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一节 好人啊!
到了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是孩子患有癫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照医生的话说:还好送来的早,治疗及时,如果再晚一些,说不定就会造成永久性脑损伤。
孩子父母对王利丰千恩万谢,尤其是那男的,在医院里当场就王利丰跪下去,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这种事情王利丰从未遇到过,一时间慌了手脚……总之,当时的情况很乱,很多人看着,都说王利丰心善。
那对农村夫妇很会做事,说是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谢谢他。当时出于客套,王利丰把电话号码给了那男人,又到医院交费窗口把所有费用全部结清,然后离开。
村里人真的很穷。王利丰既有做了好事的满足感,也有对那个孩子穷困家庭的感慨。他知道棋盘山下有几个村子真的很穷,只是没想到村民竟然穷到这个程度,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手,那孩子就真的完了。
孩子父亲给王利丰打了几次电话,说是邀请他到村里吃饭。王利丰对此并不在意,也没什么兴趣。只是男人打来的次数多了,也就觉得应该找机会把事情了结。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再次驱车去了棋盘山的小村庄,找到男人的家。
晚餐出乎意料的丰盛,鸡鸭鱼肉都有,做法也完全是村里的那一套,算不上精致,但是量大,油水足。开席的时候,罗伟昌来了,男人赶紧过去迎接,然后给王利丰介绍,说这是孩子的舅父,也是村里非常有名的“活神仙”。
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罗伟昌对王利丰救下孩子的举动不断称赞,王利丰自己也被捧得晕晕乎乎。看看差不多火候到了,罗伟昌就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是要“好好酬谢一下孩子的救命恩人”。于是,给王利丰看了一次相。
平心而论,王利丰不太相信这些东西。他喜欢钢铁侠电影,喜欢跟着朋友一起去军事训练营玩匹特博,还喜欢各种类型的电脑游戏……总之,他是一个正常的现代人,虽说之前跟着朋友到寺庙里进过几次香,也捐过功德,可那种事情在王利丰看来只是娱乐,当不得真。
好吧!看相就看相,就当是娱乐消遣,我倒要看看所谓的“活神仙”嘴里,究竟能说出什么话来?
结果很令人震惊:两个人坐在酒桌上聊了好几个钟头,罗伟昌竟然把王利丰的很多事情都说出来,准确率极高,甚至连一些非常私密的东西,都能从他口中娓娓道来。
王利丰被吓住了。
他感觉自己面前被推开了一扇神秘大门,一个叫做“仙人”的家伙站在里面对自己招手。他当时脑子还清醒,虽然被罗伟昌说的那些事情所震撼,却也没有完全尽信。
“王老板,你相信与否并不重要。但是我已经从你的面相上看出了一些问题。”罗伟昌神色严峻。
“什么问题?”王利丰有些战战兢兢。
“我的功力有限,只能看出大概的方向。一个是你的财运受阻,另外一个是你的个人安全。”
这些话如果换个时间地点,王利丰根本不会相信。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产生了恐惧感,甚至还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罗伟昌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递到自己面前。
“天时地利,破财消灾。时在三五,万事大吉。”
这些话看起来莫名其妙,王利丰觉得心里仿佛有上万只蚂蚁在爬,恨不得用钢筋撬开罗伟昌那张嘴,让他竹筒倒豆子,清清楚楚说个明白。
接下来的事情,与很多电影故事里的情节很相似王利丰的矿业公司连续几单生意失败,原本的老客户对矿石收购量大幅度缩减,直接影响了交易价格。随后,受国际形势影响,矿石价格一再跌落,王利丰无奈,只好收拢资金,转向到之前就关注过的房地产市场。
这算是“破财”。至于灾祸……王利丰那段时间连续出了两次状况。一次是在火锅店里吃饭,旁边有两桌人。其中一个人开啤酒的时候,不小心把酒水溅到另外一桌人身上。争吵很快变成了怒骂,然后升级为打斗。王利丰躲避不及,胳膊上被啤酒瓶结结实实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当场就变了脸色。后来去医院检查,差点儿骨折。
另外一次令人啼笑皆非:几个熊孩子玩耍,把塑料袋塞进王利丰车子的排气管。他开到高速路上出了状况,差点儿整的车子报废。
罗伟昌在这个时候主动找上门。他表现的忧心忡忡,说是“担忧好心人遭遇不测”,听了王利丰这段时间的经历,摇着头苦笑,解释道:这些事情与之前写给王利丰那几句话完全对应,丝毫不假。
“王老板,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对你说的吗?时在三五……时在三五啊!你算算你前后几件事情的时间,咱们就从你在村子里吃饭那天算起。在火锅店里被人打伤是四天以后,你出车祸刚好是第二个星期,也就是第十一天。什么叫做“时在三五”?乘法口诀表会背吧?三五一十五,就是说十五天内,你必有灾祸降临。应验了,全都应验了啊!”
面对铁一般的事实,王利丰彻底相信了。
他不是那种毫无判断能力的狂信者。之所以对罗伟昌深信不疑,主要是从认识以来,对方从未向自己开口要过一分钱,更没有像王利丰以前认识的那些所谓“高人”,以各种借口兜售灵符法器。更重要的是,罗伟昌与自己认识的途径,是因为那个癫痫突发,被自己救下的孩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在罗伟昌的介绍下,王利丰认识了算卦大师朱胜京,还认识了得道高人冯元泰。其中过程也是复杂,这两个人态度傲慢,要不是有罗伟昌带着,根本不会理睬上门拜访的王利丰。
这才是高人应有的样子。
关系熟络了,冯元泰就建议召开一次“法会”。被洗脑的王利丰对此深信不疑,邀约了熟识的朋友,在自己家里与三位大师共参秘法。法器的买卖,也就是从时候开始。
前前后后,法会开过了十几次,法器也卖了不少。算下来,总金额超过了三百万。
浑浑噩噩,晕晕乎乎,清清楚楚。
思维从遥远的地方拉回来,重新回归现实。
王利丰觉得自己忽然间想通了很多事情。从前觉得困扰的问题,在短短几秒钟内就找到了答案。用“大彻大悟”来说显然有些夸大,但他感觉自己现在心明眼亮,脑子前所未有的通透。
柳蓉终于从朱胜京手里买到了那道保命灵符。六十万。转账交易。
她把灵符紧紧攥在手里,脸上露出堪比大将军灭杀万千敌人,得胜回朝的满足表情。
朱胜京对这桩生意很是不满。他皮肉不笑地看着坐在椅子上好似正在发呆的王利丰,不软不硬地说:“王老板,这灵符可是只有一道。被柳老板买走,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话已至此,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旁边,罗伟昌顿时愤怒起来:“朱大师,你怎么说话的?人家王老板也是好心,才把灵符让给柳老板。善心人才有好报,王老板吉人天相,哪怕有灾祸预兆,一样可以逢凶化吉。”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柳蓉是个精明的人,她看出这里的情况对自己很是不利,连忙把灵符装进衣袋,转身对王利丰说:“王老板,谢谢你!”
王利丰听出了她的弦外音,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怎么,柳老板要走了?”
柳蓉点点头,婉转地说:“最近很忙,今天也是临时挤出时间过来看看。”
她用力抓住手提包的带子,薄薄的皮肤下面绷出了白色骨节。
王利丰点点头:“那我就不留柳老板晚上一起吃饭了,你请自便。”
说着,王利丰从椅子上站起,带着几分疲惫,转过身,对大厅里的所有人说:“很抱歉,我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今天的法会,到此为止。还请各位不要见怪,多多包涵。”
闻言,朱胜京顿时急了:“王老板,我之前给你卜出来的可是凶卦啊!还有,昨天晚上我闲来无聊,就以今天的法会占卜,得出的结果不是很好。你最好坚持一下,说不定我能查明原因,为你施法避祸。”
罗伟昌也在旁边帮衬着:“是啊!是啊!今天机会难得,又有这么多朋友。王老板,要是你不舒服,坐在旁边看着就好。”
王利丰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我想安静一下,今天就算了。你们走吧!”
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得罪人。当即就有不少客人转身离开,原本热热闹闹的客厅里,很快就走得稀稀拉拉。
罗伟昌、朱胜京、冯元泰三个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等了很久,罗伟昌才走过去,脸上虽然挂着笑,言语却带着冰冷:“既然王老板身体有恙,那我就改日再来叨扰。”
第一百二二节 时在三五
冯元泰言辞森冷,丝毫没有客套:“王老板,下次法会我不会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告辞!”
说完,他拿上自己的东西,一言不发,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朱胜京脸上的肌肉一直在抽搐,眼眸深处不是闪一丝恨怒。他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慢吞吞收起摆在桌上的龟壳与铜钱,走到王利丰面前,拱手行了个礼:“王老板,执迷不悟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你不是我道中人,不知道卦术的神奇。有些话,多说无益,总之,我绝对不会骗你。”
收拾好东西的罗伟昌也走过来:“是啊!朱大师从来不说假话,他的卦术准确率极高。王老板,你真的不该把那道灵符让给柳老板。须知:钱财乃身外之物,性命只有一次啊!”
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利丰忽然抬起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神情,声音有些沙哑:“我听清楚了。你们的意思,只要我走出这个房间,一小时内,肯定会遇到危险?”
朱胜京注视着他的眼睛,阴沉地点了点头。
王利丰干巴巴地说:“那好吧!我就一直呆在家里。反正这段时间我也没什么事情。”
罗伟昌劝道:“你这又是何必呢?灾祸这种事情能消则消,能免则免。哪有一味避让的道理?王老板你应该听过一句话: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气运旋转,方位不定。今天也许躲得过去,可是明天呢?后天呢?难道王老板你一辈子不出门,永远躲在这里?”
不等王利丰回答,罗伟昌抬起头,对朱胜京道:“朱大师,我只会看相,趋吉避凶这种事情我不擅长,但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化解的法子。王老板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他出手相助,我那侄女恐怕已经成了废人。看在大家都是修道之人的份上,朱大师,你就帮王老板一次吧!”
朱胜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他一直摇头,没有说话,也不理会罗伟昌,拿起收好东西的包,转身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罗伟昌急了,猛然提高音量:“朱大师,难道你真的见死不救吗?”
已经走出去好几米远的朱胜京停下脚步,低着头,仿佛是陷入思考。
良久,他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身,面色阴郁,仿佛脚下拖着成吨的重量,几乎是慢慢挪着,好不容易才回转过来。
“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
他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王利丰,脸上露出极其肉疼的表情,言语当中很是不舍:“我有一件法器,是当年学成卦术后,师傅送给我避祸防身之用。这东西很珍贵,只能用一次。”
脸上刚刚露出喜色的罗伟昌僵住了,张着嘴,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朱胜京加重了语气:“这件法器非常珍贵,我平时从不拿出来示人,都是贴身珍藏。上次在香港,有人出价两千万港币我都没有卖。”
罗伟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两千万……这……这是真的?”
朱胜京眼里浮出一丝傲然:“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骗你?修道之人,“诚”字为先。再说了,法器难得,不要说是区区两千万,就算那人当时拿出两个亿摆在面前,我也绝对不会卖的。”
罗伟昌很是焦急,也颇为犯难:“朱大师,这……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王老板。他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啊!”
类似的话,王利丰已经听得厌烦。不等朱胜京回答,他抬起手,虚弱无力地摆了摆:“算了,我现在觉得很难受。就这样吧!我想回房间去睡一会儿。罗大师,朱大师,你们自便。”
说完,他站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罗伟昌与朱胜京相互交换着眼神,拿上各自的东西,离开别墅。
……
谢浩然坐在何洪涛的车里,透过半开的车窗玻璃,远远看到了走出别墅的罗伟昌与朱胜京。
戚建广坐在车厢后座,轻轻点着头:“小谢,你说的还真是没错,王老板一直没有出来。”
谢浩然笑了笑,目光瞟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何洪涛:“何经理,你的手机也差不多该响了。”
话音未落,何洪涛放在手边的电话传出彩铃,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来源,正是王利丰。
拿起,接通,随口说了几句,等到通话结束,何洪涛低声笑了。
“小谢,还真被你说着了。王老板说他家里现在“很干净”,让我们过去喝茶。”
……
几分钟后,何洪涛等人走进别墅,王利丰已经站在门口,满面微笑将他们迎进来。
“来,来,来,不要客气,坐,都坐。”
王利丰殷勤的邀请众人在沙发上坐下,女佣人端着盘子送上茶水和小食的时候,谢浩然认真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王利丰目光一直停留在谢浩然身上,言语里带着感激:“谢兄弟,这次多亏了你,我才能把很多事情想透彻,想明白。”
谢浩然摆了摆手,自谦道:“王老板你只是身在局中不自知。其实只要静下心来,很多事情反复多想几遍,就能发现其中的破绽。”
王利丰连连点头,目光阴沉:“我也是得到你的提醒,才把事情前后联系起来,想了个通透。他们应该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算计我,然后,一个一个来。”
慢慢品着茶,王利丰把当初与罗伟昌认识的过程说了一遍,自然也少不了棋盘山下救助小孩子的那件事。
“这应该是个局。”
谢浩然分析道:“先让王老板你觉得救人性命,然后才有理由对你感恩。索取只会让人反感,报恩就不会产生戒备心理。我看过几本关于催眠术的书,上面提到过“意识催眠”。就是把目标安排在特定的环境,让他经历一些与催眠有关的事情。只要主观意识上产生了概念,就相当于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只不过,目标本身不会察觉,只会认为一切都很正常。”
王利丰对此很是赞同:“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现在想想当时的事情,我也觉得罗伟昌与被我救了孩子的那家人关系不一般。怎么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一个相面大师?而且他还认识专精卦术的朱胜京,还给我介绍了得道高人冯元泰。”
谢浩然笑了:“高明的骗术一个人很难操作,必须有更多的人配合。现在事情被王老板你说开,我也大体上想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应该是首先取得你的信任,然后再以“法会”做借口,把你认识的朋友拉进这个圈子。王老板你的身份摆在那里,认识的人档次自然不会低。专门对着一个目标下手,很容易暴露。可如果参加法会的人多了,他们下手的机会也多。就像今天他们搞出来的灵符把戏,其实很多人都在半信半疑。否则的话,也不会只有王老板你和柳老板上当。”
王利丰连连点头,脸上却带着一抹怀疑:“话是这么说,可是……那种灾祸之说,又是怎么回事?”
他随即把自己的遭遇,也就是罗伟昌在村子里那次吃饭时写给自己的那些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天时地利,破财消灾。时在三五,万事大吉。”
谢浩然慢慢重复了一遍,笑着摇头道:“都是些含糊不清的话,随便怎么解释都行。”
王利丰却不这样认为:“不,不,不,罗伟昌算得很准啊!尤其是“时在三五”这一句,真就是指我的灾祸发生在十五天以内啊!”
“你错了,“时在三五”这句话,有很多种解释。”
谢浩然发出轻蔑的笑声:“如果换了我来解释,可是说是三天五天,可以说是三十天,或者五十天。可以用加法,解释为三加五等于八。还可以更久,三个月,或者五个月。甚至……呵呵……三年,五年。当然,如果情况需要,三十年,五十年,都能说得通。总之,这就是一个非常模糊,永远不可能有实际界定,随便怎么解释都能成立的时间概念。”
何洪涛与戚建广面面相觑,王利丰嘴巴张得老大,呆坐在沙发上,半天也没有发出声音。
“至于王老板你所谓的“灾祸”,虽然我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操作手法,但大致上可以猜到一些。”
谢浩然侃侃而谈:“先说“财祸”。按照王老板你说的事发时间,刚好是钢铁价格跌幅最大的时候。其实生意上的事情,有很多迹象都可以判断。大环境如此,生意受损也就不可避免。只要平时多看新闻,多看报纸,大体上都会知道一些。我觉得王老板你之所以在那个时候损失惨重,一来是不太愿意放弃熟悉的老行当,二来嘛……某种程度上也是想要看看罗伟昌说的准不准。”
王利丰张着嘴连连点头,脸上全是震惊:“你说的没错,当时我的确抱有这种想法。”
说着,王利丰冲着谢浩然翘起了大拇指,连声称赞:“我也是直到今天才想明白这个道理,谢兄弟你就不同了,你比我聪明啊!”
第一百二三节 所谓**
谢浩然继续道:“再来谈谈王老板你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你说你那个时候遭遇车祸,原因是几个孩子玩耍时把塑料袋塞进你车子的排气管,导致在高速公路上出了故障。”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声音变得深沉起来:“这种事情,其实任何人都可以做。”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在座的另外三个人都听得毛骨悚然,冷汗淋漓。
何洪涛性子比较急,张口就问:“小谢,你的意思是,那些孩子是故意的?”
谢浩然放下茶杯,淡淡地说:“反正我不觉得把塑料袋塞进汽车排气管是一种正常的游戏。何况,王老板之所以会认识那些“大师”,也是因为他在路上救了一个癫痫病发作的孩子。如果再往深里说,换了是我想要设局骗人,无论“财祸”还是“**”,都有太多的方法可用。”
“像王老板这样的人,自然是有车有房。只要多花点儿时间,在你平时经常去的地方早早候着,要么制造一个撞车意外,要么找人把你的车子偷走。还有更简单的,直接站在楼顶随便拿件东西往下扔,正好砸在你的车上……所有这些,都属于“财祸”的范围。”
“另外就是王老板你在火锅店里遇到的“**”。我敢打赌,你当时肯定没有对现场打架的两拨人产生怀疑,更没有核实他们的身份。其实很简单,只要拿出几千块钱,找一帮小混混,故意争吵,然后找机会朝你胳膊上狠狠来一下,就能堂而皇之告诉你,这就是“血光之灾”。”
王利丰彻底呆住了。
谢浩然说的这些,他之前已经想过,只是其中环节没有谢浩然说的这么透彻,如此详细。大滴的冷汗沿着面颊两边往下流,他不断用力咽着喉咙,眼睛里全是震惊,以及恐惧。
谢浩然的声音很平静:“这些人为了骗钱,真正是不择手段。而且手段非常高明,一环扣一环。先是用感恩为借口骗你入局,然后制造事端,让你相信。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看到的事情多了,就会失去戒备,变得盲目。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如果连王老板你自己都不相信,所谓的“法会”就办不起来,也就无法兜售他们的法器。”
王利丰的整个面孔被恐惧牢牢占据着。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就像电力供应不足的播音器在工作:“血光之灾……照你这么说,任何理由,任何事情……都,都有可能?”
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几个人蜂拥暴打。无论被旁人劝住还是警察赶到,从对方口中得到的回答只是“我们以为他是欠钱不还的那个家伙,认错人了,对不起。”
从楼下经过,突然被上面阳台泼洒的一盆水浑身浇得湿透。对方只是一个满头卷发器的中年妇女,面对你的指责叫骂,还要叉着腰反骂“谁让你从我家楼下过,你自己没长眼睛吗?”
外出吃饭,只要知道了你经常去的餐馆,守株待兔,然后再买通几个见钱眼开的无良招待,在你要的米饭里偷偷撒上一点点玻璃渣子,然后看着你毫无防备吃进嘴里,柔嫩的口腔被划破。满嘴是血。
只要有钱,有心,有时间,这些事情做起来没有丝毫困难,很容易操作,也不会暴露阴谋者的身份。他们毕竟藏在暗处,至于受害者……只要人活着,种种伤害没有危及健康,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归结为虚无缥缈的“血光之灾”。
只要离开这间屋子,一小时内,必定有灾祸降临在你的身上。
这句话,原来有这么多的解释方法。
谢浩然压低了声音:“王老板,还有就是你身边的那些仆人。”
他抬起头,用平静目光瞟了一眼站在远处厨房门口的女佣,淡淡地说:“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如果这件屋子里的帮佣也被那些“大师”收买,那么王老板你可能遭遇的灾祸,恐怕不是一件两件那么简单,而是随心所欲,甚至被他们玩弄于手掌之上。”
听到这里,王利丰“嗖”的一下猛然从沙发上站起,胖胖的圆脸上因为激动而肥肉震颤,就连声音也变了腔调:“你……你说的是真的?”
谢浩然站起来,用力扶住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了沙发上坐着,声音依然很低:“可能性很大。千万不要低估了那些人的能力和**,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王利丰想想当年在棋盘山下小村子里公路上突发癫痫,差点儿死在自己车轮底下的那个孩子,肥胖的脸上不由得渗出冷汗。
谢浩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在他们那些人眼里,人命不值钱。区区一个孩子,死了也就死了。大不了,就用这个为借口,从你口袋里讹个几十上百万的。如果运气好,就像他们现在的样子,你被蒙在鼓里,对这些家伙感恩戴德,奉为上宾。甚至主动为他们提供开办法会的场地,让他们有机会骗更多的人。到了最后,事情败露,他们一个个溜了,却把你留下来,成为所有在这里受骗上当客人眼里的公敌。”
王利丰双手死死握在一起,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他声音颤抖,恐惧中夹杂着火焰滔天的愤怒:“……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做?他们……还有那个犯病引我上钩的孩子,他们就不怕我控制不住车速,直接碾过来,把孩子当场撞死吗?”
何洪涛已经从最初走进别墅对众位大师的虔诚敬奉状态清醒过来。他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见过的事情也很多:“老王,这个事情,小谢还真的不是故意吓你。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以前我在外省做工程的时候,就听那边的朋友说过:有人用很脏的法子养孩子。”
王利丰惊怒的心情略微缓和,他用舌头在口腔里来回搅动了几下,用手背抹掉额头上的汗,不太明白地问:“很脏的法子?什么意思?”
“你见过街上的乞讨儿童吧?天底下有很多人要钱不要脸,就算是自家亲生孩子一样也要推到外面乞讨要钱。但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国家一直在推进法治建设,各个地方都设置了救助站,政府对扶贫这块的投入力度也很大。可是你看看外面,乞讨的人还是那么多,无论走到哪里都有。”
何洪涛话音逐渐变得冰冷起来:“你以为真有那么多吃不饱饭的穷人?呵呵!老王你是做过矿石生意的,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清楚。只要肯花力气,不偷懒,现在这世道随随便便都可以混个肚皮饱足。当然,玉米面窝窝头当然没有海参鲍鱼好吃,饥荒年代连闻闻香味都觉得奢侈的白面馒头,到了现在也没人会觉得金贵。不愿意花力气挣钱,只想着坐享其成,就挖空心思朝“骗”字方面去想。弄几个孩子回来,打断手脚,或者用硫酸毁容,浇在身上造成大面积皮肤溃烂,总之惨就怎么弄。不等伤口养好,就放到街上乞讨要钱。都说这个世界上好人多,见不得悲惨可怜的事情。要的钱多了,藏在后面控制孩子的那些人,于是起高楼,开豪车,养漂亮妞……老王你觉得这种法子脏不脏?干净吗?”
王利丰胖胖的圆脸上泛起火焰般的炽烈红色。这些事情他当然听过,只是没朝着更深的层次去想。他面颊两边的肥肉因为狂怒而扭曲,晶亮的汗珠再次渗透皮肤出现在脸上,声音低沉得如同霸王龙猎食前发出预兆:“……好好的一个孩子……癫痫病……我1操1你嘛的!”
旁边,传来谢浩然幽幽的声音:“每年都有那么多的孩子失踪、拐卖……这些人……伤天害理啊!”
王利丰彻底想明白了。
自己只是一个具有分量的诱饵。
物与类聚。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有钱人来往的朋友大多与他们自己身份对等,财产规模相当。只要从中间打开一个缺口,很容易就能融入这个圈子。
单独骗一个人,目标大,而且收益少。就算王利丰身家丰厚,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那个庞大的富豪朋友圈子。所谓“聚沙成塔”就是这个道理。从一个人身上骗几十上百万只是赚点儿零花钱,从更多人身上都骗到这个数字,你就能成为新的富翁。
“哐啷!”
谁也没有想到王利丰会在突然间释放狂怒。他抡起摆在茶几上的一瓶红酒,带着滔天的怒火,狠狠扔在地上,砸得粉碎。
“我要整死这帮狗杂种,整死他们!”
何洪涛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将身子后靠,整个贴在沙发上。
谢浩然很平静,表情也没有变化。只是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就会发现眼底隐藏着一丝笑意,满足且亢奋。
王利丰的愤怒,对自己修炼有着直接好处。
《文曲》功法同样需要功德。
第一百二四节 你欠我一个人情
上次在“易庆阁”以搜魂神通对付张广德的时候,谢浩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等到他把保险箱里那些钱交给吕梦宇捐献,沉凝在身体内部的那些灵能,无论数量还是浓度,都比之前增加了一些。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并非毫无道理。其中玄妙,更是被万世传唱,人人引为己用。
王利丰很忙碌。
他先是打电话叫来保镖。这些人是一个相交多年朋友介绍,可以信赖。保镖迅速接管了整个别墅的控制权。屋子里的四名女佣被分别隔离,逐一讯问。当然,她们也许毫无问题,谢浩然之前说过的话也只是一种猜测。王利丰属于那种一旦决定了要做某件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极致的性格。他不会放任,也无法容忍自己家里有另外一双眼睛存在。说不定,极有可能是两双,甚至三双。
这些人效率很高,半小时后,为首的保镖队长来到王利丰面前,恭敬认真的汇报情况。
别墅里发现了四个窃听器,分别位于卧室、书房、客厅,还有餐厅。另外,在卧室和浴室的屋角,各自找到了一个针孔摄像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保镖们按照王利丰之前的命令,没有收取这些电子设备,只是在对应位置画上圈,做上记号。
听到这里,王利丰把视线转向坐在侧面的谢浩然,目光有些游移不定,话音迟疑:“谢兄弟,就连客厅也被他们做了手脚。我们之前的谈话,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谢浩然平静地笑笑:“王老板,还记得开办法会的时候,你是怎么清醒过来的吗?”
王利丰恍然大悟,神情有些激动:“你是说……”
谢浩然点头打断了他的话:“放心吧!我们之前说过的那些,一个字也不会传出去。否则,我也不会提醒你留意那些女佣人。”
有些话,当着保镖的面不方便说穿。
“说起女佣,的确有一个人被收买。”
保镖队长继续道:“她收了两万块钱的好处。”
王利丰紧张地问:“那些人要她做什么?”
身材魁梧的保镖队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与“葡萄糖酸锌口服液”差不多大小的玻璃瓶子。透过瓶身,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些与茶水颜色近似的液体。
“这是一种帮助排泄的药剂,而且是浓缩过的。”
保镖队长解释道:“至于具体的作用,相当于直接服用巴豆,会在短时间内导致剧烈腹泻。按照那名女佣的供述,她会在酒水饮料里下药。”
王利丰攥紧了拳头:“他们……想杀了我?”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保镖队长连忙道:“他们只是想让王先生您在短时间内感到身体不适。这种溶液无论数量还是浓度,都不会致命。不过,类似的事情,她之前就做过三次。每次收取的好处费,都是两万元。”
王利丰想起以前开办法会的时候,有些朋友也曾在相面或者算卦的时候,得出“灾祸”的推算结论。事后,他们都说身体不适。再然后,就慷慨解囊,购买“法器”。
冷酷阴森的目光从王利丰眼瞳中央释放出来。阳光从窗户斜斜照射,他肥胖宽大的身体挡住光线,整个面孔笼罩在阴影里。
“这些家伙的胆子真大。我得给他们一点儿终身难忘的教训。”
自言自语,神情在凶狠与狰狞之间转换。王利丰拿起摆在茶几上的移动电话,拨通了一个有一个号码。在长达半个多钟头的时间里,他都在做着细致安排,调拨人员与车辆,还有各种各样的关系。
自始至终,王利丰没有报警。
不是他不相信警察,而是在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报警没用。
这个世界上有敬职敬业,勤勤恳恳的好警察,也有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懒鬼。同样一个诈骗案子,如果是尽职者接到,会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当场办理。可如果换了对此漠不关心的家伙,就会按照规章制度摆在一边,然后层层上报。等到案子递交到上级部门那里,时间至少过去了二十四小时,甚至更久。
用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解释这种现象:毕竟,被骗走的钱,不是警察自己的。
安排好所有事情,王利丰重新烧水,亲手沏了一杯茶,恭恭敬敬送到了谢浩然面前。
他很有眼光,知道谢浩然能力不凡。只是有一个问题,王利丰百思不得其解:“谢兄弟,既然你知道那些人是骗子,为什么柳蓉柳老板之前买下那道灵符的时候,你没有拦住她?虽说钱不多,也就几十万,可终究是被骗了啊!”
柳蓉?
谢浩然端着茶杯,轻轻吹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浅浅抿了一口,笑道:“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我所有人都要帮。何况……我不认识她。”
坐在旁边的戚建广闻言,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何洪涛,发现对方也正朝着自己看过来。
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看到,并且听过谢浩然与柳蓉之前的对话。可那并不重要。既然谢浩然说不认识,那也是他与柳蓉之间的事情。
老话说的好:我知道路上有坑,但是否该提醒你,得看我的心情。就算没有告诉你,你一头栽进去,那也得怪你自己不小心,关我屁事?
王利丰放在手边的电话响了。拿起来,接通,几分钟后,等他打完电话,脸上的亢奋神情不由自主多了几份凶厉。
“谢兄弟,我的人已经抓住了罗伟昌和冯元泰。这次多亏了你,我一定好好好谢谢你。”
他很认真,也很直接:“你说个数字吧!我让银行那边给你转账,或者支票也行。”
看着满面诚恳的王利丰,谢浩然微笑着摇摇头:“钱就不用了。如果王老板你一定要感谢我的话,就欠我一个人情。”
欠你一个人情?
这话有些空乏,也不太容易理解。王利丰微张着嘴,用疑惑的目光看看谢浩然,然后又看看坐在他旁边的何洪涛。后者与他关系较熟,平时也聊得来。何洪涛点点头:“小谢不缺钱,老王你最好还是听他的。人嘛,都会遇到困难的时候,现在你记下小谢这份人情,到时候还上,大家还是朋友。”
王利丰性子豪爽:“好!这话我喜欢听。谢兄弟,我就欠你一个人情。当我王胖子是朋友,你需要的时候就吼一声,我随叫随到。”
说着,他伸出右手,谢浩然用力握住,两个人都笑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父亲留下的遗书。
爷爷所在的家族,拥有极其庞大的权势。对于谢浩然,就像无可撼动的巨大山脉。
他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哪怕是一点点在未来可能用到的助力,都不能放过。
等到我成长得足够强大,我会让你们为当初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
死去的人,是我的爸爸,还有妈妈。
……
位于城郊四公里左右的建筑楼盘已经初具规模,六幢相同外观的商住楼正在努力朝着天空延伸高度。目前的建设进度为六层,按照图纸上的规划,大楼还要继续爬升至三十三层。
与过去相比,现在对房地产开发的限制政策严格了许多。王利丰资金充裕,明白良好的商业口碑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他顶住了一切压力,直言“必须以成品房上市”。因此,除了在市区热闹地段投放广告,却没有提前建盖售楼部,工地四周也用蓝色波形板围挡起来。
罗伟昌和冯元泰被关在地下室里。
一小时前,工地方面接到电话,给工人们临时放假半天。前提是,所有人必须在半小时内离开。
按照设计图,这里是整个商住区地下停车场的南面。十几名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保镖围在罗伟昌与冯元泰旁边,将他们分别按在椅子上,双手绕到背后,腿脚身体与椅子牢牢捆在一起。为了防止这两个家伙挣脱,没用绳索,直接用工地上随处可见的铁丝。老虎钳夹住铁丝端头用力拧绕几下,不要说是普通人,就算是凶猛狂暴的狮子老虎,也得老老实实被固定,丝毫不能动弹。
几盏临时接过线来的大号射灯用木桩撑着,把背对做着的罗伟昌与冯元泰照得睁不开眼睛。
王利丰来的晚了些。他腆着肚皮,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慢慢走到罗伟昌面前,像卑鄙恶少调笑良家妇女那样,用扇子尖端挑起对方下巴,笑嘻嘻地问:“罗大师,感觉怎么样?”
罗伟昌仿佛看到了救星,身体拖着椅子,不顾一切喊叫起来:“王老板,快让他们放了我。”
冯元泰也在旁边连声帮腔:“放开我,快把我放了。”
保镖端来了几把椅子,谢浩然等人随着王利丰一起坐下。胖胖的房地产商一直在微笑,从他嘴里吐出的字句却无比冰冷:“放了你们?凭什么!”
罗伟昌被吓了一跳,眼皮剧烈抽搐着,嗫嚅了半天“我”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二五节 地下室
“你们觉得我很好骗是吧?”
王利丰“嘿嘿嘿嘿”笑着,用扇子一下一下戳着罗伟昌的喉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扇子很硬,方方正正的尖端,两边都是竹子,柔软的喉部皮肤很快被戳出一个个鲜红印子。罗伟昌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王利丰像调戏关在笼子里动物一样随意戏耍,根本躲不开。
“王老板,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赫,赫赫,不要,不要再戳了,我的喉咙快断了。”
“求你……不要……”
扇子每次戳过来的感觉很糟糕,就像被逼迫着强行吞下去一大块硬物。短暂的窒息感过后,就是剧烈的疼痛。罗伟昌疼得眼里挤出泪水,却没有任何作用,只能看到王利丰笑嘻嘻坐在对面,仿佛熊孩子对付不听话的玩具,肆意蹂躏。
他终于耍够了。
抬起胳膊,用肥厚的手指捏了个响指,站在旁边的保镖送来一盏射灯,王利丰直接把灯头举到距离罗伟昌鼻尖只有三厘米的位置,皮肉不笑地说:“罗大师,你不是说我只要离开那间屋子,一小时内,必有血光之灾吗?嘿嘿嘿嘿!现在都快三小时和,你看我现在很健康,活蹦乱跳。”
“我的车被你动过手脚吧?油箱上有个洞,用口香糖之类的东西黏住。让我猜猜,你是什么时候钻进我车的底盘下面,弄出了那个洞?这种事情好像你不太擅长,不过只要愿意花钱,肯定有人愿意做。”
“我家里那个女佣人也是你买通的吧?除了两万块钱,你跟她睡过觉吗?她倒是很喜欢你,也难怪,罗大师道骨仙风,人也长得帅,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女人主动贴上来。嘿嘿嘿嘿!她亲你的时候漱口了没有?她平时很喜欢吃大蒜,还喜欢吃臭豆腐。没想到罗大师口味居然这么特殊,很独到哦!”
“还有我家里那些摄像头也是你装的吧?我蹲在马桶上拉屎的样子你一定看了不少……对啊!还有我洗澡的时候,岂不是被你全部看光了?要不得,真是要不得。你看得太多了,而且还是免费。我必须从你身上收回点儿利息。嗯……我要你的眼睛,你觉得怎么样?”
说着,王利丰带着微笑,折扇往上移动,对准了罗伟昌的眼睛。
旁边,冯元泰发出恐惧的声音:“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利丰停下手上的动作,非常认真的回答:“我用眼睛看嘛!”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发出讥讽:“不过罗大师你就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我现在要挖掉你的眼睛,扔出去喂狗。听说狗很喜欢吃人的眼球,这东西对畜生来说,味道就像是最甜美的葡萄。”
折扇朝前一戳,差点儿被活活吓死的罗伟昌拼命扭着脑袋朝旁边偏去,坚硬的力量戳中了鼻梁,划破皮肤,沿着光滑的鼻翼,在脸上撕开一道十多厘米长的红色痕迹。只是血流得不多,只有很细的条丝线。
更加深刻的恐惧死死攥住了罗伟昌心脏。他真正感觉到了王利丰绝对不是在恐吓,如果不是自己及时避开,这一下绝对会戳瞎自己的眼睛。
他不顾一切张口嚎叫起来:“王老板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王利丰缓缓放下手中的折扇,肥胖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你承认是在骗我了?”
旁边,冯元泰心里仍然抱着一丝侥幸:“不,我们没有骗你。王老板你真的是有灾祸傍身啊!朱大师今天那一卦我也看到了,是凶卦。我们真的是想帮你消灾解祸啊!”
谢浩然在旁边看得一再摇头。都到了这个时候,冯元泰仍然不肯放弃王利丰这个具有价值的欺诈目标……这些骗子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他们脑子里全都是钞票符号,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吗?
王利丰脸上已经看不到笑意,整个人变得冷漠起来。他盯着仍在挣扎的冯元泰,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冯大师,你从我这里骗了不少钱。今天,我就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他伸出手,站在旁边的保镖连忙递过去一根事先准备好的螺纹钢。这东西在工地上随处可见,被截成一米五左右的长度,约莫成年人拇指粗细。王利丰把螺纹钢握在手里掂了掂,带着毫不掩饰的狞笑,高高举起,在空中绕出一条无形弧线,朝着满面惊恐的冯元泰左腿胫骨狠狠砸去。
清脆的“咔嚓”声立刻被凄厉惨叫淹没,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引起阵阵回响。
“冯大师,你觉得我很好欺骗,很好说话是吗?”
王利丰直接将螺纹钢尖端牢牢戳在冯元泰已经明显变形、弯折小腿的中央。痛苦的尖叫声更大了,却被王利丰凶残无比的声音彻底压过:“王哥我当年也是练过的。拎板砖打群架,一个打三个。现在虽然老了,手上的功夫却没有扔下。你以为我口袋里的钞票这么好骗?你以为你狗日的声音再大点儿就有人会来救你?我呸!别做梦了。这里是老子的地盘。在这里,我说了算。”
说着,他转身吩咐站在旁边的保镖,声音洪亮:“去,告诉外面把混凝土车开到门口。附楼那边的地基还没有浇灌,等会儿就把这两个家伙扔进去,用混凝土封上……嘿嘿嘿嘿!他们连骨头都不会剩下。想要找到他们,得把整幢楼给拆了。”
冯元泰被吓得忘记疼痛,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罗伟昌脸色白得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他像烂泥一样软下去,剧烈撞击的牙齿发出“格格”声。明显的湿痕从裤裆中间开始蔓延,很快扩展到整条裤子,就连地面也湿漉漉的,脚下出现了一滩正在滴落的水渍,空气中散发出难闻的尿臭味。
“饶了我吧……我,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他战战兢兢,语不成句。看着王利丰握在手里的螺纹钢,罗伟昌觉得舌头发大,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老子有的是钱!”
王利丰狞笑的嘴角与眼睛组成了魔鬼表情:“把你们做过的那些肮脏事情一件一件说出来。罗大师,我这个人喜欢听故事。如果你说的事情让我觉得有趣,说不定我会放你一马。”
谢浩然当然可以对罗伟昌和冯元泰使用“搜魂”。只是他与王利丰认识时间不长,不方便施展太多的道术神通。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就是之前找到自己的顾钊。感觉……顾钊好像知道些什么。谢浩然不愿意冒险。这次的事情既然有王利丰出头主持,自己最好就坐在旁边当个观众,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出手。
冯元泰显然要比罗伟昌精明。他强忍剧痛,在旁边使劲儿惨叫:“……不能说……那些事情……说了……就完了……”
王利丰瞟了冯元泰一眼,转过身,吩咐站在侧面的保镖:“找把钳子来,我给这家伙做个小手术。”
红色老虎钳拿在手里很吓人。天气热,地下室里没有空调,王利丰直接脱掉上衣,露出肥胖油滑的身体,很有些相扑运动员的气势。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协助着,以格斗手法强行卸掉冯元泰的下颌骨关节,他被捆在椅子上惊恐万状,却无法反抗,也无法挣扎。
王利丰从保镖手里接过一只蓝色口罩,戴上的时候,他严肃庄重地对冯元泰说:“记住,我现在是一名牙医。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用钳子一颗一颗拔牙的过程很轻松。当然,这是对王利丰而言。冯元泰觉得某些东西正在离开自己的身体,可怕的剧痛就像魔爪,沿着脊椎,在身上每一条神经上拼命乱抓。大脑几乎被剧痛撕裂,被砸断腿脚上的痛苦与拔牙剧痛比较起来,根本不值一提。眼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充血,视线一片红色,但是那些被钳子夹住,被王利丰满不在乎扔到空中,然后掉落在地上,不断滚动,粘连着血丝的白色颗粒,却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醒目。
罗伟昌几乎被吓疯了。他一个劲儿地连声狂叫:“我说,我说,我什么都都说。”
只要主观意识产生了“愿意”念头,无论任何事情都会顺理成章说出来,丝毫没有迟滞。
在罗伟昌和冯元泰看不到的角落里,有保镖正在录音。
王利丰没有插话。他对“牙医”这份工作干得很专注,不时点点头,也不知道这是否代表着满意。他拔牙很有技巧,每一颗都是连根拔起,没有断裂。显然以前就做过同样的事,而且不止一次。
直到装在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才放下老虎钳,摘下口罩。
冯元泰已经疼得昏死过去。
罗伟昌直接被吓傻了,喋喋不休在那里说个不停。丰富的内容包罗万象,连他小时候在幼儿园偷看小女孩上厕所的事情也没有遗漏,讲述细节分明,精确到了“具体有多少根毛”的程度。
第一百二六节 过水村
放下手里的电话,王利丰神情有些凝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把谢浩然等人叫道一边,压低音量:“朱胜京那边出了点儿麻烦。我现在得赶过去处理。”
谢浩然点头道:“王老板,我跟你一起去吧!”
王利丰很不高兴瞪了他一眼:“我叫上你们一起过来,就没想过要避讳什么。谢兄弟你不够意思,到了现在还叫我王老板。就算你本事大,可是我年纪摆在这里,你叫我一声“王哥”不吃亏吧?”
这是带着调侃意味的玩笑话。
何洪涛侧身看了一眼张开嘴说话就再也停不下来,整个人已经被吓惨了的罗伟昌,还有满嘴满身都是血,奄奄一息的冯元泰,颇为担心:“老王,该怎么处理他们?”
王利丰已经全盘考虑过:“先把事情都问出来,然后交给警察。”
何洪涛皱起眉头,目光落到半死不活,已经变成残废的冯元泰身上:“都打成这样了,还要交给警察?”
王利丰认真地点点头:“老子只是出口气,具体的还是只有警察才能处理。”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谢浩然:“来的路上,谢兄弟对我说过:出气归出气,但是这几个家伙绝对不能死在我们手上。一来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二来嘛……就他们做过的那些勾当,恐怕也是牵连了人命官司。如果能救出几个人,甚至孩子,对咱们来说,也是一桩功德。”
停顿了一下,他转身朝着腿骨折断的冯元泰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凶狠:“我在警局里多少有点儿关系。大不了多花些钱,这家伙无论怎么说也攀不到我身上。嘿嘿嘿嘿……甚至可以告诉他,老子在监狱里也有熟人。如果我被牵连着弄进去了,他以后在牢里的日子嘛……老何,你知道每天都用男人的玩意儿漱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最后这句话谢浩然没有听懂,何洪涛倒是经历得多,自然也就明白。他点点头,对谢浩然低声解释:“监狱里没有女人。想要做那种事情的时候,通常都是用平时被欺负到最惨的那些人。用嘴含着,一个一个来。”
谢浩然这次听懂了。
世界上的黑暗角落很多,监狱只是其中之一。
很多事情,沐浴在阳光下的那群人永远不会懂,也不会知道。
“哐啷!”
王利丰扔掉手里的螺纹钢,从旁边保镖那里接过湿毛巾,用力擦拭着手指,杀气腾腾地说:“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处理。记着,一定要清清楚楚把所有事情都问出来。”
转过身,他继续道:“谢兄弟,老何,咱们走吧!去看看那个朱胜京,瞧瞧他到底能横到什么程度?”
……
过水村,位于城市的另一面。这里同样也是郊区,而且离城很远,属于正在建设的三环以外。
时间已是下午,天空中的阳光逐渐变得暗淡。车队沿着旧公路行驶,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谢浩然看到路边插着很多广告牌。其中最为醒目的一条标语:要想富,先修路。
坐在车里,王利丰解释道:“过水村这个地方还是有几个聪明人。他们花钱找了上面的关系,这次昭明市修建三环,高速公路直接从他们村子里过。虽说土地占用费和补偿费加在一块儿,没有城里热点地带给的拆迁补偿款那么高,但是总和计算下来,也很多了。”
何洪涛有些好奇:“老王,听你的意思,三环公路的工程,你也有份儿?”
王利丰点点头:“算是吧!过水村这次算是发了。这种偏远地方的村子,平均下来每家每户都能拿到三百万以上。不过嘛,这钱也不白给,他们村里的几个头头答应在底下做好疏导工作。现在只是定下了意向性的东西,道路设计图纸正在市府那边审批。估计下个月就能下来,到时候,就该我们的人入场,先签约,然后清量土地面积,最后再来付款。”
谢浩然问:“朱胜京是过水村的人?”
王利丰脸上掠过一丝狞笑:“是啊!所以我在工地那边接到电话的时候,就觉得很凑巧。估计是朱胜京得到了消息,恰好我派去抓他的人在村里把他堵住。”
何洪涛不太明白:“既然知道你在找他,为什么还要往家里跑?”
王利丰摇着头:“我也不明白。别想了,都快到地方了。等会儿见了人,就什么都清楚了。”
……
过水村不大,只有六十多户人家。低矮的房屋沿着小山坡斜面上散落分布,坡底一块面积不大的平原就是耕地。这些年靠近城市的村子大多已经不种粮食,种植项目偏重于蔬菜水果,但是过水村旁边的河流早在几十年前已经干涸,加上早年间山上树木被砍伐一空,邻近几座山头全是一片光秃,看不到任何绿色,自然谈不上什么生态储水。
这里是典型的靠天吃饭。前几年滇南省大旱,乡里动员村里家家户户挖地窖储水。这笔工程款项的确是无人胆敢挪用,可是挖出来来的地窖五花八门。毕竟村民们并不觉得储水有多么重要,人人都往城市里走。与其在红土地里挥汗如雨耕种庄稼,到了秋天收获那点在市场上值不了多少钱的粮食,不如多花点儿心思,在城里做点儿小生意,一年到头,无论如何都比刨坑吃土强。
王利丰带着保镖车队赶到的时候,先前派出的人正在过水村的小广场上与村民对峙。
说起来,也是王利丰大意了。一辆车,四个公司里身强体壮的保安,想着对付区区一个朱胜京无论如何也够了。只是没想到走漏了风声,朱胜京抢先上了车,一路逃回了村里。
六十来户人家听起来不多,可是家家户户都派几个人出来,数量就超过两百。小广场上挤挤挨挨都是人,老的少的都有。年轻人手里拿着锄头铁锹,上年纪的干脆坐在车头前面,小孩子在附近看热闹,中间空出一块约莫十平米左右的位置,把四名保安死死堵住。
因为电话里得到消息,王利丰这次带来的人不少。他从另外两个建筑工地上调了上百号人,只是因为时间关系,一时间来不及集中,再加上四名保安在电话里把情况说得很严重,所以就先开着两辆越野车,以及谢浩然等人,用力按着喇叭,在周围一双双仇视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开进了广场。
人群仿佛被一股魔力指挥着,让开通道,然后尾随在车队后面,迅速封口合拢。等到车子挺稳,王利丰等人从车上下来,他看到了被困在空地中央的保安,发现自己也成了被困者。
“就是他们要抓老朱。把人都看好了,别让他们到处乱走。”
“尼玛的,我倒要看看那个狗日的敢动老朱一根汗毛。谁他吗的要是敢动手,老子第一个用铲子劈了他的脑袋。”
“放心,老朱没事。只要在村里就没人敢动他。”
周围是杂七杂八的议论,谢浩然看着那些手持棍棒,脸上全是不善表情的村民,默默运起《文曲》功法,将感知能力提升到极致,同时缓缓是放开自己的灵能气场。只要周围稍有异动,他会立刻运用功法,保住站在身边的何洪涛等人。
王利丰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他环视四周,没有与那些性子火爆的年轻人直接碰撞。用力清了清嗓子,发出洪亮的声音:“朱成在哪儿?让你们村长出来,我有话对他说。”
旁边一个身材精瘦,看上去很有力气的中年人发出暴吼:“滚!你们这些狗日1的,见个1鸡1巴的村长。”
王利丰转身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儿。老子找的是朱成,把他叫出来。”
手持棍棒的中年男子被激怒了,抡起手里的棍子,二话不说朝着王利丰猛砸过来。谢浩然在旁边看着那根带有啸音落下的棍棒刚准备出手,忽然敏锐的发现棍子运行轨迹不太对劲,于是放下已经举至胸前的右手,带着轻蔑的冷笑,看着那根棍子重重砸在旁边的越野车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对方只是在虚张声势。他敢砸车,但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当中砸人。口头上的威胁没人会当真,可是如果出了人命,那就不一样了。
“砸,砸了他们的车。”
“对,看他们等会儿怎么爬回去。”
“不要放过这些家伙,不要打头,照着手脚身上打,打断他们的腿!”
乱哄哄的叫嚷声此起披伏,一双双凶狠暴怒的眼睛里折射出鲜血颜色。在这种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什么见鬼的“法律”。反正在这个地方,在村子里,老子们就是天,哪怕你是条龙,也得老老实实盘着。
“我1操!”
王利丰低声咒骂了一句。几名保镖把他牢牢围在中间,村民们叫嚣的声音虽大,却没人真正动手。可是那种气势很吓人,令他有种忍不住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第一百二七节 对峙
不该来的这么早,应该等着工地上其他人聚齐了再进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后悔没有任何意义,王利丰只能强忍着怒火,盯着那些如同打了鸡血,叫嚣着要把自己“活活打死”的村民。还好这些家伙不是没脑子的傻瓜,他们至少还知道“杀人偿命”。尽管不断有棍子锄头落下,却只是朝着车上招呼,没有砸到人。只是可怜了那几辆越野车,被砸得坑坑洼洼,面目全非。
朱成一直没有出现。
王利丰压着火,脸色铁青,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无论换了是谁处在他的位置,都会觉得心里有想要爆发的冲动。可是村民数量太多,叫嚣声震耳欲聋。
“我看哪个混蛋敢把老朱抓走?天王老子都不行!”
“老朱是活神仙,你们这些狗屁不懂的家伙趁早滚出去。”
“不能就这样放了他们。得让他们拿钱出来,买路钱,还有买命的钱!”
口水夹杂着灰尘在空中飞舞,逐渐暗淡的天色使这里的一切都蒙上了阴影。王利丰看着一辆被砸得最惨的车,牙齿在嘴里咬得“格格”响。他很想拿起电话报警,可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根本没用。
就算是警察及时赶到现场,也只会维持秩序,保护着自己这些人安全离开。可是后面的事情怎么办?被砸坏的车子不可能得到赔偿,还有就是朱胜京,这家伙也许从此消失,再也找不到他。
进出村子的路只有这一条。而且朱胜京觉得呆在村里安全,只要警察不出现,他就不会离开。
等吧!耐心点儿,老子也有后手,我的人就快来了。
“滴滴!滴滴!”
刺耳的喇叭声用远处传来,视线里很快出现了五辆重型卡车。通体黄1色,巨大的轮胎碾压地面,带起冲天的尘土。司机坐在驾驶室里死命按着喇叭,远远就能看见敞开的后车厢里挤满了人。他们头戴防护盔,手里拿着钢筋和棍子。村口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卡车一路风驰电挚,带着无可阻挡的迅猛威势,一直冲进了广场。
原本气焰嚣张的村民顿时变得惊慌。他们一边叫骂吗,一边躲闪,却没人想要冲上前去阻拦。车灯开着,虽然天色尚未全黑,却在人群与灰尘中照出一道道光带。
一名保镖从卡车副驾驶座上跳下,几个箭步冲到王利丰面前,急促地说:“王总,人都叫来了。”
王利丰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来了多少?”
保镖迅速报着数字:“工地上能叫的都叫上了,一百六十七个,都带了家伙。”
王利丰抬起头,看着正从敞开车厢里往下跳的工人,狞笑道:“很好!非常好!把人集中起来,给我看住出村的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走。”
之前包围众人的村民像受惊的蚂蚁一样散开。他们很快集中到了对面,以广场中央那块狭窄的空地为间隔,与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工人对峙,形成泾渭分明的两大块。
叫嚣的声音比之前小了很多,也失去了凶暴野蛮的骑士。
“你们想干什么?别乱来。”
“外面来的家伙打人了,出人命啦!”
“这里是过水村的地盘,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王利丰肥胖的脸上一片凶神恶煞:“刚才是谁砸了老子的车?都他1妈1的给我站出来。”
谢浩然紧跟其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对面的村民一片混乱。
“赶紧把各家的娃娃带走,今天要干(打)架了。”
“他们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老朱在外面到底惹了什么事情?”
“反正不能把老朱交出去。打就打嘛,哪个怕哪个。我们人多,打起来不会输。”
谢浩然在后面低声问何洪涛:“何经理,这样做,会不会出事?如果伤了人,恐怕不好收场。”
何洪涛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别担心,这些人就是嘴皮子利索。别看他们刚才叫得凶,其实怂的很。要打的话,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你以为他们傻啊!一个个都是嘴上喊得山响,真正要动手,他们比不过老王手下的这些工人。”
谢浩然皱起了眉头:“他们为什么要保那个叫做朱胜京的家伙?”
何洪涛摇着头:“我也不明白。先等等看,反正今天这件事情必须解决,否则王老板心里这口气怎么也下不去。”
一名保镖从驾驶室里拿出话筒递给王利丰,他站在那里扯着嗓子连声咆哮:“朱成,这个不要脸的狗1杂1种,你当个1鸡1巴的村长。我知道你在。躲着不肯出来是吗?很好,我数到三,要是你还不出来,老子今天就大开杀戒,用你们过水村的人祭祀老天。”
这话说得凶神恶煞,杀气浓重。对面的村民被吓住了,纷纷后缩。
“事情整大了。听见没有,他们要动手了。”
“怕个球!打就打,我们人多,冲过去,两个打一个,还是我们赢。”
“你个憨鬼怕是眼睛瞎掉了,也不看看我们这边都是老的。莫说是两个,就算三个打一个也打不赢。赶紧去把村长喊来,人家点名叫他。”
打群架这种事情,很大程度上是拼人多。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比起一盘散沙单靠数量撑起气势的过水村民,王利丰手下的工人显然更有纪律。他们体格健壮,明黄的色防护盔统一了身份,粗大螺纹钢斜持向前,就像古代的长枪阵,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村民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村长一直没有出现。
“朱成,你这个狗1鸡1巴1操1出来的孬种!”
王利丰又脏又狠地骂了一句:“你狗日的是不是属乌龟?很好,老子今天把事情闹大,让你们过水村死上几个人,好好埋上几口棺材。反正你也知道老子有的是钱。就算你狗日的报警,老子一样逍遥。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皮做这个村长!”
话音刚落,对面人群后面已经分开了一条缝,一个皮肤黝黑,穿着红色体恤衫,身材偏瘦的中年人小跑着出来,在广场空地边缘停下脚步。
“呵呵!我不知道是王老板你来了。不要见怪,千万不要见怪。”
朱成讪笑着走过来,似乎没有把密密麻麻的工人当做对手。他脸上挂着客套笑意,从裤包里掏出一包香烟,给遇到的人分发着,很快就散光了一包,又从另外一边掏出一包新的。
本来就不可能打什么群架,械斗就是更是无稽之谈。这种事情拼的就是气势,谁占上风谁赢。
看着来到面前的中年人,王利丰皮肉不笑,脏话连篇:“朱村长,你他1妈1好大的面子。有本事你躲着一辈子别出来,让我在这里打出几条人命,你再来收场。”
朱成顿时连声叫着屈:“我真是不知道啊!我今天中午就去了邻村办事,吃过晚饭才回家。要不是路上接到村里打来电话,我也不知道出了这么一桩事情。说起来,村里的人不知道王老板你大驾光临,要是你一开始就摆明身份,他们怎么敢跟你过不去啊?”
这些话说得很圆滑,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王利丰懒得跟朱成磨嘴皮,抬起手,指着远处那几辆被砸得面目全非的越野车,话语阴沉:“那你跟我说说,我的车怎么办?”
“我们赔!”
朱成很光棍,回答也很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最多也就百来万修理费,这笔钱从我们村的征地补偿款里出。”
王利丰冷笑着点点头:“我猜着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很好,看来可以谈下去。那么,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
朱成抬起头,看了看站在对面黑压压的村民,脸色变得有些犹豫,声音也压得很低,只有站在近处的人才能听见:“王老板,不瞒你说,这朱胜京在村里算是一号人物。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谢浩然在旁边听了觉得奇怪,不由得插嘴问道:“为什么?”
朱成的声音依然很低:“我知道朱胜京在外面做着装神弄鬼的事情,可是我也拿他没办法。他可是我们过水村的活神仙,尤其是在老人眼里,谁也不能动他。”
王利丰眯起双眼:“把话说清楚。”
朱成耐心解释道:“我们过水村里所有人都姓“朱”,老人说话很管用。朱胜京是“胜”字辈,地位很高。他以前就在外面惹出事情,被人带着警察找上门。跟这次一样,都是全村人出来护着他,警察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谢浩然很惊讶:“有这么夸张?”
朱成脸上露出苦笑:“现在的架势你们也看到了,就算打不赢你们,也有老人孩子顶着上。反正就算是撒泼耍赖,你们也不可能把他带走。王老板,你就听我一句:被砸坏的车我们赔,至于朱胜京……还是算了吧!”
王利丰对此也不太理解:“你们为什么要护着他?难道,你们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
第一百二八节 活神仙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总之……一言难尽。”
朱成至今记得父亲要自己管朱胜京叫“舅公”的那一幕。尽管朱胜京年龄比父亲大不了多少,父亲却对他很尊敬。爷爷、奶奶,尤其是当时还在世的曾祖母,对朱胜京都有一种本能的维护。
朱胜京应该是懂得一点医术的。以前交通不发达,信息闭塞,再加上过水村村小人少,连个最基本的赤脚医生也没有。遇到急病,要么立刻套上马车往城里医院送,要么干脆什么也不做,就让病人躺在家里苦熬。
按照老人的说法,朱胜京在草药使用方面颇有心得,前前后后还是治好了不少人。不过据朱成观察,那其实是把西医药片磨碎了掺进药汤里的做法。他好几次在城里遇到过朱胜京,对方身上扛着大包小包,装药片的小瓶子从他衣服口袋里露出来,有红霉素、克感敏、四环素,以及滇南中药厂生产的“止咳丸”。
村里的老人不相信医院。这种观念来源于根深蒂固对城市的畏惧心理。城市就是一头可怕的吞金兽啊!据说早年间村里有些人去城里讨生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多年以后,有人在城里街头偶遇,发现当年离开村子那些人混得很是潦倒。尤其是两个女的,毫不掩饰她们操持的皮肉生意。面对村人的质疑,扭曲着涂抹鲜红唇膏的嘴,喷吐着刺鼻的烟圈,大喇喇的发出讥讽:这世上的道理,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你们这些穷鬼口袋里连买碗米线的钱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过水村真的很穷。“贫困村”的帽子戴了很多年,却没人想过要把它摘掉。
贫困好啊!每年都有政府免费送来化肥,还能无偿得到上面派送的庄稼良种。更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得到扶贫款。虽说数量不多,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几块钱(早期),但是不管怎么样,毕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那时候朱成还小,却清清楚楚记得每次发扶贫款的时候,村里人眉开眼笑的样子。接下来那几天,是村里最盛大的节日,热闹程度甚至超过了过年。两分钱一把的麻将,一分钱起底的“扎金花”,还有民间盛行的“推筒子”,各种花样繁多,令人目不暇给。
有赢的,自然就有输的。口袋空空回家以后,自然少不了争吵打闹。其实村子里很多家庭都盼着这点儿扶贫款。孩子上学、吃饭的油盐、做新衣裳要扯的布料……如果钱没了,对任何家庭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大手大脚的毛病并非天生,而是这些钱来的太容易,自然就没人会珍惜。
朱胜京算是村里的一个人物。他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出现,调解相互争吵的那些人。朱成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老人要管朱胜京叫“活神仙”。等到后来大了,亲眼目睹朱胜京在黄纸上画出人形,然后用刀子在人形图案上割出一道道鲜血痕迹,这才产生了畏惧感,也对冥冥中的神灵产生了尊敬。
朱胜京真的很厉害。他能伸手到烧开的油锅里去摸铜钱,能挥舞着桃木剑斩杀邪鬼。请注意,这绝对不是装模做样的把戏。滚烫的大锅里热油沸腾,被桃木剑斩过的树枝上还会渗出点点鲜血。这些事情都是朱成亲眼所见。只是等到后来长大,上了初中,然后高中,在化学课上听老师讲授知识,亲自做了几次实验,才逐渐明白朱胜京玩弄的那些障眼法。
年轻时候的朱成气血方刚,觉得自己掌握了最先进的科学知识,迫不及待想要揭开朱胜京的真面目。他找了个朱胜京做法的机会,用事先准备好,浸过碱水的刀提前朝着那张黄纸上割,却做梦也没有想到,本该出现红色的地方,竟是只有一条浅浅的刀痕。
父亲抡起棍子把朱成打得地上乱滚。他一边抱着脑袋求饶,一边透过眼泪和身体的缝隙,看到了朱胜京那张意味深长,带有几分嘲讽的脸。
那段时间,朱胜京几乎成了村里的公敌。还好爷爷在村里德高望重,带着他这个孙子,挨家挨户上门去说,最后领着朱成上了朱胜京的门,让他当众跪下去认错,这才将事情了解。
吃一堑长一智,朱成后来发现,朱胜京不是普通的装神弄鬼那么简单,其中更夹杂着一些属于“魔术表演”的动作,以及道具。
大卫。科波菲尔的钢管穿身只是在特定环境下的障眼法。印度高僧双脚离地悬空已被证明是一根形状怪异的铁棍。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出现毫无科学根据的反重力作用。只是朱胜京掩饰得非常巧妙,一直没能被人看出破绽。
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前面就是一堵墙,就这样直愣愣撞上去,肯定是头破血流。吃亏多了,朱成也从青涩少年慢慢步入中年,他真正变得像名字里那个“成”字,学会了油滑,变得老成持重,从不轻易发表意见。正因为如此,加上他在村里算是高学历人才,所以选上了村长。
朱成知道朱胜京对村里很多老人有恩。至少那些老人是这样认为。说起来,其实就是以前缺医少药的年代用城里偷偷买来药粉加上草药汤水的把戏治了些小病。那时候人心淳朴善良,“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概念在他们脑子里根深蒂固。正因为这样,在老人看来,朱胜京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个人是过水村的大善人,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
然而,朱胜京毕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善良。虽然因为小时候的教训,朱成对这个家伙避而远之,但他多少知道些朱胜京在外面没干什么好事。据说,朱胜京收养了几个孩子,寄放在别的地方。有人在城里看到他带着孩子当街乞讨,还有人在棋盘山那边看到他与当地人鬼鬼祟祟,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事情。
朱成没想过报案。那样做,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离开这个村子,也必须要与村里的老人打交道。那些老顽固根本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他们的顽固就像最坚硬的花岗岩……算了,就这么过吧!反正过一天是一天,我生在这里,也得死在这里。
谁也没有想到国家会在这段时间里迅猛发展,日新月异的变化令人震惊。尤其是智能手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朱成对未来的想法。他忽然发现面前还有别的路可走,还有更加美好的未来等着自己去触碰。心热了,脑子活了,他也借助自己“村长”的身份,越来越多的与上级机关打交道,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改变过水村的现状。
他的想法不能说是有错。朱成觉得,只要过水村富起来,人们的见识多了,就不会再把朱胜京当做什么“活神仙”。抱着这样的念头,朱成挨家挨户的做工作,得到了所有人支持,找到乡里,一来二去,好不容易才把三环公路从村里通过,给予大笔征地补偿款的事情落实下来。
这对全村人来说,都是天大的喜讯。
每家每户都能分到好几百万,这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朱成这个村长的威望,也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情。
……
朱成的故事很长,王利丰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讲述。很失望,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看着已经全黑的夜空,王利丰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朱村长,你给句实话吧!朱胜京这个人,你们今天到底交不交?”
朱成的回答还是那么圆滑:“不是我不交,而是没办法交。王老板你也看到了,村里的人都来了,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王利丰眼中闪过一丝暴怒:“行!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别怪我……”
正说着,他忽然发现胳膊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抓住,定睛一看,发现是谢浩然,于是王利丰闭上嘴,任由他将自己拖到一边。
“王哥,打打杀杀的没意思。我想,你也不愿意闹到事情无法收拾的地步。之前在工地地下室里对付冯元泰和罗伟昌也就罢了。毕竟那里人少,以王哥你的手段,也容易摆平。可是在这里……”
谢浩然轻轻地摇着头:“真的不一样。”
王利丰脸上的肥肉因为怒意而抽搐着,他压低声音问:“谢兄弟,你有什么主意?”
“归根结底,不外乎一个“钱”字。”
谢浩然脸上露出诡异的冷笑:“他朱胜京不是喜欢躲着吗?就让他躲。王哥你好像忘了,其实你手里拿着一张王牌。只要用出来,根本用不着动手,我相信,过水村的人,会主动抓住朱胜京,把他送到你的面前。”
王利丰愣住了:“我手上有王牌?谢兄弟……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二九节 王牌
谢浩然声音里透出无穷无尽的冷意:“过水村其实没什么依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们之所以护着朱胜京,除了村长刚才说的那些,我觉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王利丰下意识地问:“什么原因?”
“钱!”
谢浩然把话说得很直接:“王哥你之前在棋盘山下遇到突发癫痫的孩子,如果你当时没有下车,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事情。正是因为你出手救了那孩子,他们才会觉得有机可乘。善良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可是在坏人眼里,就是容易上当,能够被欺骗的最佳目标。”
一道道卡车灯光照亮了对面人群,黑压压的一大片。谢浩然看着那些情绪不安的村民,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二姨杨正菊与姨夫马国昌丑陋肮脏的面孔:“毫无疑问,朱胜京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村子里的人肯定可以得到好处。十万、二十万,甚至可能是上百万。想想看,没好处的事情谁会做?我觉得刚才那个村长恐怕没有说实话。如果仅仅只是村子里老人的维护,朱胜京根本不可能如此嚣张,更不可能有这么多村民拦着我们。就算他耍弄骗术,在村里老人看来是“活神仙”。但不可能所有人都被骗吧?”
“过水村距离昭明不算远,国家从很早的时候就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这里的孩子,很多年轻人应该都上过学。只要不是文盲,对朱胜京所谓的“法术”多多少少都会产生怀疑。”
谢浩然声音变得越发低沉,:“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他们没理由护着一个骗子。但是他们偏偏就这样做了。为什么?”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继续道:“除了朱胜京的存在能够给他们带来好处,而且还是源源不断,关系到很多钱的好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王利丰听得毛骨悚然,转过身,看着远处那些正与工人对峙的村民:“你的意思是,过水村……整个村子的人,都是骗子?”
谢浩然摇摇头:“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但他们应该都从中受益。朱胜京从外面骗钱,这里的村民都能受益。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王利丰觉得脑子里突然间多了一些无法接受的东西,他用力抹了一把脸:“谢兄弟,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没有。”
谢浩然坦言:“这种事情不可能有证据。这里连警察都进不来。但是你想想,一个孩子,站在马路中央,看见迎面开来的汽车非但没有躲开,反而迎上去,然后癫痫发作……如果王哥你当时踩不住刹车,我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朱胜京、罗伟昌、冯元泰这些人,他们连王哥你都敢愚弄,连你这种身家亿万的人都不放过,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
深深吸了口气,谢浩然觉得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无比阴沉,听起来像鬼:“被他们控制的孩子到底有多少?我甚至觉得庆幸,今天还好是我们来抓人,如果报警,以王哥你的身份和财力,警方查案的力度肯定会严格得多。他们会跟我们一样,进不了村子。如果事情闹大,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一定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清楚,大家都能领会。
安静的思考了近两分钟,王利丰缓缓地说:“我大概明白谢兄弟你说的“王牌”是什么意思了。”
谢浩然抬起右手,在空中用力捏握了几把:“我只是给王哥你一个建议。具体该怎么操作,还是得你说了算。我毕竟是个学生,能力有限。”
王利丰神色凝重:“但是这件事情牵涉的方面很多。如果稍有变化,很多人都会觉得不满。当然了,支持我的人也不会少,只要我愿意让出一些东西,全盘通过的可能性就更高。可是这样一来,我就……”
“王哥,你得把眼光放长远些。”
谢浩然看出了王利丰心中的犹豫根底:“钱当然可以赚,而且越多越好。但并不是所有钱都可以赚。为什么国家要禁毒禁枪?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沾染鲜血,牵扯人命。是非因果,善恶有报。王哥你也是相信这个的。”
从鼻孔里慢慢呼出一口气,谢浩然道:“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了你的家人考虑。”
他把面孔转向远处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深处:“罗伟昌和冯元泰在地下室里说的那些事情,王哥你也听到了。真正是伤天害理,毫无人性啊!”
最后一句话对王利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刺激效果。
他略显混沌的眼眸随着眼皮抽搐,猛然间变得一片清明。用力眨了几下,再用手指狠狠揉着眼角,驱散麻痒酸涩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无比坚定的信心。
“……你说得对。”
王利丰用力按住谢浩然的肩膀,手上不由自主加重了力气,声音里透出堪比野兽的凶狠与狰狞:“大不了老子不赚这笔钱。老子要把事情闹大,往天上去捅!”
……
没有争斗,没有叫骂,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工人依次爬上卡车,车队按照顺序原地掉头,在巨大引擎轰鸣声中缓缓驶出了过水村。
之前被砸的那些越野车车体明显变形,却还可以开动。王利丰坐在情况最好的一辆车上,看着前面那辆必须用小型切割机把车门割开才能钻进驾驶室,正被保镖拧转钥匙启动的车子,转过头,视线落到了站在路边的村长朱成身上。
勾了勾手指,把朱成叫过来,王利丰用舌头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冷笑道:“朱村长,我今天算是开眼了。你们村里这些人真正是胆大包天啊!嘿嘿嘿嘿,难道你们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朱成脸色发白,他一直陪着笑,只是笑容僵硬得仿佛一块铁板:“王老板……别,别这么说。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要不,您再等等,我……我回去,再跟村子里的老人谈谈?”
“嘿嘿嘿嘿!谈?谈尼玛个逼!”
王利丰没有暴怒,只是不冷不硬地骂了一句,用森冷的语调说:“你们真以为老子拿你们没办法是吗?你们真以为警察也管不了你们吗?没错,法律有时候的确管不了所有的事情,律师在中国也是最没有前途的职业。你们村子里人多就了不起吗?法不责众……嘿嘿嘿嘿!我会让你们明白,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朱成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很不妙的预感。他赶紧伸手抓住略有变形的车门,急切地说:“王老板,村里人没文化,你千万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王利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我就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他抬起手,指着站在远处的那些村民:“如果你现在让他们把朱胜京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既往不咎。”
朱成觉得自己被夹在两头凶猛巨兽中间,无法进退。他想也不想就摇着头,脸上还是那副如同苦瓜一般的无奈表情:“这,这不可能啊!他们……根本不听,我说话没用。”
谢浩然坐在车厢里实在听不下去了。不等王利丰说话,他便毫不客气低声骂了一句:“那你还当个屁的村长!”
朱成怔住了。
王利丰愣住了。
沉默了大约三秒钟,王利丰突然仰起头,爆发出一阵张狂淋漓的大笑。
他用力拍着谢浩然的肩膀,在笑声中用咆哮对司机下达命令:“开车,去城里找家馆子,咱们好好吃一顿,痛痛快快喝几杯。”
……
过水村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王法”。
他们只知道,村里的人绝对不能被外人欺负。这是从古时候老祖宗那里传下的规矩。
何况,朱胜京不是普通人。
谢浩然猜测是对的。
一个聪明的骗子,一定要时刻记住“狡兔三窟”这个成语。
朱胜京在这方面做得很不错。除了过水村,他还在另外几个村子里设有藏匿点。这家伙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却在心理学方面有着独到研究。从某种方面来说,“迷信”算是古老文化的分支,在知识爆炸的年代,迷信对人类大脑的影响力越来越弱,却无法从根本上消除。朱胜京正是利用这一点,再加上灵活多变的小魔术,让愚昧的村民对他彻底信服。
除此而外,牢牢加深他统治力的东西,就是金钱。
以魔术为基础的骗术一旦被揭穿,下场会很惨。朱胜京需要协作者,需要有人在关键时候站出来,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大师。
不要脸的明星演电影,为了让票房数字看起来漂亮些,会自己贴钱买票作假。“法术”也是如此,朱胜京需要有人在旁边掩护,否则“油锅洗手”这个节目就很难添油加醋。每次他施法请神的时候,旁边都要有熟人看场子,被愚弄的对象,永远都是那些老眼昏花,上年纪的老人。
第一百三十节 骗子村
只有成功的骗术才能弄到钱,好处当然要大家一起均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了第一个跟随者,自然就会有第二个。
道理其实很简单:骗子只会找自己熟悉认识,关系亲密的人当托。与朱胜京关系最好的人,莫过于村子里与他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过水村穷,但是再穷的穷鬼也要吃饭。看在大家当年一起玩过撒尿拌泥巴游戏的份上,我就拉你一把。但是请注意,绝对不要透露风声。
都住在一个村里,大家都吃玉米面窝窝头,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啃着白面馒头的家伙,当然会引起注意。一来二去,朱胜京的秘密就被更多的人知道,加上他以前就有“活神仙”的名声,于是更多的人想要沾光,跟着他一起发财。
朱胜京没上过学,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庞氏骗局”。但他知道想要赚更多的钱,就需要把这个圈子做大。有人主动参与当然很好,重要的是这些人知根知底,对自己有着本能的畏惧心。还有更重要的是,他们对田地里的生机已经毫无兴趣,满脑子都是天上往下掉钞票的念头。
社会的改变太迅猛了。好像一夜之间到处都是百万富翁。谁也没有看到他们经营生意的辛苦,谁也不会知道他们在背后操劳的屈辱。眼睛能够看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美好,最风光的一面。正应了那句老话“你要想人前富贵,就必得人后受罪”。
村民们选择性过滤了那些他们不愿意,也不喜欢看到的辛劳。对于金钱的理解也急剧升温,从简单的每顿都吃“山珍海味”,变成了“身边跟着年轻漂亮妞,开着价值上百万的豪车”。
反正我没有杀人放火,跟着朱胜京也只是装神弄鬼,不会沾染人命官司。这种事情,可以做!
起初的分钱,只是每家几十,后来就变成每家几百。
再后来,随着“生意”扩大,就变成了每家几千。
扶贫办根本不知道过水村在黑暗中的变化,乡上干部仍然每年按时来到村里,给村民进行普法宣传,带来好心人捐助的衣物,给村里孩子安排到附近的学校里念书,给他们带来养殖家畜,种植山地作物的脱贫项目……这一切根本没用,也没人会主动说穿。村民对乡里的态度一直敷衍。扶贫款数量虽少,却也是钱。
朱胜京不是白莲花圣母,也不会豪爽到把口袋里所有钞票都拿出来平分。最大的份额当然要归自己,他从不在银行里存钱,而是把钞票装进塑料袋,用干净且做过防水处理的盒子密封,深深埋在地下。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也没人知道他具体有多少钱。
小骗局变成了大骗局。两、三个人零敲碎打,变成了多达十几人,几十人,乃至现在超过上百人的庞大诈骗集团。
表面上与罗伟昌和冯元泰联手,可是在过水村这边,朱胜京仍然经营着专属于自己的势力。他知道必须用钱维系着与村民之间的关联。毕竟不是每次骗术都能成功,也有过被人看穿,自己狼狈逃回来,然后像今天这样,村民们将朱胜京藏起,凶声恶语把对方赶走的事情。
亲眼看到,亲身体验到“安全”,朱胜京脑子活泛了,也开始朝着更大的目标勇敢挺进。
小孩子的价钱不贵,两万块一个。可供选择的年龄层次也很多,无论是刚刚从娘胎里出来,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或者从一岁到十岁之间都有。
对于弱者,尤其是孩子,人类总是有着近乎本能的关爱,这是人类身上最美好的本质之一。
“灵蛇附体”的把戏需要用到“特殊人才”。那是一种朱胜京从古书上看到的旧戏法,相当于另类的杂耍。具体流程是所谓的“请蛇神”,专门针对患有皮肤病、精神疾病、梦魇之类的病人。按照老人的说法,所有这些病症都是“鬼物作怪”,只要请了蛇神进家,就能把鬼物驱赶一空,家宅安宁。
既然是“请蛇神”,被神灵附体的人就必须做出与蛇类相同的动作。
朱胜京花八千块钱买了一个小女孩。那时候她只有三岁,具体的训练过程令人惨不忍睹,强迫着孩子绷一字马,做出各种复杂困难的柔术动作。那孩子韧带被绷得剧痛,每一个动作都会让她哭得撕心裂肺。她后来渐渐不哭了,因为每次哭喊都不会得到怜悯,只会换来一顿鞭子,或者劈头盖脸一顿棍棒。被打怕了,打疼了,就只能认命,老老实实做着各种即便是成年人看来也觉得匪夷所思的动作。
这种残酷的训练方法与正规体操运功员训练完全不同。对孩子身体完全是摧残式的,只为了让受训者做出与蛇类相仿的大幅度扭曲动作,根本不考虑对身体骨骼、肌肉,以及韧带的伤害。
练了一年,朱胜京带着那孩子走村串巷,开始赚钱。起初,生意的确不错,看到小女孩趴在地上像蛇一样用身体“游动”,人们真的相信这就是“蛇神”。大把大把的钞票往朱胜京口袋里塞,对他的称呼也从“活神仙”变成了“得道高人”。只是好景不长,随着国家整体发展不断强大,国力增加,朱胜京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中国从贫穷时代跨越过来的时候,曾经提出过一句很有名的口号:要让电视机成为人民百姓家家户户的普及品。
朱胜京不知道自己究竟对这句该死的口号诅咒了多少遍。
有了电视,就能收看节目。原本距离平民百姓很遥远的高级别杂耍,甚至是世界级大师在舞台上表演的魔术,只要通过电视屏幕就能看到。“见多识广”就是这个道理。看得多了,一些在之前看来觉得神秘莫测的东西,自然就毫不为奇。
“请蛇神”这套把戏再也赚不到钱。
朱胜京把小女孩转手卖了十万块。买家是偏远省份的一个地下黑帮头子,他把那孩子买回去,直接用手术摘除了腿骨,造成肌肉萎缩,身体上部却能勉强支撑的模样。年龄小,再加上触目惊心的残疾外表,放在热闹城市人来人往的地方,每年都能讨要到好几百块零钱碎钞。
朱胜京还是从孩子身上动脑筋。他与罗伟昌认识时间早,两个人对“法术骗局”这个行业谈了很多关于未来的走势和看法。哀叹科学普及对民众意识开化导致自己饭碗不断被砸碎的同时,他们也认定必须把目标牢牢锁定在“有钱人”身上。
原因很简单: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惜命。他们会对曾经不相信的神秘主义产生浓厚兴趣,进而膜拜。君不见,现在的名人纷纷以供奉法师为荣,家里要是不摆上几尊佛像,都不好意思是自己是圈内人。某龙王,某神,某仙,随口指点几句“迷津”,就能让他们在事业与人生上步步高升,还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侵。
但是如何进入“有钱人”的圈子,是个很大的难题。
还是老套路,花钱买孩子。两岁,或者三岁。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容易调教,给他看各种可怕的东西,比如恐怖片里的血腥场景,说着恐怖故事,突然间冲着他大声咆哮,直接将整个人吓呆,吓傻。
朱胜京对此很有心得。他自己研究出一套训练孩子的方法,经常在夜间使用。趁着孩子睡熟,在孩子耳边用力敲锣,把录音机开到最大音量,播放猛兽咆哮,还有就是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把正常人整成精神病,把好好的一个孩子变成“人造癫痫患者”。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反正,那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亲生女儿。你们既然是我花钱买来的货物,就一定要物尽其用,对得起那些钱。
如果不小心把孩子活活吓死,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尸体带到山上,找个隐蔽的位置挖坑埋了。朱胜京根本不相信警察能找到那些小小的骨骸。别看电视电影里把一个个神探勇警吹得神乎其神,其实他们也是人。这世界上的案子,真正能有一半被侦破,就算不错了。要不然,小偷这个行当早就绝迹,监狱里早就人满为患。
棋盘山是昭明市人心目中的“神山”。这里群聚着一大批神婆神汉。从山脚到山头,到处都有神仙显灵。随便一只鸟拉泡屎都有人告诉你这是“灵物”,偏偏信者趋之若鹜,去了又来。
王利丰不是刻意选择的目标。与高速公路连接的岔口上,每天都有人站在那里候着。他们认识车头车尾“奔驰”、“宝马”、“劳斯莱斯”之类的标志。只要看见这类豪车从公路上转下来,朝着棋盘山方向驶去,就立刻拨通村里另外一帮人的电话,告诉他们车子颜色,以及牌号,还有大概估计车子抵达村里的时间。
你能想象每隔一公里就有一个人站在路边,默默关注着你的车子吗?
第一百三一节 找领导要钱
从公路岔口到村里,总共十一公里的路程,朱胜京全程安排了密密麻麻的监视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办法,村里的人都要赚钱,都得安排他们做事。棋盘山这边是罗伟昌的地盘,大家算是“精诚合作,共同发财。”
在这种比卫星定位还要精确的引导下,看准时机,把受过训练的“精神病孩子”放出去,让他沿着每天固定的路线走一道,利用特定的哨音,让孩子在距离目标车辆很近的位置突然“发病”。
车速如果快了,孩子会被当场碾死。
车速慢了,就会出现与王利丰遭遇过的相同场景:看见路上有个孩子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着突然摔倒,开车人立刻踩下刹车,下车查看。
无论孩子死了还是活着,都不会有人上去闹,只会有一对明事理讲道理的夫妇出现,请求开车人送孩子去医院。无论换了是谁,在这种时候都会下意识觉得“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对方态度也很正常,不像是碰瓷。于是二话不说,带着人和孩子直接上车,朝着医院方向一路狂奔。
没有任何医生能够查出孩子患病的真正原因,再高级的ct也无法照出险恶人心。在医院里注定不可能得到任何检查结果,“好心”的夫妇也绝对不会把孩子发病怪罪到无辜的你身上。他们会对你千恩万谢,一再声称是“孩子从小时候就落下了病根,不是你的问题。”落落大方的态度会让你觉得手足无措,即便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怀疑,也被对方诸多感恩话语扫荡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你们会成为朋友,互留联络方式,还有电话。如果这个时候有电信诈骗犯在场,一定会捶胸顿足,大骂上天不公:老子费尽心力千方百计想要弄到你的电话,就这样轻轻松松被别人说几句“谢谢”,你就昏头昏脑主动从嘴里说出来,还生怕他们记不住,拿出笔,写在纸上。
再然后,就是那对夫妇以“感谢你送孩子去医院”的借口,请你到村里吃饭。他们会很热情,无论你会不会喝酒,都会举着杯子告诉你“三杯酒是我们村里的规矩,我们也只给最尊敬的客人敬酒”。
等到酒精对大脑的麻醉效果产生,一个“孩子舅公”,或者“孩子叔叔”就出现了。他很和善,面带微笑,让你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其实那种微笑同样也是经过训练,只要每天对着镜子,就能在肌肉皮肤的变化过程中,找到最适于自己,最让人感觉舒服的笑意。
这是与陌生人交流的基础,必不可少的手段。
切入你生活的借口已经足够,一顿饭,几杯酒,就让彼此关系熟络起来。他会久久注视你,然后语重心长告诉你:我观你面相,最近应该有灾祸发生。
再然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让你彻底打消怀疑。
至于那个犯病的孩子……死了就死了,还是在山上挖个坑,埋进去。骨头虽然烂得比较慢,但是这种事情朱胜京很有经验。他会隔断时间上山看看,带人挖开埋尸地,把皮肉腐烂殆尽,只剩下骨头的遗骸砸碎,再分别埋到山上另外几个地方。这样一来,就算有外人挖到,也绝不会把这些散碎骨片与“死人”联系在一起。
他做事情一向很小心。
这套严密完整的骗术,是罗伟昌从其它省份“同道中人”那里学来的。请注意,敲门砖就是敲门砖,绝对不要想着以“碰瓷”的借口赚钱。那样做很低级,即便有收益,最多也就是几万块。哪里比得上真正进入“有钱人”的圈子,认识更多的富豪,然后引领他们进入想要的神秘世界赚得多?只要按时举办“法会”,以相面或算卦为手段,相信的人就直接卖给他“法器”,不相信的人就给他制造几次“血光之灾”。时间长了,机会多了,再坚定的无神论者,我们也能把他变成最虔诚的神灵信徒。
伟大领袖曾经说过:改造世界是一个复杂艰难的过程。我们一定要有耐心,才能获取最后的伟大胜利。
……
从市府传来消息:昭明市的三环公路建设方案经过修改,路线方向发生了变更,不从过水村里经过。
从乡上干部那里得到证实的时候,朱成觉得天一下子塌了。
村里乱成一片。
“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了公路从咱们村子里过,每家每户都能得到几百万征地补偿款。现在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变卦呢?这上面当官的怎么说话跟放屁一样?”
“这个……公路不从村里过,会不会钱还是照发?我觉得……这事情会不会跟每年的扶贫一样,也是上面派给咱们的项目,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有道理。咱们贫困村的帽子戴了那么多年,上面不知道村里的具体情况,咱们也藏得严实,乡上干部每年还是下来发放扶贫款。说真的,那点儿钱真没意思,还不够老子打一次麻将。还是跟着老朱干来得快,一次分钱就是好几千啊!”
“你懂个屁!那才几千块,这次的征地补偿款可是好几百万,放在银行里存利息,吃几辈子都够了。”
猜测毫无结果,人们在这个时候才会发现朱成这个村长的重要性。虽说他在村里没什么话语权,也是大家特定选出来敷衍上面的人物,可是说到对政策的理解和领会,朱胜京这种“活神仙”就算有上百个,加起来也绝对不如一个朱成。
蹲在地上,闷着头抽烟,直到烟头快烧上手指,他才把烟头扔掉,站起来,用脚踩熄,从带有浓烈烟味的嘴里,发出苦涩的声音。
“别想着钱的事情了。上面已经明确答复:公路不从咱们村里过,也就不会有什么征地补偿款。”
周围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一个与朱成相熟的老人走过来,疑惑地问:“小成,你的意思是,这笔钱没了?”
朱成点点头,肯定地低声道:“没了。”
老人脸上全是不信,杵着拐杖的手也开始颤抖,下巴上长长的白色胡须随着皮肤抽搐而耸动:“明明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变卦呢?这……这上面的人还要不要脸?”
周围响起杂乱的议论声。
“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我儿子都跟外面一个女的说好了,十万块的嫁妆,秋天就嫁过来。我想着再过几个月征地补偿款就能下来,找人借钱先把彩礼送了,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我订了一辆车,说好了两个月以后付款,订金都交了。”
“上面凭什么不让公路从咱们村里过?凭什么不给咱们征地款?”
朱成觉得很疲惫,他抬起手,朝着四周压了压:“听我说一句。这个事情,我在乡上仔细问过。人家答复的很明确:之前的修路计划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只是做出计划和方案,报到市里审批。现在方案被打回来,说是因为咱们村里的地质问题,会导致路基工程出现隐患,所以修改计划,不从咱们村里过。”
“放他娘的狗臭屁!”一个中年怒声骂了起来:“咱们过水村风水那么好,有个屁的问题。”
“上面当官的都是一群瞎子,什么也不懂。”
“不行!得找他们闹,既然是已经答应的事情,这钱他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议论方向瞬间变了,群情激涌。
“现在就去乡上找干部,找他们要个说法。”
“去乡上有屁用。照我说,直接去市里找大领导。”
“干脆把公路断了吧!修路……修个鸡1把的路,不给老子钱,老子就让这路根本修不成。”
愤怒正在朝着恶毒方向转化,咒骂充斥了大量犯罪信息。只是人们对此浑然不觉,反倒认为这是一种专属于自己的正义。
朱成觉得很恐惧。
他是村子里学历最高的人,对于很多事情,看得要比村民们清楚得多。
那天晚上谢浩然与王利丰之间的谈话声音很小,朱成没有听见。但他看到了两个人在交谈,也看到了王利丰当时狰狞得意的表情。
之前,在乡上与干部们说起修路这件事的时候,看得出来,乡里对三环公路计划很重视,也愿意过水村从中受益。很简单的道理,那意味着“贫困村”的帽子被永远摘下,再也不用每年发放扶贫款,也不用劳心费神给村民找什么致富项目。
一件所有人皆大欢喜的事情,怎么说停就停了呢?
其中肯定有问题。
朱成相信,市府领导的看法肯定与乡上干部一样,只是因为某种不可逆转,甚至应该说是极其强大的力量,扭转了一切。
难道,是因为王老板?
看着从商量变成了实际行动的村民,他连忙走过去,拦在成群结队就要朝着村外走的那些人面前,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你们……要去哪儿?”
回答理所当然:“去市里,找领导要钱。”
第一百三二节 凄凉的青春
话说得很自然,好像市府领导是他儿子,伸手要钱天经地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成恐惧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们……你们不要去……真的……别去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朱成,一旦村民们去了市里,事情极有可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直接朝着最糟糕的方向转变。
在过水村这一亩三分地里,的确是“团结就是力量”。警察为什么进不来?当然是因为全村人一起上阵,共同藏匿犯人,共同毁灭证据。别说警察找不到人,就算他们有本事把人带走,也不会从村民这里的到任何帮助。只要熬过法律规定的拘押时间,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这样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把全村所有人当做目标。上百人藏匿一个人很简单,可如果换了是上百人同时犯法,警方介入的规模就会增加。到时候,单独拘押讯问,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松口,对于整个过水村,就是山崩地裂般的灾难。
安安稳稳呆在村里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冲到市里,叫嚣着什么“找领导要钱。”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具体的道理朱成讲不出来,他也知道无论说什么村民都不会相信。自己只是被他们摆在明面上的傀儡,村里真正掌权的人,是朱胜京,是那些一个个鬼迷心窍,作恶多端,手上直接或间接沾染了鲜血的老人。
可即便是朱胜京,也无法压住这件事情。
每家每户好几百万啊!这个数字足以令人疯狂,甚至做出极其可怕的事情来。现在可不是特殊年代,以“革1命”为借口根本无法笼络人心。每双眼珠子都在盯着钱,不要说是一下子没了几百万,哪怕是你动了我的一分一厘,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乡里每年安排的普法教育没有收到效果。这些人只认钱,不知道什么叫做“法律”。
颤抖扩展到了朱成全身。他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语调带上了明显的哭音。
“求求你们不要去,真的不要去。”
“征地费没了就没了,钱以后还可以再赚,机会多得是。”
“不要去……你们真的不能去啊!”
杂乱的脚步,热情高涨的怒吼,亢奋激昂的神情,甚至有人起了个头,大家一起高唱着《团结就是力量》,迈着足以踏破大地,震撼山脉的脚步,从苦苦哀求的朱成身边走过,留下一阵漫天飞扬的尘土。
……
谢浩然是从王利丰打来的电话里,得知整个事情后续。
好几百人在市府门口叫嚣,无论在任何城市都会引起掌权者注意。
追究原因,很自然的引出了三环公路变更计划。王利丰这个直接责任人也浮出水面,出现在掌权者面前。
他直言不讳:是自己让出了部分利益,说动公路投资方修改计划,不再把过水村纳入征地范围。
至于为什么……王利丰让人把罗伟昌和冯元泰送进警察局,交出了那些供述录音。同时递交过去的,还有厚达几十页的“分析报告”。内容有些复杂,是王利丰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详细叙述了当时在棋盘山下救下癫痫孩子的全过程。很多东西都是以猜测的观点写进去,没有证据。如果换在平时,警方肯定不会对这种毫无根据的东西加以重视。然而过水村民集体上访,而且提出各种无理的非分要求,已经给市府领导留下了恶劣印象。王利丰交游圈子广阔,对于这种能够说动主要出资方的人,市府方面必须给予重视……总之,种种条件累加起来,市局方面自然不可能敷衍了事。接下来,就是抽调大量警力,对整个过水村挨家挨户进行核查。
朱胜京被抓住了。
情况与谢浩然预计的一样,只要有一个村民在讯问的时候口吐真言,整个事情立刻发酵,变成了直接由省厅直管的重案、大案。
谁说法律没有威严?那只是你的个人理解,也没有真正看到隐藏在和平世界里,那条无形的,维持整个社会正常运转的线。
按下手机屏幕上的关闭通话键,谢浩然仰起头,默默注视着阳光明媚的蓝天。
他深深感觉到身为修道者的“能力”。这在《珍渺集》上有过专门注解,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功德对道心的影响力”。
可以作恶,可以向善,全凭一念。
天空中漂浮的云朵正在随风改变形状。恍惚中,谢浩然仿佛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在照片上熟悉的面孔。
他从校长于博年那里已经知道了教育局批复跳级报告,允许自己今年参加高考的消息。
燕京大学,我很快就会来了。
……
头疼!
头疼!
头疼!
戴志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袋会这么疼。从回家以后就这样,疼痛状态一直没有缓解。他想起了曹操,想起了说是曹操脑袋里“有两只螳螂在打架,只要我把你的脑袋切开,抓住螳螂,你的疼痛自然药到病除”的神医华佗。
然后,华佗就被曹操砍了脑袋。
柳怡霜已经不再搭理戴志诚。这让他有种天空阴暗的可怕感觉。学习什么的不重要了,身体里涌动的荷尔蒙对一个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少年来说,就是决定思维方向的基础。
我要把谢浩然打成渣子!
我要把谢浩然从楼顶上扔下去,摔成一堆烂肉!
我要用刀子在谢浩然身上捅出几百个洞,让他变成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形马蜂窝!
怨念是如此执着,戴志诚不由得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恐怖片、战争片、动作片。电影里的主角和反派变成了自己与谢浩然。我打得很痛快,酣畅淋漓。像关爱女性的黑金刚一样把他撕成两半;像神勇零零七那样举枪轰爆敌人脑袋,然后抱着变幻成漂亮女主角的柳怡霜现场表演法式湿吻;再像《夺命食人族》那样,用刀子割开谢浩然的身体,挖出心脏,掏出肠子,挥刀削飞他的头盖骨,品尝热腾腾比豆腐还嫩的脑浆。
谢浩然跳级成功的消息,像风儿一样传遍了整个学校。已经无法考证消息的最初源头来自哪里。戴志诚只知道,整个高一三班都沸腾了。
有人震惊,有人欢呼,还有人对此非常冷漠,甚至说着“高一就跳级,看他以后怎么参加高考”之类酸溜溜的话。
其他人的态度戴志诚统统可以无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柳怡霜身上。年轻漂亮的少女脸上充满震惊,细长白皙的手指并拢,轻轻掩住嘴唇。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戴志诚都觉得自己仿佛能够听见她发出的惊呼声。
白净细滑的面颊上飞起两道红晕。
柳怡霜从未对别人说起过自己邀请谢浩然去家里吃饭的事情。毫无疑问,那是一种利用。但柳怡霜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效果很明显,母亲再没有给自己介绍过其他男孩。虽然在心里对谢浩然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却没有在柳怡霜脑海里占据太多思维空间。她仍然高傲,走路的时候仍然抬着头,挺着胸,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可是谁能想到,本该处于下等地位的谢浩然,竟然爆出了“跳级成功”这种新闻。柳怡霜很清楚其中的难度,也明白如果换了自己,绝不可能做到。
她脸上的红晕完全因为羞愤所导致。在戴志诚无法看透的胸腔内部,心脏正以激烈速度疯狂跳动着。
是的,那是懊悔,还有愤怒,绝对不是戴志诚误以为的“害羞”。
偏偏他自己就是这样认为。
戴志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的家。双腿像灌了铅,走路也没有精神。还好平时就有关起门来做作业的习惯,父母也没有在意。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儿子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正在无声地抽泣着。
这是值得纪念的青春,必须被永远刻画在记忆深处,永远不可能被遗忘的初恋。
谢浩然已经从最初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变成了对自己构成致命威胁的超级怪兽。戴志诚搜肠刮肚,忽然发现自己黔驴技穷,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对付谢浩然的方法。更糟糕的是,班主任罗文功因为上次的事情,对自己的印象急转直下,态度异常冰冷。
白纸上画着一个丑陋的小人。圆脑袋,大身子,手脚朝着四个方向像树枝一样伸展。戴志诚手里拿着圆规,坚硬锐利的针尖朝着小人身上狠狠戳着。一个洞,两个洞,三个洞……很快,纸面上已是密密麻麻,布满无数的针孔。
谢浩然很帅。
但是戴志诚没理由把自己的敌人画成一朵花。他从小学习绘画,这方面的能力不差。
书桌被圆规戳得发出沉闷声响,仿佛在哀叹,又仿佛是发出不甘的呐喊。泪水沿着面颊一滴滴落下,他死死咬住嘴唇,眼里全是仇恨。
她不喜欢我。
他抢走了我喜欢的女人。
多么朴素的想法,多么简单的愤怒因素。
这是起火点,也是引燃冲天火焰的信号。
第一百三三节 文件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然后是妈妈呼唤儿子的声音:“小诚,出来吃饭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戴志诚迅速抹掉眼角的泪水,控制住情绪,以正常音调回应着“就来”。放下圆规,把全是针孔的纸揉做一团,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等到情绪逐渐平复,这才从书桌前站起,狠狠咬了咬牙,双手在僵硬的面颊上揉了几下,做出与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正常表情,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摆满饭菜的餐桌上散发着香味,刺激着空瘪胃囊加速蠕动。虽然饿,戴志诚却没什么胃口。他拿起筷子,又轻轻放下,转身问站在电饭煲前盛饭的母亲:“妈,我爸呢?”
“在书房呢!”妈妈没好气的回答:“从回来就坐在电脑面前捣鼓着,说是有文件要处理。整天到晚就是忙,忙,忙,我看****也没有忙到他那个程度。去,把你爸叫出来。告诉他,再不出来吃饭,就没他的份了。”
戴志诚“哦”了一声,站起来,朝着书房走去。
戴逸先穿着一套凉爽的夏装,正在电脑面前修改文件。戴志诚走过去,伸手拍了一下父亲的肩膀:“爸,我妈叫你吃饭了。”
戴逸先头也不回地说:“我还有事,你们先吃。告诉你妈给我留点儿菜就行。”
戴志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爸,先吃完饭再弄吧!”
戴逸先摇摇头:“明天开会,必须先把文件整理好。要不是因为有些文档在家里这台电脑上,我恐怕现在还在办公室加班。单位那边还有同事等着我发文件过去打印,我先对照一下,不能出错的。”
看着屏幕下方蓝色的文件名称,戴志诚不由得扬起眉毛:“爸,怎么还有给教育局的文件?”
“是啊!跟往年一样,是关于初、高中学生与农科院那边的合作项目。国家现在提倡培养多面型人才,前年教育改革,要求学校把学生社会实践性与平时学习联系起来,所以就……”
因为是自己儿子在身边,戴逸先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再加上文件并不涉及机密,只是普通的正式行文,所以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文件页面关掉,在旁边打开的qq邮箱页面上点了“增加附件”字样,然后鼠标箭头移动到“发送”区域。
就在戴逸先打算按下鼠标左键的时候,忽然感觉肚子里一阵翻腾,连忙从椅子上站起,顺手抓起一本摆在电脑桌音箱上的《中国周刊》,拔腿就朝卫生间方向跑。
“那个……我上个厕所。小诚,跟你妈吃饭去,别动我的电脑啊!”
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卫生间方向,然后是沉闷迅速的关门声。
戴志诚捂着嘴笑笑,心里的不快消散了一些。他转过身,打算去餐厅里吃饭,却不知为什么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想了想,坐上父亲之前的位置。
点开文件页面:父亲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关于昭明市初、高中与农科院合作项目的正式行文。在密密麻麻多达上百个辖区内的学校名字里,戴志诚很快找到了“七十二完全中学”的栏目。
关于教育改革的相关政策,从前年开始,在全市范围内实施。说是“要加强学生的动手能力与社会实践性”,其实这种事情也就是嘴上说说,根本不可能落到实处。小学也就罢了,毕竟这个阶段功课少,课程简单,校内各种兴趣小组开办的也很红火。但如果让小学生参加“科研项目”,听起来就觉得很是怪异。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聪明人,少年天才也绝非没有。可即便是一个六年级的孩子,能懂得什么叫做“科研”?正因为如此,文件才要求合作项目只能在初、高中学生群体进行选拔。
现在的学校,已经是不是从前的样子。老师教学成绩直接与薪酬挂钩,国家大力推进“教育产业化”。这其实是一种竞争机制。公办学校有其弊端,因为每个月的工资收入雷打不动,老师教育学生就会不自觉的产生惰性。无论学生学习成绩如何,对老师来说都没有影响。产业化的着眼点就在于此,想要引入竞争机制,激发教师在授课过程中全面提升责任心。毕竟,高薪酬就是最好的动力。
然而,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教育产业化”出现了偏差。教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改变,考试成绩变成了判断教师能力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根据艾宾浩斯遗忘曲线,记忆就是一个对已知事物不断重复的过程。虽说无意识记在大脑中留下的印象要比有意识记深刻得多,但无意识记产生的条件充满了偶然性。因此,教师们只能按照最简单的方法,将知识大量灌输,强迫学生们一遍又一遍做着相同内容的练习,作业量成倍增加。
都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可是这样的苦,也未免太过分了。
高一三班的学生算是有福气的,摊上了一个教学手段灵活的班主任罗文功。据戴志诚所知,同年级的二班,还有五班,那两个班的学生算是到了大霉。他们的班主任像疯了一样布置作业:每天雷打不动两张卷子,还要根据当天所学课文写一篇上千字的“内容对应化”作文。除此而外,还有指定书目的读书笔记,单篇不能少于一千字,必须在末尾部分写出阅读心得,以及体会。
要知道,学生在学校里所学科目不仅仅只是“语文”。还有数学、历史、地理……就算其它学科的老师对学生比较怜悯,布置的作业量较少,可是有了如此海量的语文作业压底,学生根本做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海量的作业碾压,的确产生了效果。连续几次年级考试,二班和五班的语文平均分都保持在很好的水准。戴志诚见过那两位班主任:一个很胖,苍老的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斑点。另外一个是中年妇女,带着眼镜,目光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审视对方。听说曾经有学生家长在他们的班级微信群里就“作业量太多”这个问题提出质疑,却被老师当场以“觉得多就不要做,以后孩子变成什么样,我也不会管”为由,当场压得偃旗息鼓,连个屁都不敢放。
现在的老师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提高教师社会地位”这句口号,已经真正落到了实处。他们变成了社会上非常特殊的人群,家长绝对不敢招惹,就算平时老师有错,也根本不会主动提起。没办法,谁让咱们孩子在人家手里管着呢?就算你是官员,就算你是亿万富翁,也无法在“教育”两个字面前与老师抗衡。
说句不好听的,孩子小,他们在学校里学习的时间,恰好是一个人性格、习惯、爱好种种行为的塑性阶段。如果家长与老师结仇,或者因为某件小事被老师怨恨,他们当然不会对家长这种成年人正面敌对,只会把报复之手伸向孩子。罚站、扇耳光、当众辱骂、罚做作业,别的同学可以上体育课,你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呆在教室里背书……手段太多了,而且无人监管。
你不是觉得我在教育方面有问题吗?
很好,我就先把你的孩子整治老实,让他永远变成不会思考的“呆子”,不会说话的“哑巴”。想要在性格上造就一个卑微懦弱的人,实在太简单了。我每天上课随便找个理由骂他一顿,当着全班学生的面狠狠对他羞辱。理由很多:看看你写的字,比狗爬还要难看。瞧瞧你写得作文,简直狗屁不通。你是属老鼠的吗?别人都做着好好听讲,唯独你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滚,让你爹妈带你去医院,把你的“多动症”治好了再来上课!
这些污言秽语,换了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无法忍受,肯定是当场就挥舞拳头打回去。
可是孩子很小,老师在他们心目中是比父母还要高大、强大的存在。尤其是在学校里,老师就是学生的神。
毁掉一个人,不需要用残忍手段对他进行**伤害,也不需要用刀子割掉他的脑袋。只要在幼小心灵深处种下自卑、扭曲性取向、思维伤害、逻辑混乱、暴力等等诸多邪恶黑暗的种子,等到长大,就算在以后的生长过程中被父母关爱,清理祛除了部分,仍然还是会有少量残留,将直接影响他未来的人生。
不是所有老师都是称职的“灵魂工程师”。老师是“蜡烛”,老师是“园丁”之类的话,实在把这个群体抬得太高了。说穿了,教师就是一种职业。既然拿了这份工资,他们就应该正正常常做他们自己该做的事。
在所有老师眼睛都死死盯着“学生考试分数”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时间让学生去做课外的“社会实践”?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何况,学生作业太多,根本谈不上什么“自愿”。
第一百三四节 只是加了一句话
教育部三令五申,可是真正要落到实处,真的很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单位上被领导不公平对待,你可以据理力争。可如果换了同样事情发生在教你孩子的老师身上,你敢这样做吗?
不是老子不敢动手打人,而是我儿子(女儿)还要在你班上,我只能忍气吞声。
别的暂且不论,学籍手册期末评语你随便写上几句负面评价,以后孩子连升学择校都难。
虽然他(她)是一坨臭狗屎,可是没办法,我必须把他(她)当做菩萨供着。过年节好处绝对不能少,三、五百块一张的家乐福沃尔玛购物卡塞过去,私加微信发给两百元红包,还要特别注明“xx老师辛苦了,祝您节日快乐。”
教师这个群体的收入绝对不算低,尤其是班主任。
请注意,“工资”只是“收入”的一部分。
(老黑知道看这书的人不多,年龄层次也大小不一。我绝对没有诋毁“教师”这个职业群体的意思。任何群体都是有好人有坏人,已为父母的人对我所写内容应该深有体会。至于年轻人……等到你们结婚,有了孩子,上了学,自然就会明白。)
戴志诚知道二班和五班的学生对他们的班主任不满。甚至还有学生私底下商量着,要找机会“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那种事情距离戴志诚很远,他也没兴趣考虑。还好,罗文功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海量布置作业的程度。想到这里,戴志诚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谢浩然。
作业。
学习成绩。
跳级。
这些事情之间看似没有关联,戴志诚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大脑思维速度瞬间提升,让他产生了很多充满想象力的念头。然后抬起双手,身体在颤抖,却丝毫没能影响到动作。手指与键盘灵活接触,在那份指定下发给七十二中学的文件页面上,插进了简短的几个字。
“指定高一三班学生谢浩然参加本次合作研究活动。”
联系上下文,谁也看不出修改过的痕迹,语句文法也毫无问题。戴志诚迅速打开父亲在电脑上尚未关闭的qq邮箱,用力点下了“发送”键。
他思维慎密,邮件发送结束,迅速删除了加入文件的那句话,点击保存。
文件上规定的活动时间长达一个月。
如果计谋得逞,学校方面真的派出谢浩然,那就意味着他整整一个月时间不能上课。
戴志诚根本不相信什么“天才”。
一个学期也就四个月,四分之一的时间不上课,我看你谢浩然还学个狗屁!
跳级……哈哈哈哈!跳吧!我看你能跳多久?跳多高?
做完这一切,戴志诚站起来,迈着略微带有颤抖的步伐,强行保持着镇定,走进餐厅,端起母亲摆在桌上的饭碗。
“小诚,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母亲对儿子很熟悉,非常关切。
“脸色不好?”戴志诚故作惊讶的用手抹了一把脸颊:“没有啊!”
母亲有些担忧:“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你平时要多注意休息。”
大口吃饭是这个时候的最佳掩饰。戴志诚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点头笑道:“好的,谢谢妈。”
戴逸先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舒展了一下胳膊,低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然后转过身朝着餐厅方向望去,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分:“我说,你们是不是动过我的电脑?”
戴志诚嘴里嚼着饭菜,含含糊糊的回答:“没有啊!爸,快来吃饭,菜都凉了。”
妻子很不高兴地看了一眼站在书房门口的丈夫:“你发神经啊!我们都坐在这里吃饭,鬼才会动你的电脑。白天上班也就罢了,怎么回到家里还要加班?姓戴的,你到底吃不吃饭?一会儿我要收桌子,到时候可别说我没给你饭吃,让你饿着。”
戴逸先一愣,连忙小跑着过来,在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吃饭,连声称赞着妻子厨艺高超,菜香味美。
男人服软不是因为惧内,而是为了保持家庭和谐的一种退让。这与“面子”扯不上关系。何况,对妻子服软,也是爱意的表现。
戴逸先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点开了邮件发送页面,只是那个时候腹泻来得很仓促,慌乱中也没留意太多。不过刚才在邮箱发送栏目看了一眼,的确是有过发送记录。再看看时间,也就是几分钟前的事情。大体估摸着,就是自己上厕所的时候。
应该是我发送了邮件,一时间没想起来。
是的,就是这样。
造成思维模糊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就是来自妻子的不满与催促。
看着连连点头,大口吃饭的父亲,戴志诚笑了。
发自内心,真正的笑容。
这一刻,他忘记了柳怡霜,也忘记了谢浩然。
我有温和善良的爸爸,还有美丽能干的妈妈。
我比很多人都幸福。
……
盛夏的午后,整个世界仿佛被火炉笼罩。所有水汽蒸发一空,身上干燥得要命,灰尘在阳光下自由飞翔,肆无忌惮在每一个角落里称王称霸。知了在树上死命地叫着,针式口器深深扎进树干,狠命吮吸着对它们来说无比甘甜的汁液。
于博年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衫坐在校长办公室里,汗流浃背。
实在是热得难受,可是每天的教学工作仍要正常进行。
前年就给教育局打过报告,请求在教室与办公室里安装空调。虽然这是一笔数目很大的钱,却不用局里拨款,学校自己的财政就能应付。可是局里的回复让人哭笑不得,领导批复的意见很奇葩:昭明四季如春,每年最高气温还不到三十摄氏度。
很委婉的否决。
按照国家颁布的相关规定:只有在气温超过三十摄氏度以上的地方,才能下发高温补贴,执行一系列关于高温地区的福利政策。
看了一眼摆在办公桌上,上升红线突破了“三十四”的温度计,于博年只能苦笑着摇头。
“气温”与“地表温度”是两种概念。一般来说,在夏天,地表温度都要高于气温。就像现在,气象局发布今天最高气温只是二十八摄氏度,但是房间里的温度已经远远超过界限。
这种事情去找谁说理?
市府方面只会支持气象局。日间最高温度超过三十,那就意味着昭明不再是什么“春城”,企事业单位也必须按照规定给职工发放高温补贴。这相当于凭空多了一笔财政支出,凭什么呢?
至于你学校里自己出钱购买空调……没错,七十二中是市里的重点中学,很多教育资源都向你们倾斜,校方财政也完全可以自主购买。可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其它学校?“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适用于任何情况,局里没有钱,也不可能为全市所有学校统一购买空调。
当然,身为负责一市教育工作重任的局长和书记大人,乃至机关里工作的全体同仁,为了确保我们的工作不出状况,所以我们的办公室里一定要安装空调。
学生嘛……锻炼一下。如果小时候不吃苦耐劳,长大以后怎么接手国家?总书记已经明明白白表示:国家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
老师嘛……你们是成年人,连学生都能在高温酷热下坚持学习,你们有什么理由凉快享乐?
叹了口气,于博年翻开摆在面前的文件夹,目光落到了纸面上。
这是半小时前从局里发来的文件,也是市府上午开会下发的通知文本。内容很简单,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东西,就是强调教育改革,增加学生社会实践的机会,要“打破学校内部的封闭环境,让学生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想法当然是好的,于博年也双手赞成。可想要真正得到落实,真的很难。
任何一个老师都不会愿意让出上课时间给学生参加活动。高中不比初中,学习任务重,课程多。东瀛漫画里学生可以在各个部门里开展课外活动,其实都是想象出来的场景。换在国内,更不现实。
家长也不愿意孩子参加活动。他们认为那纯粹是浪费时间。耽误的课程怎么办?考不上大学谁来负责?教育局当官的到时候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吗?恐怕他们只会一个个躲着缩着,比乌龟还要沉默。
所以这种文件只是走走形式,大家心知肚明,举起双手表示赞成,口头上叫一个“好”字,也就万事大吉。
但是今年下发的这份文件有些特殊。里面居然指定了参加活动的学生班级,还有姓名。
“指定高一三班学生谢浩然参加本次合作研究活动。”
于博年对着这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确定每一个字都没有错。
他觉得疑惑:真的很奇怪,以前从未有过这种先例。因为局里知道校方不可能完全按照文件执行,家长也反对,所以不会在文件上进行具体安排。可是为什么今年的文件专门提到高一三班,还有谢浩然?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于博年还是翻了翻后面的文件内容,想要再次确认。
今年的社会实践项目是与省农科院合作,进行果树栽培方面的研究。分派给学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学生跟随农科院项目组前往中缅边境的清凉山,协同参与。
第一百三五节 教授
任何老师都不会答应自己班上的学生一个月不来上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是谢浩然不同。
他的跳级申请已被批准,从段伟松那里得到的消息,好像市府对谢浩然也很感兴趣,想要等着他的考高分数出来,酌情安排,将其打造成昭明市的“明星学生”。
跳级申请并不容易。如果没有所在班级全部科目老师共同开具平时分“a”级的那张单子,恐怕教育局那边也不会通过审核,予以批准。
难道就是因为考虑到谢浩然不需要接受日常课程训练,再加上的确需要有人对“社会实践”这份文件予以执行,所以才特别标注了他的名字吗?
一环扣一环的事情,让于博年没有朝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他觉得这种想法没错,应该就是正确的结果。
出于谨慎,他还是给段伟松打了个电话,想要再次确认。
得到的回复与于博年猜测差不多:“于校长,这个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前天出差,上午在市府召开的会议,是另外一个人参加。不过我觉得,既然文件里指明了要谢浩然参加活动,就让他去好了。我估计应该是上次市府宣传处和处长打过招呼,想要在高考前给谢浩然增加点儿个人经历,以后在入学推荐书上,更好看一些。”
解释合情合理。
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一个被爱情嫉妒心折磨得快要发疯年轻人的攥改行为。官大一级压死人,对上级部门下发文件有不明白的地方,当然可以向上询问。可如果所有缘由都合乎逻辑,那就没什么可说的,照章执行就是。
谢浩然太特殊了。
他现在拥有的知识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任课老师。
这种怪物呆在学校里,纯粹就是浪费时间。还是让他去吧!提前见见外面的世界,也好。
……
从校长于博年那里得到消息,谢浩然一夜没睡。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是用不着自己花钱,全公费报销的那种。激动地心情完全可以理解,有些骄傲,更多的还是自豪。
凌晨五点半就离开家,换洗衣服装在新买的拉杆箱里,双肩包里装着简单的日常用品,呼吸着令人愉悦的新鲜空气,朝着学校走去。
那是约定的出发地点。
一辆白色的“依维柯”旅行车停在学校大门侧面的路边。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看上去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站在车前。谢浩然看了看车牌号,与昨天于博年所说的相同,走过去,试探着问:“请问,您是不是赵轩庭赵老师?”
赵轩庭头发已经花白,黑框眼镜在削瘦的脸上占据了大部分面积。他个头很好,看上去身体硬朗,双手十指反向交叉,伸展胳膊做了个朝前反掰的动作,温和地笑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谢浩然?”
谢浩然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大名鼎鼎……怎么这么说。”
赵轩庭为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古板,玻璃镜片背后的眼睛里,不时闪过一丝成年人特有的狡猾:“高中一年级就能出来参加社会实践活动。我听你们校长说了,你的所有课程平时分都是“a”,今年还要跳级参加高考。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真正的学霸。”
说着,赵轩庭朝前走了两步,比了比自己与谢浩然的身高,再次发出惊叹:“你小子今年真的只是十六岁?怎么跟我差不多高了?照这个速度长下去,再有几年,绝对超过姚明。”
这绝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场景。谢浩然忽然发现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各种说辞,在这位“省农科院赵轩庭教授”面前彻底失去了作用。他颇为尴尬地握住箱子拉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轩庭应该属于那种守时的人。看看手表,他热情地拍了拍谢浩然肩膀,伸手帮着他拿起箱子:“时间到了,上车吧!”
车里很空,除了司机,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叫李铭,是我的助手,同时也兼职司机。”
赵轩庭安排谢浩然坐下,指着转过头来冲着他露出微笑的年轻人说:“小李,这就是传说中的学霸谢浩然。你们认识认识,说不定以后大家还有可能成为同事。”
李铭年龄应该在二十岁左右。头发剃得很短,皮肤有些黑,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侧过身子,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李铭。很高兴认识你。”
谢浩然握住对方的手,感觉到沿着手掌传来的热意,于是笑了:“你好。”
赵轩庭在旁边连声催促:“开车吧!定好了六点钟出发,现在都五点五十九了。别耽误时间,那是浪费生命。”
……
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华夏与高棉国边境位置的清凉山。那里交通不便,只有景纳州府才设有机场。在这种情况下,直接从省城昭明开车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路途遥远,赵轩庭一路上给谢浩然介绍着情况,李铭也不时插进话来,三个人相谈甚欢。
赵轩庭当然知道自己的研究课题被列为“昭明市中学生社会实践参与项目”。这种事情前几年就专门下发过文件,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年居然真的有人参加,而且还是全程参与。
他很清楚学习的重要性,也没有对参加项目的学生抱有太大希望,甚至有些抗拒。在赵轩庭看来,如果真有学生参加,自己肯定会变成一个免费保姆。现在的孩子娇生惯养,不要说是高中生,就连上了大学的年轻人里,也有很多不会铺床叠被,不会洗衣做饭。如果真的摊上这样一个“少爷”,非但起不到帮助作用,还会耽误自己的研究进程。
谢浩然显然不是赵轩庭想象中的那种孩子。
他的言谈举止很成熟,没有夸耀成分,也并不因为成了项目参与而骄傲。车子驶出城区,在加油站休息的时候,他在休息区商店买了一箱“红牛”,很是殷勤地拉开封环,递给赵轩庭和李铭。
懂事的孩子,大家都喜欢。
闲聊话题逐渐展开,内容也更加丰富。
谢浩然问:“赵老师,为什么这次的研究地点是清凉山,而且那么远。选个近点儿的位置不好吗?”
赵轩庭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这个……不一样的。先说说地理位置吧!小谢你应该知道,高棉国与我们接壤,而且我们与高棉国之间从未爆发过战争,外交方面也很友好。尤其是最近几年,高棉国与我们走得很近,各种支援和帮助我们也给予了很多。他们的元首素拉娜上台以后,启动了与我们国家之间的全面合作关系。尤其是经济方面,更是合作重点。”
谢浩然点点头:“是的,我在新闻上看到过。”
“我们再来说说清凉山。”
赵轩庭解开衬衫领口,从旁边拿起一本杂志扇着风:“那个地方位于我们与高棉国之间的边境。面积很大,山脉主体在高棉国那边,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山脊线落在我们国内。因为地形复杂,周围环境恶劣,以高棉国的实力,无法对那里进行有效统治。呵呵!换句话说,就是“执法外区域”,没有警察,也没有军队。”
“高棉国很穷,他们的人均年收入位于世界排名末尾。人活着,总要有口饭吃才行。政府对清凉山当地的高棉人无法给与帮助,他们就只能寻找其它出路,什么来钱快就做什么,毫无顾忌。武装割据,自立山头,从几十年前就开始混战,直到前些年高棉国政府花了大价钱对这些私人武装招安,他们才在名义上服从。”
“但是有个问题,服从归服从,当地老百姓同样也要吃饭。长期战乱,使清凉山一带无法进行正常的商业贸易。当地人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种植业。”
说到这里,赵轩庭卖了个关子:“小谢,考考你,这个属于课外知识。你觉得,居住在清凉山周围的高棉国人,靠什么为生?”
谢浩然笑了,他曾经在网络上看过这方面的报道:“这个我多少知道些。他们种植罂1粟。”
赵轩庭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他点点头:“我的问题是一道连续题。罂1粟的危害与作用,不用我再多说。联系实际,还有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你觉得,我的研究项目,以及内容,所有这些,要达成的目标,会是什么呢?”
目标?
这才是真正的难点。
谢浩然脸上露出苦笑:“赵老师,你的题目也太刁钻了。我想,应该有一份给我的项目材料吧?”
“答对了,但是不加分。”
赵轩庭微笑着拉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在谢浩然面前扬了扬:“这就是给你的资料。但如果你看了,我的提问也就毫无意义。你们于校长对你评价很高,我想看看,被他称赞的得意门生,是不是真的名至实归?还是徒有虚表?”
李铭从前面驾驶座上传来笑声:“小谢,接招吧!赵教授可是说了,如果你能答对,今天晚上这顿饭,他来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