐？”
“呃？大白天的就……”他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
“白天当然不行，只是说，咱们谈谈生意。”
听到这个词，布克换上精明商人的招牌式脸色，相当分得清玩乐和正事。他礼貌地接受了路奕邀请，跨步走了进去。
都是邪恶艺术品圈子里的商人，他们都没有假客套。
一起在客房入座后，赶走了女仆，便直接进入了主题。
“你想和我合作？”布克问。
“正是如此。”
路奕顺着杆子往下爬，假装自己是找他合伙竞标的商人。
这种第一笔垄断式的竞拍，一个人的资金有限，但如果和人合作，即便要均分利润，也依然有很大的赚头，所以对方一定会感兴趣。
布克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提前这么早来，确实是有找人合资的意图……但我不知道可否相信你……这和夜晚一起玩不同，你得展示自己的价值。”
“我带了十万枚金舍客勒。”
“十、十万……”他吞了吞口水。
“但我不确定，墓园调色盘这些艺术家，新的技法是否足够可靠。他们正在收集能制造魔法道具的匠人……这让我产生了疑惑。”
“这怎么了吗？”
“你想想，布克，如果他们的技法十分成熟可靠，能提供巨大的利润，就不会找我们这些商人提供匠人，就不怕我们送来的匠人是眼线，偷学技术？”
路奕尽可能的忽悠他，反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顾后果，只是尽可能往这方面引。哪怕能知道一点点关于这些匠人处境的情报，对于救援工作也有巨大的好处。
“你有这么大一笔钱，的确该稳妥一些……可是，我觉得你想太多了。”他笑了起来。
“为什么？”
“我送来的匠人，被带到了死谷最深处。那意味着彻底和这个世界告别，要么死，要么残废，没人能在那种环境下活着，把情报偷给你。”
路奕一脸悚然：“……也就是死亡气息最浓的地方。”
“是啊。”布克摇了摇头，“那鬼地方的话，甚至奴隶主都不需要，他们根本无法从死亡气息中逃离……但有死灵法师在监工，也只有那些怪胎有这胆子。”
这些情报很充足了，路奕假装叹息，然后送客。
“咱们晚上再一起玩吧，合作的事，我得再想想。”
“好嘞，你这女仆我太喜欢了！”
“那真是太好了。”
一上午，陆陆续续也有类似的人跑来，说看上了路奕的女仆，想购买，或者是直接来谈合作和生意之类的。
透过一些还很稚嫩的诱导式话术，路奕得到了一点点新情报。
在死亡气息最浓郁的死谷深处，如今有十来个工匠，在努力研制新的采集工具，以求取得新技法所需的新资源。唯一能在那种地方监工的，就只有死灵法师。
黎明黄金直接派来的三阶死灵法师，战斗力据说相当厉害。
能和死亡结缘的魔法师非常少，所以就算只有三阶，在这里也有很高的地位。他还亲手在十色城抓到一名优秀工匠，来负责采集工具的主体制造、设计。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路易用脚尖点了十下地板。
这约定的暗号，从阴影当中召唤了同伴，比安卡的两根尖角窜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不需要介绍，比安卡已经在暗处听闻了全过程。
“那咱们咋办？”
路奕之前就已经有了打算：“死亡气息浓厚的地方，我的剪影者可以自由行动。但它只擅长杀戮，并不能带九月她爹也跑回来……所以，比安卡小姐，你到时候辛苦一下？”
“呃，我对这东西的抵抗力也很低。”
“哪怕你是四阶？”
她叹息道：“我还得拖一个人，他可能已经被死亡气息腐蚀了，所以我带他离开会很麻烦。”
确实如此，还得考虑到九月的父亲被侵蚀，得想办法延续他的生命……否则父女的团聚不会圆满。路奕动记忆，幸亏无数先贤早有过类似的考量，研究出了可以净化它的东西。
他给了比安卡一张清单，上面记录着一些诸如“白芒水晶”、“各类尸体部位肉片”和许多魔法植物，主材料齐全，辅材也有善神可以提供，最多也就花一点时间罢了。
虽然麻烦了一点，但路奕相信，这不会是一件难事。
届时，剪影者一击解决三阶死灵法师，比安卡搜刮一下尸体，再带着九月的父亲离开。
而路奕假装没事人，在这里吃喝玩乐到竞拍结束，假装出个几万金币的价，然后饮恨，无奈地离开……再高高兴兴去看父女团聚，顺便索要报酬。
“嗯，妥妥的。”
虽然很有自信，但路奕没有大意。
为了求稳，他用匕首召唤了剪影者，用它去死谷最深处探一遍路。自己则在窗边晒着太阳，顺便享受女仆们沉默的端茶送水。
然而，仿佛是盯准了剪影者刚刚离去，有一位不怀好意的访客，悄然间打搅了路奕的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