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战火起
屋子里一股檀香的香气绕梁不绝,冲撞着安小楼的嗅觉,他的手心渐渐的沁出汗来,因为自打火机熄灭之后,帘子后的女人便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她不开口,安小楼自然也就无话可说,室内于是乎就这样沉浸在可怕的寂静里。
良久,帘子后的女人终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依旧透着冰冷与不屑,由此安小楼便觉得她与她的那些虔诚的部下们不同,一股熟悉感,再加上这股特殊的感觉,让安小楼心头疑虑重重。
“你必须死。”那个女人这样说道,“你若不死,绮儿便会堕入地狱。”
“绮儿?”安小楼一愣,这个名字于他来说并不熟识,但是却又似曾相识,自然而然的他联想到了他的七儿,只不过七儿是他为那个苏州河畔的小乞丐取的名字,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无人知晓这个秘密,那么眼下这个女人口中所说的绮儿又是谁呢?听名字便知是一个女孩儿,会是七儿么?安小楼的心咚咚的剧烈跳动着,他的面色开始泛红,那是激动的表现,只是他强压住了这种激动和兴奋,告诫自己不可抱太大的希望,否则紧跟其后的失望会击溃他的心神。
安小楼的反应似乎也让那女人很意外,她顿了顿,又说道:“我们拜火教自创立以来,便以公平著称于世,真神不会错判任何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你是否为我神阿胡拉转世,稍后一试便知。”
“我可从未说过我是阿胡拉,我跟他不熟。”安小楼嘴角露出个坏坏的笑来,“我跟胡辣汤很熟。”
“哼!休得信口雌黄,别人吃你这套,我却不吃。”那女人冷冷哼了一声,便叫了门口的女人过来,依旧是叽里咕噜吩咐了一通,具体说道是什么安小楼也不清楚,然后那红衣女子便又带了安小楼下去,一路上对他简直是敬畏有加,到了楼下时又恭恭敬敬的将安小楼移交给了之前送他过来的两个红衣男子,四个红衣男女凑在一堆,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不时的还向一旁的安小楼投来一个敬畏和崇拜的目光,于是安小楼昂首挺胸,拿手掌抚了抚自己的寸头,冲那两个女人眨巴眨巴眼,虽然他的电波不是太强,但是那两个女人还是羞红了脸。
安小楼又被送回了关押他的房间。
房间虽然还是老房间,但是里面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套整洁的火红色上等丝质衣衫被叠放整齐放在床头枕边,床上的被褥铺盖也都被换成了新的,屋子里还点起了熏香,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木质燃烧的香味。在床头多了一个大木桶,木桶里透着丝丝雾气,这些虔诚的拜火教徒居然连洗澡水也替他烧好了,有信仰的人就是好,做事虔诚认真,而且还很自觉。
那两个红衣男子将安小楼送回来之后,便又伏在地上连跪带拜,叩头离开了房间,少顷一个男子进来,结结巴巴的用生硬的汉语对安小楼说道:“我是大家推选过来伺候阿胡拉洗澡的,还请真神宽衣。”
公共浴室安小楼小时候经常去,非常小的时候,跟着母亲去女澡堂,看众多阿姨们光溜溜的泡在池子里洗澡,大一些了便跟父亲一起,这裸男裸女,他也见识过不少,但是像这样被一个男人伺候洗澡,他还是接受不来的。
“不用了,真神洗澡的时候,不需要别人伺候,你去门口帮我站岗放哨即可。”安小楼被那些精力旺盛内心充盈的家伙们折腾了一整天外带一个晚上,早已浑身脏兮兮臭哄哄了,此刻的确是需要好好的泡个热水澡,如果在泡澡之前能先来个淋浴就好了,只可惜淋浴什么的,永远都只能是个梦想了,纵使他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在这个年月里造出个热带雨林花洒来。
既然神都这样说了,那个红衣男子也只好遵从,等他出去之后,安小楼将门闩落下,他的心思可不轻,得防止洗澡的时候有人进来偷东西,ZIPPO现在可是他的救命稻草,况且今天早晨起床时,他可是把那件珍珠衫给穿在了里面,别说,还真的很清凉。
脱了衣服,安小楼进了浴桶,里面居然还被人撒了花瓣,整个浴桶里一片雾气氤氲,看起来古人真的很会享受。就在安小楼洗澡的时候,他听到了屋顶上的瓦片咔嚓一声响,这响声他很熟悉,绝不会是梁上的耗子屋顶的野猫,那是人的脚步声,有谁在屋顶踩断了瓦片,又或者正揭开瓦片向里面偷窥,会是玉玲珑么?安小楼慢慢的朝身上撩着洗澡水,假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事实上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了头顶。
安小楼在静静地等待着,可是让他意外的是,那声咔嚓过后,屋顶便再无动静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刚刚从桶里爬出来,安小楼拖着疲倦的身子向大床上走去,折腾了这么久,该好好的睡一觉了吧?安小楼心里想着。
好事多磨事与愿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些词汇用在安小楼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的手还没触碰到床沿呢,房门就被敲响了,门外传来虎爷的声音。
“阿胡拉,请开门。”虎爷依旧是粗声粗气的,不过对安小楼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现在居然会用请字了。
“神也是需要睡觉的。”安小楼无奈的穿上衣服,拉开了房门,冲虎爷无奈的说道,“你们不睡觉么?神可是困了。”
“这里可不是我说了算,就算你真的是阿胡拉,在这里也要听长老的,谁让她是圣姑的师傅呢?”虎爷嘀咕着,“跟我走吧。”
“去哪?”安小楼紧接着问道,“圣姑呢?”他知道圣姑便是七儿,这么说帘子后的那个女人是七儿的师傅?这么说那女人口中的绮儿就是七儿?安小楼彻底的兴奋了,疲倦一扫而空,两眼炯炯有神,他一把抓住了虎爷的肩膀,眼睛盯着他,企图在他的脸上寻找答案。
“走吧,去了便知。”虎爷说道,“你们两个,保护好阿胡拉,若是给人劫了去,便再没有阿胡拉了。”
外头站着四个红衣男子,一听到虎爷这么说,便一个个紧张又谨慎起来,将安小楼团团围在中间,似乎生怕忽然来个什么人将自己的真神劫走一般。
安小楼心里暗自咒骂着虎爷,他这一招还真是灵,这些笃信教义的虔诚教徒们也许不会为某个长老卖命,但是他们却会为自己的信仰流血,这样一来,就算是玉玲珑来了,也许也要大费周章了,这座宅院不知道有多大,黑黝黝的院子里也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拜火教的教徒,虽然玉玲珑武艺高强,但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掌啊,想到这里,安小楼决定还是把希望从玉玲珑身上撤回,他要忘掉屋顶上的咔嚓声。
这一次是虎爷亲自带队,四个红衣男子将安小楼护在里面,向另一处院落走去,不同于之前的那条路,看着曲里拐弯的模样,似乎是通往一扇门,莫不成他们要转移?安小楼多留了个心眼,暗暗记下了沿途的模样。
夜色深沉着,似乎已是夜半了,此刻外头却依旧有些嘈杂,越是接近院墙,就听的越清楚,脚步声,低语声,甚至还有车轱辘的声音,安小楼被外面的动静给弄的有些糊涂了,外面到底在发生着什么事?这个时候应该是全民就寝的时刻啊,难道当真是发动了军民来搜救他么?应该没那么夸张吧?安小楼自问还没重要到那种地步。
这里果然是后院儿,院子很宽敞,后门也很大,足够一辆马车进出了。宽敞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大都是寻常百姓打扮,少数人仍旧穿着象征火焰的大红色衣衫,除了人之外,还有三四辆轻便马车,马已经被套好,随时准备出发了,他们是要去哪里?安小楼狐疑的停住了脚步,不愿再走了,而虎爷似乎也没有催促他的意思,他回头看了安小楼一眼,便大步向前走去,人群里站着一簇女人,不多,约莫有十来个,安小楼在那簇女人中看到了一个气质十分别样的女人,她正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而虎爷正是向她走过去。
这女人给安小楼的感觉很熟悉,很快的他便知道这是谁了,七儿的师傅不是么?安小楼远远的望着他们,虎爷正毕恭毕敬的跟那女人说着什么,不时的还比划着动作。
“七儿呢?她不在这里么?”安小楼心里想着,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那次绑架事件之后,七儿应该一直没离开过苏州府,她一直就呆在自己的身边,安小楼又激动了。
“外面怎么了?”安小楼听到身边有两个人在小声的聊天,幸运的是,他们似乎说的还是汉语。
第231章 离开
“外面怎么了?”
发问的是人群中的一个身穿灰色短衫的男子,这人也不过三十出头,一副平民百姓的打扮,若是将之放入街心,不多时便会淹没在芸芸众生中,不能寻得,这世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这样的。
“打起来了,两个王爷。”另一个人低声回答。
接下来他们两个人又叽叽咕咕的说了些什么,但是安小楼一句都没听到了,一来是他们两个的声音又放低了许多,二来是安小楼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
打起来了,两个王爷。这说的是燕王和岐王么?安小楼心里暗暗揣测着,若真的是那两个王爷,那么此时苏州城定然是乱糟糟一片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安小楼数次听到高墙外嘈杂的声音了,打仗了,最慌的便是百姓。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沉重的后院大门便被打开了,外头是一条小巷子,这样一条巷子平时肯定是鲜有人会经过的,尤其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可是在门打开的那瞬间,安小楼却发现有三五个人正背着包袱推着小车从门前经过,他们也都是行色匆匆,甚至都没向突然打开的大门里张望一下,可见其心忧程度。
门打开之后,便陆续有院子里的人走出去,男女结伴,扮成夫妻亲属的模样,混入了门口不时经过的人群之中,不知往哪里去了。这些事情在安小楼看来,是那么的诡异,他搞不清楚眼前这些拜火教的人究竟是要做什么,他只记得,貌似拜火教与岐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而虎爷依旧在跟那女人说着什么,安小楼耐心的等候着,此时此刻,他的心反倒不那么慌张了,就是有些担忧,他担忧三好和玉婷,担忧山塘街,还有那个搅的自己心慌意乱的谢如烟,甚至还有出了个骚主意的鲁知秋,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刻,唐尔正和周康是否会记得帮她们几个柔弱的女子一把。
“千万不要真的打起来啊!”安小楼在心里祈祷着,他在这里的人生刚刚有所起色,生意也上了轨道,这战火一起,便会将其心血全部付之一炬了。
排在安小楼前面的人,陆陆续续的都自后门出去了,最后便只剩下了一辆马车,十几个红衣人,还有那女人和虎爷。
前头有人吆喝了一声,于是便有红衣人簇拥着安小楼走上前去,来到了那女人跟前。女人面上蒙着薄纱,这薄纱可与那帘子不同,只有薄薄的一层遮在她的脸上,虽然容貌看不甚清,但是伊稀可以辨识出她的眉眼来,那眼那眉那唇际,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安小楼一见到这妇人,心中就是一惊,她与七儿长得居然是那般的相似,母女相似也就罢了,师徒怎么也会相似么?
但是安小楼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便被塞进了那辆马车,该死的虎爷在安小楼进车厢时,还在背后飕飕两下点了他的穴道,安小楼想要转身骂他时,却发现是嗓子也发不出声来了,身子也转动不了了。
被点了穴之后,安小楼便动也不能动了,最后还是两个教徒上前来将他扶好坐正,然后把车帘子放低,没多久,安小楼就觉得马车晃动起来了,起初的时候晃得很轻,路很平坦,后来便开始剧烈的晃动,未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再次见到天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这里是一处荒野民宅,不知位于何方。
古旧的二层小楼矗立在山林下,背后是漫山遍野的竹林,安小楼极目四望,在他目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没有发现第二座建筑物。
“这下完了,被拉到了这鸟地方,连个消息都放不出去了。”安小楼心里想道。
就在车停下来之时,二楼的一扇虚掩的窗户后,一个蓝衫少女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透过缝隙观望着,当她看到安小楼被从车厢里抬出来时,蓝衫少女的眼神倏地变化了,似温柔,似怨恨。
这座木楼前是一处三四分地大小的开阔地带,没有一草一木,地面的泥土都被踩实了,成为硬硬的路面,在这片开阔地带的中央,架设着一个木头架子,架子上堆满了木柴,约莫有三四平方米大小,高高的木柴堆了两人多高,不知道为什么,安小楼一见到这木柴堆,心就哆嗦了一下。
“这些家伙不会是要把我焚了吧?”安小楼心里暗暗想着,“这是极有可能的,火神应该是不怕火的吧……”安小楼心里后悔装神弄鬼了,这要真的被弄到火堆里,他不变成烤乳猪才怪了。
虎爷上前来解开了安小楼的穴道,皮笑肉不笑的冲他说道:“阿胡拉,今天晚上就看你的了。”
“你们还等得到今天晚上么?”安小楼横下一条心说道,“苏州城都乱成那样了,这里应该也很快就不太平了吧。”他又环顾四周,这里实在是一处隐蔽的所在,背山面水四处竹海,周围又没有什么人家,就算这些人在这里举行个烧烤爬梯都不会有人发现的。
虎爷愣了一下,显然他对安小楼知晓打仗的事感到很意外,但是很快他就将这股神情掩饰了起来,笑着说道:“阿胡拉,你是天上的神,这人间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
安小楼翻了他一个白眼,不搭理他,只是抬脚就要往屋里走,太阳当空,烈日炎炎,虽说有山有竹,还是抵不过这热浪滚滚,他想到过清凉的地方躲避一下。
“唉!”虎爷伸手挡住了安小楼,“阿胡拉,这里可不能随便乱闯啊。”
“怎么,你们把真神给请来就是为了给他烤太阳?”安小楼冷冷说道,一边拿手推开他的手,径自彷若无人的走入了房内。
这楼下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透过了窗户缝隙,飞入了楼上,钻入了蓝衫少女的耳中,她听了安小楼的话,眼神里先是落寞着,接着便自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这人,还是这般油嘴滑舌。”
第232章 访客
仗还没打起来呢,这苏州城里就已经乱的不像样子了。
起先是守城的两个当兵的在大排档喝酒的时候聊天,聊到的内容被大排档的老板听到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的,整天街的百姓便都知道当今圣上的一个儿子造反了,而且这个造反的王爷距离他们还很近,就在几百里开外的金陵城里,然后就有一户人家拖儿带女往北上避难去了,这一下就好比是往一池平静的湖水里丢下了一颗石子,泛起的涟漪顿时就波及整个湖面,大家伙是宁信其有,莫信其无,一天不到的时间里,便有半城百姓离开了苏州,而沿途所遇到的指引百姓撤退的衙差更是让他们深信不疑——朝廷生变了。
苏州府衙。
文中信已经被眼前的事弄的焦头烂额,苏州城的守备军队只有三百人左右,加上衙门里平时办事的差役也不过四百多人,这是目前他能够调动的所有人手,虽然朝廷在苏州设了镇守使,但是在朝为官几十年的文中信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是决不能去找镇守使的,因为那人究竟站在谁的一边,还得两说呢。
“文大人。”唐尔正匆匆赶来,他此时的打扮已经从一介书生变成了儒将,腰间佩带着的宝剑很好的解释了这一点,唐尔正在这苏州的官员圈子里,也算是一个不羁的年轻人了,可是今天他却穿戴整齐,一身官袍,而且佩戴了宝剑,行色匆匆,眼神焦灼,还未到大厅,便开口说话,“这城里的百姓,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整个苏州城,如今只剩下了一些老弱妇孺。”
“嗯!”文中信此时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双脚垂悬在脚踏上,一手抚着太阳穴,努力的把混乱的脑子理顺,“城防都布置好了么?”
“都弄好了,另外还募集了一批民勇,盐帮有三百多人,漕帮有三百多人,另还有和胜会的,那是安贤弟他……”提及安小楼,唐尔正的声音便低沉了下来,已经是出事的第二天了,原本他们打算倾尽全力去寻找安小楼的下落,可是恰逢此时,岐王叛乱,一切便都乱了套了。
“唉,小楼他……”文中信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无论安小楼有多么大的能耐,他也只能先紧着朝廷里的大事来办了,“吉人自有天相,希望他能够安然无恙,尔正,城里的所有客栈酒馆你都要搜寻一遍,务必查找到八爷的下落,还有,从今天起,城门一律紧闭,实行宵禁,着令下去,还留在城里的百姓,对各家的存粮都要仔细的打算着吃,苏州离金陵很近,说话间叛军就会打到这里,对城外的那支军队,也要多加留意了。”
“大人,我明白了。”唐尔正躬身说道,他是个文官,原本不懂带兵打仗,但是忽然这样一天到来了,他也募得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份临场应变的魄力,望着文中信如雪的发丝,他的心生生的抽痛着,这么多年来,他跟随在文中信左右,两人虽是上下级关系,却已经情同父子,唐尔正心里暗自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了文大人以及家眷的周全。
“文大人,有客求见!”一个皂隶从外面匆匆而至,跪伏在地上毕恭毕敬的禀报道。
“客?”文中信和唐尔正俱是心头一震,这危急时刻,会有什么‘客’来求见呢?
文中信并不说话,唐尔正替他开口了。
“来者何人?可曾询问清楚?”唐尔正问道。
“启禀大人,来的是一个游方的江湖郎中,原本小的是要把他轰走的,可是他却说……”皂隶有些支支吾吾了,“他说若是不能见到文大人,我们都会后悔的,他说是京城文大人的一位故交老友托他带来一封信,那封信我也看过了,确实是给文大人的,小的要转交时,那人说只能由他亲手交给文大人,故此小的不得不来禀告。”
唐尔正看了文中信一眼,老大人的眼睛清澈无比,可见此时他的心思十分的清明,对于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并无任何的恐惧,在这局势不明,草木皆兵的时刻,文大人没有着手安排家人逃离,却布置了人手去疏散百姓,就凭这一点,唐尔正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了,只是国难当头的时候,他心里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安小楼却有着无比的愧疚。
“带他进来吧,尔正,你去把小楼的家眷都安置一下,莫要等他回来,寒了心。”文中信叮嘱道。
“是,大人!”皂隶应声退去。
“大人,安贤弟的两位准夫人俱已安置妥当,现在都在史家等候消息呢,两位弟妹都是明事理的人,还请不必忧虑。”自从得知战火将至的那一天起,唐尔正便率先将三好父女以及谢如烟给安置妥当了,这种时候,能进入史家是最保险不过了,城守住了是最好,若是城破,也不至于走散了。
正说话间,一个身穿灰衫手持幡旗肩头背着一个书箱的中年人迈步走进了院子,他方脸阔耳,唇际留着寸许的胡须,神色怡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站在院子中,操着一口金陵腔高声道:“此宅坐拥龙爪,乃掏心之相,不祥,大大的不祥啊!”
文中信和唐尔正俱是冷冷的看着这个人,心中也明白此人是何来历了。
那灰衫人说完之后,便等候回答,可等了半天,却发现无人应答,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也无人能请他入室喝茶,他只好讪讪的凑近了厅堂,自报家门:“在下金陵朱半仙,求见文中信文大人!”
“哦?金陵来的?”文中信缓缓开口道,“朱半仙?我文某人在金陵也有些许故交,却没有一个叫什么朱半仙的。”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别说让那灰衫人进屋喝茶,就连好言好语都没给他一句。
“咳咳!”朱半仙自进了屋子,向文中信拱手道,“也许我朱某人的名字不起眼,但是御前侍卫统领兼京畿镇守使刘大人您总是会认得的吧?”
文中信的眼皮子跳了跳,这朱半仙所说之人,文中信自然是熟悉的,这个京畿镇守使刘大人,其名乃刘松人,多年前曾是他身边的一个守卫,因武艺高强,多有立功,被文中信推荐给了皇帝,而这个刘松人也不负所望,十多年来从一个御前侍卫,步步高升,先是做了侍卫统领,后来更是手握京畿守备军的军权,虽然职位并不算太高,却也算得上一个实权人物,这许多年来,他感激文中信的知遇之恩,逢年过节,定会备礼送来,隔三差五还会捎一封信来问安,可是近半年来,刘松人渐渐的疏远了文中信,书信少了,问候也少了,近两个月来他已经是音信皆无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文中信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哦?”文中信端起茶杯来,掀开盖子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缓缓说道,“刘松人与你又是什么关系?他若有话要对我讲时,大可差人来送信,何必托给一个江湖郎中呢?”
“呵呵,这是我与刘大人之间的私事了,闲话少说了,小人这里有封书信,还请文大人过目。”说着,那朱半仙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唐尔正大步走上前去,接过书信掂了掂,然后递给了文中信。
文中信接过信,并未拆来看,而是放在了一边,继续喝他的清茶,同时问道:“朱先生,你既是江湖郎中,却又为何取了个神棍的名字呢?”
“呵呵,实不相瞒,在下既是郎中,又是相士。”朱半仙摸着他的胡子,笑眯眯的说道。
文中信的脸上漫无表情,他说道:“朱先生,还有事么?”
这已经是明显的送客之辞了,那朱半仙也是绝没想到文中信会有此一说,他脸色不禁大变,说道:“文大人,书信你尚未拆开来看,也未曾给我一个答复,朱某人纵使是想要离开,也不能够啊!”
“这书信我自会看,只是不是现在,若那刘松人还有话要你转告时,你不妨直说吧。”文中信说道。
“好!不愧是文大人,那么小人便实话实说了。”朱半仙的脸色一凛,沉声说道,“岐王爷,哦不,现在应该是称呼皇帝才对了,陛下登基,这件事想必文大人已经知道了,在新帝登基的过程中,刘大人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他也知道文大人您与太上皇的交情颇深,怕您不肯向新帝称臣,而日夜为您担忧,如今大军压境,直指苏州,还请文大人识时务,做俊杰……”
“放肆!”文中信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杯丢到了那朱半仙的脚下,整个茶碗碎成了粉末,他腾地站起来,脸色铁青,望着那朱半仙说道,“两军相对,不斩来使,你是刘松人派来传话的,我不杀你,但是也请你带个话回去,你告诉那刘松人和他的主子,人在做,天在看,陛下的江山,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
第233章 仪式(一)
竹楼从外面看来时,并不算太大,可是走了进去,安小楼才赫然发现,这里还真他妈的大。
“又被关起来了,有这么对待真神的么?”安小楼翘着脚,躺在一张竹床上,不过不得不说窗户打开后,时不时的有一股凉风窜进来,再加上这里背山面水,这竹楼就是一个天然的空调房,温度宜人,再加上他身上所穿的珍珠衫,这一整天他都不怎么觉得热。
这座竹楼有两层那么高,乍一看并不太大,可是走了进来,却发现走廊幽深,尤其是站在走道里,看着后面幽深的大山,更是有一种空旷的感觉,安小楼一路走来,暗暗计算下,竟然发现这里有几十间房屋之多,他心中不禁暗自吃惊了,看得出来,这里是拜火教在江南的一个小窝了。
一直到他们把安小楼‘妥善’的安置在这间背阴的小屋里,他还是有些想不通,这几天发生的事,有太多让他想不通了,在借助ZIPPO逃脱了杀身之祸后,安小楼开始担忧了,他不知道这样成神的日子还能混几天,他知道自己必须早作打算了。
由于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安小楼实在是不知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他从床上起身想要拉开门到走廊透透气时,却看到了两个红衣人正一左一右站在他的门旁守候着,虽然红衣人看安小楼时的目光里多多少少掺杂着一丝崇拜,但是这样的境况还是让安小楼哭笑不得。
“阿胡拉……”两个红衣人毕恭毕敬的行礼,他们将右手手掌贴近了自己的心脏,弯下腰来很恭敬的说着什么,只不过他们所说的那一串话里,安小楼依稀只能听懂阿胡拉三个字,当安小楼迈步欲出门时,他们则毫不犹豫的伸手拦住了他,又是一番叽里咕噜,安小楼于是知道,自己是出不了这扇门了。
退回门内之后,安小楼郁闷的关上门,落了闩,其实这屋子是竹制的,门也是竹门,就算有门闩也不抵什么作用,就连一个老头手里若是有工具,都能轻而易举的破门而入,虽然如此,落闩总是一种宣示——我不开心你们这样对我了!
安小楼站到窗前,他的窗外是大山,还有漫山遍野的竹林,看着夕阳映照下的翠绿山野,安小楼心里在想,这里还真有几分像藏龙卧虎里的景色。他低头看了看下面,楼外是一片空地,从新翻出的土壤可以看出,这里原本也是长着茂密的竹林的,只是后来人为的将竹子都砍伐殆尽了,只剩下了一片空旷的地面,而就在这里,十几个红衣男女围坐在一起,升起一堆篝火,火堆上烤着一只全羊,香气不断的从楼下飘上来,钻入安小楼的鼻子里。
“唉,想要跳下去,也是不能够了。”安小楼叹口气,重新躺回床上,开始在脑子里理清思路,从他昨天出门上马那一刻起,到现在,整整两天一夜的时间,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七儿会不会也在这里呢?若是她在这里便好了。”安小楼暗自想道,“若是她在这里,我便带了她一同走,不管她乐不乐意,打晕了扛回家去,刚好大家一起拜堂成亲。”
时间就在安小楼的胡思乱想中渐渐的流逝了,太阳隐没在山林后,安小楼所在的房间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他在等待着有人送来油灯或者蜡烛,可是过了很久也没人进来,不但如此,似乎连晚餐都给他省了。
就在安小楼头脑乱哄哄肚皮叽里咕噜叫的时候,有人推门,没推开,然后就是敲门。
“谁?”安小楼没好气的问道。
“阿胡拉,是我,开门吧。”门外传来虎爷的声音,安小楼可不想随着别人叫什么虎爷,于是私自在心里给他改了个名字叫阿虎。
“哦,阿虎啊!”安小楼趿拉着鞋子,给他开了门,阿虎手里端着一盏油灯,正沉着脸站在门外,显然他对自己的心名字不是太喜欢,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进来吧。”安小楼说道,“晚上吃什么?大爷我可是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嘿,阿胡拉,等一会,我们对你验明正身了,你自然就会有大块大块的烤羊腿可以吃了。”虎爷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笑来,让人看了心头不由得一阵发毛。
安小楼还没反应过来呢,虎爷便招招手,从他身后闪出一个女孩子,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瓷盘,盘子里装的不是饭菜,却是一身新衣裳。
“做啥?”安小楼很是警觉的问道,“我这衣服是刚换的啊!”
“呵呵,阿胡拉,今晚有个命神仪式,还烦劳您换上这身衣裳,等仪式过后,随您喜欢了。”虎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什么命神仪式?”安小楼眼睛一瞪,说道。
“您就别多问了,赶紧换上,我在外头等您了。”虎爷说完,便闪了出去,留下那个女孩子伺候安小楼更衣。
房里有一盏灯,还有一个面若桃花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手里正捧着一件新衣服准备伺候安小楼,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你要不要转过身去?”安小楼先是很有礼貌的说道,“我今天没穿内裤啊……”
“@#¥#¥”小姑娘笑眯眯的用安小楼听不懂的语言回答他。
“我自己来吧。”安小楼这两天听这种语言听的头皮发麻,他索性伸出手去要拿盘子里的衣服,那小姑娘却似触点似的一弯腰,给安小楼行了个大礼,同时也躲开了安小楼伸过来的手,同时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话,貌似很激动的样子,然后又抬起眼睛,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安小楼,向他传达着什么。
“我说阿胡拉,你就让她帮你吧,这是她的荣幸!”门外的虎爷显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他于是笑着说道,这笑声不阴不阳,听起来刺耳,却又让安小楼无法对其挑刺。
“这个……”安小楼沉吟着,他知道这小姑娘是有使命在身了,于是无奈道,“好吧,我也好好的享受享受被伺候是什么滋味。”
第234章 仪式(二)
“没办法,来吧,不过麻烦对我温柔点。”安小楼听了阿虎的话,无奈的对那姑娘笑了笑,将双手展开伸平,闭上了眼,一副你为案板我为鱼肉的委屈模样。
那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与七儿差不多大年纪,她看了安小楼这副样子,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便将手里的盘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走到安小楼跟前,动手帮他宽衣解带。
“唉!不要弄的我太痒了……”小姑娘在帮安小楼换衣衫的时候,不小心哈到了他的胳肢窝,于是安小楼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这小姑娘也不像是中土人的模样,于是说道,“你们这么小,就随着大家到处跑,不想家么?”
小姑娘听了后,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便轻轻地笑了笑,继续帮安小楼换衣服,她很害羞,当看到安小楼半裸的男性躯体时,甚至微微闭着眼,脸上一片嫩红,看到这里安小楼有些气愤了,这虎爷,不诚心糟践人家小姑娘么,还没出嫁的小姑娘干嘛支使别人来伺候男人呢?
“我也想家了,这两天我特别想我爸妈,你知道么?我要娶媳妇儿了,还一下子娶俩……要知道那时候我爸妈最挂念的就是我的婚姻大事,天天跟我面前絮絮叨叨,什么年纪一天天的大了,要找女朋友结婚了,什么东家抱了孙子,西家娶了媳妇儿,那时候我特烦他们。”面对这样一个既听不懂,也不会跟他交流的女孩子,安小楼忽然就有了说话的**,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随她把自己剥光光,厚着脸皮任她看去。
小姑娘似是听的懂,又似听不懂,不过看她的样子,倒是很认真的在倾听着。
“我知道你听不懂,就因为你听不懂,我才敢跟你讲啊。”安小楼伸平了双手,像一个木偶一样任凭那小姑娘摆布,而那小姑娘的动作也极为轻柔细致,似乎生怕太用力弄疼了安小楼,就这么慢吞吞的帮他穿着。
“你知道我从哪儿来的不?”安小楼眯缝着眼,从眼缝里看着窗外,楼下的篝火应该依旧在熊熊燃烧着,因为他看到竹林被篝火映红了一片,“我从另一个世界过来,我都不知道你们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知道我来的时候啥样不?我来的那天,身上光溜溜的,就穿了一件背心,一条裤衩,兜里揣着几颗士力架,士力架你知道是啥不?呵呵,七儿知道,就是你们圣姑,她救了我三次,大冬天的,就那么跳入苏州河里,将我捞起来……”说起七儿,安小楼又叹息了,他永生也无法忘记那一幕,在河水里,他死死的握住七儿不放松,他一个劲的叫七儿不要放弃,可是最终他们还是分开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好好的相聚过。
安小楼唠唠叨叨的对那小姑娘说了许多话,一直说到他被伺候着穿了一整套的衣衫,然后小姑娘又从桌子上搬来一个铜镜子,红着脸站在安小楼对面,指着镜子说了句什么,安小楼于是去照镜子。
镜子里的他胡子已经很长了,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衫,或者说是法袍,因为这件衣服并不像大夏人素常所穿的衣服,这衣服袖子窄,整个衣服并不是宽大的那种长衫,相反,穿上之后,安小楼反而觉得挺修身的,而且似乎是量体裁衣一般,十分舒服。
“我……听懂的你话……”就在安小楼照镜子时,那小姑娘忽然开口了,她用生硬而语法错乱的语言表述着她心里想说的话,“我……懂。”
安小楼愕然,她懂?他一直以为这小姑娘是既不会说也不会听汉话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腹黑,会说汉话一上来还要叽里咕噜说她们自己的语言,而且还听了别人这么多心里话,一想到自己对她说的那些话,安小楼额头有些冒汗了,回头这小姑娘再跑出去跟那些红衣人说说,不多时估计这附近的拜火教教徒便都知道阿胡拉的来历了。
安小楼在这边汗涔涔的胡思乱想时,小姑娘又开口了:“我……白明你……”
白明你?这是什么话?是明白你吧……安小楼乐了,这小丫头,说外语也是个半桶水,应该是刚学会没多久的,可是她说她明白,这又是啥意思呢?
“也……离开爹妈……许久了。”小姑娘努力的攒词,并且努力的将她学过的这些词语组合成她认为合理的句子来,她是个皮肤有些黝黑的小姑娘,长相不算太俊秀,但是却很活泼伶俐,眸子清澈如水,让人一看就禁不住心生喜爱。
哦,安小楼呼出一口气来,原来这丫头说的是这个意思,可不是么,她年纪还小,这么小就离开家艰难度日,也难怪听了自己的话会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了,安小楼冲她笑了笑,说道:“你也离开爹妈很久啦?想家么?”
那小姑娘睁大眼认真的看着安小楼,同时耳朵和脑瓜子也一起运转着,将安小楼的话听进耳朵里,再努力的翻译成她理解的意思,好在安小楼说的比较慢,而且吐字清晰,她也都听懂了,于是便很是黯然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安小楼十分熟悉的神色来,他一看到那小姑娘的眼神,心中便是一痛,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思乡思亲的眼神,夹杂着些许无奈,安小楼许多个夜晚午夜梦回,惊醒在床帏之中时,他的心头也是那种隐隐的痛楚和无奈。
“你为什么会离开家呢?”安小楼将铜镜子放好,又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篝火,这些异族人就是会玩会闹腾,一只烤全羊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们还在围着火堆蹦啊跳啊,不住的嬉笑着,还有人对着火堆膜拜起来。
“我……圣……女!”小姑娘努力的说道,与安小楼一样,她也在努力的说些对方能够听懂的话,只可惜她这一句话只会说三个字,可这三个字却瞬间触动了安小楼的神经。
“什么?”安小楼惊道,“你?圣女?”
第235章 仪式(三)
一阵微风透过洞开的窗户吹进室内,引的火光跳跃不定,将安小楼兴奋而又激动的眼眸照耀的熠熠生辉。
“什么?你说你是圣女?”安小楼惊道,他情不自禁的握住了那小姑娘的肩膀,可怜人家小姑娘,给这人吓的连连后退,原本就说不利落汉语,这会舌头更有些打结了。
“不……”小姑娘一边挣扎着,一边不住的摇头,她指了指左侧,连连摆手,又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紧张而忘记该如何组织词句了。
就在安小楼想要进一步追问什么的时候,门又被虎爷敲响了,这一次虎爷不是跟安小楼说话,而是问那小姑娘什么,语速很快,并且用的不是汉语,而是异族语言,不过安小楼猜也猜得到那虎爷是在催促他们快点搞好。
果然,小姑娘连声应答之后,加快了手上干活的速度,顷刻间,安小楼便被打理的整整齐齐,又是一个穿着得体的帅小伙了。
“%%%……&%……&”小姑娘吆喝了一声,又去拉开了门,虎爷进来了,上下打量了安小楼一番,啧啧说道:“阿胡拉就是阿胡拉,果然是很有气派的,走吧真神,我们去拜火去!”说完,一手挽着安小楼的胳膊,另一手不耐烦的挥了挥,遣退了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匆匆的向安小楼和虎爷行礼告退后,便离去了,但是在临走前,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安小楼,安小楼选择将这眼神理解为有意,至于内在的含义是什么,恐怕就得等以后在追问了,呃,这个以后,安小楼还不知道有没有,因为他目前对这个拜火教的盛典表示有点担忧。
安小楼在虎爷的‘搀扶’下来到竹楼外的开阔地带,那里架着的高高的柴火堆此刻已经被点燃,熊熊的烈焰炙热逼人,走的稍微近一点都能感觉得到皮肤被烧的灼痛,安小楼望着那舔舐天空的烈焰,心中在暗暗想着:“这帮子家伙是要做什么呢?祭神?拜火?不会是要BBQ吧?难不成是要把我丢上去烤了?”
就在安小楼胡思乱想之际,那个虎爷在他耳边阴笑道:“阿胡拉,看到这堆火有什么想法?”
“想法?想法就是你们要犯错误地,这么热的天气,在山林间随便引火,当心**……”安小楼意味深长的说道。
“嘿嘿,**倒是不会,但是待会我们就要看您表演了!”虎爷冲安小楼挤眉弄眼坏笑了一下。
“我表演?我可不是表演系的学生,我是机械工程科班出身,懂么?”安小楼哼了一声,但是那个虎爷的话却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吃了一惊,这些家伙不会真的要把我丢进火堆上吧?
在苏州的拜火教教徒毕竟不是多数,在场的经安小楼细细清点,也不过六十来个人,他们如今个顶个的穿着大红色的袍子,这颜色象征着烈烈火焰,男人都虔诚的趴在地上向那堆火行大礼,就好象他们当初向安小楼行礼一样,而位数不多的十来个女人则带着面纱,很是**的围着火堆翩翩起舞,口中还颇有韵律的吟诵着什么。
“嘿嘿,我奉命向您解释一下今晚您要做的事情,阿胡拉!”虎爷将安小楼带到正对火堆的地方站定,说道,“今晚真神阿胡拉将踩着烈焰阶梯,一级一级的登上火山的高峰,你若当真是我们的火神,自此以后,您将获得我们整个拜火教所有教徒的尊敬,并且拥有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您若不是我们的真神,那么就将如这只小兔子一样下场……”说着,虎爷一挥手,一个手下将一只欢蹦乱跳的小兔子毫不留情的丢进了火堆上,顷刻间,整个空地里弥漫着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紧接着就是肉类炙烤的香味,然后就是焦糊。
“吓!”安小楼给他这一弄吓了一跳,说道,“我可没说过我是阿胡拉,都是你们自己瞎猜的,要下火海,你们自己下,老子可没功夫陪你们玩。”
“阿胡拉,有太多兄弟目睹了您的出现,这正合了百年前我们长老的预言,当时的长老曾预言一百年后,我们拜火教将遇到真神阿胡拉的转世,而这个转世的人将可以肆意操纵火焰,并且身在东方,阿胡拉,这一切与您都太契合了!”虎爷的神色很是严肃,搞得安小楼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开玩笑,还是很认真的了。
“阿胡拉!阿胡拉!阿胡拉!”所有的教徒都停止了各自的动作,整齐划一的朝安小楼呼喊着,他们热情似火,并且一浪高过一浪,搞得安小楼都感觉十分不好意思了,他挥挥手,向大家频频致以亲切的笑容,只是在笑容的背后,他的脑瓜子却在飞速的转动着,安小楼在考虑眼前这一关,究竟应该怎样过,搞不好他就变成烤安小楼了。
安小楼在楼下焦灼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在楼上同样焦灼着,这人便是拜火教的圣女七儿。
七儿站在窗前,向下张望着,身为拜火教的圣女,这样的时刻她是不能够出现的,因为在拜火教的教规中有规定,即将出世的真神阿胡拉之转世替身,将会是圣女的夫君,共同领导拜火教走向光明的未来,既然这样,那么身为准新娘的圣女,就要避嫌,她此时只能站在这窗前凝望着,同时心里也焦灼无比。
阿胡拉是谁七儿不知道,甚至连阿胡拉是否存在她都不太确定,但是下面那个被当作阿胡拉的人她却再熟悉不过了,那个人是每夜都会出现在她梦境里的男人,那男人曾给了她这世间最甜美的滋味。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假扮阿胡拉呢?”七儿禁不住自言自语道,她有心冲出去,可是若这样冲了出去,安小楼便会立刻死在万剑之下,若是不出去,她又担心心上人成为一根焦炭,这对七儿来说,实在是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楼下的空地上,安小楼一脸尴尬的笑,他挥舞在半空中的手已经有些发酸了,而且现在安小楼也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太适合他,因为太窄了,过分狭窄的衣袖将他双臂的活动范围限制的太小,让他无法自由举起双臂。
“阿胡拉,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吉时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说么?”虎爷阴笑着看向安小楼的眼睛,他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那便是要安小楼留下点什么遗言。
安小楼白了他一眼,说道:“没啥好说的,到就到吧。”说完他抬起头看看天空,天上没有月亮,一丝乌云悄悄的游走在树梢上,不时的有乌鸦的叫声自树顶传来,就好象哭丧一般搅乱了安小楼的心思。
虽然安小楼嘴巴很硬,并且表面上强作镇定,但是他的小心肝啊,却在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简直都快要跳出他的嗓子眼儿了,火堆已经够高了,柴禾已经够多了,火焰也够旺盛了,可是那些虔诚的拜火教徒仿佛嫌弃火还不够高,一个劲的往里面加柴禾,他们加柴禾,安小楼便努力的鼓起嘴巴向火堆吹气,他的心愿是美好的,那就是指不定他的哪口气吹大发了,就可以将这火堆给吹熄呢,只可惜心愿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极为残酷的,火势熊熊,极好的应了那句老话——众人拾柴火焰高。
“阿胡拉,没用的,时候就要到了。”虎爷阴笑着,他其实跟安小楼并没有什么私仇,只是长老命令他取安小楼的命,可是到最后他不但没有完成任务,反而带了个神仙回来,这件事让身为圣女师父的长老非常的不开心,她不开心了,就意味着虎爷以后随时都可能面对阴暗的陷阱和报复,在拜火教混了这么多年,虎爷太了解那娘们了,为了自己以后的前途,他还是决定在能够将安小楼置于死地的时候,就毫不留情的推他一把。
“哼!”安小楼没理会他,却只是仰面抬头看着天空,他的脸上越来越多的神情不是紧张,而是期待,安小楼在期待什么呢?
拜火教教徒祭拜火神之前的狂欢继续进行着,男人跪拜,女人歌舞,一派热闹气氛,还有两个鼓手正抱着奇形怪状的腰鼓在那里有节奏的敲打着,现场的气氛诡异而热烈,连安小楼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他的脚下也不禁随着鼓点有节奏的舞动着,而那些教徒看到火神阿胡拉的转世都在舞动,则跳的更为起劲了。
就在世间一点点的过去时,忽然这世界变天了。
有道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这天气是说变就变的,头一刻还是晴朗的天空,后一秒就可能阴云密布,紧接着就是大雨倾盆了,安小楼仰头期待的事情,如约而至。
先是轰隆隆一声雷鸣,紧接着嘁吃咔嚓一道闪电,然后就是倾盆大雨哗啦啦的往下倾倒,好象老天爷知道地上的某处起火了,专门派了雷公电母和龙王爷来灭火了,可怜拜火教的人忙活了那么半天点起来的火堆,顷刻间就变味了一堆木炭,除了烟,就是烟,半点火星都看不见了。
“开始吧?时辰可到了!”安小楼冲虎爷一笑,挪步就要往柴堆上走。
第236 仪式(四)
突如其来的倾盆暴雨将空地上的人们给浇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众人纷纷避雨,唯独安小楼坦然的站在这雨幕中哈哈大笑。不是他疯了,而是他真心的感谢这场降雨,否则此刻的他只怕要成焦炭了。
看着这连天连地的雨幕,安小楼笑眯眯的扯着虎爷说道:“阿虎,你看,老天爷都不让你们祭神。”说完,他大笑三声,大摇大摆的走到楼上去,坐在了门口看着外头下个不停的雨,心里就糊涂了,怎么办?混一天算一天么?得想个办法看看七儿到底在不在这里,然后再想个办法把她带走,一家团聚才是正道。
虎爷看着安小楼的背影,暗暗瞪了他一眼,说老实话,他从头到尾都没觉得安小楼是真神阿胡拉过,他原本期待在祭神仪式上点破安小楼,然后杀之,结果天不亡他,好端端的居然下起瓢泼大雨来。
雨一直下个不停,似乎没有止住的势头,于是各人便都散去了,安小楼也被押回了原先的房间,进屋不久,之前那个帮他换衣服的女孩子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盆热水,拿着一条毛巾。
“洗!”小姑娘指着盆子,对安小楼说道。
“你是要我洗干净身体么?”安小楼湿漉漉的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小姑娘,他觉得有必要从这小姑娘身上打开突破口,探查一下他们圣女的下落。
小姑娘红着脸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帮安小楼剥光了淋湿的衣衫,然后用热毛巾细细的帮他擦拭着背部,从头到尾她的脸都是红彤彤的,蓝色的眼睛里不住的有羞涩神情流露出来。
“小姑娘,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能告诉我实话么?”安小楼为了让这小姑娘有时间去听,有时间去理解和消化,特意把语速放慢,“圣女还是圣姑什么的,她现在在哪?”
小姑娘听到这个问题,手里的动作停止住了,她很是严肃的看着安小楼说道:“没有……仪式,不见圣女……”
这让安小楼为难了,感情要见七儿一面还这么难的,他咬着嘴唇,心里在琢磨着,等吧,等天晴了再说。
苏州城。
鲁府。
鲁知秋身穿一身紧身夜行衣,手里握着一把宝剑,她将一顶缀着黑色面纱的斗笠戴在头上,拉开门就准备出去,可是倏地一闪,一道白色身影挡在了她身前。
“是你?”鲁知秋一愣,但是依旧要出去。
站在她面前的是玉玲珑。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离开这里,而是好好的将盐帮的兄弟们训好,岐王的三千兵马已经驻扎在苏州城外五十里处了。”玉玲珑冷冷说道,她似乎并不是只对安小楼一个人态度生冷。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鲁知秋同样生冷,“我现在要去把安小楼找回来,与你们王府有约定的,是我外祖父,不是我。”
“鲁小姐!”玉玲珑皱了皱眉头,“你知道那人身在何处么?”
鲁知秋摇了摇头。
“你连人在哪里都不清楚,却又到哪里去找他救他?”玉玲珑的语气变得有些缓和,“眼下要紧的是,不要让岐王在苏州得逞。”
“朝廷的事,我不懂,也不想懂。”鲁知秋的眸子里埋藏着一股焦虑,自从安小楼出事之后,她便陷入了这种焦虑的状态,三天来,她几乎将苏州城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居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她要出城去,亲自寻找,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鲁知秋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若真心为他好,便听我一句,好好的帮助文大人守住苏州,否则对谁都不好,尤其是他。”玉玲珑说道,“至于寻找安小楼的事,就交给我吧,你该知道我的本领。”
“苏州城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了?”鲁知秋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都不过是想做个普通人,是他点醒了我,却也是他拒绝了我,虽是如此,我仍旧念他的好,他让我对史先生好,我便好吃好喝好住的招待着他,一直都在等安小楼抽出空来帮我谈生意,他要我不要跟漕帮起争执,我们盐帮现在见了漕帮就躲着走,我哪样不听他的?”
“唉!”玉玲珑皱眉看着鲁知秋,幽幽的叹口气说道,“又是一个。”
“什么?”鲁知秋问道。
“没什么,你要真想早日见到他,便听我的话,苏州万不可失守,我们王爷已经集结兵马南下了,你们只需撑上十天半个月便可。”玉玲珑说道,“你懂武艺,又是世家出身,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要寻人,我便帮你去。”
玉玲珑没给鲁知秋再开口的机会,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雨下的很大,玉玲珑的身上披着蓑衣,她漫无目的的在雨夜中奔走着,心中焦急的想着那人究竟会被抓到哪里了?
“这一次,当真是我对不住你了,若是当日我没丢下你一个人,今天就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玲珑心里暗暗的向安小楼说道。
山里天气凉爽,这是优点,可山里的蚊子也大,一个个像战斗机一样嗡嗡叫着绕在安小楼身旁,伺机在他结实的身体上叮上一口。
啪!
安小楼一巴掌拍在了耳根处,一只硕大的花蚊子便死在了他的手里。
“咝!”安小楼龇牙咧嘴,耳朵眼里就好像是钻入一只蚂蚁一般痒的难受,他抓挠了一番,暗暗说道,“是谁在想我了?”
安小楼焦躁的站起身来,在地板上踱来踱去,不住的摸他那滚圆的脑袋,刚剃过的头已经长出了青青的茬子,摸起来十分扎手,好在安小楼的手掌厚实,这样的感觉反倒让他十分舒适,心里烦躁的时候,安小楼便习惯这样的踱步抓脑袋。
被关押在这里,窗户洞开,门也没锁,按道理说,这种状态不算是关押,可是安小楼知道,只要他在没有邀请的情况下独自走出这间屋子,迎接的他的会是更悲惨的命运,安小楼是聪明人,所以他选择不反抗。
听那小姑娘的意思,似乎要想把七儿逼出来,只有他去蹈火,赴汤蹈火,安小楼想到这个词,便禁不住苦笑了,他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去问一个女孩赴汤蹈火。这一夜安小楼都这样焦躁的走着,幸亏他楼下没有住人,否则定会给他烦死。
六月的天,当真是孩子的脸,头一天是滂沱大雨,第二天起来又艳阳高照了,楼下的空地上堆着的高高的柴堆全都湿漉漉的,想要再次点燃,必定很难了,但是与众人拾柴火焰高相同的是,众人拆台也很快,一群红衣人忙碌了小半个时辰,小山似的柴堆便摊平了放在地上,任由太阳炙烤着,今天晚上,他们要把昨天没进行完的仪式继续下去,当然,还要天公作美才行。
安小楼趁着出门上茅厕的空当里,瞄了楼下一眼,那些柴禾经了一夜雨水浸泡,又被阳光暴晒,表面便都裂开了缝隙,看这样子,今晚是妥不了要下火海了,不过安小楼的眼睛里却没有了害怕,相反,多了几分期待,他开始嫌弃白天过的太慢了,巴不得举行仪式的那一刻早点到来。
整个竹楼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总能让安小楼的心想起些什么,是七儿的味道,是最后一次见七儿时,他从七儿身上嗅到的味道,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忘掉过这味道。
夜如约而至,而且让所有人欣喜的是,这个晚上皓月当空,万里无云,是晴朗的不能再晴朗的天气了,跟昨天一样,红衣男女们聚集在柴堆旁,静静地等待着真神的降临。
安小楼在虎爷的‘陪同’下,缓步走下楼梯来,他身上穿着的是昨日那件袍子,小姑娘早已帮他晾干了,与昨日不同的是,今天的安小楼步履坚定,神态依然,他走在楼梯上时,甚至还向那些信徒们举手示意,这个动作顿时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崇敬之声,所有的信徒们躬身行礼,虽然还未验明正身,但是这些人却宁愿相信安小楼当真就是他们的真神阿胡拉,谁叫安小楼会玩火呢?
“怎么还没点着火?”安小楼走到重新被堆砌起来的柴堆旁,皱着眉头问道。
“柴还是潮湿的,不好引燃,不过这种我们凡人不好做的事,我想阿胡拉应该很容易就能够做到吧?”虎爷阴笑着看向安小楼。
“狗屁,我看你小子就没憋好屁,丢个火把进去,浇点油上去,怎么点不着?你试探我就说试探我,何必搞这些哩个愣。”安小楼毫不客气的将虎爷的把戏拆穿,并顺便骂了个狗血淋头。
虎爷在这拜火教之中,也是颇有身份地位的人,哪曾承受过这等辱骂,听了安小楼的话,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太阳穴附近青筋暴突,脸颊上的肌肉滚动着,可见他在强忍住怒火。
第237章 仪式(五)
这周遭的红衣人们,不少人都在往日吃过虎爷的苦头,他们何时见过这等痛快的场面,安小楼骂人的话音刚落,周围就爆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来,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安小楼通过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一副很解恨的模样,于是心里也就渐渐有数了,这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团结大部分,打击少部分,虽然对于这一点,安小楼把握的还不够炉火纯青。
“别废话了,阿胡拉,你若真的是神,点燃这些湿湿的柴禾,应该没问题吧?”虎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没问题。”安小楼头发一甩,虽然是短寸,他把手一伸,对虎爷说道,“给爷拿来吧。”
“拿什么?”虎爷一愣。
“废话,当然是火把了。”安小楼趁机将那个废话还给了他。
“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虎爷咬住了牙,好容易逮着机会骂他一句,可好,人又给还回来了,“既然是真神,你就不需要火把火折子了,你不是会玩火么?就请伟大的阿胡拉让咱们这些兄弟姐妹们见识见识吧!”说罢,虎爷双臂一震,眼珠子瞪圆了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于是红衣人们个个就跟着吆喝起来了。
“呵呵,好啊。”安小楼早料到这家伙会给自己来这一手了,不就是玩火么,救火不会,玩火他可是行家,从会走路起就开始在家门口拿烧野草玩,该怎样引燃一堆火,安小楼太清楚了。他傲然的拨开了碍事的虎爷,顺便推了他一把,咦?一推推不动,再推还不动,安小楼转头看看虎爷,只见他的脸上堆砌着阴阴的笑容,哦,玩功夫呢,安小楼继续装作漫不经心的推他一把,然后将手滑向虎爷的胳肢窝,狠狠的捏了一下,这下推动了,安小楼回了龇牙咧嘴捂着胳肢窝的虎爷一个阴笑,说道:“我要点火了,闲杂人等请让开。”
站在柴堆旁,安小楼琢磨着是该用普通的姿势点火呢,还是装神弄鬼一下呢?他环视了一遍众人,从那些红衣人眼睛里看到了渴求的目光,他们在渴求啥?渴求真神啊,救世的真神!安小楼决定满足一下他们这点小小的心愿,在点火之前,先跳个大神吧。
于是乎,并不会跳大神的安小楼依照以前看电视电影里一些影视片段的镜头开始跳大神了,他嘴里阴阳怪气的啊呜叫唤着,那些音节连他自己都不懂是什么意思,他的脚有节奏的高高抬起再落下,双手也挥舞着,表面上看,他的眼睛似乎是闭着的,事实上他露出了一条小缝隙,透过缝隙,安小楼观察着火堆里比较干燥的柴禾,他在思量该怎样把这堆百分之七八十全是湿柴禾的柴禾给点了。
跳了半天大神,安小楼终于找到一块目标柴,那段木柴比较瘦小,拿起来很趁手,而且因为个头小,在暴晒过后,已经完全干了。
“就是你了!”安小楼弯腰捡起柴,又趁人不备拿出了ZIPPO,其实这ZIPPO不值钱,几十块钱,而且是没有任何雕刻花纹的,安小楼就是喜欢打火机的这种简单的感觉,在这里是没有专用的火机油了,昨晚他往ZIPPO里添了不少灯油,应该能凑合用一段时间了。
喀!嚓!
清脆利落的两声细微响动过后,安小楼的手掌里蹿出了一只优美的火苗,这火苗纯正无比,下蓝上橘,笔直朝天,就连风也无法将之吹动,顿时,人群里发出了一阵阵的低呼声,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火苗,有点像烛光,却又比烛光坚硬一些,说是油灯,却没有那么多的黑烟,一时间,除了虎爷,几乎在场的所有人眼神都迷离了,他们崇拜火,更崇拜能够操纵火的人——真神·阿胡拉。
一根柴禾很容易就点着了,安小楼提着那根柴禾,转到了另一堆相对来说比较干燥的柴禾处,缓缓的将那根燃烧着的木柴引了过去,他的脑门沁出汗来,心里暗暗的祈祷:“一定要点燃啊,不然老子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在冒出了一道青烟过后,那柴禾不负所托,终于从一根独燃,变成了一堆一起烧,而未多时,半干半湿的一堆木柴就燃起来了,火势虽然不如昨晚的大,但是却实实在在的是被安小楼点燃了。
安小楼收好打火机溜达着凑到虎爷跟前,笑道:“爷把他们点着了,服么?”
虎爷上下狐疑的看着安小楼,哼了一声说道:“你必是有些什么把戏藏在身上,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点燃了火只是个开始而已。”说完,他阴阴的笑了笑,指着火堆说道:“阿胡拉,下面就是您的重头戏了,请登上火堆吧。”众人听到虎爷这句话,情绪又高昂起来,似乎这些拜火教的教徒特别爱看烧人玩儿。
安小楼知道这最重要的一刻来了,他深呼吸一口,缓缓走到楼下,抬起头来看着二楼,楼上有许多窗户,他知道在某扇窗户后,一定有他的七儿存在。
“七儿,我要去了,为你登上火堆,等我成了阿胡拉,就来娶你!”安小楼忽然用手张成一个喇叭,圈在嘴边,竭尽全力的大喊一声,整个林子里有无数只鸟儿被他这突然的一声大喊惊的扑簌扑簌飞了起来。
喊完话之后,安小楼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向着火堆走去,他知道这是在赌博,拿自己的命在赌博。
七儿坐在窗户前,她开始有些心神不定了,师父就在她身后的床上盘膝坐着调息,她想冲下楼去,却又怕忤逆了师父,有心不管,却又知道那人怎么会是阿胡拉,这样生生的走进火海里,必死无疑了。
“你这人,恁般傻!”七儿心里不安的想着,一双手早已把手里的帕子拧的不成样子。
“你的心怎么了?”后面一直沉默的师父忽然开口了,她的面容如此的美丽,可是她的心思却是如此的冷漠,“你的心活了?别忘了你自己现在的身份。”
七儿听了师父的话,怔怔的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238章 仪式(六)
四周是一片低矮的山包,山上密密麻麻的长着许多野生的竹子,这些竹子几乎每株都有成人手臂粗细,众山之间有一条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河水,夜幕下的河水是深深的碧色,静静地流淌着。
竹海之中,有一座竹楼,竹楼前的空地上,一堆一人多高的柴禾整整齐齐的被码放着,柴堆底部已经开始有不大不小的火苗蹿出了。
“阿胡拉,别犹豫了,也不用喊话,天神都在盯着您呢,请上吧!”虎爷阴阴的说道。
安小楼冲着楼上喊完了话,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七儿,希望你能听得到我的声音。”他仰望着楼上,在竹楼的二层,有三四间窗户里正透着灯光,其中有扇洞开的窗户旁,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安小楼怔怔的望了望那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迈开大步向那火堆走去。
这些教徒们将这柴堆码放的极为整齐,而且似乎搭建的十分合乎逻辑,坚固异常,居然还在四面都留有阶梯,安小楼就踩着那阶梯,尽量的避开窜出来的火苗,一阶一阶的登了上去,一直走到最上面,赫然发现一个小小的木质座椅。
“请阿胡拉落座!”众教徒见安小楼登上了柴堆的顶端,个个匍匐在地,虔诚的喊着。
安小楼无奈的坐下,环顾四周,他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火势慢慢变大了,安小楼感觉到周身被火焰炙烤着,皮肤有些灼痛,由于是盘膝坐着,他的屁股和腿都感觉得到底部木柴燃烧传来的温度,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心中想起那个小姑娘曾对他说的话:“圣女会嫁给阿胡拉,圣女在看着阿胡拉。”
七儿就在这里,安小楼笃定。
一阵凉风吹过,吹拂着安小楼的袍子,吹过他光光的头顶,但是在这火焰炙烤下,连这风都变成了热浪,火势随着这股风,渐渐的起来了,虎爷在下面笑,虽然他迫于信仰的压力也跪伏了下去,但是他仍暗暗地抬着头,眼睛偷看着那柴堆,无论安小楼是否真神阿胡拉,对他来说,这场火来的都很美妙。
这里还有一个人心硬如铁,那便是七儿的师傅,她运功调息完毕,从床上下来,走到七儿的身边,隔着窗户向外看着,她的脸上冰冷无表情。
“师父!”七儿终于是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她身旁,“请师父开恩,饶他一命吧。”
“他死,也是为你死的,男人若是真的爱一个女人,便是为她粉身碎骨也浑不怕,现在看起来,这个小子还算可以,但虽然是死了,被一个这样为你死的男人爱过,纵使你这一生都凄苦一人,也没什么了。”那妇人眼睛望着下面的火,她的眸子里,却有两堆火在熊熊燃烧着,看着不专的男人死,是她唯一的快乐。
“一切都是绮儿的错,与他无关,如今他都要娶妻生子了,您何苦为难他呢?”七儿说道,她的头低垂着,一股深深的哀伤浸透了她整个人。
“你没错,他有错,更何况岐王也要他的命,我们拿了人家的银子,自然要替他消灾了,于公于私,这人都杀得,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大费周章,原本三虎在苏州城将他杀死便可以了,谁知道竟跑出个阿胡拉来。”女人冷冷说道,“绮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好好的统领拜火教,以后为师的定会帮你物色一个真正的阿胡拉。”
七儿先是沉默着,但是她耳边不断响起的木柴燃烧的声音,却让她的心无法沉默下去。
“这丫头,还不下来,再不下来老子就真变成啊!糊啦!”安小楼不断的踮起半边屁股,轮番的乘凉,这火势越来越猛,更要命的是由于木柴还有很多是湿的,这虽然阻碍了火的蔓延,却也产生了许多的烟雾,呛得他嗓子生疼无比。
轰的一声,火又蹿高了许多,再高一些的话,便真的就要烧到安小楼的屁股了,而此时此刻,下面所有的人都虔诚的匍匐着,他们真心期待能有真神降临,对于这些笃信阿胡拉的人来说,安小楼此时正在做的事是浴火重生,凤凰涅磐。
轰!又是一声,火高高的燃起,顿时安小楼被火焰包围了,幸好燃烧的是外围,也幸好这堆柴禾不但高,而且厚实,但就算如此,安小楼也闻到了毛发烧焦的味道,他甚至能够感觉皮肤已经被烧熟了。
“七儿,还不来!”安小楼心里正焦急时,忽然一条蓝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确切的说是从竹楼的二楼而降,身影婀娜妙曼,轻灵无比,仿若天女下凡,不似人间应有,蓝色的身影降落在了安小楼的身边,一把将他揽入了怀中,这人便是七儿。
此时的安小楼刚刚吸入了一口浓烟,嗓子里正火烧火燎的难受,他的脸上也被木炭熏的黑一道白一道,好似花猫一般模样,看到七儿来到身边,他恍惚间先是以为做梦,接着便开心了,张口要叫七儿,声音却沙哑的说不出话来,他忙闭上嘴巴,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免得烟雾入喉,后果不堪设想。
“莫开口。”七儿轻声说道,她将安小楼的头颅揽到怀里,暗自运起真气来,一重无形的真气即刻将他们笼罩了起来,虽然这真气无法隔热,却可以暂时逼退火焰,保他一时的周全。
最先看到七儿的,是一个红衣女子,她在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了她们心中的圣女正怀抱着真神阿胡拉,顿时惊呼起来,用手指着火堆上的人儿,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是阿胡拉,圣女认定了他!”众人听了那红衣女子的声音,纷纷抬起头来看着熊熊的烈焰中,那一对紧紧相偎的人儿,一股兴奋就洋溢在人群中了。
“圣女下来了,圣女认定了他!”
原来在这拜火教中,历代圣女都是不能出嫁的,对于圣女的挑选也是极其严格的,要冰清玉洁之女子,而且都是要上一代的圣姑亲传武功,就如当日在戈壁滩那栋楼里发生在七儿身上的事一般无二,然而却有一个传说,可以打破这个规矩,那便是真神阿胡拉。
拜火教源自波斯,教徒笃信火神,其中的光明神阿胡拉被奉为真神。他们笃信善恶到头终有报,而阿胡拉正是赐予人们光明和火焰,以及正义的善良之神,虽然生而为神,他却每隔几百年要化身为人,在这世上行走一遭,然后与当代圣女结合,每次真神的降临,都让所有的教徒为之狂热不已。
这一次安小楼可谓借了这真神的光。
乖乖的伏在七儿柔软并散发着淡淡体香的胸部,安小楼‘乖巧’的闭上眼享受着,不顾屁股下的滚烫。七儿皱起眉,看着怀里日思夜想过的人,心里暗暗的骂道:“这人,都到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还这么的……”
七儿完全可以把安小楼马上提出去,而非耗费真气保他周全,但是这祭神是有规矩的,若疑似人选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内承受住这火焰的炙烤,便被奉为真神,因此她不得不用真气护住了安小楼,陪同他一起在这里被烈焰炙烤着。
下面早已群情激昂了,大家欢呼着,翩翩起舞,为了他们的真神,也为了他们的圣女,因为七儿是历代圣女中,唯一一个找到属于她的阿胡拉的一位。(其他圣女若不这么做,能找到阿胡拉也就怪了)
“七儿。”等喉咙舒服了,安小楼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七儿的真气不但逼开了火焰,也逼开了青烟,“我想你想的好苦!”他的手在下面死死的环保住七儿的纤纤细腰,这一次他下定决心,死也不要放手了。
“哼!”七儿虽然哼了一声,但是她的语气却完全不似生气的模样,低头看着安小楼的脸孔,七儿的心便再也硬不起来,这个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虎爷这次是真的没话可说了,但有个女人却在楼上气的脸色铁青。
“死丫头,一把没有拉住她,居然做出这种事来!”楼上的女人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的一角登时粉碎了。
当众人熄灭了火焰,小心翼翼的迎了他们的圣女和阿胡拉下来时,安小楼的屁股已经有三分熟了,但是望着身边活生生的七儿,他已经只有嘿嘿傻笑了,若能换得七儿在身边,别说三分熟,便是七分熟也使得!
“还请阿胡拉挑选良辰吉日,与圣女合裘!”刚从柴堆上下来,便有一个年纪很大的红衣女子递上一个厚厚的册子,毕恭毕敬的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合裘?”安小楼有些愕然,“啥意思?”
“呵呵,便是迎娶我们的圣女,带领全教的兄弟姐妹奔赴光明的意思!”旁边有人善意的笑着,向安小楼解释道。
哈哈!安小楼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没听到后半句,因为前半句已经足够让他兴奋了。
第239章 拜访
自从战讯传来,苏州城的百姓已经跑的差不多了,整个城池里,显得空空荡荡,街上也无比的萧条。
时间刚刚由傍晚进入了夜晚,在衙门前的那条街道的拐角处,正有两个纤细的身影由另一条巷子转了过来,那是两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走近了看时,却又不像是男子,因为他们实在是长得太白皙,太过好看了,不但如此,他们的胸前还鼓鼓囊囊的,明显是有些东西的。
唐尔正一脸愁容的从衙门里走出,他的腰间仍旧佩着剑,走到衙门口时,听到有人轻声唤他。
“唐大人。”
这个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很清晰,而且十分的好听,轻柔,又不至妩媚,端庄又不会沉闷,让听的人心里就好像是三伏天饮下来冰凉的山泉水一样的舒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声音是唐尔正魂牵梦萦日日思念的声音。
“谢姑娘?”唐尔正一展愁容,欣喜的向声音的来向看去,他看到了谢如烟和侍女小月正身着男装站在那里,刚才开口唤他的,正是谢如烟。
“唐大人,如烟这厢有礼了。”谢如烟对唐尔正施了一礼,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见到唐尔正,她从来都是谦谦有礼的,而这也正是她让唐尔正无可奈何的地方。
“谢姑娘不必多礼,你不是在史家住下了么?怎么到这里来了?”唐尔正说道,“吃过晚饭了么?我还未吃过,不如我们找一家酒楼吃些东西,边吃边聊吧。”
唐尔正所言非虚,他本就是单身一人过生活,从来都是在外面吃的,现在忽然朝局变动,战火初起,苏州城里又是一片乱糟糟,而他所效力的知府文中信又是坚定的保皇派,他们的日子自然是过的艰难的,尤其是当他听说老皇帝如今不在京城,而是下落不明时,就更为惆怅了,一愁二怅之间,他便经常会忘记了吃喝二字,这会一见到谢如烟,心头再多的愁云惨雾也被冲淡了,一时也感觉到肚饿了。
谢如烟自是没有吃过东西的,自从安小楼下落不明以来,她便日日茶饭不思,天天想着安小楼的去处和生死,只有在小月强行逼迫她吃些米粥时,才勉强喝一点。现在听到唐尔正的话,谢如烟显然有些发愣,因为她本就不是来找他吃饭的,但是很快的,她从小所受到的礼教便让她莞尔一笑:“也好,如烟也是空腹而来,唐大人想吃什么时,由我来做东。”
“唉!怎好让姑娘破费,如此我们便走吧,如今的苏州城里,十室九空,要寻一家仍旧经营的酒楼,有些难咯。”唐尔正苦笑着摇摇头,便前头带路,一行三人沿着街道慢慢走去了。
一路走下来,谢如烟方知唐尔正所言非虚,这沿街的铺子,果然都是关闭着的,虽然她平时也不常出来,但是看看那些铺子前木栏横设,灰尘满地的景象也就明白了。
他们沿街走了许久,才找到一间小铺子,卖面的,唐尔正一是饿了,二是怕再走也找不到开张营业的了,于是便说道:“谢姑娘,我看现在也不得挑剔了,不如我们就在此吃上一碗面,等日后危机解除了,百姓们都回来了,我再请你吃大餐。”
“唐大人说的是哪里话呢,如烟岂会介意这些事呢……”谢如烟笑了笑说道,“我们进去吧,边吃边聊。”
这间铺子确实够小,居然只有一张桌子,门口还有一只烤烧饼的炉子和炸油条的大油锅,想来应该主营早点的,主人家是两位老夫妻,看起来有六十多岁模样,老头儿一见到有主顾进来,便笑着迎进,很是殷勤的报上了菜名,老婆子则将凉爽可口的酸梅汤端了上来。
“这酸梅汤自家酿的,不要钱,暑天里喝了还能解暑呢。”老婆子笑着说道。
“如此便谢过了。”唐尔正笑着说道,“这城里的百姓们都走的走,逃的逃了,你们为何不走呢?不怕战火起来么?”
“呵呵,我们老两口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怕死不成?生在这儿长在这儿,自然也是死在这儿了。”老头儿很憨厚的笑了笑,“而且咱们苏州城哪是那么容易破的呢,我今儿个还到城墙根走了走,好多的军爷在替咱们站岗呢。”
听了老头儿的话,唐尔正笑了,这是百姓们对他们的信任,这种话听到心里,十分的窝心(温暖的意思,有些地方会理解为窝火,特解释),他也不多言,只点了三碗面,又要了两份小菜,然后随手讨了一角银子递给店家:“老人家支撑门面不容易,这些钱权当我的一份心意了。”
老头儿起初推辞了一番,后来见推不过了,也就笑着收下了:“那么客官您们坐,小老儿去下面了,老婆子,你来帮我一把。”
等待店家进去里面了,唐尔正才转向谢如烟,说道:“谢姑娘,说吧,你平时都不会来找我的,这次来是什么事呢?在史家住的不习惯么?”
谢如烟摇摇头,说道:“史家的史老爷和史小姐对我们如同亲人,倒不是因为这些个事,小女子此番前来,是想替三好妹妹打听一下安公子的下落,不知官府是否查出了他的下落呢?”
听到这话,唐尔正的目色显得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仅仅是失望而已,他用手转着杯子,沉思了一下,说道:“谢姑娘,实不相瞒,我们并没有继续查找安贤弟的下落了,一来现在人手不够,二来想必你还不清楚,如今岐王的反军距离苏州只有百里不到,如今进出城门都要严密查询的,战事随时都可能起来,所以……”
听到这话,谢如烟的脸色刷的就白了,她的手扶着桌边,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模样,在略冷静了一下后,问到:“那么,当初可否有什么线索呢?”
“线索?”唐尔正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安贤弟走的匆忙,除了一具尸体,什么都没留……”
“尸体?”谢如烟惊道,“什么尸体?一定不是安公子的,对不对?”
“呵呵,当然不是了,是劫匪的,说来也怪,那尸体并非中土人氏,乃西域人的模样,实在是不明白他们跟安贤弟有什么仇怨,竟然会在这样大喜的日子来劫杀……”唐尔正说罢,愁云又起,这些日子来,安小楼的下落,以及苏州城的安危,还有安抚民心军心,这一系列的事将他折磨的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第240章 开诚布公
热情的店主老夫妻很快的就将唐尔正叫的面和菜都送上来了。
“谢姑娘,吃些东西吧。”唐尔正将一碗肉丝面推至谢如烟跟前,低声说道。
“谢唐大人了,小月,你若饿了时就先吃吧。”谢如烟莞尔一笑,又将面碗推给了小月,唐尔正见此举动,怔了怔,心内微微叹口气,也不说话,自拉过一碗面来吃了,他连日来忧心操劳,尤其是今日,从早晨到现在简直可以说是粒米未尽,此刻见了食物,更是饥肠辘辘了。
“谢姑娘,不知道近几日两位弟妹如何了?安贤弟不在,我真怕她们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你今晚回去后,一定要仔细的嘱咐她们,这吉人自有天相是不必多言了,如今外面乱糟糟的,一定不要随意出来走动,尤其不要出城去,碰到乱兵,就遭了。”唐尔正扒拉了几口面,忽然想起这个很严肃的事情来,于是正色嘱咐谢如烟道。
谢如烟面色沉沉,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听到唐尔正的话,嘴里嗯了一声,旁边的小月想要说什么,却被她制止了:“快些吃吧,唐大人连日劳累,要早些回去休息的。”于是小月也只好哦了一声,低头吃面了。
唐尔正吃过面,又要了一壶老酒,谢如烟主动来找他这还是第一次,因此虽然心头诸多烦心的事,他还是很开心的,有心劝谢如烟喝一杯,却又觉得不妥,因此只是自己倒了一杯来吃,心里在寻摸着该和谢如烟说点什么话呢,因为难得的相聚,他不愿轻易的就分开,可是当他看到谢如烟的眼睛时,心却紧抽了一下,那双明媚的眸子里,明明就晃动着焦虑与忧伤,虽然唐尔正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的心底却又似乎清楚。
“谢姑娘,好像你也挺担心安贤弟的吧?”唐尔正犹豫了一下,说道。
听了这话,谢如烟先是一愣,后来便轻轻的叹口气说道:“担心又能怎样呢?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
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瞬间就让唐尔正的心麻木了,他放下酒杯,怔怔的望着桌子上的木头纹路,拿手指轻轻地画着,忽然就问道:“谢姑娘,若是我请人上门提亲,你究竟愿不愿意嫁我?”
谢如烟没想到在这里唐尔正会忽然提及此事,但是她很果断的说道:“不会。”
唐尔正苦笑一下:“谢姑娘说这些话的时候,居然连考虑都不需要么?”
“不需要。”谢如烟幽幽道,“经过了这一次,我忽然明白了许多事,人生苦短,何必对不住自己呢?唐大人,你也是如此,这世上的好女子数不胜数,以大人您的才学人品,相信要找到一个相伴一生的女子必不是难事,如烟出身低微贫贱,配不上您,而且,如烟早已心有所属,所以此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吧。”
唐尔正愣住了,他端起酒杯,满了一杯酒,一仰而尽,当他再次把酒杯放下时,这个男人的眼睛是通红的,他看着谢如烟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多么的令他痴迷。
“谢姑娘,我可否问一句不当问的话?”唐尔正面色带着极度的痛苦,说道,“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有这样的好福气,得谢姑娘青睐呢?”
谢如烟沉默了,她的嘴唇紧紧闭着,眼神一直盯在桌上的那盘咸蟹上不曾移开,气氛一时沉闷不已,就连一旁坐着嗑瓜子的老头儿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唱了个喏便进去里面了,丢下外面的客人独自相处。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倒是在一旁的小月,心直口快,平时见了谢如烟苦熬苦守的样子,心中本已不爽,此刻再见到这场景,便忍不住了,有些焦急的说道:“姑娘,你还犹豫些什么呢?”
小月的话让唐尔正的心头一震,他知道这小姑娘必是知道些什么内情,遂问道:“小月,你这话是……”
谢如烟自然是了解小月这丫头的,她知道小月始终都是想撮合自己和安小楼,但是却多次被拦阻了,想必心中一定是堵了好久,此时见到有人问了,自然是要说上一番的,因此谢如烟少不得要喝止住她:“小月,不得无礼!”
“姑娘,都到这份上了,您这还抻着做什么呢?”小月放下碗筷,拿个帕子抹了抹嘴,说道,“您也知道这世间的事,变化无常,有些事若是不做,许一辈子就没机会去做了……”
谢如烟还要喝止她,却被唐尔正拦下了,这唐尔正借了三分刀酒劲,拦住了谢如烟,说道:“谢姑娘,你别拦她,就让这丫头说罢,说出来了,大家也都痛快些。”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面色苦楚,眉头深锁,年纪轻轻,发际之间竟有了丝丝白雪,谢如烟看了看那几根白发,心头忽然想着,与这唐尔正相交日久,竟从未发觉他有白发。
“姑娘,你就说了吧,自己难受也就罢了,别让唐大人也跟着……”小月道,“你若不说,我便说了!”
谢如烟心知小月所言不假,有些事是不能拖泥带水的,遂低头不语,算是应允了小月,借由她的嘴来讲出自己心内的实情。
“唐大人,我们姑娘从头到尾看中的男子,便只有安公子一人,从那次花船对对子开始,那天原本我家姑娘邀约的是安公子,可是谁知那人竟然……”小月的性格是直爽的,她这话匣子一打开,便无法收住了,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唐尔正,末了还说道:“唐大人,说实在的,我宁愿我家姑娘相中的郎君是您,至少您对她好,能娶她,可那位安公子,哼哼……”小月冷笑了一声,“他这笨蛋竟然还不知情呢!”
“小月!”
听到小月说安小楼笨蛋,谢如烟禁不住又呵斥了一声,原本想骂她几句,但碍于唐尔正在此,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唐尔正的心如同堕入深渊一般难受,他握着酒杯的手都是颤抖的,原本以为也许还有一线机会,但是却不料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己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更让他觉得尴尬的是,那个无法战胜的对手,居然还是他引以为豪的好兄弟。
小月说完了,似乎才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伸了伸舌头,缩到谢如烟的身后,因为唐尔正的面色此时实在是太吓人了。
谢如烟起先十分不乐意小月把这些私事说出来,不知为何,她尤其不忍心在唐尔正面前说,可现在一切都说穿了,她忽然感到十分的轻松。
“唐大人,小月虽然不懂礼数,但是她所言倒非虚,如烟有负大人恩宠了,小女子在这里告罪了。”谢如烟站起来,款款的向唐尔正深施一礼,“今日就此告辞,来日再会!”
谢如烟阅人无数,知道此时此刻,最好不要再留在唐尔正的身边,而这种痛楚,对唐尔正来说,过一段时间便会好起来的,她转身,带了小月便向外走去,走出了小店,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而史家又该往哪个方向走,可她也不愿意就这样停下脚步,只是带着小月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们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这街道两旁早已没什么人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走的走,睡的睡,这样空旷的街道里,在这漆黑的夜晚,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实在是让这两个女孩子心头有些发颤。
“谢姑娘!”
幸而,背后不但传来了脚步声,还传来了唐尔正那熟悉的声音。
谢如烟和小月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到隐隐的月光下,唐尔正正急匆匆的从后面赶上来。
“我不放心你们两个弱女子,今晚我送你们回去。”唐尔正赶上来后,低沉着嗓音说道,“不要拒绝我,换做其他人我也会送,现在城里乱糟糟的,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趁火打劫。”
谢如烟低声说了句谢谢,她心头知道唐尔正所言非虚,于是让唐尔正走到了前面,她与小月在后面默默的跟着。
而后的一路上,三个人都没什么话可说,唐尔正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一般,透不过气来,他数次深呼吸,右手紧紧地握着剑柄,头脑乱哄哄的,吃了几杯老酒,此时酒劲上来了,却没有他预想中的那种醉意,这让他不禁有些失望。
而谢如烟的心却似一潭沉水一般,今天她来找唐尔正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知道安小楼究竟是生是死,是否有下落,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又意外的解决了另一件烦心的事,如今的她,除了对唐尔正有些许歉意之外,一身的轻松。
“谢姑娘,前面便是史家了,我在这里目送你们回去,记住我的话,这段时间,不要乱跑了,就在史家呆着,跟三好和史小姐一起,我……”唐尔正在巷子口站定,犹豫着,终于说道,“我不怪你,更不怪安贤弟,只希望我以前做的事,没有另谢姑娘难堪……”
第241章 婚了
前世今生,如果说要安小楼评选最有效率组织的话,他第一个选拜火教。
前一刻他还胆战心惊的坐在高台上等着被火烤死,后一刻却忽然变身为新郎倌儿了。
没错,安小楼他又要做新郎倌儿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新郎倌儿,他做的安安稳稳,无惊无险,呃,也许说这句话为时尚早,因为每当安小楼看到那个女人的目光时,心里都禁不住要打个冷战,那女人便是七儿的师父。
此时此刻,安小楼正手捧一杯清茶,润他的嗓子,那些湿柴禾熏起人来,当真是要老命的,虽然已经下来一个多时辰了,他一开口说话,仍旧觉得嗓子眼里好像有一股滚烫的烟在涌动,声音也是沙哑的,在被搀扶到别的房间换衣服以前,七儿一直眼睛红润润的看着安小楼,看的他腿脚发软心肝打颤。
“请阿胡拉换新郎礼服!”虎爷带了两个红衣女子捧着两个木托盘走到她身边,此时此刻,就算心头再怎么不服气,再怎么不信任,虎爷也只好对安小楼毕恭毕敬了,因为这位神,是圣女亲选的,在教中有这古老预言的。
安小楼放下茶杯,站起来换衣服,被女人脱光了换衣服,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脸皮与胆量俱已锻炼成型,不过旁边一直坐着怒目而视的女人却看不下去了,她腾地站了起来,在两个红衣女子的陪伴下愤然离去,从头到尾,她都没跟安小楼说过一句话。
“奇怪了,她又不是我丈母娘,凭啥对我这个模样?”安小楼望着那女人的背影,心头一直犯嘀咕,那女人从一开始到现在,脸上都蒙着面纱,其实根本就挡不住什么五官,但是她就是要蒙面纱。
“什么时候成亲?”
等那女人走后,安小楼才问虎爷。
“今晚。”虎爷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咱们拜火教行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
“嗯,不错,这个习惯我喜欢。”安小楼道,“都有啥节目?”
在安小楼看来,成亲么,结婚啊,那必定是海吃海喝外带唱歌跳舞闹洞房了,而这拜火教又是一个极度虔诚的有信仰的组织,想必过程更为繁杂一些吧?他甚至都在幻想着揭开七儿的新娘面纱那一刻心情该是怎样的激动了,谁知道虎爷嘿嘿一笑,笑而不语。
安小楼看着虎爷的笑容,心头有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一切如安小楼所愿,这个晚上简直是极尽所能的折腾,篝火舞,烤全羊(据说是在藏书镇买来的一群羊,具体是买的还是抢的,谁都不知道,因为那些羊有的都还是小崽呢),安小楼与七儿就高高地坐在高台上,仍旧是柴火搭起来的高台,但是这一次却没有火了。
期间,安小楼的手一直都拉着七儿的,而七儿也一言不发,由着他握住,除此之外,婚礼上他没有机会跟七儿单独相处,左右两侧都是陪侍的红衣女子,不时的给安小楼和七儿递上酒水,这样的篝火宴会一直持续到了黎明时分,大家才各自散去,隐没在了山林和竹楼里,而安小楼也得偿所愿,与七儿入了洞房,只是入洞房之前,虎爷交给了安小楼一个拇指粗,六七尺长的木头管子。
“这个做什么用?”安小楼手握管子问道。
“这个……自有人会跟您解释的。”虎爷又是嘿嘿一笑,笑而不语。
安小楼在一堆红衣人的簇拥下进了洞房,这房间是七儿所住的房间,小小巧巧,方方正正的,靠墙放了一张床,而床前拉了一道幔帘,透过帘子,安小楼可见到七儿正披了红盖头坐在床上,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安小楼的心就咚咚咚的跳,他到现在为止还感觉这一切都好似在做梦一般,这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嫁给自己了么?安小楼搓搓手,回过身推着那些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红衣信徒,准备关门。
“嘿嘿,好啦好啦!今晚就不要闹洞房了,今天大家都很累了,早点休息,安心安心,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圣女的!”安小楼笑着说道。
“@#¥¥#%%……¥%……”有红衣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什么,不过安小楼没听懂,他依旧笑嘻嘻的推搡着众人,就好象是在往外赶那些闹洞房的人一般。
“###%…………¥……&%……&”另一个红衣人重复了一遍,并且还用手指了指安小楼进门时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那根木头管子,可安小楼还是没听懂。
“#@#@”这时,有个小姑娘的声音自人群后传了出来,安小楼听出这个声音正是之前伺候他更衣的那个小姑娘,他对这小姑娘还是颇有好感的,听到她来了,就好象觉得救星到了一般。
“来来,小妹,你帮我翻译翻译,他们在说啥呢?”安小楼向她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近前来。
“噗哧!”小姑娘挤进来之后,看了看安小楼,又看了看众人,禁不住笑了,她先是回头跟众人叽里咕噜用异族话说了些什么,看那样子好像是在解释,又好像是在争辩,不过有一点安小楼是确信的,那就是这小姑娘是在帮他说话呢。
小姑娘帮安小楼沟通了半天之后,这帮红衣人才散开了去,只留下小姑娘和另外两个红衣女子,而这两个红衣女子在向安小楼行礼之后,竟然硬挤进了门,并且掀开帘子到里面去了,安小楼这才发现,在新婚的大床边,竟然放了两只圆凳子,而那两个红衣女子则一人坐了一边,将七儿夹在中间。
“这是啥意思?”安小楼摸摸鼻子,傻了眼,这样的情况下,咋洞房?难不成要让他当着这些人的面做那事?就算他脸皮厚,七儿呢?可是看看七儿,她始终是盘膝坐在床上,头上盖着红盖头,一言不发,似乎对这些事心里都有数一般。
“那个……看!”小姑娘的汉语也不咋地,说起话来十分的困难,尤其是当她很紧张或者很开心的时候。
“看啥?”安小楼瞪圆了眼睛,小姑娘的手,正指着那根木管子。
第242章 可恶的观礼
“这个做啥用?”安小楼愕然,他开始重视起这跟管子来了,同时脑海中也浮现出了虎爷那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来,那是只有男人才懂得的笑容。
那个小姑娘手脚忙乱的比划着,一时指指安小楼,一时指指眼睛,一时又指指沙曼后面的新娘子,嘴里说着又有本族语言,又夹杂汉语的话语:“那个@#¥要¥%%……”弄得安小楼一时间更是一头雾水了,他茫然的望着这跟管子,难道要用它来挑开新娘子的红盖头?不应该是秤杆子么?他挠挠自己的头,心里猜测着。
“猴子!”帘子后忽然响起了七儿那好听的声音来,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听到七儿说话,安小楼忙转过身去看着她,”我来与你说吧。”
“@##@¥”小姑娘听到七儿说话,也俯下身去行礼,看样子七儿确实是她们绝对的领导,个人崇拜搞的非常好。
“你先下去吧莎莉曼,我自会与阿胡拉说。”七儿的声音很是柔和,她对手底下的这些女子们向来柔和,关于这一点,她的师傅已经不知道警告过她多少次了,圣女就要有圣女的样子,不要对教众太好,否则会失了威信,然而七儿却并不人心对这些日夜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们太过冰冷凶恶。
“是的,圣女!”小姑娘恭声退去,临走前还朝安小楼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便倒退着关上门出去了。
“原来这小姑娘叫莎莉曼,还挺可爱的名字。”安小楼摸摸脑袋,就要往里面走,可是他的脚步刚接近了帘子,就听到七儿说话了。
“猴子,你是不能进来的。”七儿这样说道。
这句话对安小楼来说,简直比晴天的霹雳还要霹雳,比六月的飞雪还要飞雪,他的心顿时由熊熊的烈焰,变为了沉甸甸冷冰冰的冰坨坨。
“可是为什么啊?我们不是已经成婚了么?”安小楼委屈的说道。
“哼,此事以后再与你算账。”听到安小楼说起成婚来,七儿心头便有些恼火,“我们身份特殊,自然不是像普通夫妻那般……了,依着规矩,你必须用那根木管将我通体看遍,方可进入床帏。”七儿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是发烫的,忽然之间,这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变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时之间,她还未习惯这种转换,想起刚刚继任圣女时心头的绝望,再想想这几天来戏剧性的变化,七儿在心里感慨着,这个猴子,当真是能折腾的,什么事碰到他,准会变个模样。
“啥?”安小楼瞪大了眼睛,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儿他前世今生也听过不少,有哭嫁的有笑嫁到,但是他还从未听说过什么地方有这样的婚俗呢。
“一天一寸,直到看完……到那时,我才真正属于你的。”七儿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已因为羞涩而变低到几乎不能被听到的程度了。
安小楼心里这个难受啊,说是百爪挠心毫不为过,他垂着头,心里暗暗嘀咕着,嘴里不由自主的就说了出来:“我就知道……”
“你呀……”七儿叹了口气,“仔细这里还有两个姐妹呢。”她有心宽慰安小楼一番,可是想想身旁还有两个陪嫁女,七儿也不得不把话点到此为止了。
“我明白了。”安小楼低着头想了一会,说道,“我们这么多日子都等过来了,不急于这一时半会了,我便等你了,等我一寸寸的熟悉了你的肌肤,再洞房不迟。”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便是好事多磨,迟则生变啊。
“但愿你真的明白就好……”七儿柔声道,“猴子……”
“嗯?”安小楼抬起头来,听着七儿这样喊他,仿若隔世,这一声他也不知道盼了多久了,可是他却呆呆的只会应一声嗯,现在安小楼不愿多说话,他只想听七儿说。
“你恨我么?”七儿的语气变得有些落寞,甚至有些无奈。
“恨你?为啥要恨你咧?”安小楼说道,“疼你爱你都来不及了,怎会恨你?别说傻话了。”
“在你大婚之时,被我们掳来……”七儿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把这话说出了口。
“别傻了,我怎会不知道你?这事儿与你无关,况且你毁了我一个婚礼,却又赔了我一个婚礼,这一下,你永远都别想跑了。”安小楼嘿嘿笑着,他不愿意把气氛弄得过于凝重,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欢乐的日子,操蛋的事太多,遇到值得欢乐的事,就尽情的欢乐吧。
安小楼手里握着管子,这根木头管子,木头的纹理还很新,看得出是新做的,他试着将管子放到眼睛前,透过这小小的木头管子向外望着,原本开阔的视野顿时变成了狭小的一片,安小楼的心彻底的失望了,就这点视野,一天一寸,那得多少日子才能看完啊?
就在安小楼琢磨这些个事儿的时候,里面传来了悉悉嗦嗦的声音,他隔着帘子向里面张望着,却不料有个红衣女子起身又拉起一重布帘,这下,他是连七儿的身影也望不到了。
“唉,这不是折磨人么。”安小楼心里哀叹着,开口问道,“你们把帘子拉上了,我可怎么看呢?”
“笨!”七儿噗哧一声笑了,嗔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这两位姐妹如何引导,你便如何做就是了。”
七儿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从帘子里伸了出来,指着安小楼的管子,招了招手,安小楼于是把管子递上去,那只手便将管子引进了帘子内,此时又听到里面叽里咕噜的有个女子说了几句什么,似乎就类似,婚礼上那司仪一般,安小楼大概猜测着,也就是预祝婚姻幸福早生贵子之类的话。
安小楼听的是一头雾水,而七儿则完全是安安静静的,新郎新娘就这样任由摆布着,忽然间安小楼觉得手里的管子似乎被拉了一下,又向上抬了抬,然后又是一番他听不懂的话,安小楼傻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些什么。
“笨蛋,挑盖头啦!”七儿终于是忍不住,提醒安小楼道。
“哦哦!”安小楼于是慌忙将手里的木管向上一挑,他挑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因为看不见而碰到了七儿,弄疼了她,挑高到一定程度,他便觉得手里的管子在外力引导下在做平移,遂知这事儿已经完成了,便任由里面的人操作了。
“@#¥%@#¥#@!”里面有人说了句什么,七儿知安小楼听不懂,便逐字翻译道:“观礼开始,猴子,把眼睛凑过来吧。”
安小楼于是深呼吸一口,用手端起了木管,为了做长期奋战,安小楼还拉过来一把凳子,端坐好了来看。他将木管的一端移到了眼睛上,忽然觉得心跳嘭嘭,呼吸也有些急促了,眼前浮现出了那一幕幕,苏州河畔,桥墩下,小乞丐七儿和落魄的他一起生活的场景,他万没想到,那个脏兮兮,又很善良的小乞丐,如今成了他的妻子,是的,七儿是他的妻子,安小楼在心中肯定着。
他闭了闭眼,稳定了一下情绪,又睁开眼,这才颤巍巍的开始“观看”属于他的这个女孩。
“咦?”安小楼愣住了,七儿的皮肤白皙水灵,怎么眼前却是黑乎乎的一片?但很快安小楼便知道了,这是七儿被盘起的头发,天哪,一天一寸,这新婚之夜竟然先看头发,不但如此,只怕这头发都要看上几天了,安小楼恨恨的想着,也不知是哪个混帐忘八羔子做到这个狗屁规定,这是要活生生折磨死人啊!
一点,一点,管子在平行移动着,没错,不是向下,而是平行。
“我靠!原来如此,一天一寸,不是上下的一寸,而是要我看遍七儿的每一寸肌肤,我靠我靠我靠!”安小楼在心里诅咒了一万遍那个做这个规矩的家伙,就是他让自己在本该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做这样无聊的事,要按照安小楼此刻的心思,就该把七儿直接拉入怀里,可劲儿的看个遍。
七儿听到安小楼急促的呼吸,知道他心里又有些急躁了,于是道:“猴子,你随叫猴子,可别真做猴子呀,你我能有今天,已属不易,要多谢耐性才是。”
“嗯。”安小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多些平静,可他还是无法掩饰住失望,“七儿,我能和你说话么?”
“当然能了。”七儿笑了笑说道,“姐妹只是协助你进行观礼的,我们可以说些小话儿的。”
“我想诅咒这个家伙!”安小楼悻悻地说道。
“哪个?”七儿愕然。
“就是定下这规矩的家伙!”安小楼恨恨的说道。
“噗哧!”七儿禁不住笑了起来,“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罢了,你可千万别去跟别人说,尤其是那个虎爷!”
提及虎爷,安小楼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前后吃了那虎爷两次亏,这笔帐以后得好好和他算一算。
第243章 不速之客
洞房花烛夜,状元及第时,人生两大爽意事,大登科与小登科。
别人娶老婆头一天晚上家都是怀抱着美娇·娘纵横在巫山云海之中,而安小楼的洞房花烛夜,却是手持一根木管子,傻兮兮的坐在凳子上观看自己新娘的头发丝,要多沮丧他就有多沮丧。
不过沮丧归沮丧,安小楼看的还是很带劲的,整个过程他眼睛是眨也未眨过,生怕错过了一丁点发梢,待到里面的木管被推出来时,他才长长的叹息一声:“唉,这到底是为哪般啊!”
“好了,相公,你去休息吧。”七儿听出了安小楼的疲惫,从昨天开始,到昨夜一整夜的狂欢,再到这乐极生悲的洞房花烛夜(对安小楼来说,确实有点悲),经过一系列的折腾,安小楼确实已经疲惫不堪。
“我就在这里睡。我媳妇在这里,干嘛要撵我走?”安小楼梗着脖子,来了倔劲。
“别傻了,这里只有一张床呢。”七儿柔声劝道,“养足了精神,从今儿个起,你可是每天要观一寸的,等……等到观礼完成的那一天,你我便可……”
“便可怎样?”安小楼瞪大了眼睛,他自然明白七儿是啥意思,只是想逗逗她,安小楼想起来在桥洞下用爱疯帮七儿拍照,然后逗她说锁魂的事儿,当时七儿吓的小脸煞白,当真是可爱至极。
“好啦,我知道你是在哄我玩,快些去吧,趁着还能好好的休息,就快休息一下。”七儿羞涩的说道,然后便令两个红衣女子去送安小楼去休息。
“那我走啦。”安小楼依依不舍的说道,他一步三回头的在两个红衣女子的服侍下离开了他和七儿的洞房,也许经历了太多的分别,安小楼很怕自己一睡醒,便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又或者七儿又不见了。
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安小楼这才彻底的感觉到疲倦了,他和衣而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比如说三好和史玉婷怎样了,比如说为啥七儿的师父要派人来杀自己,不过想来想去,安小楼想的最多的还是洞房里的那些麻烦事儿,观礼麻烦,而且让他讨厌,但是讨厌之余,安小楼又觉得有一丝期待,明天会看到七儿的什么部位呢?是否能看到她的眉眼?就这样,怀着三分挂念,三分失落,四分期待,安小楼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到自己带着七儿回到了苏州,迎娶了三好和史玉婷,一家子开开心心的住在了一起,开心啊开心啊,忽然一张苦兮兮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个劲的问他:“你不懂我么?你真的不懂我么?”那人,便是谢如烟。
安小楼入睡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这一觉他睡的很沉,醒来时,外面的天是黑洞洞的,看样子已经是夜晚,甚至是黎明前的黑暗了,安小楼擦亮打火机,点着了油灯,独自坐在了窗前,由于是在深山里,因此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这个时辰的山风依旧冷飕飕的,窗户洞开着,安小楼就这样望着后面的远山。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安小楼从被劫持,到现在成了真神阿胡拉,又迎娶了拜火教的圣女做妻子,实际上不过三四天的事,可这三四天对安小楼来说,却如同三四年,甚至三四十年那般漫长,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更不知苏州城在东南西北中何方,听说战火起来了,那么苏州有没有事呢?想到战争,安小楼忽然担心起他那两个未过门的女人来。
一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安小楼才晓得原来自己竟然是一觉睡到了快天亮,而这个时候,竹楼里已经响起了推开门窗的声音,还有走廊上一连串的脚步声,那些拜火教的教徒们也陆续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这些心中有着虔诚信仰的信徒们,他们每天都做什么呢?他们活着又是为什么呢?这一刻,安小楼忽然对这群奇怪的家伙来了兴趣。
楼下响起了马儿的嘶鸣声,还有杂乱的马蹄声,以及男人大声吆喝的声音,这说话的应该是大厦的人,因为他说的是汉语,安小楼听的出来,却听不到他在吆喝什么,由于安小楼的窗户对着后山,而那声音来自前面,因此他无法看清楚来人的样貌,但是安小楼是好奇的,他听到这声音之后,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娘的,我可是非常灵验的乌鸦嘴啊,向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一次不晓得又是为什么事了……”安小楼心里暗骂自己乱想,他却又按耐不住好奇心,遂悄悄的打开门,让他意外的是,门外并无守卫,似乎他在这里已经是可以自由出入了,于是安小楼出了房间,站在了过道走廊上,透过窗户,安小楼看到下面胡乱拴着一匹枣红马,而马上的人则已不见了,但是仍旧可以听到大声嚷嚷的声音,似乎来人很是嚣张,但是这一次,安小楼却听清楚了那人在说什么,虽然只不过是只言片语,残句罢了。
“……王爷可是很倚重你们的,望你们好自为之。”
这是安小楼听到的最清楚的一句话,也是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安小楼便听到一声冷冷的回应:“虎爷,送客!”
这声音威严无比,似乎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但这声音却又那么熟悉,分明是那个女人嘛——七儿的师父。
“是!张将军,您请吧。”虎爷说道。
这竹楼并不太高,安小楼正立在窗口,若是就这么站着,很容易就被下面的人看到,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安小楼忙将身子一躲,他把身子贴在墙壁上,大口的喘息着。
“咦?我为啥要这样做?”安小楼忽然奇怪的问自己,他也无法解释清楚,只是一种直觉告诉他,这来的人,似乎很危险,至少对他,对拜火教,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244章 不速之客(二)
安小楼贴着墙壁,偷偷向外张望着,伴随着脚步声,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身躯庞大,黑面虬须,腰间挎着一把无鞘大刀,从头到脚都包裹在厚厚的铠甲里,他也不嫌这天气炎热,跟随在这男人身旁的,是阴沉着脸的虎爷,看样子这小子在拜火教里还是有一定的地位和实权的。
“我适才所说的话,你务必要牢牢记住。”黑面男子走到马匹旁边,伸手拉过了缰绳,在行将上马时,又转身对虎爷叮嘱着,“我们王爷他日若得大成,必定会念及你们的好处,以前的事么,也便既往不咎了。”
虎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似乎很不屑与这人为伍,但是却又碍于大势,不得不应承着他。
“将军请放心,此事我们拜火教会从长计议的。”虎爷抱拳道。
“最好如此!”黑面男子盯着虎爷上下看了看,又看了看空地上因婚礼而剩下的狼藉,说道,“此处虽然隐蔽,但是也并非渺无人烟,你们行事时,务必要当心了,那些异族教徒,最好不要出现在百姓面前。”
虎爷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们有数的,还请将军转告王爷,我们拜火教一诺千金,也请他说话算数。”
“呵呵!”黑面男子呵呵笑了笑,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从头到尾,安小楼几乎都是摒住呼吸的,一直到那人绝尘远去,虎爷又进了楼里,他才敢长出一口气,这才惊觉他浑身的衣衫竟然已经湿透,却也不知为什么,听了这两人的话,安小楼心里觉得十分不安。
“天色还早啊。”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桌子前,桌上有一壶凉开水,他倒出来一杯,咕咚咕咚喝下去,心神这才定了下来,此处并非渺无人烟,也就是说这附近应该有村舍才对,安小楼又联想起之前在车上迷迷糊糊被拉到此处时的事情,林林总总糅杂到一起分析一下,他断定此处就在苏州的附近,距离苏州城应该不会太远,虽然他现在依旧被或明或暗的监视着,但是身份毕竟已经从最开始的囚犯,变成了圣女的老公,变成了大多数人爱戴的阿胡拉,要想逃离,也不算太难,可一想到七儿,他便有些犯难了,七儿断不会跟他离开的,这一点安小楼心里清楚的很。
“今天再见到她时,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为什么她会是这拜火教的圣女呢?”安小楼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窗外传来一阵悉索响动,将安小楼自沉思中惊醒,他所处的位置并不能看到地面,但是一抬眼,他便吃惊的发现高耸的竹子正晃动着,似乎有什么人或者动物正在竹林中穿梭往来,好奇心驱使之下,安小楼站了起来,找了一个比较方便的位置向外探望。
窗外是一处平缓的山坡,整面山坡,或者整座山包都种植着密密麻麻的竹子,这是江南水乡山林的特色,竹子往往有四五米高,承认手臂粗细,植被特别的茂盛,这几天安小楼最常看的就是这后山竹林,养眼啊。而现在,安小楼的好奇心又被这不断摇晃的竹林提起来了,透过窗子,他吃惊的看到了有十几个人扛着大包小包从山的另一面自竹林中穿行而至,有走的快的,已经到了安小楼楼下,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那人扛的竟然是粮包。
“是了!”安小楼忽然恍然大悟,“这里少说也有六七十口子人,这么多人每天只是米饭都要吃掉不少米,他们必定要寻机出去弄粮食的。”
“最近粮食买不到了,附近的农舍都空无一人了,再几天,我们吃什么呢?”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灰色衣衫的伙夫,这人安小楼见过,每次烧烤大会,他都负责杀羊剥皮,是大夏族人。
“管他呢,只要他们有的吃,我们就有的吃,再说了,好像也在这里呆不了几天了。”另一个人回应道。
“嗯,希望如此了,我可不想天天吃羊肉,膻味受不了。”
这两个人扛着包裹,绕过了竹楼,去往前面了,而他们身后,陆续又有十几个人到来,安小楼静静的看着他们,心却渐渐的被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听这些人话里的意思,好像拜火教即将离开此处了……”安小楼心里嘀咕着,这也就是说自己若是不早日脱身,也将被带离此处了。
这一整天,安小楼都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度过了,一开始他有些坐立不安,心中反复的想着是否要逃,可是就算他逃得了,那七儿呢?
又一个夜晚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一天当中,那个叫莎莉曼的小姑娘来送了两次饭菜,虽然简单,但却可口,吃过晚饭没多久,便有两个红衣女子带了安小楼去七儿的房间,新婚观礼继续进行着。
帘子里依旧坐着那个人,安小楼坐在帘子外,拿着管子观看着,今天已经看到发际了,依稀还能看到七儿那白皙的额头,这让安小楼兴奋不已。
“七儿。”安小楼犹豫了一下,决定将心里想要问的话问出来。
“嗯?”七儿应着。
“我想跟你聊聊天,方便么?”安小楼的意思是,那俩女人是否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说罢,没关系的。”七儿道。
“我们现在是夫妻了,对么?”安小楼说道,“从昨天开始,你就已经是我必须肩负的责任了。”
“你想要说什么呢?猴子。”七儿岂能不知道安小楼话里有话。
“我们来交换童年吧。”安小楼斟酌着,决定以比较委婉的方式来探寻七儿的成长经历,他想找出是什么将他媳妇栓在了这样一个教派中。
“童年?”七儿怔了怔,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似乎安小楼的话触及了她内心深处的东西,而这东西对她来说,其实并不算是多美好的回忆。
“嗯,童年。”安小楼肯定的回答道,“我比你大些,我先说罢。”安小楼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着自己的童年。
“我小时候的事儿,可多了。”安小楼嘿嘿笑着,“你想听好玩的还是不好玩的?”
“什么是好玩的?什么又是不好玩的?”七儿似乎被安小楼激起了好奇心,对于这个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七儿现在才发觉,她对他知之甚少。
“好玩的就是可乐的事,不好玩的多数是被打屁股的事儿。”安小楼说道。
“噗哧!”七儿禁不住一笑,“还有谁能打的了你那里呢?”
“嘿,你婆婆呗!”安小楼笑道。
“婆婆?”七儿怔了怔,婆婆这个词,她听说过,但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词却能与自己,与他扯上关联。
“嗯,你婆婆,也就是我妈,小时候老打我屁股的就是她了。”安小楼索性将管子放低,他坐在圆凳上,背靠着桌子,沉浸在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她为何要打你……呢?”七儿是个女孩子,虽然已经和安小楼成亲,但是到现在她都未曾了解成亲的意义是什么,因此提到屁股二字,她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屁股嘛!”安小楼笑道,“我小时候很顽皮的。”
“看得出来。”七儿接道,“从那时你帮我锁魂我就知道了。”
“嘿,你也还记得那事啊?”提及两个人共同的回忆,安小楼便乐了。
“当然,一桩桩,一件件……”七儿幽幽道,“你还说快告诉我你童年的趣事吧。”她不太想提起那些往事,于是催促安小楼转移话题。
“好嘛!”安小楼咳嗽一声,说道,“我小时候,是个特别柔弱的小娃儿,对了,我这里还有我的百日照呢,等以后咱这可恶的观礼结束了,我给你看哈!”安小楼说的便是他珍藏在手机里的百日照,那是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时,每天都随身带在身边的全家福。
“百日照?”七儿怔住了,这些名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我们老家流行拍百日照,就是等孩子满了百日,便去找画师给画个图像,百分之百像的。”安小楼只能这么跟七儿解释,“继续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据我妈说,每次出门若是不围上纱巾,回来一定要咳咳咳,咳个不停,好像是百日咳之类的毛病,一直到我十来岁才完全好起来。”
“没想到相公小时候的身体如此孱弱。”七儿叹道。
“嗯,小时候毛病特多,便秘啊,百日咳啊,便秘的时候,奶奶就拿萝卜条捅我的屁股,悲惨啊!”安小楼想起他小时候的事儿,就有些脊背发寒,“为此妈妈一直都把我带在身边,什么幼儿园啊,什么学前班啊,统统没去过。”
“那又是什么?”七儿奇怪的问道。
“就是学堂,在咱们老家,孩子从一两岁就要被送去让人看管,四五岁就要开始读书,一直读到十七八岁考大学,也就是国子监之类的,有些人更惨,甚至要读到三十多岁,成为书呆子,一辈子啥都耽误了。”安小楼想起来以前在高中看到的那个头顶都秃了一半的大叔背影,心里就感慨万千,那是一个在高中复读了十年,就为一纸文凭的男人,一开始是他父母供养,后来结婚了,老婆供养,最后考到了一所农业大学,还是专科,毕业后分配到了乡镇的农业站,这样的人,不是个例,安小楼有心跟七儿好好唠唠这些,但是想到关联甚多,又不能一一解释,所以这些也就没再细说了。
“瞎说,读书是好事。”七儿道,“怎么能说耽误呢?”
“我说我小时候的事儿。”安小楼嘿嘿一笑,叉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