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解读预言
坎洛什沉默不语,似乎在出神地望着沐言。
“看似偶然,或许也是一种必然……”
“真的是‘必然’么?”沐言打断道:“假如洛坎没有神明,假如牧马平原每隔十年都有一个杰出的阴谋家出现,假如他们用十几代人的努力成功统治了诸族,我一定不会觉得奇怪和违和……但是,眼下却是有人怀着某种目的加以引导,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私欲’,那么……”
“你是想说,我实在是个伪善的家伙,是吗?”坎洛什回道。
“不要急着给我的话下结论,然后再推翻它……这是辩论技巧的一种,但对我很难生效。”沐言淡淡道:“我说这些,只是想表明,原本我不会把这些它们串联起来,可是我假想,一旦在这个节骨眼,您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以‘神明响应信徒祷告’的方式降临,赐予我们拯救与庇护……那它们就无可避免地连成了一条线。
“所以,我想试试。”
他耸耸肩,微笑道:“您瞧,事实的确如此,您出现了,与我的假想不谋而合,以至于最后的结果连我自己都感到恐慌和悲伤。”
坎洛什沉默片刻,反问:“你为什么会恐慌?”
“因为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作为这个世界的两代造物,‘神明’和‘凡人’之间有什么不同?或者说,在我们的母亲,弥娅,在她看来,身为初代造物的您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在我苦苦得不到结果的时候,我回到了那个预言。
“绕了一大圈再次回到预言时,我突然发现,自己从未如此这般清晰地读懂这个预言,而眼前的一切也正印证了它。
“元素悲鸣,骸骨作响。
“迷雾散尽,黄昏降临。
“双生的衔尾蛇死去,
“命运的预兆不再清晰。
“元素之所以悲鸣,是伊卡莉因贪念造成的浩劫吗?也许是,但也可以解释为她的归宿。
“骸骨之所以作响,是亡者从赫鲁回到洛坎带来的灾难?也许是,但现在,又何尝不是阁下目前的处境,以及将来的归宿?
“迷雾散尽,黄昏降临,这是两个世界各自的预兆,赫鲁的迷雾散尽,洛坎的黄昏来临。
“而双生的衔尾蛇,命运的预兆,也分别指向塑魂者与他的兄弟,还有您。
“弥娅道尽了所有人的宿命,却没说这是如何产生的,但在现在看来,答案也很简单,因为‘贪婪’。”
沐言叹了口气,继续道:“回到那个问题,我们究竟有什么不同?万物生灵存在‘极限’,或是‘弱点’。弱小的生命即使贪婪,也无法在短暂的生命中得到满足,甚至会因为愚蠢的贪婪毁灭自己……但你们不同,初代造物强大,掌管这个世界最本质的东西,而你们的愚蠢的贪婪,会毁灭弥娅留下的一切……
“所以,我们的母亲会用她独有的方式毁灭你们,或说阻止你们。
“伊卡莉归于元素,你被时间放逐,塑魂者和灭世者则成为灵魂,这是初代造物的归宿,也是你们掌握强大力量的代价。越是试图靠近弥娅,越是试图掌握她留下的力量,你们就越是会迷失自我,成为这个世界的本质。
“弥娅制定了规则,这规则高于一切,但这规则没有意识。就像日升日落,潮涨潮退,水火相克,元素衍生……规则即是规则,冰冷如铁,永远冷漠且客观,这些既是她留下的,这也是她最终的归宿。你们如果想要像她一样,或说掌握她的力量,也必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非‘体验者’。
“到了那时,‘万物皆为主宰,神灵永远缄默’。”
“啪啪啪啪……”
坎洛什站了起来,用骨手鼓起了掌,谁知道漏风的巴掌为什么能拍出这样清脆的声音……
“很好,不亏是我的选中者……其实,我在时间的尽头也看到了这些,和你解读的几乎一样……”
“是的,正因为你看到了这些,所以命运的预兆不再清晰。”沐言微笑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的尽头,你也没有前往‘未来’,时间永远是向前流逝的,你所走的全部都是‘必经之路’。
“当你自以为看到了尽头时,其实那不过是个‘开始’,正从那一刻开始,预言便开始生效了。
“预言之所以是预言,就是因为它预见了一切,不会因为‘被预见就更改’。我们挂在嘴边的‘另一条时间线’也不过是一种假设而已,就像人不可能活在假设里一样,我们也无法跳到‘另一条线’,鬼扯什么‘假如你没有去时间的尽头,那么预言也就不会生效’……假如真的有那种事,预言也一定会变化。
“总结一下,正是因为你的挣扎,你试图在夹缝中生存,你试图让自己不被时间放逐这一系列行为,才一步步导致了今天的结局。”
沐言也站了起来,望着坎洛什的骷髅脸,嘴角微微扬起,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
“你将所有人都绑上了自己的战车,尤其是那位灭世者,在这场盛大的‘计划’中戏份不比我少。可是仔细想想,这难道不滑稽么?
“在想通这个问题前,我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拯救洛坎,可是无形中却让灭世者的计划得逞。
“灭世者自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成为最后的‘神明’,却在无形中促成了你的计划。
“正如你自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逃脱弥娅的预言,却在无形中促成了预言……
“呵呵,多么滑稽可笑的‘轮回’……”
沐言轻笑一声:“可惜,它终将结束。”
大厅里回荡着沐言的话语,一字一句都很平和。
平和,却又笃定。
坎洛什始终沉默不语,眼眶里的鬼火摇曳着,没有一丝生气,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最终,坎洛什开口了,声音仿佛有些无奈。
“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坚信如此。”
“好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笃定——”
“那我就告诉你。”
沐言打断了他,斩钉截铁道:“其实这一路上我都很纠结,因为在我的认知中,仿佛有两个圣言者,在做着截然相反的事……也正是这种明显的矛盾让我迟迟不敢下决定。”
听到这句,坎洛什的鬼火猛的摇曳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具体点。”
“具体么……太多太多细节了,先来说说我为什么会被‘选中’吧,毫无疑问是通过《黄昏纪元》。可我身上存在什么特质吗?‘传奇学者’吗?也许是,可仍然差了点什么,直到我看见迷宫里那块牌子……
“你认为‘ep’是什么?我指的并非来自他人心怀感激、善意而馈赠于你的东西,而是最原始的、通过杀戮然后从敌人尸体上吸取得到的东西,你认为它是什么?
你认为‘等级’又是什么?我指的同样并非来自他人心怀感激、善意而馈赠于你的东西,是通过上述‘经验’的提升而带来的东西。
如果你和我的想法一样,那么继续,并享受你该拥有的一切。
如果你和我的想法不一样,那么,此地对你来说,即是终焉之地。’”
“这段话替我打开了一扇门,ep是经验吗?或许是,但更应该是EXecutionPoints(处决点),因为在游戏中杀戮是获取它的最快途径,那么这部分玩家的lv(level),也就成了LevelofViolence……
“有人曾和我说过,这样的游戏环境,越真实就越能展现玩家心灵深处隐藏的恶魔,手捧鲜花诉说着对某个角色的喜爱,可得知其掉落列表的刹那就将鲜花换成了屠刀……玩家越来越不在乎自己做了什么,也就越来越蔑视‘生灵’,也就不会被选中……
“至于我,和他们都不同,从我出现在游戏中,直到最终成为80级的传奇学者,获得的共计1408055点经验中没有一点这样的‘ep’,我也从未这样想过。
“我深爱着这个世界,比任何人都珍惜这份经历,所以,我的lv是LOVE.一种和LevelOfViolencE相同,但又完全不同的东西……
“正是这种所谓的‘爱’,使得我被选中,我也的确在这里得到了新生。”
停顿片刻,他眼神复杂地望着坎洛什。
“这也是我无法理解的矛盾之一,一个因为这种原因选中了我的坎洛什,不该是你。因为那个人将自己的‘权限’给了我,就如弥娅将一切奉献给这个世界,他无疑理解了这种‘无私’。不该是你这样充满控制欲的角色。
“于是这就到了第二个重要原因,我带着‘系统’来到洛坎时都带着什么……
“从来没有人回答我这个问题,只能随着我对世界认知的加深慢慢浮现……最终得到一个结论:我拥有高于一切的权限。
“为什么我一降临在洛坎,刚成为一名法师,就能够直接取用游离的死寂元素而不用经过魔网?是因为‘传奇学者’的传奇两个字同样代表权限。
“为什么我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创造出海德薇?因为我拥有了你的权限,当年你也正是这样制造出第一只德鲁伊,也就是伊莫特鲁和伊格诺斯的守护者艾维娜,海德薇就是她的转生。
“毫无疑问,这两种权限都来自于你的转赠,而你之所以拥有它们,也是弥娅的赐予。”
沐言的目光里泛着悲戚。
“当初你种下那两棵树来保护这个世界,并创造出了艾维娜,那时这一切都还在你身上……即使从时间的尽头归来,你也坦然面对一切,决心让自己的造物摆脱信仰,成为真正独立的个体,你几乎完全掌握了鸡尾酒神力,你才是真正的弥娅之子,弥娅视你为人类的守护者……
“但后来,我不知道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你仿佛变了一个人。开始创造npc,创造测试员,创造暗之幽渊的一切,但是,你没有像当初那个‘圣言者’保护人类那样保护他们,而是当做工具在利用……让他们参与进你的庞大计划。
“也正是从这个节点开始,这层身份转移了,仿佛并非你‘无私地’将它移交给我,而是弥娅将它收回,并赠予我,你也就成了需要被这个世界清除、需要在未来‘永远缄默’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牵强的解释这件事,假如你没变,那么现在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并谋划着这一切。
“你身上的矛盾,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坎洛什问。
“你的测试员之一,徐福。他身上发生了一件事,因为痛苦分裂出崇高和怯懦的人格……”
“够了!”
坎洛什怒斥道,表情一瞬间扭曲,继而又闪电般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抱歉,我失态了。”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语气带着无奈:“我承认,你说的这些大部分是对的……”
“承认绝大部分,用妥协的方式展现自己的诚意,然后反驳一小部分,从根本上缓和问题……”沐言讥笑道:“这一点,奥杜因已经用过了,而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
“这么说吧,圣言者阁下,我不信任你,是因为我看到了你所表现出的控制欲。
“在强敌环伺,甚至有弥娅的规则针对你的情况下,你才表现出了自我约束,可是如果它没有了呢?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你成为了洛坎唯一一个初代造物,届时谁又能来制衡你呢?
“屋外那些测试员,他们同样是生灵……同样是你的造物,可你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圣言者阁下?如我之前所说,智慧生命不需要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因为他们的愚蠢足以毁灭自身,但这一切不用加以引导和防范。
“而你的另一个半身,杉斯先生,作为这里的管理员,这数万年来一次又一次抹除他们的记忆,并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恢复记忆,让他们以畸形的存在延续下去,难道就没有产生一丝愧疚吗?”
坎洛什终于变了神色,他痛苦地弓着身子,身体颤抖,嘴巴张开,发出无比痛苦但十分压抑的咆哮……
“……甚至,你复活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犹豫的抹杀了曼加扎,是因为他也像我一样目睹了这一切,并触碰到了‘真相’吗!”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
坎洛什仿佛不堪重负,白色的魂火已经从骨头里冒了出来,直奔沐言席卷而来。
可后者什么都没有做,火焰便乖乖停在他面前十公分的地方,仿佛有一面屏障死死拦住这一切,一毫也不能靠近。
这就是权限。
此刻的暗之幽渊中,沐言即是主宰。
沐言怔怔望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本来还对曼加扎的下场抱有一丝希望,但看来是这样了……就连你的半身拥有的痛苦记忆也被你抹除了,可你无法抹除印刻它在心灵深处的愧疚,即使是它也会这样想,而你却不会……”
他站起身,来到坎洛什身边,直到对方缓了过来,停止了颤抖。
“你在毁灭这一切……”
坎洛什嘶哑着喉咙道,他勉强站起身,声音终于变了味道。
他屡次想要夺过话语权,但始终没能拿到机会。
“……你会是灭世者的帮凶!没有我的帮助,你无法彻底消灭他,这个世界注定毁灭……”
“关于这个问题,你要听听我的计划么?”
沐言微笑着问。
坎洛什目光一凝。
“什么?”
“嗯……我就随口一说,别太在意。”
“……”
坎洛什没有理会他的打趣,继续道:
“不,无论你有什么计划,都无济于事。你太弱小,无法割舍的东西太多……对你来说,任何人都足以成为你的羁绊,想想你的老师朋友们,想想你在珈蓝建立的一切……还有最重要的,苏利亚。你不会想看到自己心爱的人随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吧?一个人被这些所束缚,是无法战胜奥杜因的!”
“你说的一点儿没错,但是你的口吻就像在要挟我一样。”沐言笑道:“这本该是灭世者用来要挟我的东西……的确,当他无法掌控我时,与我有关的人和事都将岌岌可危。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成为了灭世者的奴仆,完全归顺他,甚至,我即是灭世者……那么在我眼前,众生皆平等,也就不会因为一个叫‘沐言’的渺小人类而产生区别。到了那时,苏利亚也好,达米安老师他们也罢,都不会受到‘特殊对待’,反而会因为自身强大的实力在浩劫中更容易生存下来……”
沐言突然凑近了坎洛什,咧嘴笑道:
“最重要的,你是否认为,我现在已经摆脱了‘烙印’的控制呢?”
圣言者的魂火猛的摇晃起来。
“难道……”
“恭喜你终于压哨猜对了一件事。
“没有摆脱,完全没有。再有最多一个小时,我就会被烙印完全控制,虽然奥杜因不能立即得知这里的一切,但他可以借我的眼睛观摩这里……同样,他会看到你,这位老朋友。”
“不,这怎么可能!”
坎洛什脸色大变,语调也变得高亢。
“不可能!你明明唤醒了帕图纳克斯,怎么会拒绝他的援手!?”
“瞧啊,假如我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推测,那么你这一句反问就完全验证了它们……”沐言道:“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这一切的……我会走出去,任由你制定的规则抹除我的记忆……”
坎洛什似乎松了口气,但也没完全放松。
“那你岂不是等于放弃了这一切,这又何苦呢?”
“不,你错了,圣言者阁下。
“如我所言,规则抹除的是记忆,但无法抹除一种感觉。
“比如你抹除了杉斯的记忆,却无法抹除他的内疚与痛苦……又如那位编号007的测试员,他从外面回来时,又带着一种怎样的愤怒?
“那是规则都无法抹除的情绪,这才是真正的‘烙印’,印刻在灵魂深处……正如外面那些被你抹除了记忆,却又一次次因支离破碎的记忆遍体鳞伤的测试员们一样。
“同样,我也会带着这种情绪离开。
“但我又与他们不同。我不憎恨任何人,因为我把这一切都想通了,借着这个机会将故事说给你听,又何尝不是说给我自己听?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最引以为傲的身份是‘传奇学者’,所以,刚刚这番话也是我最后的‘求证过程’。
“所以,一旦离开这里,虽然我会什么都不记得,但我会收获一种满足感,求索出答案的满足感。于是我也能知道,我在这里得到了真相……
“以上,便是你的选中者,一个传奇学者对你交出的答卷。阁下还满意吗?”
坎洛什默然不语,仿佛变成了一具雕塑。
沐言将那把黑白合璧的剑插在他面前,静坐在椅子上等待人生中的最后一小时缓慢度过。
很快,他感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身躯,就连思想也变得迟滞……
学者抬起头,目光如同穿透了穹顶,穿透了两界,看到漆黑之地上空不断盘旋的灭世者……
“那么,我走了。”
最后,他站起身,身体被象征传送的光芒瓦解。
第一章 夏穆
早在信仰历779年月,图灵的皇帝加文十七世就颁布了举国搬迁的条令,可在民众眼里,他的条令宛如一个玩笑,除了换来举国哗然之外别无收获!
大多数图灵人对此报以热烈的咒骂和嘲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位国王脑子瓦特了,他们宁死都不愿离开先祖的土地,甚至还有人趁乱散播对王室不利的谣言,试图掀起更大的**。
但是,这种混乱没持续多久,就在一个月后的月份戛然而止。
那天,埃索拉湾经历了一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海啸,整个海港都被大海吞没,图灵的领土就像柔软的面包被狗啃了一大块!
顷刻间,之前的反对声音荡然无存。
这仅仅是一场海啸的功劳吗?
不,不仅于此,以往也不是没有过海啸,即便是规模如此惊人的海啸,也不足以打消内地民众的侥幸心理,因为他们清晰的知道,海水是不可能漫灌到这种地方来的……真正让他们认清现实的,是随着海水一起淹没埃索拉湾的海族。
铺天盖地的海族!
没有一丝风声和预兆,数以千万计的海鲜人就与海水一同到来,即使是最善战的水手在这些大海的精灵面前也如稻草一样脆弱……
作为沿海最大的港口,连同风暴之眼的驻军在内,埃索拉湾的总人口近百万,这其中大多数是身手矫健的自由水手和狡猾的沿海贸易贩子……可即便是这种“生存能力最强”的人,在海族举起的屠刀面前也成片成片的倒下,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海族的残暴和强大可想而知!
但是,奇迹般的,在这种近乎绝境的情况下,还是有近三分之二的水手逃了出来!最要紧的是风暴之眼几乎无损!
据生还者透露,在海啸来临前,有人朝普拉提港的哨塔上射了一箭,提前告知了他们海族大举进攻的消息,守军原本只是将这当成一个恶作剧,可几乎同时,埃索拉湾几个有名望的船长连夜敲响军方的大门,面色苍白地告诉军团长他们接到了同样的警告,无一例外都来自失踪长达一年的黑胡子巴博萨……
如果说这只是让军团长疑心更重,那么另一则消息就让他不寒而栗了。
近两个月以来,埃索拉湾派往白鲸群岛以西的所有商船全军覆没,没有一艘回来……
军团长骤然色变,马不停蹄开始动员,可即使他百般劝说,埃索拉湾也有三分之一的人口留了下来……而后,他们也永远的沉睡在了埃索拉海域的深处。
此外,据这位军团长透露,尽管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出发,却还是差点被身后的潮水吞没……关键时刻,一位强大的神秘人冻结了铺天盖地的潮水,这才让他们有一丝喘息之机,活着将严重的事态传达到内地。
当六十多万精神濒临崩溃、惶惶不安的难民抵达内地时,民众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连夜收拾行李,天还没亮就前往当地的城镇大厅登记注册,巴不得立即出发,免得成为嗜血的海族的口粮。
就在图灵人出发后半个月,也就是海族进攻陆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牧马平原后,晨星人也开始了行动。
在这之后,便是法蓝城。
随着费洛陛下将迁徙的命令传到珈蓝各处,这个扎根许久的庞大帝国只用十天不到就动了起来,就像精灵在远古时期居无定所时的战争古木,没有丝毫迟缓,举国上下宛如一体。
得益于一年前的变革,整个法蓝城现在充斥着一股子生机与活力,而法师那惯有的理性思维模式也在几百年间默默影响着这个国家,一股学者特有的知性随着这次复苏出现在每个人身上。
这或许也和珈蓝人的身世有关,他们是漂泊的游子,曾背井离乡,如今对这块土地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珈蓝学院史无前例的切换到了战时状态,这是自第一任校长就有的制度:即便是战时,学院也不会休课,而是改为流动院校,且所有学员每星期要花一半时间在战时避难和野外生存课上。
嗯……这也算是一种歪打正着的高瞻远瞩了吧。
如果还有什么让法蓝人无法割舍……或许那块全领域静默结界就是最后的牵绊了吧。
4月17日,出发日的前一天,法蓝城里充满了四处摄影留念的人,甚至还有从偏远城镇提前赶来的。
维尔福商会将囤积的影像水晶以正儿八经的白给价卖给了国境内大部分民众,并给每个人都发放了足以供能的魔力水晶,让他们尽情纪录自己昔日的家园风光。
民众们高呼陛下圣明,而那些暗地里酝酿什么的贵族却也都死了心,同时感慨费洛陛下这一招的高明。既在无形中打消了民众的恐慌,也让珈蓝人在灾难面前保持了一份独特的优雅,这份优雅会成为珈蓝人独有的标志,且让费洛本人与整个帝国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只是费洛自己都没想这么多,这主意来自即将成为王妃的希琳小姐。
人可以挪走,但建筑却不能,所以即使是塞拉芙,也迎来了关门日。
不过它自然不会被留在这种地方,塞拉芙真正的核心是地下那块水晶,等同于cpu,而且是一块会自主学习升级的芯片,现在它已经将塞拉芙大厅里的魔力网路整理成模块,不需要再度研究测试,只要将它带走,并给予足够的供能,就能在任何地方再开一个塞拉芙。
目前仅剩的问题就是珈蓝地下的巨大矿脉,即使法蓝城里所有的魔力汲取设备马力全开,不计成本的制造魔晶块,没有三五十年也无法抽干这块矿脉……
这天,茶茶小姐迎来了久违的休息日,空无一人的地下也迎来了一位新访客。
塑魂者望着面前的水晶,渐渐回想起作为秘法大厅里那个古老灵魂时的事,想起那个恼人的意识在自己昏睡的耳边大声喊叫……
毁掉一首好歌的最快途径是将它作为闹铃,现在猫娘小姐的声音对塑魂者来说大概也是这种概念了吧……
他抬起手,轻轻触碰水晶。
水晶顿时亮起光,同时传出猫娘妮可的声音。
“检测到访客喵,身份检索中……”
“检索通过喵,哇,那个睡懒觉的大叔,是你!你竟然是个大光头!”
塑魂者挠了挠自己的光头,活了几万年的他表情竟有些尴尬。
“嗯……是我,但是不止我一个人。”
他轻声呼唤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另一个意识,并将她转移进这块水晶里。没多久,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就从水晶上传了出来。
“这……这是哪儿?哇哇!这里太大了,爱丽丝根本打扫不过来啊啊!饶了可怜的爱丽丝吧呜呜……”
“喂喂喂,你是哪里来的野猫,这是妮可的地盘喵!”
“你竟然说我是野猫!我看你才是野猫,爱丽丝的家教可好了!”
“哦哦,知道了喵,你是女巫养的魔法猫,手里还拿着武器喵!”
“蠢蛋,这是扫把!!这是爱丽丝的清洁工具!”
眨眼间,两个声音就争吵在了一起,水晶上也能看到两个猫娘扭打在一起……
可塑魂者不仅不阻拦,反而看得津津有味,同时感慨竟有人能将后天培养出的意识进化到这个地步。
这时,水晶右侧出现了一道身影,身着银边黑袍,胸口是银烛会的徽章,表情木然,呆呆的望着水晶外的塑魂者。
帕图纳克斯的目光扫向夏穆,站在灵魂之主的视角,可以清晰区分这一道意识与另外两者的不同,如果说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猫娘是天上自由自在的飞燕,那么夏穆就是用一根蛛丝连接着的风筝,一旦这根线断了,他就会彻底消失,可也因为这一根线,才让他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哈……还真是,让他给猜对了。”
塑魂者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自嘲、感慨,还有些释然,他回想起在风之苍穹的最后时刻沐言的嘱托——
“塑魂者冕下,如果您没和我一起穿过彩虹穹顶,抵达另一界,就请您带着树心屋里的意识前往塞拉芙地下,到了那儿您自然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那个年轻人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帮助,而且果如他所言,伊莫特鲁过载后,树心屋的元素几乎全部湮灭,没有了干扰,他一眼就看到猫娘爱丽丝的意识附着在中心圆盘上。
至于此时此刻,他也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眼前被一根线连接的意识比“风中残烛”还要微弱,从战损情况不难推断它遭受过怎样的毁灭性打击,但出人意料的是,它与沐言的灵魂是同源的……
在塑魂者数万年的阅历中,还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案例……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同一物种同一族群同一性别,就连外貌特征也完全一致的两个人,他们的灵魂也天差地别……但眼前这一幕,却打破了他的认知。
只有一种解释,这是沐言以自身为蓝图和土壤,创造出的灵魂……
一时间,塑魂者涌起一种熟悉的敬佩,当初目睹坎洛什拯救嘉顿时,他似乎也有过同样的感慨。
但是,嘉顿会对拯救自己的坎洛什心怀感激,一辈子做他的信徒,眼前这个意识也会如此吗?
塑魂者不认为沐言掌握了‘创造’的技巧,唯一可能即是别人插手……如果真是那样,眼前的意识必然是带着某种目的被创造的,而且这个目的与沐言有关。
那么,他值得被沐言信任,配得上这一份转赠的“拯救”么?
“算了,我想那么多干什么……”
塑魂者摸了摸光头。
“既然弥娅早就预言了这一切,既然预言之子也这么坚持,那么……我只要信任他就好了。”
他将两只手抵在水晶上,柔和的米黄色光芒慢慢包裹上去,两个猫娘的吵闹声也停了下来,怔怔望着她们的世界被这股庞大的灵魂之力所笼罩……
然后,整个地下归于死寂与黑暗。
第二章 信
夏穆睁开眼,目光穿透黑暗,看到了尖端向下的石柱。
这是在地下,石头里混杂着褪魔石的近似物,纯度超过了7%,所以深度大于700米。
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流淌过这些信息,从而得出了结论。
他木然地坐起身,活动了几下肩膀,然后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
静静站了许久,等待沉睡依旧的意识彻底清醒,他才将目光扫向旁边的水晶。
记忆全部恢复了,无论是以前,还是更加久远的以前。
学者目光如电,随着他的意念汇聚于一点,整个地下矿脉的魔力开始被抽取,眨眼间就凝结出一颗颜色均匀饱满的元素球。
这同样是传奇法师才有的权限。
挥了挥手,元素消散。
“事情明明进行的很顺利……可我为什么总是提不起劲呢……”夏穆喃喃道,将手搭在水晶上。
刹那间,纯白的光泽从水晶上绽放,势头把他都吓了一跳。
光芒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那一瞬间只是幻觉,但刺眼的光景还残留在夏穆的视网膜上,直到两个猫娘出现,出声唤醒了他。
“夏穆先生。”
爱丽丝脆生生道,声音也因为重新见到一个熟人而变得喜悦。
夏穆认出这是爱丽丝,用沐言惯有的微笑点头应了声。
她们似乎没法理解发生在夏穆身上的事,也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一点。
“刚才那个大叔有样东西要交给你。”妮可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似乎是一封信……”
“打开吧。”
“是。”
信笺自然不可能从她手里穿过水晶递到外面,而是透射在水晶光幕上。
夏穆抬头看着,扫过第一行时,浑身一震。
“夏穆吾友,见字如晤”
……
同一时间,沐言正在穿过暗之幽渊。
所谓记忆抹除远比字面要痛苦的多。人的记忆并非成块存在,它由无数人和事糅合在一起,即使抹除了一部分,一旦与之联系密切、存在因果关系的事物仍然存在,也能通过推理进行回溯、复原……因此,想要抹除某一节点是不可能的,要抹除的必须是一个整体。
尤其是沐言这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串联了起来,完美构成一个整体的,相当于放弃了自己所有有关“预言”和“坎洛什”的记忆……
他从未感觉过如此漫长的“传送”,也从未感受过如此歇斯底里的痛苦。
记忆中的人和事,原本清晰的点点滴滴都慢慢变得苍白、虚无、远去,空虚带来的荒芜和挫败渐渐取代了所有温暖的情绪……他仿佛回到了地球,又回到了那张冰冷、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床上,身体是一片废墟,意识也如干涸的河床……
意识残片纷飞,一页页在眼前支离破碎地回放,逐渐被剥离、远去,直到最后时刻他留下的那封信……
沐言扯了扯嘴角,勉强的露出一丝释怀。
那家伙,应该被震撼到了吧……
再然后,他的耳边就传来了饱含愤怒的龙吼,随即意识便被一股冰冷的意志完全覆盖。
……
“夏穆吾友,见字如晤。”
夏穆从失神边缘醒来,继续向下看去。
“这封信写于伊莫特鲁的树心屋,写的很仓促,不过没关系,当初你那封信不也是在树顶上随便写写的么?
我一直想着会有这么一天,让你也感受一下被‘遗言杀’的快感。嗯……虽然具体情况比我预想的更糟糕一些,但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夙愿’。想必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也不禁被吓了一跳吧?
言归正传,这封信可不是个恶作剧,正如当初你那封信替我指明了后续方向一样,这封信自然也饱含我对你深沉而伟大的父爱。
其实我一早就猜到你可以复活。
怎么样,没想到吧!
这个猜想最早要追溯到两年以前,看到罗迪还有希望‘自发苏醒’时。那时我便想,既然灵魂出于最基础的自我保护意识,往往会给自己一个备份,那么你是否也存在这样一个备份呢?
作为一个远比罗迪强大、智慧的存在,又有我作为‘载体’,这应该不难吧?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乃至于让塑魂者出手唤醒你……大概是听说你让茶茶小姐写信与朱迪和好时想到的吧,我不觉得你是那种能‘进化’出感性思维的AI,真正促使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潜意识,也就是所谓的‘备份’。
此外,更重要的,能使我如此笃定的原因……是这个‘计划’本身。”
看到这里,夏穆的眼皮突的跳了一下。
他继续看下去……
“呵呵,别多想,我是说我的‘计划’。”
夏穆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情莫名的有些烦闷。
“是不是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夏穆那口气又提了上来,不过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比其他,这家伙可真是更过分……
“好了,言归正传。其实长久以来始终在困扰我的问题,是如何才能真正杀死一名神明……毕竟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这一步关键。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直到我发现自己在被奥杜因控制,这才豁然开朗。
灭世者,从名字推断,他即是神造的回收站,毁灭诸界的对象中自然也包括了神明。也就是说,唯有他才能真正杀死神明,唯有他掌握了真正的‘方法’。
可是灭世者真的掌握了‘方法’么?
即便是如此强大的他不敢独自面对伊卡莉,只敢龟缩在尼弗海姆……
假如这是一个游戏,灭世者无疑是帮助玩家的npc,伊卡莉才是真正的boss,那么眼下是需要将‘boss’削弱到一定程度后他才能出场吗?
也许是这样,可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反过来想,这名npc需要加强,或者说,奥杜因需要‘解放’。
但无论怎么猜,都会得出“灭世者惧怕伊卡莉”的结论,围绕这个结论,我们自然可以思考其中原因。
当我们带着问题去找寻答案时,也不难猜测……
当初圣言者用‘李代桃僵’的方式拯救了嘉顿,也让嘉顿身上的烙印转移给了自己……随后奥杜因又吞噬了圣言者,毫无疑问,他身上带着伊卡莉的烙印。
换句话说,他现在是伊卡莉的‘信徒’。
元素之主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这回事,可奥杜因很清楚,这也是他不敢回到洛坎的原因。
随着灭世者对我的控制日益加深,我也越来越能窥探他内心的恐惧,虽然不真切,但触及这份恐惧时,我会感同身受的体会到慌乱,所以我很笃定,他将自己浸泡在尼弗海姆,试图冲散这股烙印,但结果却差点冲散自己的意识……所以他的弱点即是烙印。
所以,灭世者需要一个代理人——一个在洛坎替他完成一切的代理人,最后甚至能将他从牢笼里解救出的人。
毫无疑问,这个人是我。
而我,也会给他一份完美的答卷。
想通了这回事,再回到最初的问题,难题又回到了身为代理人的‘我’身上……也就是说,真正杀死神灵,揭开奥杜因身上的束缚的人……是我。
又或者说,奥杜因之所以是‘灭世者’,他之所以知晓杀死神明的‘方法’,是因为方法本就藏在我的脑海里……
而我,只是一直没能察觉而已。
当他完全控制了我,让我‘交出答卷’时,才会洞悉这一切……
于是,有了这种暗示,或说‘提示’,这时,我自然就不会再错过‘答案’。
事实上答案也很简单——初代造物与后来的造物有什么不同?
他们无法使用信仰之力……但是,信仰之力却来自于他们。
初代造物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元素、灵魂……他们同样是弥娅的造物,却没有‘使命’。
弥娅看似给了他们永恒的生命,但实际上,在时间尽头,他们也会回归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所谓‘信仰之力’即是枷锁与催化剂。
二代造物,乃至三代造物会因为信仰之力的滋润而变得日益强大,最后无法使用信仰之力的神明会被渐渐淘汰、遗忘……这也是一种循环和规律。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了信徒,没有了信奉神明的二代造物,初代造物也就不值一提。
至于如何实现它……其实也不难。
奥杜因会将我身上那枚篮球大小的神力结晶送给卡利普索,然后无尽之海比之前翻数十倍,彻底淹没牧马平原,停在卡德拉高原之下。
然后,无比膨胀的海神会主动向伊卡莉宣战,揭开‘诸神之黄昏’的序幕。
元素之主仅有的两个仆从,拉尔和伊苏都因为她的短视失去了绝大部分力量,无法成为助力,毫无疑问会被当做筹码或是一次性道具使用掉……
至此,她就只剩下了海神这一个信徒。
即使烙印被稀释,她们的信仰关系还在,也因此会让神战陷入僵持。
这个时候,我会带着灭世者的善意,替伊卡莉解开‘束缚’,也就是彻底破坏魔网,后者根本没有拒绝、或是讨价还价的余地。
到了那时,原本被魔网限制在元素疆域之上,积攒了数万年的漫漫黄沙会倾泻而下,与无尽之海混合,毁掉卡利普索的本体……
到了那时,也是真正的‘黄昏’降临之时。
至此,伊卡莉的所有神仆,除了尚有烙印在身的灭世者之外,全部陨落。我的使命也将告一段落。
蓝图已经写好,你的使命,也将开启。
你会继承我的‘权限’,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从你苏醒的那一刻起,就自动拥有了进入两个世界的权限,好好利用那些资源吧,并且,别忘了我们曾战胜过灭世者。
不用担心‘黄昏’与‘浩劫’,纵使这个世界满目疮痍,你也能拯救它,不是么?
弥娅的预言早就揭示了这一切,她在最后说“轮回终将结束,仅一人窥见圣光”。
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你是因我而诞生的生命,希望你能收获自己应有的幸福。
也愿你温柔对待这个世界。
——沐言
夏穆看完后,呆立在原地许久,才长舒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全吐出来。
“我值得被信任么……”
他喃喃道。
第三章 黄昏·上
信仰历779年,这一年被后人称为黄昏元年,它标志着信仰纪元的终结,黄昏纪元的开端。
黄昏,终究还是来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万钧的惯性无可匹敌,即使沐言这只蝴蝶拼命煽动翅膀也无济于事。
对一个生活在牧马平原上的普通人而言,无论他是晨星、珈蓝还是图灵人,这一年的前半段时间都是在惶惶不安的迁徙中度过的,他们不得不离开温暖湿润的牧马平原,随队来到寒冷、贫瘠的卡德拉高地,与这里无知、野蛮、浑身散发着臭烘烘气味的兽人生活在一起……
但是,当生活安定下来后,却几乎没人抱怨。
因为就在最后一批难民安全抵达卡德拉高原东侧的蛮荒高地时,东边的茫茫旷野上隐约传来了山呼海啸的声音……
从第一个发现了这道声音的人开始,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人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停止抱怨,停止争吵,停止一切生物活动,宛如雕塑一般站立着,望向东边,望着遥远的天际线,聆听着愈发厚重的声音……
得益于高原上清新的空气,可视范围极远,他们看到视野尽头是一条蓝白交织的线条。
它不断靠近,越是靠近,声音也就愈发响亮。
那种异样的安静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海天交界处的线飞奔至眼前,从线变成了墙,然后从墙化为一片**……
那是无边无际的潮水……
吞没城堡,吞没农田,吞没了无边无际的旷野和星星点点的村落、森林……宛如千军万马,奔腾不息,眨眼间就将一切属于人类生存的痕迹践踏得灰飞烟灭。
即使站在海拔三千米高的卡德拉高原上,即使海水在脚下遥远的地方停住,人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牧马平原,从此不复存在了。
等人们回过神来,炉火熄灭,怒火沉寂,上一秒还在酝酿升级的不满顷刻间化为劫后余生的喜悦。
没有人哭喊,没有人崩溃,但人们目光中大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戚。
即使是小孩子也没有不合时宜的哭叫,而是握紧父母的手,迈着步子向西继续前进。
……
海水最终停留在距离卡德拉高原只剩不到一百米的高度,不再上涨,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随着海浪翻涌,时不时还会从水中窜出一两条明显不似河鱼的巨大生物,当它们奋力跃起尽百米时,就会从肚子里瞬间蹦出无数皮肤光滑,浑身鳞片的带蹼鱼人。
这种矮小的生物虽然战斗力低下,一个受过训练的成年士兵就足以应付至少三个同种敌人,但胜在数量多,每次出现都如茫茫潮水一般,而且神出鬼没……
珈蓝人原本在大部队的最前面,即使他们是最后一个出发的,但因为更先进的魔法科技水平,整体速度反而最快。
但在这个时候,他们主动来到了队尾,并派出高机动性的法师队伍来阻拦神出鬼没的鱼人部队。
晨星人默默接受了珈蓝人的善意,在夜晚撤离了两国队伍间多余的巡逻队伍,转而扩大守夜范围,将其余两国也囊括在内。
而图灵人,也将用于提防帝国人的队伍不声不响地撤到西部,并将历年来与海族交手积累下来的资料连夜送了出去。
种族灾难面前,国家的概念似乎也变得淡薄了。
可即便如此,随着时间推移,仅仅一个月时间不到,来自后防线的压力就已然增长了数倍,当高级海族参展时,人类不得不派出军队、以及更强的战斗力来拖延时间。
……
夜已深,东部防线的旷野上。
几道黑影划破冰冷的空气,突然,一声凄厉的鸣叫响彻夜空,仿佛是为了回应它似的,从四面八方很快响起阵阵同样凄厉的鸣叫。
快速前进的黑影硬生生止住脚步,相互背靠着背,警惕地环顾四周。
“头儿,怎么办。”
一个稚嫩的声音问,听起来才不过十七八岁。
可被他称作头儿的家伙一开口,竟然也大不到那儿去。
“还能怎么办,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拉几个垫背的呗。”
头儿摘掉面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他将目光投向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另一拨黑衣人,眼神颇有些感触。
“我还从没想过,阴影脚步的人会和荆棘夜歌的人联手,更没想到第一次联手就死在一起了……”
“喂,小子,这是什么话。”
荆棘夜歌的首领是个三十多岁的家伙,长相白净,一点儿不像动刀子的人。他也笑得很爽快。
“消息我已经事先发出去了,想必总部很快就能发现三皇子殿下和海族勾结的事……”
“那也算死得其所了。”德列斯笑笑,握紧匕首,看着已然漫山遍野围上来的海族。
凄厉声来自一种介于鳗鱼和蛇类之间的生物,长着翅膀,却在地上匍匐前进,光滑的鳞片在月色下闪着光,倒是没法掩蔽身形。
但是,千万别因为这东西大大方方就以为它性格很莽,恰恰相反,这种生物出手刁钻,且在自觉把握不足的情况下根本不会上来,而是仗着速度快,像狼群牧羊似的堵截猎物,直到数量足以淹没对手才会这样才出现。
之前的战斗中,阴影脚步和荆棘夜歌加起来损失了八成人手,就是因为这种至少4级以上的群居魔兽。
德列斯自言自语道:“说起来,你们的三皇子还真是个废物呢……瞧瞧我们的三皇子,费洛陛下,啧……”
荆棘夜歌的人也撇了撇嘴,目光中带着一丝绝望。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做这些无意义的争吵了,更何况,人家说的还是事实呢……
如果不是洛兰暗中勾结海族,散播谣言,晨星队伍内也不会产生“海族不可敌”的末日论谣言,致使人心惶惶,崩溃自杀者接二连三的出现。更何况他们来到这种地方探查消息,也是来自洛兰的假情报……
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将荆棘夜歌和阴影脚步一网打尽的圈套。
每个人都在呼吸着人生最后的新鲜空气,等待即将降临的命运。
“利刃低垂~”
“鲜血流淌~”
“脑袋咕噜到地板上~”
荆棘夜歌之中,不知是谁低低唱起了这首《达力克的头颅》,声音微弱,但很快传开。
“鼻子还能呼吸~”
“嘴巴还能歌唱~”
“我是不死的魂灵~”
“我是不灭的英雄~”
阴影脚步的人里也有不少听过这首暗杀者之间传唱的民谣,也握紧匕首,跟着低吟了起来。
“heyyoo~”
“heyyoo~”
“我是达力克的头颅~”
“达力克不需要身躯~”
“我用目光吓退敌人~”
“我用牙齿咬碎敌人~”
……
里纳尔翼鳗蛇的鳞片泛着光,拥挤在一起,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逐渐包围了渺小无力的特工们,眼见后者就要被吞没,突然,一道刺眼的火光炸裂,伴随着呛鼻的硫磺味,照亮了大半个夜空!冲在最前面的鳗蛇瞬间被炸得皮开肉绽,耀眼的火光强烈刺激了这群深海生物,发出阵阵痛苦的叫声,眨眼间就乱了队形!
“这是……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那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兴奋地扯着德列斯的袖子,后者也悄悄松了口气,脸上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一巴掌拍在年轻人的后脑勺上。
“唉哟!队长你拍我干什么?”
“疼么?疼就对了,说明这不是梦。”
“……那你为什么不拍自己?”
“疼啊。”
德列斯笑笑,将目光投向空中。
这熟悉的爆炸气味,让他想起一个人……
火光照亮了夜空,也让更远处看起来漆黑一片。但很快,就有阵阵拍打翅膀的声音抚平了骚动,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鳗蛇发出更加惶恐的惨叫,仿佛遇到了天敌!
“嘎——”
“嘎——”
沙哑难听的声音仿佛投入水中的石头,在鳗蛇群掀起阵阵波澜,火光中,两只鹰头狮身、脖颈处围着金灿灿翎羽的庞然大物探出身子,骑在上面的正是洛伊·希文和路西安·克拉克。
“果然是你啊……”
德列斯感叹道。
“不只是我们。”
洛伊回道,抬手扔出一颗启明星。
几乎不分先后,路西安在同时也挑衅似的扔出另一颗,一左一右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这两个人还真是……
德列斯摇了摇头,然后望着漫天遍野的黑影失了神……
他看到无数只狮鹫,就像每年秋季从寒冷的吕贝卡领前往温暖、湿润的费伍德时那铺天盖地的雁群……
可眼前的生物远不是雁群能比的啊,魔兽图鉴上说狮鹫至少是5级魔兽,还是难得能被驯服的飞行魔兽,眼下这至少有数千头吧……
“别看了,这些都是矮人。”洛伊提醒道:“我们刚从鹰巢山返回。”
德列斯恍然,“难怪你几个月前就出发了……”
两人寒暄时,挥舞着链锤,手持破魔连弩、全副武装的矮人就已经骑着狮鹫兽开始碾压鳗蛇了,后者在空中部队的攻势下全无反抗,只能任人鱼肉。
这还不算完,大地渐渐震颤,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是图灵人的骑兵团,为首的正是路西安和德列斯的熟人,那位当初一起出使白岩矿场的里昂骑士!
“图灵人也来了……都来了……”
德列斯喃喃道,突然心头一热。
“你们……最近见过沐言老师吗?”他问。
洛伊摇了摇头,目光看向更东边,突然变得凝重。
“有大家伙来了……”
“什么?”
德列斯转身,同样打了个哆嗦。
尽管身边是温暖的火光,耳边充斥着狮鹫兽的怒吼和鳗蛇慌乱的惨叫,可他仍然透过沉重的夜色察觉到一种紧张的气氛……
他见过世面,他见过龙。
当初在白岩矿场,他从那头庞然大物身上感受过类似的,让人窒息的气氛……而现在,也一样。
“你们坐上狮鹫兽快滚吧,接下来的战争或许不属于你们了……”
路西安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这位说话还是这么不地道。
德列斯撇了撇嘴,没反驳,坐上狮鹫兽向西远去,那位里昂骑士正率队来回绞杀着逃窜的鳗蛇,见他飞过,遥遥目视行礼。
德列斯微微颔首,心里头明白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合围,洛伊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即将出现的大家伙……
大概他离开一两分钟,西边传来了海啸的声音。
海水漫过山野,浪花托起一艘造型古怪,宛如鲸腹的大船,甲板上站着一名身高超过四米,肌肉虬结的男性娜迦,浑身散发出山岳般沉重气势。
“来了,和苏利亚小姐说的一样。”
路西安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掏出一块石头。
石头另一端隐约可见位于霍加斯山脚下的人类据点,那里暂时被命名为“松加德”,是克拉贡语中“最后的圣地”之意。
同时,那是第二个塞拉芙的所在地。
后者现在早已不是“游戏大厅”,而是用来培养战士的地方。
“倾尽议会家族所有的家底也才造出来这么一块双向传送石,你可别舍不得摔。”洛伊打趣道。
“哼……”
路西安扔起石头,一根魔法光氏精准的刺穿了它,在空中炸成粉末。
柔和的白光从石头里冒出来,瞬间交织成一片光幕。然后,一道道气势强大的身影从光幕中走出,遥遥与正前方那名娜迦相互对峙。
为首的正是苏利亚,在少女两侧,分别是阿玛瑟、兰登骑士、扎老师和古斯塔沃族长。在他们身后,是来自风之苍穹的德鲁伊和精灵们以及人类精锐组成的联军,精灵背后生出风翼,德鲁伊们拍打着翅膀,至于人类,大都骑在狮鹫身上。
安可亲王目睹这一幕,依旧没有停止向前的步伐,数十名升腾者在他身后围绕一颗被水汽包裹的宝珠祈福祷告,源源不断的潮水从身后向前涌去。
在神明赐福的浪潮面前,没有任何人类可以阻挡。
他在心中如是想道。
另一边,面对汹涌来袭的巨浪,少女手持祖父的重塑宝剑‘勇气’,立于潮水之前,双手紧握剑柄,然后娇叱一声,用力挥舞——
一片迷蒙的紫色光芒向前推出!剑光分浪断海!
“以勇气之名,进攻!”
少女高喊道。
“以勇气之名,进攻!”
身后是连绵不断的呼喊,伴着奔雷般的马蹄声,呼啸向前。
第四章 黄昏·中
早在这年五月,水淹埃索拉后两个月,卡利普索就在潮汐神殿发现了一块神力结晶,这东西很眼熟,她不禁想起了半年前那个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类。
结晶旁还附了一封信,用龙语书写,措辞充满了灭世者的风格。
这是一封赔罪信,大意是灭世者对没能掌控自己的选中者感到抱歉,现在问题都已被解决,这枚神力结晶当做礼物送上。
字迹用鸡尾酒神力书写,每一道笔画都带着让卡利普索心驰神往的气息,她近乎贪婪地将文字抠了下来,试图发现其中的奥秘。
比起神力结晶,她更想解决自己目前的困境。
不过这注定是徒劳的,长达万年的时间都不足以她研究出结果,现在自然注定失败。于是卡利普索接受了奥杜因的赔罪,并在仔细检查后立即吸收了神力结晶。
在这个过程里,无尽之海沸腾咆哮,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漫灌过牧马平原,裹挟着吞噬所有陆地的气势,堪堪抵达卡德拉高原。
从高原向下一眼望去,近是深邃的蔚蓝。
卡利普索从未有现在这样膨胀过,尽管根本问题没得到解决,她依然放飞自我,摆出一副与伊卡莉宣战的气势。
海水从牧马平原向四周漫灌,向西直奔卡德拉高原,向南被横断山脉阻挡,向北被蟠龙脊拦截,如果此时有人用卫星视角俯瞰洛坎,就能看见洛坎的大陆仿佛一个巨大的蓄水池,此时装满了水。而海水并非仅从东部沿海入侵,其余各处也都吞没了大片大片的陆地,硫火荒原、焦黑石林和鹰巢山全部沦为湖泽,至于横断山脉脚下的落日森林、灰谷一代,早就成为海湾了。
但令卡利普索不安的是,尽管她第一时间让海族去探查这些地方,却连半个人影都没发现……
别说矮人和精灵,就连硫火荒原的那群巨人也没扔下半具尸体,就好像他们都跟着人类一起去了卡德拉高原似的……
难道他们不畏惧战争吗?陆地种族间的争斗还少吗?
事实和卡利普索想得一样,但又不一样,几乎洛坎的所有物种都集中在了卡德拉高原不假,而原本领地意识极其强烈的诸族却纷纷保持了沉默,就连对异族入侵异常敏感的兽人也没表示任何不满。
毕竟……他们不傻。
当一个人冲进你家时,你大可认为他是强盗并宰了他……但当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都往你家跑,并视之为最后的避难所时,你家就不再是你家了。与其在此时表现得暴躁且富有攻击性,倒不如尽可能给予他们帮助,来避免自己成为末日的发泄桶,尽一份地主之谊。
任何智慧物种的延续都需要合作,这是兽人血脉里流淌的古老智慧。至于后面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等活下来度过这场洪水再说。
于是,卡利普索的感觉就非常奇特,她本来幻想着亲手揭开‘诸神之黄昏’的序幕,让自己的信徒在主场肆意屠杀那些陆地上的生物,逼迫他们的神明现身,可结果却一拳打到了空处,除了一开始尽情的漫灌吞没以外,之后毫无“游戏体验”可言。
直到人类中出现了叛徒,她才看到一丝希望,并毫不犹豫的派出了最受重用的安可亲王,让他亲自率兵杀上陆地。
但是,仅仅这一次出击,就让她永远的失去了这位信徒。
就在昨晚,这位强大的亲王与他的无敌舰队“潮汐使者”一起被留在了陆地上,
这让卡利普索非常愤怒,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她决定完全消化剩下的神力,用无尽之海淹没卡德拉高原,将当初的诺言实现——她要让这片陆地化为**,唯有霍加斯之巅能屹立在海面之上。
到了那时,就是她的信徒围攻萨弗隆,将嘉顿从中揪出来的时刻。
……
魔网之上的元素疆域,伊卡莉仿佛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依旧坐在王座之上。
仅存的两个神仆就站在她身后,目光时不时略过毫无生机的亘古者,眼神闪烁。
他们曾经的信徒和领土,此刻全都被卡利普索占据。
而他们的未来,是否也如亘古者这样……
伊卡莉仿佛在等待什么。
终于,那个声音来了。
“元素之主……”
呼唤仿佛来自心底,又仿佛来自耳边,对伊卡莉来说,距离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只不过片刻,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于彼时。
出于矜持,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对方,直到原本平淡的问候变成了一声嘲笑。
“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对嘲笑的应答并不愤怒,但多少带了些无奈。
一年前两人的那次对话中,她曾嘲笑对方试图将洛坎变成战场,而自己置身事外,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现在,这已经实现了。
那个曾经被她忽视的孱弱的海神,那个在她看来根本不可能构成威胁的孩子,现在已经成长为了可怕的力量,她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浩渺的无尽之海,并且即将成为洛坎的全部……
双方的处境互换了……
假如说先前她是庄园的主人,而卡利普索是囚犯,那么现在这个囚犯与庄园合为一体,身为主人的她反而被自己约束在一间屋子里……
现在,到底谁是囚犯?
“呵呵……我想要的,不是说过了么。”
灭世者笑道,语调平缓,但其中的讥讽不言而喻。
“我曾向你索要扣留下来的收藏品,但你拒绝了,我曾向你表达善意,但你也拒绝了……”
“这些我现在都可以给你。”
“哦……抱歉,我不需要了。”灭世者说得慢条斯理:“我之所以索要收藏品,是为了用它来督促我的选中者‘认真工作’……而我之所以向你表达善意,是因为我畏惧你强大的力量。”
“所以你要降临洛坎了么,你一定要让这个世界毁灭?”
“我没你那么愚蠢,元素之主……我也不会亲临洛坎,与不可一世的卡利普索交战……我只是想向你提供一项新的交易。”
“讲。”
“我要你的信徒。”
伊卡莉神色一凝,看向身后两人,伊苏和拉尔被她盯得心里一阵发毛。
“你要他们?”
“没错,我要他们……你知道如何将他们给我……是彻底给我,并非一具空壳。”
“这不可能!”
“呵呵……别着急,你不听听我的筹码么?”
“什么筹码都不可能!”
“即使是我能将你从魔网的禁锢中解救?”
伊卡莉沉默了。
良久,她才从震惊中走出。
“这又是一个谎言吗?”她冷哼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奥杜因微笑道:“对你而言,最大的制约在于魔网,是它将你约束在远离陆地的天空,远离你的信徒……所以,想要脱困,除了改写规则之外,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破坏束缚。”
“你是说破坏魔网?”
“没错,毁掉魔网……试想一下,还有多少人类是你的信徒?没有了,一个都没有。我的选中者已经将原始的元素操控技巧在人类族群里传播开来,魔网早就失去了协助你控制人类的作用……而且,放弃魔网,你就能操控着元素疆域中的所有沙尘淹没洛坎,这足以填平无尽之海,杀死所有海族,也能杀死那个让你头疼的卡利普索……”
灭世者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歇斯底里的癫狂,但极其压抑深沉,就连伊卡莉听到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但她无法否认,这很诱人……
这是条一石二鸟的绝户计。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灵魂,生灵覆灭,灵魂颤抖……一想到你这样做了之后,无尽之海里的数亿生灵都会被送进赫鲁,我就激动的浑身发颤,你可以想象的到么……我从来就没想过染指洛坎,毕竟赫鲁才是我的归宿。”
伊卡莉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她犹豫了很久。
“我该怎么做?你要怎么做。”
“呵……我不是你的神仆,元素之主,你只有接受与否的选择,没有资格问问题。”
“我明白了。”
伊卡莉点点头,主动切断了联系,然后回头看向伊苏和拉尔。
两位神仆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各自流露出自嘲的笑容。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伊苏笑了笑。
“你呢?”
伊卡莉看向拉尔,自己最沉默寡言的孩子。
拉尔的目光却直愣愣投向地面,仿佛在寻找伊莫特鲁的方向。
“那个人是对的。”
他说道,嗓音干枯沙哑。
“他说能替我保留一具全尸。”
随后,两人各自被象征元素的水流和藤蔓包裹缠绕,灵魂连逃逸的资格都没有,就变回了最基础的元素。
从亘古者死后,伊卡莉似乎很不满自己的神仆拥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就连她想要杀死他们时也得付出一番功夫,于是在这方面做出了极大的“优化”。
从这两位痛快的死法来看,这是正优化,只是留给她体验的机会不多了。
伊苏和拉尔死去后,元素回归伊卡莉的身体,无处存放的信仰之力变成了漫漫黄沙,元素疆域中又多了几缕尘埃。
这也是她毫不犹豫的原因……除了灵魂,她什么都不会给灭世者。
同一时间,两道强大的灵魂降临在赫鲁,还未落入冥河,就被一闪而过的黑影吞噬,随即响起肆意的龙吼,带浓浓的嘲笑,响彻云霄,震散了赫鲁的迷雾。
“哈哈哈哈哈哈……”
“Sahlo-Sahlo-Sahlo——”
[龙语:愚蠢-愚蠢-愚蠢!!]
奥杜因状若疯癫!
“这才是真正杀死初代造物的方法……”奥杜因收拢双翼,停在自己的仆从面前。
年轻的学者周身笼罩在黑袍中,表情恬淡,双眼低垂,就像一具毫无生气的人偶。
“初代造物的使命即是传承,信仰之力是一道枷锁,用来囚禁他们的枷锁,但是如果没有了信徒,没有了信奉他们的造物,初代造物就不值一提……”他赞许的望着沐言:“你竟然能洞悉这一点,不愧是‘传奇学者’……我的仆人,做的很好。”
学者机械地点了点头。
“伊卡莉现在仅存的两个信徒,一个是卡利普索……另一个,就是我。但很快,她就什么也不剩了。”
巨大的琥珀色龙眼看向沐言,毫不掩饰贪婪之色,就像在看一具完美的艺术品。
“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学者单膝跪下。
“还记得当初你是如何在萨弗隆战胜嘉顿的么……同样,再去一次,拿回你遗留在那里的东西。
“这次,我会赐予你力量。”
第五章 黄昏·下
萨弗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嘉顿就坐在王座上沉思,一动不动。
他似乎预感到什么,在静静的等待终焉的到来。
而他的信徒们,沙恩斯、埃图斯、奥拉瑟、泽拉迦尔……等等一行人也各自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似乎对这种凝滞的氛围感同身受。
“其实你们可以离开了。”
嘉顿突然开口道,嘴角依旧挂着吊儿郎当的微笑。
“其实……‘信徒’也并非一个铁饭碗。”
沙恩斯立刻苦着脸道:“怎么,老大,你不要我了吗?我吃的也不多啊……”
嘉顿笑了笑,反常的没有一脚把他踹开,而是点点头。
“是的,你们都失业了,我不要你们了。天天盯着你们这些脸,早就看腻了,现在滚吧,凭你们的身手,在卡德拉高原找点事情做应该不难。”
说完,他扫过每一名信徒,却没从他们脸上找到解脱和放松的神情。
“怎么,还要我轰你们走吗?”
嘉顿脸顿时黑了下来。
“滚啊!你们听不懂话么?”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沙恩斯单膝跪下,依旧是往常嬉皮笑脸的样子。
“您让我滚,那我就滚了,毕竟今天的巡逻任务还没完成……”
说完,他就一路滚下了穹顶。
埃图斯也微微躬身道:“头儿,我知道您说的是气话,所以除了沙恩斯以外,其他人应该都不用‘滚’,我们正常走着回去就好。另外您要的雕像我也准备妥当了,差一些细节打磨就能搬上来,关于宫殿的浮雕和穹顶的立柱,我准备了四套方案,等会儿就给您拿来过目,没什么事我也离开了,工作繁忙。”
其他信徒也一个接一个离开,回到各自的位置,直到最后,米勒持剑站在嘉顿身后,依旧一言不发。
“你呢?”嘉顿问:“你来的时间最短,你为什么不走?”
“您说过,‘人各有命,死得其所’。”米勒回道。
嘉顿叹了口气。
“是啊,‘人各有命,死得其所’,我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
说着,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扇门,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中走出。
“竟然是你……”
看清了来人,嘉顿不禁愣住,如同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怎么会是你!???”
沐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那把被神力束缚在王座旁的潮汐使者,径直走了过去。
他刚踏出一步,穹顶之上就瞬间化为了一片火海,仿佛每一寸空气都燃烧成金色的火焰,向他张牙舞爪挤压了过来。
然而,沐言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眼前这一幕便如同时间静止了一般。
火焰在离他几毫米远的地方停住,嘉顿的狰狞与惊愕还停留在脸上,眼里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米勒试图向沐言挥剑,但后者只向他投来一个冷漠的目光,这位昔日的主祭便感到灵魂都被冻结了一般,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沐言向前走去,拔起那把剑,轻轻抚摸剑身,浓郁的灵魂之力从他指尖不断涌入剑内,随即便升腾起耀眼的潮汐之力。
他回头看了眼嘉顿,接着举起那把剑,向前一挥——
从他穿过的传送门里,潮水铺天盖地涌了进来,传送门也越来越大,渐渐不堪重负,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连接着无尽之海与火焰之地。
一时间整个萨弗隆都充斥着水与火相互交加湮灭的声音,沸腾的白气迅速冲破云海,将火红的迷雾撕扯的七零八落……
沐言来到嘉顿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怜悯。
嘉顿本来是自由的,但他发自内心的信仰圣言者。
而坎洛什将自己所有的权限都转交给了沐言,当沐言意识到这一切时,嘉顿就成了他的信徒。
他虽然无法像伊卡莉那样直接抹杀对方,但当嘉顿对他出手,他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束缚他,并趁这个机会用潮汐使者控制海水的能力消灭他的本体……
这扇门,正是位于柯尔普萨之森上方那扇,当初它也是沐言的逃生通道。
他就这么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着耳畔水火相融的声音渐渐变弱,原本围绕着沐言的金色火焰也一点点变淡,失去了华丽的金辉,变回红色,甚至橘色,最后一点点缩回了嘉顿体内。
这时,沐言解开了束缚。
“我的那些信徒呢?”嘉顿立刻问:“你没对他们动手?”
沐言摇了摇头。
“他们,他们还活着?”
沐言点点头。
嘉顿似乎松了口气,他咧嘴笑道:“这么说来,伊卡莉也要玩完了吧?”
沐言点头。
“很好,那我就放心了。既然你是来拿回这条属于你的命的,那么就拿走好了,反正我也活够了。”
他转身坐回了王座,就像往常那样,静静等待着死亡。
直到萨弗隆最后一丝火苗也熄灭,坐在王座上的嘉顿也永远闭上了双眼。
沐言手持潮汐使者,将萨弗隆里仅剩的潮水抽走,看了眼这片焦土,转身离去。
但他离开前并未关上那扇门。
他离开后没过多久,一名身着时空之轮的学者来到了这儿,还带着一把黑白合璧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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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月后,黄昏元年的最后一天,这一天也是“黄昏纪元”的由来。
仿佛世界末日酝酿了许久,终于到来……
海水已经漫上了卡德拉高原,原本作为东部防线的存在现在成为了新的海滩,而且还在缓慢地被吞噬……
但比起地面上的灾难,天空才令人绝望……
即使站在卡德拉高原,向东望去,也能看到东边天空上不断蠕动的一大团绿色。
凑近些,就能发现数以亿计的游魂哭喊着、嘶吼着在天际盘旋,好似夏夜的飞蛾,围绕着魔法路灯旋转。如果有人在赫鲁,就能发现赫鲁终年萦绕天空的迷雾彻底消散了,露出一金一红两轮弯月,柔和的光芒头一次照亮了赫鲁的大地。
普通人只能看到这惊人的异象,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所有的法师都能看到,或说感受到,那里是一个巨大的灵魂旋涡。引力之强,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拉扯他们的感知,每每目视东边的天空,都像在经受一场酷刑。
试图上前查探具体情况的人大都重伤跌落,这其中就包括扎老师。
他是最靠近旋涡的一人,也是受伤最重的一人。
被古斯塔沃救回来的扎老师醒来后就仿佛丢了魂似的,嘴里重复着呓语,看向旋涡的目光充满了震撼。
“那是尼弗海姆……”
“那是来自冥河的灵魂……”
“那是……是他……”
能听懂的人都保持了缄默,无法理解的人同样沉默不语。
他们能感受到灵魂涡旋在不断扩大,拉扯力也越来越强!
然而当这股拉力抵达一个极限时,却开始猛然衰退!东边的天空也没有了刺耳的哀嚎与惨叫……就仿佛之前的旋涡只是为了搅碎那些游魂。
当最后一抹绿色被吸走,天空再度放晴时,人们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情绪。
山雨欲来的凝重。
然后,天就被劈开了!
毫无征兆,突然裂开了一条裂缝!云层翻涌,更加刺眼的金色光芒从裂口中透射出来,倾泻而下……
法师们都觉得头顶一轻,仿佛某种枷锁被解除了,此刻的空气是那么自由!
但与此同时,人们才发现,那倾泻而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金光,是金色的沙子!
沙子如瀑般冲垮裂缝,不断撕扯豁口的大小,眨眼间就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还在不断向卡德拉高原扩散!
很快,高原上就嗅到了土腥味,与此同时,原本澄清的空气也开始迅速变得浑浊,昏暗……
阳光被遮掩,一切都如黄昏时那样死寂,混沌,厚厚的沙尘也隔绝了太阳的温暖,气温随之不断降低。
围观的人这才慌了神,开始哭喊着四散奔逃……
但就在这时,仿佛早有预料般,一面乳白色防护罩从身后的霍加斯高峰上蔓延了出来,柔和的白光眨眼间就延伸到卡德拉高原边缘,将这片高原上的所有生灵都保护了起来!
人们愣在原地,仅仅迟疑片刻,就开始了疯狂的呐喊、狂欢,每个人都泪流满面,生死边缘的大喜大悲足以让任何人如此崩溃……
尤其是珈蓝人,对他们来说这并不陌生……因为这就是他们最熟悉的全领域静默结界。
第七章 归宿
奥杜因毫无阻碍的穿过了结界,踏入了萨弗隆。
然而光芒一闪,等他再度看清眼前时,却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成千上万根枝条柔软地垂下,淡金色雾霭充斥着空气,像晨曦的微光从树缝洒下……
“风之苍穹?”
奥杜因眉头微皱,事情隐隐超出了他的预料。
萨弗隆竟然联通了风之苍穹……
“呵,圣言者,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做。”
他讥讽道。
之前他让沐言通过安可海域上方那道门进入萨弗隆取回潮汐使者,又从暗黑之礁附近的‘门’回到赫鲁,他并不知道萨弗隆发生了什么。
所以目前是自沐言离开暗之幽渊后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灭世者抬起头,背后伸出一对残破的黑色双翼,轻轻拍打,整个人化作流光飞向树顶。
根据沐言的记忆,在树顶,存在一个彩虹桥,直通暗之幽渊。
至于另外一边存在什么,则被那该死的规则抹杀了,就连有关坎洛什的大部分资料他也无从得知。
不过这不重要了,现在他就是洛坎和赫鲁唯一的神,没有人能够制约他。
但就在他抵达树顶后,面前却站着一道身影。
奥杜因不禁愣住……
他见过眼前这个人。
在《黄昏纪元》关服前夕,四百人团队与他第一次交战时,队伍里那个身穿知识之轮的学者……那个仿佛对他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了解的无比透彻的学者……他本该在那时一口龙息喷死对方,可怎奈受限于‘系统’的仇恨规则,不得不致力于消灭那些难啃的骨头……
更关键的,这个人正是他现在占据身体,或说他现在取代了的这个人……
这是他的选中者!?
学者转过身,唇角微微扬起,眉宇间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冷漠与桀骜……
这似乎又不是他的选中者……
奥杜因无比确信,自己的选中者没有这样近乎“桀骜”的表情,那个年轻人最多表现出“明明很礼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疏孤僻感。
“来了?”
对方开口,语气轻松,就像一直在等待老友的到来。
“我记得你。”
奥杜因缓慢开口,仿佛在从纷杂的记忆中搜索这些内容。
“得了,别装模作样了。”夏穆哂笑道:“你记得的是那个四百人团队里的学者,不是‘沐言’记忆中的我,我给他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而所有深刻的记忆都在暗之幽渊的抹除规则下灰飞烟灭了。尽管你占据了这具身体,也不过留存着一丝微妙的情绪……但是,像你这种家伙没法体会这种情绪。”
“你知道那个备份,知道《黄昏纪元》……呵呵,所以你就是坎洛什的后手了?”奥杜因冷哼道:“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既然三年前在赫鲁出现了一次,还对我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就不可能轻易地交出一切。”
说着他拿出了潮汐使者,无边的灵魂之力注入,被那把剑转化为水蓝色的潮汐之力。
夏穆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地摇摇头,继而拿出另一把剑。
这把剑黑白合璧,上面萦绕着淡淡的光芒。
“给你讲个故事……”他把剑尖对准奥杜因,对方身上的潮汐之力瞬间全被吸了过来。
然后在奥杜因大变的神色中笑着开口。
“你可能有所不知,关于这把剑,实际上有两把……你那把是父剑,我这把是子剑,按理来说子剑见了父剑应该弱一筹,但是,韶华易逝,年华易老……如今时代变了,父剑也就不是子剑的对手了。”
奥杜因恼怒,继续催动灵魂之力,但无论如何,新生的潮汐之力还是源源不断地被吸走……
他愤怒地现出本体,骤然间变成一条浑身流淌着昏黄雾气,羽翼残破,近乎骷髅的巨龙!
缓缓拍打翅膀,自信也仿佛回到了这具身体,奥杜因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渺小人类。
“Shoul-Hi-Faal.[你是谁]”
“夏穆。”
他答道,轻轻抬起手,伊莫特鲁的万千枝条瞬间缠绕上来,奥杜因巨大的身躯眨眼间就被包成了粽子。
“我还真是熟练……”
他低声吐槽道,同时用规则制止了奥杜因的挣扎。
“也罢,我跟你讲讲这个故事……让你走的安详一些,也让我能痛快一些。”
后半句微不可闻,像是自言自语。
然后他便用藤蔓封住了奥杜因的嘴。
“你既然不回答,就当你默认了。”
奥杜因对他怒目而视,却无可奈何。
说完,学者抱膝坐在地上,面前是捆成了粽子的龙,他微微沉默半晌,这才开口: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和圣言者有渊源……而且不小。最初我的使命是成为‘一层庇佑’,庇佑你的选中者,以及他的选中者——也就是那个叫沐言的家伙,不让他过早离开这个世界。但后来,有个人问我是否真的愿意这样……”
他的眼神迷茫起来。
“我能理解,那个人似乎与我有同样的困扰,仿佛我们生来就带着使命……我的使命是替别人去死,而他的使命,则是遵照母亲虚无缥缈的嘱托,创造出万物,然后放弃一切,离开这个世界,或者成为它的一部分……
“那个人作为神明,亲眼看过洛坎的‘未来’,但‘未来’没有他。
“我们两个十分相似,但又截然不同……不同在于,我只是迷茫,但他,十分愤怒……他觉得母亲很‘偏心’。所以他不打算按照母亲原有的计划,也就是‘预言’行事,他要缔造一个崭新的‘未来’。
“而且,他要我加入。”
顿了顿,夏穆叹了口气。
“计划很简单,虽然说起来非常复杂。一切都早已写好,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开始和结尾时动一些手脚……他知道那个被选中者会拯救这一切,也会是他将‘窥见圣光’的机会让给我,所以他只要说服我,就能更改最终的结局……
“至于我呢……当然加入了。没有人愿意死,活着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这是个美好的世界,有爱,有恨,有温暖的情感……我曾在《黄昏纪元》体验过这一切,虽然短暂,但我不可抑制的迷恋上了它……于是,我答应了。
“按照最初的计划,我替他受难,送他去赫鲁,让他怀着负罪感拯救洛坎……后来这一切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而且是大功劳……正是在无数来源于你的自以为是的帮助下,才有了今天这一步。
“也就是说,我是这个计划的最大受益者,我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我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最后继承这一切,再消除了你,我就成了最后的、唯一的‘神’,甚至超出了当初仅仅是‘活下来’的预期目标……”
他扯了扯嘴角,叹气道:
“可是,我为什么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呢?我要是像你一样,可以肆意张狂的笑着,咆哮着,享受着统治一切的快感,那该多好啊……”
他看向奥杜因,后者此时安静了下来,巨大的龙目透露出疑惑。
“我知道,你更想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其实两把剑代表的是管理风之苍穹与暗之幽渊的权限,这是弥娅赋予最初的圣言者——那个提前窥探‘未来’,用作弊的手段看到游戏结局的人的权限,随着他创建出这两界,从而依附于在剑上。潮汐使者是管理员权限没错,但在管理员权限之上,还有更高一级的权限……
“你或许很好奇,我是通过什么方式获得了这种权限?
他微笑道:“答案你永远也猜不到……你的选中者,在明摆着有更高一级权限可选的情况下,将他自己的权限定为低一层,而将更高一级的权限留在暗之幽渊……
“所以当你取代了他时,自然获得了低一级的管理员权限。而我,作为一个与他同源的人,作为另一个‘他’,同样拥有这种选择权,于是就前往暗之幽渊获得了那把剑,从而获得了更高一级的权限。
“假如你不走进这个位面,这世上也没人能拿你怎样……但现在,这里由我说了算。”
他挥挥手,解开了奥杜因嘴部的藤蔓。
刚刚脱困,奥杜因就怒喊道:“你无法杀了我,我在赫鲁有万千信徒,篾潮人将我的烙印打在灵魂上,他们都是我的奴仆!我是不死不灭的!”
“是么……”夏穆笑笑:“可你忘了啊,你就是个弟弟啊……”
奥杜因微愣的片刻,一道身影从夏穆的剑中走了出来,赫然是老帕的样子。
“我亲爱的弟弟啊……”
塑魂者满脸微笑,做出上前拥抱的动作。
“你……是你!!”
奥杜因浑身一震,他从未想过这位老哥,因为他知道两人是共生一体的,但自己在力量上可以绝对压制他,后者也就不值一提。至于沐言记忆里的帕图纳克斯,也因为涉及到坎洛什的完整计划而被规则轻而易举的抹除了,他对此全然不知。
他或许知道塑魂者已经被沐言唤醒,可也仅限于此。
在他看来,塑魂者此刻或许就藏在卡德拉高原上,用自己的方式庇护着人类,比如为那个巨大的防护结界供能。
“是啊,是我。我们也该清算一下这笔账了……”
塑魂者微笑道。
“你不能……你也不能杀死我!我们是预言里双生的响尾蛇,我们是同生共死的!”他肆意的叫道。
“是的,我们是‘双生的响尾蛇’,无法消灭彼此……但我可以用自己封印你。弟弟,赫鲁的迷雾已经散去了,篾潮人的烙印也会随着双月的照耀慢慢褪去,只要你无法回到赫鲁,随着时间推移,终有一天,尼乌德拉会被所有人遗忘……到了那时,你会和我一起归于灵魂。”他温声说完这一切,随即对夏穆微微躬身表示感谢。
“这段时间会很漫长,但你应该感谢你的‘选中者’,他给你找了个好去处,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塑魂者张开双臂,散发出耀眼的白光,在奥杜因的咆哮声中将他彻底包裹起来。
光芒消失后,树顶上什么也不剩。
……
同一时刻,霍加斯脚下,名为松加德的人类据点里,四百名准备妥当的学员一齐接入塞拉芙。
这段时间,塞拉芙成为了培养对抗海族的后备军基地,无数士兵在这里进行基础的演练,积累对抗海族的经验。而随着无尽之海化为冻土,天空被黄沙笼罩,海族虽然消失了,但因为魔网崩溃带来的元素紊乱,无数魔兽得以进化成全新的物种,于是塞拉芙又迎来了新的使命。
眼下这四百人即是黄昏元年六月份至年末的首批半年制毕业生,他们即将面临自己的结业考试,也就是教官口中的“拯救人理之终焉之战”。
四百人刚刚接入,一头咆哮着的巨龙就呼啸而至。
看清了面前的蝼蚁后,奥杜因似乎猛地意识到什么,他回想起在《黄昏纪元》里被每周杀一次的日子,与现在何其相似!
于是他愤怒地喊道:
“吾乃灭世者奥杜因!你们应当惧怕我!
“我不是数据,我也不是虚拟的首领!与我战斗会迎来真正的死亡!我会真正杀死你们!畏惧吧!逃窜吧!凡人!这样渺小的囚笼无法束缚我!我一定会毁灭这个世界!”
一名学员头一次遇到这样霸气的宣言,不禁打了个寒战,扭头问团长:“团,团长,他,他说的是真是假?”
团长在地上啐了口,不屑道:“切,少见多怪,这可是埃里克教官亲自设计的首领,会说这种话难道很奇怪吗?你知道什么叫‘心理战’吗?不怕你笑话,上一个地下城的女性首领还曾对我表过白,说使命晚上约我在黄昏酒馆碰头,我当时就惊了,结果去酒馆白等一晚上,花掉了两个月的薪水。”
“噢噢噢,我明白了!”
学员顿时回过神,握紧武器,看向奥杜因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敢吓老子,看我不弄死你!”
“这还差不多。”
团长满意地点点头,招呼团员道:“准备一下,要上了,下一批还等着呢。”
“是!团长!”
眼见言语攻击失败,奥杜因彻底陷入疯狂,暴怒的龙息倾泻而下,每一次都能溅起一串白光……
很快,战场上就不剩下一个活人了。
“我是奥杜因,我是灭世者,你们应当惧怕我!!”
他重复着这句话,拍打着翅膀消失在天边。
结局 仅一人窥见光明
送走奥杜因,夏穆一个人站在伊莫特鲁的树顶。
树枝摇曳,沙沙的声响安静祥和,淡金色雾气渐渐升腾,在头顶的气旋引导下与彩虹桥渐渐交融在一起,如梦幻般绚烂。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到了暗之幽渊。
伊格诺斯的树心屋附近,测试员们呆呆站立着,沐言一年前离开时他们就这样站着,这期间依旧死一样寂静。
夏穆的到来打破了安静,测试员们单膝跪下,宛如迎接君王一般。
夏穆没有理会他们,淡淡扔下一句“起来吧”就径直略过,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树心屋。
正中央,依旧是那张桌子,骷髅模样的圣言者坐在原本沐言静坐的位置,正对着门口缓缓步入的夏穆,骷髅脸上分明露出一丝笑意。
“我能感受到,伊卡莉消失了,那么她的神仆也全消失了吧……”
夏穆点点头。
“那‘双生的衔尾蛇’呢?”
“奥杜因被塑魂者囚禁在塞拉芙,塞拉芙的规则虽然只是‘游戏’规则,却能完美约束来自地球的‘玩家’沐言,同时也能约束作为‘外来者’的奥杜因。他变回了那个永远不会死亡,但可以被反复击杀的boss奥杜因。直到赫鲁人彻底遗忘了尼乌德拉,就会永远失去神智,成为一段用灵魂之力写就的代码。”
闻言坎洛什叹了口气。
“归于元素,归于灵魂……呵,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怎么,终于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而非灵佣或是工具,你看起来却没一点高兴的样子?”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夏穆问。
“说吧。”
“您曾说过,在数据化的属性里,只有‘幸运’带有独特的含义。在地球,在《黄昏纪元》,只有这个属性并非随机生成且随规律增减……那么它到底代表什么?”
坎洛什笑了笑。
“你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了,竟然会思考这样深刻的问题……没错,这是最独特的属性,其实它不该被称作‘幸运’,而是‘命运’,只是所有人都期望自己拥有‘幸福’,所以合二为一就成了‘幸运’。地球与洛坎不同,即使在那儿,我也只是个‘客人’,所以我可以站在最客观的视角观察每一个地球人,因而一眼就能看到他们的过去和未来……
“一个平凡人,出生,健康长大,参加学习和工作,一生中没有遇到灾害,没有亲人突然离世,最后安详地与世长辞,这样的一生可以量化为10。假如一个人年少有为,一路平步青云,最后收获了让人眼红的财富和地位,也没有因为陷害而遭遇挫折,这样的幸运儿的一生可以量化为15。但是,假如一个人历经磨难,最后功成名就,那么他的‘幸运’甚至不足10。所以你看,它不是一个‘结果论’的象征,而是整体量度。至于幸运为0,就代表这个人一生注定短暂,或是即将死去。”
“所以沐言的点幸运……”
“那应该叫做不幸的命运,就像你一样,生来便为了替他人承受劫难,一生坎坷。”
他站起身,拍了拍夏穆的肩。
“所以当初我让你一点点剥夺他的幸运,实际上就是在剥夺他的‘命运’,唯有如此,在风之苍穹,你的权限才能高于他。后来还给他后,他会因此对你怀着愧疚。现在你的权限高过我,我无法看到你的‘幸运’,但我猜想,应该不会太低。”
夏穆点点头:“那外面那些测试员呢?”
坎洛什轻笑一声,不屑道:“他们没有幸运,他们的命运是既定的,会随着主人意志的改变而改变,不存在量化的价值。”
“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夏穆若有所思。
“没错,就像你一样。完全可以这么说,一个幸运不为0的人,才是真正的人,这也是npc和弥娅的造物本质的区别。”
“是啊,我们的伟大母亲从不干涉个人命运,就像她将自己化作这个世界一样……”
“你觉得她无私?”坎洛什嗤笑道:“无私是‘自我欲望的克制’,这违背了智慧生命的天性,我从来不认为那是什么值得赞扬的品德,相反,那是愚昧的表现。”
夏穆眼里却闪着光。
“所以,您认为自私才是正确的咯?”
坎洛什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他惊恐地转身,看到夏穆正平静地注视着他。
“你……你做了什么!”
他在心中疯狂呐喊,身体却在渐渐虚无化。
从手脚开始,一点点透明,虚无。
甚至不是消散……
消散是从大到小,再从小到无,但他仿佛从这个世界慢慢离开……成为不存在之物。
夏穆似乎听到了他心里的话,解释道:“初代造物的消亡方式——没有一个信徒,这一点您是知道的。原本您在世上还有一个信徒,即嘉顿,但他被您用天衣无缝的计划亲手毁灭了,接替他成为您的信徒的人,原本是我……但现在我也不是了。”
“不,不……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因为我与您的想法背道而驰。我认为根本就没有什么‘鸡尾酒神力’,是弥娅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你们,而你们试图逆着这个‘给予’的过程向她‘索取’,这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她用一切来教导你们身为神明该学会的奉献与无私,可你们学不会。
“倘若神明也是自私的,那么就不应该存在神明……你在时间的尽头恰恰看到了这一点,本该是唯一一个醒悟的人,却没能醒悟……”
夏穆的目光充满遗憾。
“……又或者,那个醒悟了的圣言者没有回到这个世界,而你,只是一个自私的执念,一段自欺欺人的副人格而已,所以你会留在这里,继续贯彻自己的控制欲。
“弥娅教授的‘奉献’和‘无私’,你认为那是愚蠢,抱歉,我不这么认为。我的名字、身份、脑海中的一切知识,甚至这一段生命都是从别人那里剥夺而来,但这个被我剥夺了一切的人,明明知道这一切,却还是坚持这样做,并祝福我……如果我对此没有任何波动,反而认为是愚蠢和理所应当,那么我的生命就不配‘完整’。
“弥娅说,漫长的轮回终将结束,仅有一人窥见光明……他希望那个人是我,我又何尝不希望是他呢?
“万物皆为主宰,神灵永远缄默。
“这既是预言,也是对我的指引。”
坎洛什在挣扎中彻底虚无,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然后,夏穆张开双手,象征规则的无形力量从他身体中涌出,伊莫特鲁和伊格诺斯两棵树开始疯狂生长,两个世界间的通道也被打穿,最后彻底交接在一起。
与此同时,伊格诺斯外的测试员们仿佛收到了召唤,一个接一个钻进树心屋。
“世界之舟,伊诺特亚斯号开始建造。”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底响起。
“任命编号018测试员徐福管理船体模块。”
“收到指令!”
“任命编号0测试员古嗣管理能源模块。”
“收到指令!”
“任命编号001测试员凰巫管理战斗模块。”
“收到指令!”
“任命……”
随着指令一条条下达,树心屋的测试员一个接一个消失,而原本伊格诺斯之心被移除的地方,缓慢生长出另一棵树,繁茂的枝条连接着大厅里无数垂下的藤蔓,光芒从树心延伸到伊格诺斯的角角落落,然后顺着巨大的躯干包裹住伊莫特鲁。
两棵存在了无数年的巨大灌木逐渐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相互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两界储存量惊人的魔晶矿脉也慢慢注入树心,维持着伊诺特亚斯号的建造。
指令下达完毕,机械音稍微停顿片刻,继续道:
“距完工剩余时间:184天时59分59秒”
“目标:洛坎。”
“系统中枢任务完成,自我崩解程序开启……”
“冗杂程序清理中……完毕。”
最后一声因为失去供能变得又低又长,随后树心上的光芒完全消失。
五年后,这艘满载着知识和财富的上个纪元文明遗址便会前往洛坎,消失在卡德拉高原之外的漫漫黄沙中,等待着无畏的探索者们走出结界,发现这笔宝贵的财富。
……
几乎在坎洛什虚无的同时,卡德拉高原晨风学院的据点里,昏迷许久的怀恩·加西亚终于睁开了眼。
他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下床,走出屋外。
守卫对此视若无睹,好像压根就没这么个人……
怀恩抬起头,看了眼结界外黄沙漫漫的天空,昏黄的太阳像是蒙了无数层滤布,光芒暗淡,即使是大白天,也需要亮起魔法路灯才能照明。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答卷啊……”他喃喃道:“被副人格压制,我还是太丢人了……是时候回去了,不然那个胖子该找我闹了……”
说完,他笑着像坎洛什那样彻底虚无,然后消失。
同一天,在诸族共同的主城松加德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和一件小事,大事是蔷薇大公的女儿苏利亚小姐突然神秘失踪,这件事惊动了所有人,也让松加德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戒备状态。
至于第二件,就有些无足轻重了。
曾经的塞拉芙管理员茶茶小姐在某一天回家时,在街角和一位年轻的学者撞了个满怀,等看清他的脸时,茶茶才发出一声尖叫。
“夏,夏穆先生!”
“是我。”
夏穆微笑道,眼里闪着光。
“我回来了。”
后记 I want something just like this.
08年4月1日,愚人节。
申沪市的悬浮地铁上,一名身穿黑色T恤,看不出年纪的年轻人赶在地铁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秒冲了进来,身体仿佛拉扯出一串残影。
好在正值早高峰,大多数上班族都像斑马似的站着小憩,唯有一个老花眼的大爷目睹了这一幕,可他也只察觉面前吹来一阵风,等戴上眼镜寻找来源时,那人已经走开了。
年轻人似乎不喜欢拥挤,慢慢走向车厢后半截,一路上轻巧地越过男男女女,滑溜的就像只泥鳅,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他在朝前挤。
突然,某位乘客投币切换了公用光幕的频道,从“时事·财经”切为“游戏·传媒”,著名游戏自媒体“游者无疆”正在遥远的华盛顿州采访维尔福的掌舵人加布里·埃尔,“游者无疆”社的金牌记者孟凡澄清澈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
一瞬间,原本在小憩的年轻男女都精神了。
“……诸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你们的老朋友汽水。现在是美国当地时间月1日下午五点四十四分,距离愚人节还有六小时不到,但比起愚人节,今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维尔福的董事总经理加布里·埃尔先生于四天前承诺,会在愚人节前6小时宣布《黄昏纪元》的续作《圣光纪元》的相关资料,也就是说,十五分钟后,万众瞩目的《黄昏纪元》接班人就会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诸位观众朋友是否也和我一样期待呢?接下来是发电时间,各位不要走开,广告同样精彩!感谢您对“游者无疆”的支持……”
随着SONDA的新款4D眼镜广告登场,车厢里响起一片整齐的抱怨。
“啊啊啊……续作已经跳票四年了,这四年我是怎么过的啊……”
“兄弟你是不是傻了,这才一个礼拜,也就是四天啊……”
“度日如年啊朋友……鬼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我还惦记着我的传奇战士呢,领域任务才做到第三阶段就关服了……”
“节哀节哀,我也想念我的狩猎大师了,关服前一个CD我才拿到萨芬达斯,还从情报贩子手里买了傲达威英的踪迹,我们的屠龙小分队就差一个CD就能起飞了……”
“别缅怀过去了,你们不猜猜新作是什么内容么?”
“有啥好猜的,灭世者都被我们车掉了,旧世界毁灭,新世界重启呗,话说夏老师怎么没发预言贴啊,是不是被维尔福买手脚了?他承诺的《黄昏编年史》呢?是不是鸽了?”
“怎么可能,夏老师是那种人么?又不是写游荡者攻略那个鸽子……你说说都姓夏,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就是就是……”
……
微微驻足的年轻人打了个喷嚏,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额头,然后快步钻进空旷的后半截车厢。
几乎是他刚走进车厢的瞬间,手机就响了。
打过来的是个外国号,一接通就是一串火急火燎的Fords
他把手机拿离开耳朵一会儿,直到对方安静了才重新贴回去。
“吵完了?”
“完了,你可以讲话了。怀恩让我联系你,答复呢?该死的答复呢?记者都快把主楼淹了,我拿什么跟他们答复!!”
“easy,easy……他是这么说的,新游戏是废土风格……喂,不是辐射8,也不是远哭6,是洛坎的IF线。神明都死光了,无尽之海淹了整个牧马平原,卡德拉高原变卡德拉浅滩,这时候天上开始倒沙子填平了海……我说,要是从你嘴里再蹦出一个F开头的单词我就挂了。”
“ok,ok,ok,我会注意的。”另一边忙讨好道。“不过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年轻人慢悠悠道:“文明没断层也没倒退,霍加斯山上冒出来个罩子,将人类和陆地族群全包在里面……然后你就想啊,阳光昏暗,元素紊乱,剑与魔法的技术革新,低温造就了冻土,冻土上全是什么海族的亡魂、畸变生物、海神的怨念balabala一大堆野怪……哦,他还说冻土上有个中立生物……对对对,就是那个利维坦,他和一艘海盗船是这次的谐星担当……
“还有什么人类过去文明的遗迹宝藏,一艘叫伊诺特亚斯号的文明绿洲,里面存储着元素紊乱前洛坎和赫鲁的样子,当然,等玩家从罩子里出来再找到这艘船不得个百八十年的?那时候文化早断层了,设定党也就不会计较那么多了,一切都能推给时间……
“人类大本营里有个训练装置,就是‘游戏中的游戏’,这次不用花那么多心思圆设定了,新手训练什么的鬼东西统统推给这一茬,怎么编看你,总之提高一下玩家整体素养吧……
“还有……
“……
“大概这些吧,都是猛料,你兜着点说,别一口气说完了,小孟是自己人,他会帮你把控节奏……什么?服务器?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去帮你拿么,记得先把钱打我账上,我天朝土地辽阔,我大老远跑一趟挺不容易的。”
又唠叨了几句,他挂断电话,转而拨给另一个号。
这一次声音就温柔多了。
“人你接到了吧?”
另一端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像只猫的爪子,挠的人心里痒痒。
“昂,我之前不信你说的,现在信了……这姑娘一个人就能把S.I.A和门萨社的人拉一块A了,要给她一把合适的剑……啧啧,恐怕你也不是对手。”
“饶了我吧,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蔷薇大公’,还是IF线里的强化版,鬼知道是什么级别……记得给她换一身合适的衣服,别穿得跟cos一样……”
“知道啦~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人我已经带到医院楼下了。”
“那我们的‘救世主’呢?他总不能躺在床上迎接女主角吧?”
“放心,惠惠四天前就去找他了,她说自己从没想过,稳稳压自己一头的夏老师竟然也是帕拉雷斯综合征患者。”
“她难道不应该释然么?输给这种对手不冤。”
电话另一头哂笑了声,“情况不一样,帕氏综合征对我们这类人而言是宝藏,但对一个家境一般且不知如何挖掘‘宝藏’的普通人,那简直就是噩梦了,所以惠惠更自闭了……她说他的身体机能几乎被完全损毁,早就错过了最佳化解时间,别说像她一样慢慢恢复行动能力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通过后天治疗站起来,但体质就别想了,再怎么也不可能超过5点。”
“我想他不会介意的。”年轻人笑笑,“以我对他的了解,那是个很知足的人。更何况,你这不是给他带去一个最强保镖么……嗯,我到了,马上出地铁站。”
“好。”
……
几分钟后,年轻人来到英理医院楼下,远远就看见了一身暗红色风衣的女伴。
说实话,她穿的这么女王范儿,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她边上还站着一个女孩儿,五官精致,一头金发看起来像是混血儿。只不过她似乎十分紧张,目光如隼,警惕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似乎生怕那玩意儿冲出道路朝她撞上来,装饰用的手提包都快捏烂了……
三人汇合,没做什么寒暄,径直踏入医院大门,前往住院部的74层。
70层往上的区域涂着象征“长期病患”的蓝色,女孩被科普了不少知识,正望着那一抹蓝色发呆。
“沐言他……就住在这种地方吗?”她突然喃喃地问。
男女对视了一眼,男人接话道:“嗯,他的前十九岁都在这儿度过,准确来说是在那张病床上,从未下过地。”
他本以为对方会流露出其他什么情绪,可谁知女孩儿听完这句后突然松了口气,仿佛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那……那就好……”
“唉?”
“不不不,我没有庆幸的意思,只是觉得……觉得……”女孩儿似乎有些紧张,激动的脸都涨红了,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来替她说吧……”女人摸了摸女孩的长发,笑道:“既然十九年时间都住在这儿,那么想必就不认识其他姑娘吧,那么就没有青梅竹马之类的吧?这样一来,也就没了天降系对阵幼驯染的狗血故事,更不要说什么跨越时空记忆交错的‘天降系幼驯染’了……”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真不愧是苏小姐呢。”男人无奈地移开目光,撇了撇嘴。
叮,电梯门打开,只听见嗖的一声,仿佛疾风掠过,电梯里瞬间就少了一个人。
“我觉得你低估她了……这个起步速度我都够呛……”
男人一边抠耳屎一边拿出手机,开始低头找歌。
“让来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老歌作为bgm……”
……
另一边,病房里,沐言正在别人的帮助下蹒跚学步。
“别急,慢慢来……”
一个英国人打扮的银发绅士不禁笑道:“难得能看到你这样笨拙且慌张,我真想把它拍下来。”
要换做以往,面对这种揶揄沐言绝对少不了反唇相讥,并且他手里怀恩的黑材料一抓一把。
但现在,年轻的学者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练习上,根本不在意怀恩在说什么。他紧紧抿着嘴唇,艰难维持着平衡,迈出缓慢但坚定的步伐。
突然,走廊里仿佛刮过一阵风,沐言也如同感觉到什么,怔怔地抬起头,目光看向右手边的窗户。
晨曦透过纱窗,照亮了少女的轮廓。金色的马尾在光芒中闪着黄金的色泽,被微风轻轻抚摸着。
“苏利亚……”沐言喃喃道。
少女没有回答,她早已泣不成声。
“去拥抱你的新娘吧,我的老朋友。”怀恩轻声提醒道。
沐言点点头,迈开笨拙的步子,颤颤巍巍向前走去。
第一步……
第二步……
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出全身力气,短短五米走完,沐言已然大汗淋漓,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终于,年轻的学者来到少女面前,他伸出手,紧紧抱住了苏利亚。
抚摸着少女柔顺的头发,感受到她的身躯微微颤抖,沐言眼里同样闪着光芒。
“谢谢你,苏利亚。
“谢谢你赐予我勇气。”
这时,随着两个迟到的家伙步入病房,也适时的带来了BGM。
“
I'vebeenreadingbooksofold
“我曾饱览古老的书籍”
Thelegendsandthemyths
“那些传说与神话”
Achillesandhisgold
“阿喀琉斯和他的战利品”
Herculesandhisgifts
“大力神与他的天赋”
Spiderman'scontrol
“蜘蛛侠的控制力”
AndBatmanithhisfists
“和蝙蝠侠的铁拳”
AndclearlyIdon'tseemyselfuponthatlis
“显而易见我未能名列其中”
Butshesaid,here'dyoua
ago?
“她说,你想去何方?”
Homuchyoua
arisk?
“你能承担多大的风险?”
I'mnotlookingforsomebody
“我并不渴求”
Withsomesuperhumangifts
“那些超人类的天赋”
Somesuperhero
“那种超级英雄”
Somefairytalebliss
“那些童话般的天赐之福”
JustsomethingIcanturnto
“只是一些我能力所能及的事情”
SomebodyIcankiss
“吻到我爱的人就好”
Iantsomethingjustlikethis
“我想要的不过是这些”
……
歌声中,少年与女孩紧紧相拥。
(全书完)
新书《永夜之潮》已发
也许一个养了许久没宰的读者朋友突然看到这四个字会一脸懵逼
“what!???”
“这破书养着养着就tm完结了?
“不会是作者烂尾跑路了8!这个该死的家伙!!”
嗯……我只能说,爆更9章然后完结其实是把以往摸的鱼积攒了起来……而且,我也想让追更的朋友睡个好觉啊!
结局还算圆满吧?
洛坎多一人又少一人……预言完美实现……所有的因果报应也都一一交待了,基本合家欢。
嗯,我觉得行了。【确信。
这书签合同时我预估了220w字,现在看来有10w的出入。
严格来说,赫鲁卷写得略长了,那段脑子不太灵光,能挤出不少水来。
而在原本的计划中,结局卷本该有好几场壮烈的战役,就跟第五卷格雷泽老师一样。沐言杀上萨弗隆也本该很悲壮(嘉顿方的悲壮)……
一来我心软,没舍得让沙恩斯死(可能是谐星之力护体)。二来写了一两万字,但自己读起来不是那么回事,索性删改了,因此看起来略微仓促。
三来,我也写的累了,身心俱疲那种。
所以总体来说,还算完整,但需要改进的地方同样很多。
情节上有些没来得及说,实在没地方插进去了,所以说得很隐晦。比如“两个坎洛什”。
其实有老徐作为铺垫,有沐言和夏穆两个人的猜测,有结局里那个人的自言自语,大家也能猜到不少,就是人格分裂,类似老徐那样。
坎洛什看到结局,压制住自己的贪欲,拯救人类,直到备份发往地球之前他还都好好的,但发备份这个过程里,他被奥杜因袭击,洒脱的那部分和备份一起去了地球,想不开的那部分留在了洛坎。
但因为他一开始就“看到了”整个过程(备份发往地球,沐言穿越,然后blablabla),所以夏穆听到的“蛊惑”实际来自于副人格。
但副人格不知道,他的蛊惑和夏穆的自我醒悟也是“必经之路”。
总之,路只有一条,压根就没有所谓if线。
然后关于怀恩这个人,以及他为什么会找维尔福的g胖做游戏,后记里那对男女是谁,以及他们口中的“惠惠”等等一系列……作为补充,可以参照另一本埋了无数坑的《黯夜行》。
好,既然说到了这本书,那么就来顺理成章说说前因后果以及对未来的规划。
长求总就是,会有新书,但不是《黯夜行》,那本书作为番外性质会一点点摸完,而且不收费,但那就猴年马月了……
然后来展开讲一下。
其实我这个人写东西的目的性很明确(说白了就是自嗨),《黄昏》也是。
虽然过程艰辛了点,但一些关键节点都没有因为外力而崩坏,这就够了。
你要问这样做的下场,那自然就是成绩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可你要问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爽吗?其实一点儿都不。
嗨吗?用键盘敲个几万字从来都不能算“嗨”。
所以答案大概是问心无愧吧。
我以前很喜欢一个作者,很喜欢他早期一本相对晦涩,而且不那么‘爽’的书。尽管那时我沉迷爽文,可每当读到那本书,看到他花大篇幅写一个被人喷“喂屎”的失败之后,都觉得有些其他东西在里面。(虽然后来他也妥协了,开始写‘战无不胜’的桥段。)
后来阅历丰富了些,爽文无法满足我了,我便开始读一些相对‘深’的东西,开始读之前无法欣赏的悲剧,渐渐发现了一些‘共性’。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以前无法命名的那种感觉,可以称为‘深度’。
这种共性,或说深度,无法用‘好’和‘坏’进行简单的二元评价,它因人而异。
对阅历足够丰富的人来说,这是无病呻吟。
对见识浅薄的人来说,这是单纯喂屎。
只有对处于成长期,并在缓慢进步、塑成三观的人来说,这是肥料。
既然是肥料,那么注定有好有坏,成分驳杂,但是这一瓢泼上去,但凡能有1%的营养被吸收,对这个个体而言就是好的,有收益的。
所以我很崇尚这种‘共性’,这种‘深度’。
但是等到自己进行文字输出时,我才发现,想要从贫瘠的文字中提供给人同样的深度,这就是个技术活了,尤其是在这个传统作家不受追捧的年代,如何在商业写作中夹杂‘私货’,不动声色地将‘深度’融入,这就非常非常难了……
我第一喜欢的作家蕉大如是,我第二喜欢的作家觉老师如是……而我离他们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要走,所以仍需学习。
(所以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更新慢了吗?)
咳,扯远了。
《黄昏》和他们的作品自然远不能比,我只能说,做人要用于尝试。
但是起点上绝大多数作者都不敢。
为什么?
因为这一步是深渊啊朋友!
真的是深渊,不骗你们。
写的累也就算了,还要被喷。喷完了就没人看,到最后连个喷你的人都没有,那书自然就太监了。
所以这种书的名声都不大好,因为写着写着就没了。
所幸我坚持了下来,这一路虽然艰辛,也让我酝酿了很多抱怨,可等到最后,回首望去,反而有种淡淡的成就感,不值一提的抱怨也就烟消云散了。
用一位前辈的话来说,就是“辛酸不足道,快乐不必言”,可我做不到他那么潇洒,还是得说两句。
起码我给别人带去过思考,起码我让这本书有了点嚼劲,这就够了。
至于我为什么一上来就要做如此不讨好的事……因为我怕,怕的要死。
我害怕如果不这么逼自己,以后就不敢这么写。
如果这不是处女作,如果我打从一开始就冲着推荐、收藏、订阅,恐怕会辗转于黄金三章和完美设定,接着沉迷求推荐和py,逐渐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甚至忘了自己最初“讲个好故事”的初衷……
那样才是真正的迷失自我吧。
人在什么时候胆子最大?
一无所有的时候。
所以我坚持在扑街时将这本扑街作写完,哪怕没几个人看也要认认真真写完,给自己一个交代。
唯有如此,假如日后我堕落了,沉沦了,也能望着这本书聊以**……
这就够了。
反之,要是以后发迹了,被人喷“只会写爽文”,我还能指着这本书做遮羞布!而且大言不惭地说,“我也尝试过啊!可惜扑街了啊!”
想想就很爽啊!
咳咳,扯了这么多,再回到一开始说的‘目的性’。
《黄昏》的目的是什么?讲个好故事。
写第一章时,我就找到了《somethingjustlikethis》作为ED,以此确保这个故事完整,现在看来,我做到了。
那么写《黯夜行》呢?
解压。
简单吧?就是写着玩。
那本书起初写的非常放肆。写那本书时,我脑子里有什么想法就写什么,披着网游的皮,尝试了无限流的写法,还尝试了侦探小说,以及数据流、装逼桥段blablabla一大堆,总之是个大杂烩。
但也因此,那本书写的不伦不类。
网文切忌驳杂,比如你给想看科幻的人看玄幻,他会骂你毫无逻辑,是神经病,冲着玄幻来的人又觉得你罗里吧嗦扯犊子,也骂你是神经病。
所以那本书起初就是试验田,没抱着上架的目的,甚至是没想过会签约……
可事实却是,它比《黄昏》更受编辑青睐。
于是问题来了,越写压力越大,越写我越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正好那段时间《黄昏》的稿子攒的差不多,我就回来了。
还是专一一些吧。
现在这本书写完了,这个故事也告一段落,《黯夜行》的故事也暂时不会写了,因为偏离了初衷,解不了压。
等我有余力用它来‘解压’,想怎么写怎么写时再继续吧。
接下来会写另一个构思了许久的故事,当然,首先还是得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在挫折中成长进步blabla,总之很官方的那一套。
但其实说白了就是摸鱼,你看什么恶魔五月哭,什么8.15,什么自走棋,什么远哭6……是吧。
咳咳,当然,新书还是会有的,奇幻题材,而且偏向轻松一些。
我再也不写阴谋诡计了,我要做一个没有节操的人。
嗯,就这样,以上,再次感谢诸位的陪伴,我们新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