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幕.手起刀落
苏尔疯狂敲击键盘，她的打字速度实在太快，甚至已经超越了魔法计算机处理文字的速度，而她又没办法放慢，因此莱纳只能给她设计了一个实体的键盘，通过机械结构来强制减缓她的输入速度，这倒是成功令苏尔的打字速度变慢了下来，但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那就是苏尔的键盘敲击声音连绵不断，形成了一曲旋律古怪的交响，令旁边的海瑟薇看着这被粗暴对待的键盘有些于心不忍。
“这些小家伙，自己成绩差就算了，怎么还在埋怨我的？”
苏尔虽然嘴上说着气愤的话语，但实际上却淡然镇定，举手投足之间就完成了禁言操作，她在论坛上的id就是苏尔本名，作为杂谈区的版主，她下手果断，面对各种不合适的话题处理得相当迅速，甚至在发帖人刚刚发帖不到五分钟，还没有任何回复的时候就直接砍掉了帖子，堪称版主中的劳模。
论坛的每个账号都有一个声望值，平常状态下是0，如果发表了什么精华帖或者参加某些活动中奖了，就能够获得提升，而声望值如果成为负数，就会带上一个骷髅标记，当带有骷髅标记的时候再遭到禁言，就会被永久封禁，也就是俗称的砍号。
虽然只要在新月学院可以无限制建立账号，但每一个账号从头开始培养起来还是相当麻烦的，所以普通人都尽可能不会触犯版规，被扣除声望与禁言。
可总有一些喜欢搞事的家伙，以调戏版主为乐，发一些在禁言的边缘试探的主题，一个个都被砍成了负威望，带上了骷髅标记，这些人也自诩为骷髅党，反倒成为了一股小势力。
不过苏尔依旧行事果决，手起刀落，最夸张的一次，是一群人深夜在学术讨论区魔法高塔公开讨论食堂的猪肉馅饼的味道，这个帖子在短短半小时之内达到了三百回复，之后戛然而止，因为苏尔直接把整个帖子都炸串，当晚砍掉了三十多个账号。
尽管如此，苏尔的名声却因为这件事意外的好了起来，或许是在全都是女性的环境里，这样强势的性格反而会受到追捧，一些学生们成立了保护苏尔协会，专门和骷髅党们作对。
而意想不到的是，苏尔的数学课也因为自己在论坛上的名声而开始逐渐受欢迎起来，学生们对于苏尔和数学的兴趣也愈发变得浓厚，甚至有时候苏尔会觉得有些女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苏尔老师，我这一段程序写完了，您要不要看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优化的？”
海瑟薇看着淡定给人6+2套餐而面不改色的苏尔，顿时有种恐惧的感觉，她怯生生地说道，令苏尔转过了脑袋。
“好的，你发给我看看。”
苏尔顿时变成了亲切温柔的大姐姐形象，转变之迅速，让海瑟薇不禁想起了莱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互联网中，你永远也不知道坐在魔法计算机另一面的是不是一只猫。
将自己写的程序通过聊天窗发送给苏尔，海瑟薇才打开聊天群，看看这段时间里面的记录。
今天是休息日，群消息自然一会儿不看就是99+，海瑟薇翻了一下其中一个同学群的聊天记录，里面几乎一直在讨论究竟应该如何自然而优雅地与莱纳偶遇。
有人提出装作早上起晚了，嘴里叼着面包在转角等着，一旦莱纳出现，就一头撞上去；也有人说可以拿着一本书在转角等着，一旦莱纳出现，就装作看书不小心滑倒的样子扑进对方的怀中；还有人则提议可以调查清楚莱纳在网上的账号，不断在他的个人空间底下留言借此引起他的注意。
“......”
海瑟薇有些无语，心里好奇这些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到这些东西的。
她还准备看看其他群，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群头像闪烁。
“！！！”
海瑟薇立刻点开了这个群，这个名为“阿斯特尔高阶议会”的群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群里汇聚的人在现实中可能并不认识，来自不同的年级，但她们都有一个爱好，就是追更一本叫做《拜见校长大人》的言情小说。
这本书的作者笔名叫做喵喵喵，是个极为神秘的家伙，虽然在群里，但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一言不发，但在群友们讨论某些特定话题的时候，又会突然跳出来，毫无违和的参与讨论，就好像一直看着群里的发言一样。
至于这本小说，则是目前在新月论坛的文学区，墨水湾里最高人气的小说之一，小说的内容用几个词概括起来无非是霸道校长爱上我，身为主角的普通教师与才华横溢的英俊校长之间纠葛的爱情故事，但与其他的言情小说不同，这本书里加入了许多有关魔法讨论的桥段，其中的理论运用极为扎实，许多观点也具有相当的启发性，甚至引发了不小的讨论，让一些平日里对这些消遣文学嗤之以鼻的学霸们也沉迷其中，不断催更。
只可惜，这个作者更新实在太过咸鱼，在一些小说每天更新三四章的情况下，《拜见校长大人》却是雷打不动的每天两更，甚至常常因为各种奇怪的理由断更，而最近一次的断更，已经持续了四天时间，渐渐地，“阿斯特尔高阶议会”这个催更群也就成为了书友们聊天杂谈，讨论魔法的聊天群。
海瑟薇打开了聊天群，就看到了一条召唤全体成员的信息。
新月小可爱：全体成员，校长更新啦，今天更新了两章！
这是这个群的群主，一个话痨型选手，除了上课时间，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都能看到她在不同的群里发言或者在论坛回帖，让人感慨其精力旺盛。
“更新了？真的假的？”
海瑟薇急忙打开论坛，从收藏夹里点开了书的页面，发现竟然真的有两章更新！
而如饥似渴地看完这两章更新的海瑟薇却陷入了更大的疑惑，这两章的内容明显是之前剧情的过渡，但却提出了一个极为有趣的魔法问题，那就是光的速度是否是这个世界的极限。
“光速？”
海瑟薇不明白了。
第四百五十二幕.测试邀请
海瑟薇看完这两章，感到无比困惑。
虽然小说里的解释相当形象生动，即便是还没有接触过相关理论的海瑟薇也能很快的从常识向理论推导，但这随之而来的问题却令海瑟薇不能理解。
这样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因为小说里有时候的确会讨论一些对于这些刚刚接触魔法没有几年的小女生们而言太过艰深的问题，导致海瑟薇每次看完这些内容，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进行消化，也正因此，读者们也能够理解作者喵喵喵为什么最多一天只能更新两章，毕竟这样的小说写起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当然也有读者表示，她只想看男女主角恩恩爱爱的剧情，对于魔法相关的剧情全部都直接跳过，这也是的确存在的。
海瑟薇想了半天，才发现自从刚才书友群里发出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回复，她敲击虚拟的键盘，打了一句话发送出去。
猫头鹰学徒：这两章的内容大家怎么看？我感觉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碍于现在的知识水平没办法彻底弄清楚。
新月小可爱：啊，莱尔校长真是太帅了，我要死了。
莱尔校长就是小说的男主角，而女主角叫莎莉，是个初出茅庐的老师。
格兰法的冬天：啊，莱尔校长真是太帅了，我要死了。
喵喵喵的信徒：啊，莱尔校长真是太帅了，我要死了。
星辰观测者：打断复读！
星辰观测者：我觉得光虽然速度很快，但要说它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事物，并且无法被超越，似乎有些不太妥当，毕竟如果说我自己达到了光速，那么从我手里射出的光芒肯定会比光速要快吧，不然难道说这束光会和我平行移动？这太奇怪了！
星辰观测者是群里一个对魔法相对比较精通的人，她最开始也不喜欢看这样的言情小说，但听闻这本小说里有很多魔法相关的知识便找来翻阅，现在已经是忠实书友了。
芒果好吃：先不提光速的问题，这两章也太水了，读完感觉什么剧情都没进展，如果不是有莱尔校长温柔讲解的段落，我都快以为自己看的是教科书了！！！
芒果好吃这位群友就是典型的喜欢看言情大于学术段落的读者，在这个群里算是少数，毕竟说起言情小说，现实中大把的多，也根本不用专注于这一本，那些虐恋多角撕逼的言情小说每年都会出版数百本，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全部看完。
喵喵喵的信徒：这还算水？你不知道光是提出这两章里的问题就需要做多少调查和学习吗？想看男女主角恩爱那随便找一本甜蜜的宠爱文就好了，何必来看这本书呢？
喵喵喵的信徒：喵喵喵天下第一，不接受任何反驳！
“这家伙还真是喵喵喵的死忠啊......”
海瑟薇抽动嘴角，这位叫做喵喵喵的信徒的家伙，一看名字就知道全部，她属于喵喵喵的铁杆拥簇者，经常在论坛评论区或者书友群里和一些不喜欢这本书的人对喷，当然，这也导致了她和许多人在网络上结了仇。
海瑟薇刚想回复一句，又听见一阵提示音，发现是工作群。
这个工作群里除了海瑟薇与苏尔，还有莱纳与菲娜，是专门开发魔法计算机相关程序的群。
莱纳：全体成员，今天下午两点到实验室一趟，我们要进行第一次网络互连测试。
莱纳在群里的名字就是自己的本名，不过他也不会在论坛里随意发话，所以也没什么关系。
“第一次网络互连测试？难道有突破了？”
海瑟薇睁大了眼睛，她记得网络互连早在初春开学的时候就提过，那是新月学院和菲尼克斯魔法学院的互联工程，只不过后来，由于莱纳前往遥远的半位面探索，回来之后又遇到了一系列的技术问题才搁置。
现在竟然要重启吗？
海瑟薇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十二点刚过，距离下午两点还有两个小时，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苏尔老师，您看到群里的发言了吗？”
她一步一跳的来到苏尔老师的身边，发现这位老师正沉浸于帮助海瑟薇修改她之前呈递过去的程序。
“嗯？怎么了？”
苏尔经过海瑟薇的提醒，猛地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学生，又打开聊天窗口，看到了莱纳的发言。
“终于解决了通讯之中的时间同步问题吗，这可太好了，不过，是怎么解决的？”
苏尔脸上绽放笑容，但很快又疑问重重，与海瑟薇不一样的期待感令她也下意识看向墙上的时钟。
“到午饭时间了。”
苏尔喃喃自语般说道，她平常可不会错过午饭时间，于是便站了起来，对海瑟薇开口。
“我们去吃个午饭，然后回来这里喝个下午茶等着吧？”
两人在学校食堂解决了午餐，吃饭的时候，海瑟薇还能听见有学生在讨论《拜见校长大人》的剧情，令她有种虚拟与现实交融的感觉。
午饭过后，海瑟薇泡了一杯红茶，两人就这么一边小憩，一边悠闲的等待着下午两点的到来。
在讨论海瑟薇之前编写的程序的快乐时光中，挂钟的时针也来到了下午两点的位置，实验室的门准时被推开，莱纳看到两人在实验室里，倒也没有多惊讶。
“你们一直待在这里可不太好，有时间应该多出去活动活动身体，不然容易得关节炎。”
莱纳说道，他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了魔法计算机，将自己手中的魔法平板放到计算机旁边，两者进行了数据交换。
“莱纳先生，你说的网络互连真的已经实现了吗？时钟同步和数据准确性的问题解决了？是怎么样做到的？”
一看见莱纳，苏尔就有一连串的问题，面对她的提问，莱纳只是笑了笑。
这时候，菲娜也抱着自己的魔法平板走进了实验室，同样是夹杂着困惑与期待的表情。
“好了，既然人已经到齐，我们就开始第一次新月学院和菲尼克斯魔法学院的网络互连测试。”
莱纳布置好了一切，站起身说道。
第四百五十三幕.互联网
远在数百里外的菲尼克斯魔法学院。
与全是女生的新月学院不同，菲尼克斯魔法学院男女皆收，这里原本是一所传统的魔法学院，从学生们的着装就可以看出来，不论男女，都是清一色朴素的法师长袍与尖顶帽，过去，菲尼克斯魔法学院的历任校长都认为，朴素的着装与清苦的学习才能够培养出优秀的学生。
但实际上却事与愿违，在过去很多年里，菲尼克斯魔法学院以其极为艰苦的条件，劝退了绝大部分家庭环境优渥的学生，只有一些觉醒了魔法才能，家中经济条件又不太好的学生坚持，而这些学生，由于缺乏先天的资质，又没有家庭环境的辅助，所以进阶的可能性十分渺茫，这是无论多么努力都难以弥补的差距。
在菲尼斯接受这所学校的时候，菲尼克斯魔法学院甚至已经濒临废校，好在这位来自虹之塔高阶魔法学院的高材生将自己母校的教育方式在这里实践，并且取得了优秀的成果，短短数年的时间，菲尼克斯魔法学院就从一所濒临倒闭的三流学院，打造成了与老牌名校布鲁克林齐名的升学名校。
倘若询问菲尼斯她的秘诀，那么便是好奇心。
好奇心是一切探索的原动力，过去，老师们将魔法知识一味地填鸭式灌输到学生们脑袋里，即便原本对魔法心怀期待，在漫长而无聊的学习过程中也会被消磨殆尽，但菲尼斯采取了快速反馈的机制，具体来说便是让学生们能够迅速感受到魔法的魅力，在短暂的学习之后就能应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来进行一些基础的魔法实验。
比起强制记忆的书本上的内容，当然是能够亲手实践的魔法更有趣。
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喜欢魔法的学生们自然能够不断探究，而不喜欢魔法的学生，菲尼斯便将其分配到了一个单独的班级，仅仅传授基础的魔法知识，这些学生也不会去报名参加魔法考试。
也正基于此，菲尼斯在看见莱纳的魔法计算机并得知了推广计划后，便立刻决定将其引入菲尼克斯魔法学院。
这种机器融合了娱乐与学习的功能为一体，还能够引起学生们对于魔法构造的好奇心，更重要的是，菲尼斯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设备如果能够成功推广，必然能够大范围普及，让整个时代更进一步。
因此，她早早就租赁了一批魔法计算机，在菲尼克斯魔法学院架设其了魔法互联网。
只不过，由于信号传输过程中的时间同步问题，菲尼克斯魔法学院的互联网与新月学院的互联网并没有达成联通，尽管两所学校之间的通讯光缆已经在前段世界铺设好，却一直派不上用场。
所以，菲尼克斯魔法学院的互联网上，东西比起新月学院要少得多，虽然有基础的编程软件，但没有论坛，也没有一些便利的小程序，学生们使用最多的还是聊天程序。
而现在，这一切都要改变。
菲尼斯前日收到了莱纳的传信，里面附带了一个简单的通讯程序，他告诉菲尼斯，只要将其安装到魔法计算机中，并且在今天下午两点准时打开，就能够实现新月学院和菲尼斯魔法学院的网络互联。
现在正好是下午两点，菲尼斯打开了通讯程序，只不过与她认知中那些普通的应用程序不同，这个程序没有独立的界面，只在运行后，出现在屏幕的右下角。
但很快，菲尼斯的注意力就被聊天窗口的一阵提示音吸引走了。
滴滴滴
菲尼斯清晰地看到，那正是莱纳的头像在闪动。
点开对话框，正是莱纳的聊天请求。
莱纳：下午好，菲尼斯女士。
这是来自新月学院的问候！
菲尼斯有些激动，她起初还怀疑是某种特殊程序的自动发送，但很快，菲尼斯就看出，这并非自动的程序，而是实打实的真人。
菲尼斯：下午好，伊恩格雷先生，这真是太神奇了！
菲尼斯已经熟悉了键盘的操作，她流畅地打出一串文字，发送过去。
此时，菲尼斯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就在自己的面前发生了。
远隔百里以上的距离，自己和莱纳却能像面对面交流一般，天涯若比邻。
即便菲尼斯毕业于虹之塔高阶魔法学院，在虹之塔已经享受过布拉格斯阁下的那个传奇魔法带来的便利，但现在，面对屏幕上出现的莱纳的回复依旧觉得激动非凡。
因为这并非依靠传奇魔法，而是以一种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进行的超远距离的通讯！
还在恍惚之中，菲尼斯又听到了一阵提示，对话框中，显示出了一串文字。
莱纳邀请您进行影像通话，是否同意？
“影像通话？”
这个词令人浮想联翩，菲尼斯点下了同意。
屏幕在一瞬间的闪烁之后，出现了一幅画面，那是莱纳正坐在椅子上，他身边还有几位女性，正看着这边。
“能看得到吗？”
屏幕中的莱纳开口问道。
“看、看得到，伊恩格雷先生，这是？”
在魔法中有类似的传递影像的法术，只不过大多只能记录一段画面后重复播放出来，高阶法术中则存在能够完全还原场景的投影魔法，因此菲尼斯姑且还是没有被震惊到，只不过，她还是有些诧异，因为这明显是同步传递的。
“如你所见，是影像通话，这是同步传输声音与图像的对话，现在我正和你进行实时的通讯。”
莱纳说道，他的声音跨越了数百里的距离，从一个小小的魔法计算机中传递出来的场景，这么形容似乎有些不妥，但菲尼斯的确感受到了魔幻。
“真是太神奇了，伊恩格雷先生，看来你已经解决了之前提到的问题。”
菲尼斯也不知道视线该看什么地方，只能盯着屏幕说道。
“对的，菲尼斯女士，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可能需要给魔法界提出一个新的大问题了。”
莱纳耸肩，仿佛无奈地叹息道。
第四百五十四幕.施坦因研究所的午后
虹之塔，盛夏。
云上之城沐浴在似火的骄阳中，尽管有魔力屏障的保护，绝大多数的燥热都已经转化为了保护这座城市的力量，但抬头看着那刺眼的阳光依旧会令人感到一股源自内心的炎热感。
施坦因研究所里，鲁滨逊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对着温度调节法阵的出风口拉动领口，试图变得更凉爽一些。
“只要内心平静，就能够感受到清凉。”
他的身边，戴着眼镜的男子奥德赛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不屑一顾地看着鲁滨逊着有些不雅的行为。
“今年真是太热了，我记得去年都没有这么热。”
鲁滨逊拿起桌上的《虹之塔日报》当扇子，顺便瞥了一眼上面的天气预报。
“今天的最高温度有三十六度，天呐，去年我记得最多也就三十四度来着？当时已经出现了大陆范围内的干旱，看来今年的人工降雨工作更辛苦了。”
“有人认为连续的高温是不正常的现象，或许我们的工厂排放的废气污染了环境才导致的酷暑。”
奥德赛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个时候如果欧拉在的话，肯定会说出一番道理......唉，可惜......”
鲁滨逊看着实验室一角，已经清扫一空的位置叹息道。
他们的同事兼同学欧拉最终被发现死于自己家中，那是一次巨大的爆炸，高温摧毁了包括他的公寓在内的一片区域，欧拉的尸骸的踪迹也被发现在此。
这件事在官方的口径中与之前叛逃的高阶法师恩里克.列文联系到了一起，经过魔力残留痕迹的确认，欧拉的确死于列文之手，只不过，列文为什么要杀欧拉，又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爆炸，人们无法得知。
对于鲁滨逊和奥德赛而言，欧拉虽然是个喜欢夸耀显摆，又斤斤计较的家伙，但始终是自己的同伴，就这么一个朝夕相处的朋友顷刻间便不复存在，给他们两人的冲击是巨大的。
一方面，鲁滨逊和奥德赛原本以为虹之塔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平日里已经有些怠惰，疏于防范，却没想到就在这一片区域，一位中阶法师被明目张胆地杀害，甚至根据他们的老师路德维格.施坦因的说法，那名叛逃的高阶法师恩里克.列文还差点在虹之塔造成极大的破坏。
令一方面，这也激励了两人，更加刻苦地钻研魔法，努力提升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效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
当然，努力也是有极限的，此刻，在这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两人便趁着下午茶时间的机会开始了摸鱼工作。
“啊，老师让我给你们送来了点心。”
实验室的门口，穿着长裙的温蒂端着放有红茶与点心的餐盘走了进来，她的脑后用淡蓝色的绸带束起，俨然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谢谢了。”
鲁滨逊单手接过餐盘，将其放到实验台上，拿起茶壶在两个杯子里倒上了红茶。
“温蒂你可变得更漂亮了。”
他的话令温蒂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温蒂指尖的戒指映射着阳光，显出点点星辉。
她与高阶法师路德维格.施坦因于新年伊始便登记结婚，现在已经是施坦因太太，尽管如此，温蒂依旧担任着前台的工作，为研究所里的法师们端茶送水，用她的话来说，虽然自己的魔法水平不高，但只要能够支持各位的研究工作，那就足够了。
“真是羡慕老师，居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一位妻子，我也好想有个女朋友！”
鲁滨逊喝了一口红茶，浓郁醇厚的茶水令他的羡慕更加深沉。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的那些同学们可有很多都是单身，有时间我可以组织一下联谊，她们对中阶法师也颇为尊敬呢。”
温蒂说道，她们刚刚毕业不久，绝大多数的学生还都留在虹之塔，希望能够找到一份工作，当然，虹之塔的竞争也是极为激烈的，即便是虹之塔高阶学院这样的高等学府，每年的毕业生中能够成功留在虹之塔超过三年的也不到百分之十，更多的则是回归家乡，在老家的魔法协会谋得一份差事。
“好呀好呀，温蒂你人真好。”
鲁滨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他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一点也不遮遮掩掩，虽然容易得罪人，但也十分好交流。
奥德赛倒是没有参与这种话题，他比起女人更喜欢魔法，他根本不明白，女人怎么可能会比研究元素与魔力更加吸引人？
不过红茶还是很好喝的，奥德赛不得不承认。
温蒂告别了两人，又准备了新的一份下午茶，她来到了研究所的三楼，推门走进了路德维格.施坦因的办公室。
“我拿了点下午茶，亲爱的。”
温蒂此时变得更像一位贤惠的妻子，她的到来令施坦因微微抬起头。
“谢谢，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看完这篇论文。”
施坦因原本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片刻，但低下头继续阅读的时候，脸色又变得愈发阴郁。
温蒂坐在一旁，两手放在膝盖上等了一会儿，见施坦因没有动作，便站了起来，凑到他的身边。
“是工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看出施坦因似乎颇为忧虑，却又不知道原因，只能这么询问。
“嗯......”
施坦因放下手中的论文，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莱纳.伊恩格雷最新的一篇论文，也是他从去年的高阶议会以来的第一篇论文。”
施坦因手中的羊皮纸上有着诸多笔记，他显然是认真阅读了许多遍。
“啊......”
温蒂有些惊慌，她急忙摸了摸施坦因的额头，确认到没有异常才稍微放心，要知道，莱纳.伊恩格雷的论文可是连高阶法师都不放过的，她生怕施坦因会因此而出现什么不测。
“我没事，放心，倒不如说，他的这篇论文与我之前提到的一些设想不谋而合，只不过，莱纳.伊恩格雷比我考虑的更加深入长远。”
说着，施坦因转过头，看向温蒂。
“温蒂，你相信时间的长度会发生变化吗？”
第四百五十五幕.旋云之巅的深夜
深夜。
旋云之巅的阴霾映照星光，令其显得更加深沉，这里早已经没有了白天的人来人往，只有几间实验室，还亮着灯光，彻夜未眠。
其中一处便是布罗利.奥古斯汀的实验室。
他不像纽因顿等人有着自己的研究所，对奥古斯汀而言，旋云之巅就是他的实验室。
“真的难以解释这些问题，我的思路似乎出现了偏差。”
奥古斯汀扶着额头摇了摇脑袋，他正在研究艾伯顿阁下有关运动与光的论文，却始终找不到解决方案。
元素魔法之中，与光有关的魔法一直是难以掌握的类型，即便奥古斯汀以发现了偏振光晋升高阶，却也只能说是对光这种事物有了微不足道的了解。
奥古斯汀站起身，揉了揉自己遮住半边眼睛的头发，他泡了一杯咖啡，尽管深夜喝这种提神的饮料是一种作死的行为，但奥古斯汀却毫不在乎，他喝了一大口，令苦涩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才稍稍从刚才的困顿之中恢复过来。
叮铃铃
这时候，从办公桌上的传送法阵中响起了一阵铃声，紧接着，几张羊皮纸出现在传送法阵中。
奥古斯汀走到桌旁，拿起了羊皮纸，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需要他审阅的论文。
“是哪位阁下的论文？”
仔细看清楚论文作者的时候，奥古斯汀才显露出惊讶。
“莱纳.伊恩格雷！！？”
这是暌违了半年的论文，自从高阶议会之后，莱纳便一直没有再发表论文，虽然对于一位高阶法师而言，大半年没有任何成果是稀松平常的事，但人们还是对莱纳不禁有些期待，期待这位百年难得一遇的超新星能够再发表一篇惊世骇俗的论文。
更何况，莱纳这大半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新年伊始，艾略特半位面的遗迹探索工作已经为高阶议会所知，人们在担忧索伦异种的袭击之余，也对这遗迹中的探索成果颇为感兴趣，莱纳作为首批探索队的成员，深入过遗迹，在大部分看来势必有所启发。
春天，艾伯顿阁下的论文引起了轩然大波，整个魔法界为之动荡，经典魔法与现代魔法的冲突愈演愈烈，人们迫切希望找到答案，而自从第一篇论文便一直走在颠覆旧秩序道路上的莱纳，自然也承载了更多的期待。
此刻已经是仲夏，聒噪的蝉鸣即便在深夜也零星地响起，布罗利.奥古斯汀缓缓坐下，打开了这篇来自莱纳.伊恩格雷的论文。
论文的标题是《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乍看之下，似乎是一篇电磁场方向的论文。
奥古斯汀看向第一页，处于习惯，他在心中一边默念一边阅读道：
“众所周知，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的电动力学就像现在通常为人们所理解的那样应用到物体上时，会引起一些不对称，而这种不对称似乎不是现象所固有的，比如设想一个磁体同一个导体......”
这篇论文并不像莱纳之前的论文有着深入浅出的过程，而是直接面向高阶法师，开门见山。
很快，奥古斯汀便觉察到了莱纳的这篇论文到底在探讨什么。
他在试图解答艾伯顿阁下提出的时空同一性的问题！
“运动体系的状态变化依据的定律，与描述这些状态变化时所参照的坐标系究竟是用两个在互相匀速运动着的坐标系中的哪一个并没有关系......这是相对性原理？”
奥古斯汀往后继续翻阅，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原理。
法师们正是相信法则与定律不会因为物体运动状态的变化而变化才能继续研究，这是目前魔法研究的最根本基石。
“看来至少，莱纳.伊恩格雷没有试图推翻我们的整个魔法体系。”
奥古斯汀自嘲般笑了笑，从他开始阅读这篇论文，就感受到了一种来自遥远魔力之海的震荡，仿佛这篇论文拥有改变整个世界的力量，奥古斯汀希望是自己的错觉，他继续看了下去。
“任何光线在‘静止的’坐标系中都是以确定速度c运动着，不管这道光线是由静止的还是运动的物体发射出来的......等等，这难道是在解释纽因顿-霍兰德方程中出现的光速问题？”
奥古斯汀站了起来，根据纽因顿-霍兰德方程，光速应当是一个定值，而无论光源是否运动，以怎样的方式运动，都无法改变光速，这与过去经典的魔法体系中的运动定律相违背，也是学术界争议最大的点。
而现在，莱纳竟然将光速不变直接作为了一个定理？
这相当于在告诉所有人，经典的运动体系存在巨大的瑕疵！
奥古斯汀随即快速往后阅览，他发现莱纳花费了一定的篇幅，通过一些广为人知的实验证明了光速不变且没有任何物体能够超越光速，奥古斯汀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其中的推导和计算过程，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竟然找不到任何漏洞！
匪夷所思的结论，其推导过程竟然完美无瑕，无懈可击，奥古斯汀根本不知道莱纳是如何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来证明的。
压抑住内心涌上来的强烈不安感，奥古斯汀勉强接受光速的相关结论，往后翻去。
可下一秒，眼前的文字就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奥古斯汀的眼中扭曲。
“长度缩短，时间膨胀！！？”
如果说之前，光速的不变性还能够用光这种事物的特殊性来解释，那么以此为依据推导出来的这些现象，就实在是超出了奥古斯汀的认知。
更重要的是，如果接受了莱纳提出的那两个原理，这些现象竟然是合乎逻辑的！
这就好像告诉了奥古斯汀一个极为荒诞的事情，但随后，又用完全合理的手段来证明了这件事，这让奥古斯汀感到眼前的世界瞬间崩塌，秩序与法则荡然无存，就连时间与空间都不在恒定，只有一束光，耀眼璀璨，一往无前。
“这怎么可能......奥特兰克阁下，我要找奥特兰克阁下确认......”
奥古斯汀慌忙收拾东西，焦急地走出了自己的实验室。
第四百五十六幕.魔法之都的清晨
清晨，位于虹之塔主岛附近的一座岛屿上。
这座岛的中央有着一个巨大的湖泊，轨道蒸汽列车环绕着整座岛屿运行，在湖泊的一侧，是一幢造型古朴的三层建筑。
这里是水银天平的总部，在这幢楼房的另一侧，则是一个能够看见湖泊的别墅区，这是水银天平的高阶法师与常驻人员们居住的地方。
正处在休假之中的弗雷德里克.德米特里刚刚送走自己的女儿，那位可爱的小姑娘是虹之塔高阶魔法学院的新生。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小丫头颇为紧张，这一点或许由于自己的父亲还是一位鼎鼎大名的九环高阶法师而变得更有压力，她略显不安地坐上了环岛列车，前往主岛的学校，希望今天能有一个好成绩。
德米特里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的女儿米莎很明显不是擅长魔法的那一类，尽管有着自己的血脉遗传，她掌握魔法的速度较同龄人要快上不少，考取虹之塔高阶魔法学院也相对轻松，但若是想要以高阶法师为目标前进，还是困难得很。
德米特里已经活了两百多年，在高阶法师之中也不算年轻，但对中阶，低阶法师而言，两百年或许已经是一个家族的传承历史了，倘若米莎无法迈入中阶，或许多年以后，德米特里就要面对自己参加女儿葬礼的场景了。
摇摇头，他还是没去想这些事情，回到屋子里，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经醒来。
“奥莉亚，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德米特里说着，他打开用温度调节法阵保持恒定低温的冰箱，取出了一瓶牛奶放到锅里加热，另一边，又用法师之手控制平底锅，烹饪培根和煎蛋。
“女儿已经送去上学了吗？”
德米特里的妻子奥莉亚看起来风韵犹存，她的法术阶位是三环，仅仅是一名低阶法师，至于两人相识的过程堪称传奇，如今，二十年来，他们俩一直是法师界的模范夫妻。
“嗯，你坐下吧，早餐很快就准备好。”
过了数分钟，德米特里控制平底锅，将加了煎蛋的培根放进妻子的盘中，又倒上了一杯温暖的热牛奶。
“谢谢，亲爱的。”
奥莉亚有轻微的低血糖，早上时常会感到困顿，也正因此，德米特里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为妻子和女儿准备好一切。
反正对于高阶法师而言，睡眠其实并非必要，早起与晚起对身体来说没有本质的区别。
“米莎看起来对考试十分担心，希望她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奥莉亚喝了一口热牛奶，微甜的牛奶顺着喉咙进入到胃部，令她感到稍微精神了一些。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需要经历的事情。”
德米特里说着，他也端起咖啡，同时，法师之手拿来了刚才从门口邮箱取来的报纸翻开。
“嗯，最近的气温真是高，看来又需要法师们进行人工降雨了。”
看到有关天气的报道，德米特里叹息一声，接着翻到下一页。
就在这个时候，他仿佛有所预感地看向一侧的窗户，只见一个小黑点正朝着这边缓缓飞来，那是一只猫头鹰，有着黑白相间的花纹，是他的老伙计。
这只猫头鹰就这么幽幽地朝着屋子飞来，眼看就要直接飞进房间里。
它却径直撞上了玻璃，翅膀张开，全身贴合在窗户上，显得极为狼狈。
德米特里随手抓了一把麦片，来到窗前，他抬起了窗户，将麦片撒到一个碗里，递给猫头鹰。
“下次你得飞慢点。”
如此说道，德米特里捡起了掉落在窗台的包裹，将其打开，才发现是一篇论文与一封信。
来信人是伊格尔斯.菲尔德。
德米特里先拆开了信件，内容很简短，这是莱纳.伊恩格雷最新提交给高阶议会的论文，菲尔德已经看过，他认为这篇论文之中的内容富有巨大的争议，因此便不得不打扰还处于休假之中的德米特里。
“这篇论文讨论了有关光速的问题，它是如此怪异，以至于我认为这么多年的魔法研究似乎是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基准之上......真的有这么严重？”
德米特里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组计算下的光速与经典运动体系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自从艾伯顿阁下的时空论文发表以来，这矛盾对立达到了顶峰，大有过去光的波动说与粒子说分庭抗礼的架势。
只不过，在过去，不论光是波还是粒子，都不会影响绝大部分基础法则，但现在，光速问题挑战的，却是所有法师最根本的东西。
“怎么了，亲爱的，是工作上的事？”
奥莉亚见到德米特里阅读信件之后便沉默不语，于是发问道。
“是伊格尔斯的来信，他让我看看这篇论文，嗯，莱纳.伊恩格雷的最新论文。”
德米特里挥了挥手中的一叠羊皮纸。
“他又有新发现了？”
奥莉亚自然也知道莱纳，这个经常在自己的丈夫口中出现的新星，甚至德米特里还曾经说过，莱纳也许能推动真正的第二次魔法革命，将古代魔法与现代魔法彻底分离开来，因此，听到他有新论文的消息，奥莉亚自然也很惊喜。
“准确的说，他这篇论文好像解决了一个困扰法师们的问题，具体怎样，我还得先看过论文再说......呃，我可以下午再看。”
德米特里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休假，这是难得的陪伴家人的时间，不应该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没关系的，你去吧。”
然而奥莉亚却微微一笑，示意德米特里不用太考虑自己。
“如果不让你看，恐怕你一整天都会坐立不安的。”
“哈哈，这怎么会......”
德米特里干笑了两声，看了看妻子，最终还是拆开了论文，一边将其摊开，一边走向客厅。
论文的标题就颇有深意：《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似乎是从电磁场的理论出发来探讨光速问题，德米特里翻开论文，很快就沉浸其中。
而妻子奥莉亚，微微笑了笑，默默站起来收拾餐具。
第四百五十七幕.黎明之前
莱纳的论文迅速在虹之塔的高阶法师们手中流传开来，对于这些法师们而言，这篇论文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光是因为这篇论文中的假设颠覆了过去法师们的一贯认知，更因为这篇论文看似荒诞的结论之下，竟然是完全合乎逻辑的推论。
“这太奇怪的，在他的相对性原理与光速不变原理的框架之下进行推导，就会得到与这篇论文完全一致的结论，虽然违背直觉与常识，但纸面上的计算却告诉我们，这就是真实。”
布鲁托.奥特兰克反复确认着自己的推导计算，长叹了一口气，作为风暴议会的会长，精通元素魔法的九环高阶法师，他却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想象力的贫乏，因为他感到难以想象，在假定光速不变的前提下出现的长度缩短与时间膨胀效应到底会是如何呈现出来的。
“奥特兰克阁下，这篇论文的数学推导部分可以说是完美无瑕了，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光速不变的基础上，倘若这个假设不正确，那么这篇论文也就难以成立，可莱纳.伊恩格雷竟然连这一点都完美证明了，至少从我们目前掌握到的现象来看，他是正确的。”
布罗利.奥古斯汀感到有些疲惫，他连夜打扰奥特兰克会长，两人一直讨论到早上，直到晨光熹微之时，他们也始终没有一个定论。
从论文的内容来看，只要相对性原理与光速不变原理成立，那么整篇论文便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体系，是一个超出了经典运动学定律，甚至超出了旧有的魔法概念的体系。
而莱纳甚至很贴心的给出了光速不变原理的证明，将这篇论文核心的假设，也是唯一可能出现疑问的空缺给填补上了。
奥特兰克不得不承认，这篇论文有着一种异样的美感，是绝对的理论映照出的真理之美，尽管心理上难以接受，但他的逻辑思维已经开始审视，从这篇论文的结论出发，整个世界将会是怎样。
紧接着，奥特兰克就发现，艾伯顿运动学三大定律在接近光速的时候似乎产生了瑕疵，他急忙进行演算，很快发现，单纯的运动学三大定律虽然在低速情况下保持正确，但在高速情况，却并不准确！
根据相对性原理，运动物体运动时候依据的定律应该与参考系的选取无关，可艾伯顿三大定律却只能适用于低速情况，在高速情况下，必须要加以修正！
这代表着，艾伯顿三大定律并非铁律，而是只在某种情况下成立的近似！
奥特兰克不自觉的已经冒出了冷汗，一瞬间，过去种种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要知道，有无数的理论是建立在这些基础法则之上，倘若真的证明了艾伯顿三大定律只是某种近似，那么且不说大量的研究成果需要重新修正，其带来的认知冲击，也足够令中阶层次的法师们认知崩溃。
好在目前，莱纳的这篇论文还只停留在纸面计算阶段，不论是接近光速时出现的长度缩短与时间膨胀效应，还是那令高阶法师也难以理解的能量与质量的新定义，都只不过是数学推论，没有具体的实验现象证明，或许这篇论文唯一的缺陷便是这一点。
但奥特兰克也知道，如果一个理论在数学上的推导是正确无误的，那么它很有可能就是符合现实的，法师们之所以找不到具体的实验现象，大概率只是法师们的研究还没有到这一步！
“这篇论文可不能就这么流传出去，这里面的内容对于中阶法师而言虽然有些深奥，可一旦看懂，对于其认知世界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
奥特兰克说道，这份论文的内容过于震撼，不论最终是否正确，都不能这么草率地散布出去，他随即以法师之手找来了一支笔，在自己的通讯录上写下传递给传奇法师们的信息。
很快，奥特兰克就收到了回信，出乎意料的是，这份回复并不是主管元素系的传奇法师卡尔.戴维的回复，而是来自于高阶议会的首席，传奇法师赫尔曼.布拉格斯。
回复十分简短，仅有一句话。
“论文暂时封存，欧内斯特会议讨论。”
奥特兰克看到这个回复，眼睛微微睁大，因为这代表着，传奇法师们也暂时无法找到这篇论文的不足之处，却又和奥特兰克他们一样，难以接受这篇论文的内容，因此才需要进行讨论。
“欧内斯特会议......”
一旁的奥古斯汀也看到了回复，他在惊讶之余，也下意识看了看日历。
“就在下周了。”
......
与虹之塔风雨欲来的景象不同，在新月学院，时间依旧悠闲。
“莱纳，我发现一件事。”
身穿一件水蓝色轻薄睡裙的克莱尔趴在床上，正在敲打虚拟键盘的手停了下来，突然出声说道。
“什么？”
“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克莱尔轻声说道。
“我从短暂的互联网生活中学到一件事，那就是越是在网络上行走，就越会发现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除非超越人类。”
“你到底想说什么，克莱尔？”
莱纳放下了手中正在阅读的学术论著，看向床铺的方向。
“莱纳，我不想写小说啦！”
克莱尔说完，便在柔软的床上打滚，她白皙的双足正啪塔啪塔地在床沿扑腾，似乎想要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愉快。
“怎么了，我看你写得不是挺开心的吗？”
莱纳起身，坐到床上，看向克莱尔的屏幕。
她在论坛的文学区墨水湾创作的小说《拜见校长大人》颇受女生们的欢迎，作为创作顾问的莱纳则在有关魔法理论方面给予了诸多支持。
“唉，创作者的辛苦，你不懂。”
克莱尔叹息一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这么解释道。
“好吧，那不如这两天就别更新了，我带你出去好好玩玩。”
莱纳的手指从克莱尔的长发中划过，触碰到她光滑的肌肤。
“好呀好呀，我们要去哪里？”
克莱尔顿时来了兴趣，急忙问道。
“嗯，欧内斯特怎么样？”
莱纳想到了今天早些时候收到的信件，开口说道。
第四百五十八幕.再临欧内斯特
欧内斯特，米德兰联邦最大的城市之一，其历史悠久，早在古代魔法帝国时期便已经建立，欧内斯特最为著名的便是位于城市正中央的巨大星门，这是大陆上发现的第一座星门，它的发现标志着人类的脚步迈出这片大陆，踏向半位面进程的开始，在任何一本历史教科书上，欧内斯特的名字都留有记载。
浮空艇缓缓降落，停稳之后，乘客们在乘务员的指引下走下浮空艇，乘坐蒸汽马车去往空港的接待大厅。
“我还是第一次来欧内斯特呢！”
克莱尔挽着莱纳的手臂，兴奋地四处张望，她身穿一件米黄色长裙，上身则是奶白色的短袖外套，脚踩一双绑带凉鞋，是十分清凉时尚的打扮。
之前，由于爱莉弥雅家里的事情，克莱尔本来有造访欧内斯特的机会，只不过当时时间紧迫，所以克莱尔选择了直接前往爱莉弥雅的故乡与莱纳汇合，这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
“这里和其他米德兰的城市并没有什么不同，蒸汽，铆钉，穿行在道路之间的机械马车，以及时常见不到太阳的潮湿雾气。”
莱纳则是一如既往的双排扣礼服，他没有像一般的米德兰人那样戴着丝绸软帽，而是任由有些凌乱的灰色头发在薄雾中微拂。
“米德兰联邦重视机械发展，比起法师，这里的人更像是工程师，他们制造巨大的浮空艇，制造行走的蒸汽马车，也制造覆盖整座城市的照明系统。”
在米德兰联邦，数量最多的不是炼金工房而是各种工厂，尤其在发达城市周边，大量的工厂不但为城市提供了众多生活必需品，更提供了大量的工作，但同时，一些小成本的工厂处理污染物的能力不足，导致了这些工厂区域的环境也不太好，最明显的便是覆盖城市的浓雾，这些工业烟尘混合水汽的湿雾很容易导致呼吸道疾病，各地一直有所争议，但米德兰联邦为了发展，却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
莱纳从照明系统想到了黑体辐射问题，这个问题的提出实际上便是由于米德兰联邦广泛应用的照明系统带来的需求，工程师们迫切需要找到金属丝发光与温度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这小小的电灯竟然带来了魔法界的大变革。
正如布拉格斯阁下所言，有的人阅读历史传奇，却认为那不过是单纯的故事，有的人看着药剂上的成分说明，却窥见了宇宙的真理，任何伟大的发现都绝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从小小的问题延伸，思索，进步，最终才得以被揭示的。
莱纳这次与上次不请自来，匆忙造访欧内斯特不同，他可是确实接收到了邀请函的，无论住处还是行程都有魔法协会的安排。
两人乘坐租赁式的机械马车来到了旅馆，这里正是去年欧内斯特会议期间入住的旅馆，看起来水银天平与这家旅馆达成了某种协议的样子。
刚走进大厅，莱纳就受到了接待员的招呼。
“是莱纳.伊恩格雷阁下吗？”
对方看起来很年轻，一看见莱纳，眼神就瞬间亮了起来。
“水银天平已经为您安排了一个豪华套间，我这就带您过去。”
“谢谢。”
莱纳礼貌地点了点头，跟随接待员乘坐升降梯来到十楼，找到了属于莱纳的套间。
“啊，伊恩格雷阁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在莱纳准备打开房门进入屋子之前，这位接待员有些羞涩地开口说道。
“可以帮我签个名吗，说来有些惭愧，去年这个时候，我也在这里担任接待员，当时和阁下您有过短暂的交流，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要签名就错过了。”
“是这样吗？”
莱纳回忆了一下，发现似乎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当时的接待员长什么样子，是否与现在这位是同一人，莱纳已经不太清楚了。
不过他还是很大方地为这位接待员签名，目送对方兴奋地走进了走廊尽头的升降梯。
“莱纳也是名人了。”
克莱尔笑了笑，推门走进套间。
与上次莱纳住的略显狭窄的单人间不同，这间屋子宽敞明亮，有着一个大客厅，独立的卫生间与浴室，穿过客厅则是卧室，透过落地窗，能够看到位于欧内斯特市中心的星门，巨大的星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孑然独立于城市的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宛若某种来自异世界的造物，给人以强烈的异质感。
“啊，是柔软的大床！”
克莱尔来到卧室，瞬间就被双人床吸了进去，整个人深陷其中，发出了愉快的声音。
“后天就是欧内斯特会议开幕，这两天我可能需要抽个时间与各位阁下们探讨学术问题，正式开幕之后会稍微忙碌两天，等到一切妥当，我们就可以在欧内斯特城里好好玩一会儿。”
欧内斯特虽然多是浓雾，自然风景不算独特，但由于历史悠久，有着许多自古代魔法帝国时期便已经屹立的建筑，具有相当浓厚的人文风貌，比如历史最悠久的炼金工房索菲亚炼金工房，比如纪念第一百个半位面发现的欧索西斯塔等。
只不过近年以来，由于工业污染的严重，一些古代建筑出现了或多或少程度的损坏，据说欧内斯特市议员们正在寻求方案保护这些古迹，借此来试图压制工厂主们组成的势力。
当然，这些都不是莱纳需要考量的，他只需要带着克莱尔在欧内斯特里好好参观游览就好。
克莱尔在享受了一会儿柔软的大床后便收拾衣服去浴室洗澡以缓解旅途的疲惫，莱纳坐在客厅中阅读之前在浮空艇上尚未看完的论著，很快，客厅一侧的书桌上闪烁光芒，这是只有豪华套房才具有的传送法阵，是水银天平提前布置在这家旅馆的。
莱纳拿起信件，这是一封传讯，十分简短，只有一句话。
“下午三时，欧内斯特会议中心，第三会议室，有关光速论文的研讨会弗雷德里克.德米特里。”
第四百五十九幕.欧内斯特会议（上）
欧内斯特会议中心，位于欧内斯特市中心附近的三层建筑，其最大的会议厅能够容纳五千人，每年的这个时候，欧内斯特会议中心便会成为名副其实的魔法中心，包括诸位传奇法师在内的众多魔法界学术泰斗莅临，在这宽敞明亮的会议中心探讨世界的本质。
第三会议室则更小，仅仅能容纳二十人，通常，这是某些学术组织召开小型会议使用的房间，当然，当参加研讨的人数不多时，为了节约方便，法师们也经常选择这样的会议室。
莱纳之后陪了克莱尔一会儿，便将她留在旅馆内，自己只身来到了欧内斯特会议中心。
会议室外的走廊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这些身穿法师长袍或者礼服的人有男有女，外表看起来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到五十之间，很明显，这些是高阶法师的学生们。
“上次见到这样场景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法师学徒。”
莱纳在心中暗想到，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能够如此快速地成为高阶法师实力的提升必须伴随精神的进阶，莱纳深谙这个道理，因此，在进入高阶之后，他便刻意放缓了自己提升的步子，想要更好的打下基础再谋求突破。
莱纳才刚刚出现在转角，就引起了众人的瞩目，毕竟这可是最年轻的高阶法师，短短一年时间就从一环迈入高阶领域的天才，前无古人。
“伊恩格雷阁下，下午好，我的老师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您了。”
一位法师迎了上来，莱纳记得他是德米特里会长的学生之一，之前有过几次见面。
“好的。”
莱纳微微点头致意，便推门走进了会议室中。
会议室的窗帘掀起，开着灯，十分敞亮，一张长桌已经坐得七七八八。
“这是？”
莱纳刚看清楚里面坐着的人，便感到一阵惊讶。
他原本以为这次研讨会只有高阶法师，却没想到，坐在长桌一端的，赫然是虹之塔首席，位于法师顶点的人物。
赫尔曼.布拉格斯！
布拉格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一个单边眼镜，手里还拿着一叠羊皮纸，似乎正在专注地阅读其中的内容，听见开门的声音，才稍稍抬起头。
“我们今天的主角来了。”
布拉格斯虽然是传奇法师，一手缔造了现代魔法社会的人物，却丝毫没有作为大人物的架子，看见莱纳，他十分亲近地开口笑道，示意莱纳坐到长桌的另一端，正对着自己的位置。
“布拉格斯阁下，午安。”
莱纳缓缓坐下，环顾四周，发现八位传奇法师，竟然到场了四位！
除去布拉格斯阁下，还有他的妻子，露米娅.卡尔瓦多斯，炼金系大家，兰彻斯特.斯坦尼恩，还有伊萨里斯.艾伯顿，经典运动体系的集大成者。
“卡尔那家伙最近正在巡游半位面，寻找索伦异种的踪迹，这次会议是赶不回来了，查尔斯对光的问题研究不深，也没有参加，至于莱因哈特，他正忙着研究自己的课题，这次也抽不出时间到场，至于霍恩海姆阁下，他会迟一些赶来欧内斯特。”
布拉格斯随口说道，如此一听，除了查尔斯.普雷斯顿阁下是由于研究方向不同之外，其他未到场的法师只是因为安排冲突而没办法到场，对莱纳的关注没有半点打折。
传奇法师之外，则是莱纳熟悉的面孔：水银天平的弗雷德里克.德米特里会长，伊格尔斯.菲尔德阁下，玛利亚.因斯坦夫人，风暴议会的会长布鲁托.奥特兰克与副会长布罗利.奥古斯汀，占星系的查尔德.雷根斯阁下，此外，萨里.纽因顿与克拉克.霍兰德也如莱纳所预料的到场了，当然，作为光速相关的研究者这一，路德维格.施坦因也坐在莱纳一侧。
这个小小的会议室，几乎囊括了如今魔法界对光，对世界本质研究最为深入的一群人，而莱纳，则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一位。
“你的论文在座的各位都已经阅读过了，莱纳，说实话，我情愿相信这篇论文只是你的一个玩笑，因倘若这篇论文得到验证，那么就代表我们现在的魔法体系需要进行极大的修正，说不定还会炸掉许多人的脑袋。”
德米特里取下银边眼镜，微微一笑。
“我知道我的论文有着极为颠覆认知的结果，也正因此，我优先向高阶议会呈递了论文，希望得到各位阁下的意见。”
莱纳说道，不卑不亢，一如既往。
“我有一个问题，莱纳，为什么你认为光速是不变的，尽管从现在我们能够得到的观测现象来看，光速似乎无法超越，也与当前的运动法则相悖，但或许那只是我们的观测手段还不够完善。”
布鲁托.奥特兰克开口问道，莱纳在论文中为了证明光速不变，采用的是反证法，也就是先假设远处星辰发射出来的光速有两个值，将其代入到星辰运动的轨迹中，从而与目前的计算结果相矛盾来证明的，从完美证明的角度，这个证明其实有着一定的局限性。
“我的理论只能基于我们目前的观测结果，奥特兰克阁下，我不能预言我们尚未发现的错误，事实上，艾伯顿三大定律也是基于当时的观测结果得到，在那个时候，光还不是一种电磁波，物质的组成还是四大基本元素，艾伯顿阁下自然也没办法预言艾伯顿三大定律在光上面会出现错误。”
莱纳看了一眼一侧的艾伯顿阁下，解释道。
“说实话，各位阁下，我认为我们是很难直接得到真理的，我们只能从目前的现象总结出最接近真相的理论，不断趋近真理，而正如各位所见，我的理论，相对论比起艾伯顿三大定律要更为接近物体运动的本质，即便以后会被更加离奇的现象推翻，但在目前的框架下，它就是正确的。”
莱纳的话令各位法师陷入思考，法师们寻求的一直是能够解释万物的绝对真理，但实际上，绝对真理却很难得到，法师们大多得到的只是相对真理。
而莱纳的相对论，毫无疑问，比起过去的运动定律要更加接近事实的真相！
第四百六十幕.欧内斯特会议（下）
莱纳的话令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众人都在思索着他话语之中的含义。
“绝对真理，相对真理......”
布拉格斯阁下默念这两个名词，若有所思。
莱纳的说法似乎为法师们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但在此之前，莱纳的相对论带来的诸多诡异结论，依旧需要诸位法师们的探讨。
“所以，你在确立了光速不变且不能超越的前提下，推导出了这些结论？”
艾伯顿阁下问道，他抽出了面前论文中的一页，那上面是尺缩效应与时间膨胀理论的描述与数学论证。
“当运动物体速度接近光速的时候，物体的长度会变短，而时间会变慢，这可真是超乎寻常。”
维尔德.雷根斯摸了摸下巴上没几根的胡子，仿佛赞叹般说道。
“准确来说，雷根斯阁下，物体的实际长度并不会变短，只不过是运动物体观测它的长度会变短，而时间也是同样的。”
莱纳解释道。
“对于高速运动的人来说，他们度过的一秒对于自己而言是正常的一秒，可同样的体感时间在外界则可能已经过去了数秒，时间的膨胀体现在高速运动的观测者上。”
听到莱纳的解释，艾伯顿微微皱眉，他看向旁边，萨里.纽因顿也回视过来，两人同时联想到了在遗迹之中的异象。
“等等，莱纳，你是说，倘若人能够以高速运动，那么当他度过一秒的时候，外界或许已经过去了许久，这难道就是导致时间流速不一致的原因吗？”
艾伯顿想到了在艾略特半位面体验过的时间不同步现象，他们在遗迹中仅仅度过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可外界，却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一直是艾伯顿难以解释的，因为在经典的魔法体系中，时间是一个绝对指标，不论物体以怎样的姿态变化，一秒永远就是一秒，不会多，也不会少。
但在莱纳的相对论看来，时间并不是恒定的要素，而是一种变量，一秒在不同的观测者看来，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在相对论的解释下，艾伯顿感到豁然开朗。
对于高速运动的观测者，他自身的时间并没有发生改变，但在外部的观测者看来，他的时间却发生了膨胀，高速运动中的一秒，相当于外界的数秒，这就是导致遗迹之中时间流速与外界不一致的根本原因！
时间流速不一致的现象并非在艾略特半位面的遗迹第一次被发现，过去，在一些来自神代的遗迹中，偶尔也会出现轻微的时间流速不同现象，只不过并不像艾略特半位面这般明显。
“可是，等等，这难道是说那一处遗迹正在高速运动？”
纽因顿揉了揉额角，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艾略特半位面的遗迹很明显是静止不动的，并没有如莱纳所说正在高速运动，倘若说艾略特半位面本身就在高速运动之中的话，这个半位面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又是保持一致的，虽然时间膨胀效应能够解释时间流速不一致的现象，但却没办法找到为什么遗迹之中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这不可能，那一处遗迹应当是与艾略特半位面保持相对静止的。”
艾伯顿摇了摇头。
“或许还有另外的原因也会导致时间膨胀，各位阁下，我的论点中，虽然接近光速的运动会出现这些诡异的现象，但我们需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尺缩效应和时间膨胀效应只不过是外在表现，我们需要找到它出现的真正的原因，也就是，为什么在高速运动至接近光速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状况？”
莱纳心中想到了一些可能性，只不过暂时他还没有着手研究的时间，因此便如此说道。
“这两个效应是我基于光速不变且无法超越的前提，通过逻辑思维和数学计算得到的结论，但这两个效应的本质，我认为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的话语令布拉格斯阁下微微挑了挑眉毛。
对于绝大多数的法师而言，能够大胆假设光速不变，并从中推导出尺缩效应与时间膨胀效应已经是极为困难了，这需要丰富的想象力以及扎实的魔法知识基础，更需要不拘一格，超出常规的魄力。
在座的法师们哪一位研究魔法不是超过数十年，更是许多派系的奠基之人，却没有人敢做出光速不变的假设，从这个假设出发，颠覆所有的魔法体系，推导出相对论。
可以说，正是因为他们研究了魔法太久太久，对于已经成立，且经过多年验证的魔法体系过于信任，才导致了自己陷入思维的囚笼之中。
然而莱纳，在得到了这一颠覆认知的成果之后，并没有满足于当前，而是选择了继续探究，这让布拉格斯有些感慨。
“的确，这些效应只是现象，相对论揭示的是这些效应为什么会在接近光速的高速运动中发生，但这些现象的本质却还在谜团里，甚至，我认为，或许还有别的因素能够导致类似现象的发生，那才是艾略特半位面遗迹中的真相。”
布拉格斯阁下因此开口说道。
莱纳此时也为这位缔造了现代魔法的传奇法师的开阔思维而惊讶，换做是普通人，光是理解这两个匪夷所思的现象就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了，更不会想到这背后还会有别的什么因素，没想到布拉格斯阁下竟然已经有所预感。
“还有一些问题，比如为什么光速的值是这个数字，这其中有什么意义，我们现在证明的光速不可超越基于当前的观测，那么是否有数学上的完备证明，这种性质与波粒二象性是否有关联，我们从中又能推导出什么新的理论。”
露米娅.卡尔瓦多斯女士补充说道，她的许多问题也直击背后的奥秘，一瞬间，原本以为自己对光已经了解甚多的法师们，也感到有些迷惑了。
他们以为自己看透了光的本质，却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有看透任何东西！
光，这种人们无比熟悉的事物，依旧是一团迷雾！
第四百六十一幕.双生子佯谬
“等一等，莱纳，我这里有一个问题。”
这时候，兰彻斯特.斯坦尼恩突然开口。
“在以速度接近光速运动的物体上会出现时间膨胀效应，可根据运动的相对性原理，外在的观测者理论上也在以光速原理这个物体，外在观测者是否也会出现时间膨胀效应？”
斯坦尼恩阁下的话语令会议室内再度沉默下来，他的提问似乎蕴含了某种难以解释的怪异。
“就比如，有一对双胞胎，阿尔与贝塔，他们两人同时长大，一模一样，这个时候，阿尔获得了一个法术，能够让他以光速远离星球，去往宇宙，他经历了短暂的加速，以光速朝着宇宙飞行，在飞行了一段时间后，又立刻减速，随后以光速折返。”
斯坦尼恩阁下一边斟酌话语，一边娓娓道来。
“按照时间膨胀理论，阿尔处于接近光速的高速运动中，他应当出现了时间膨胀效应，他所经过的一秒时间，位于地面的贝塔应该已经经过了数秒，我们如果不加精密计算的讨论，出发的时刻，阿尔与贝塔都是二十岁，而回来的时刻，由于时间膨胀效应，阿尔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可贝塔却已经七十岁了。”
听到斯坦尼恩阁下的解释，在座的几位高阶法师思索片刻，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这样的假设。
“但我们现在，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如果以阿尔为参考系，那么贝塔实际上也是经历了加速到光速再折返的过程，贝塔身上也应该出现时间膨胀效应，在阿尔的角度，贝塔应该表现得比自己年轻才对。”
“这产生了矛盾！”
路德维格.施坦因很快觉察到了问题，由于运动的相对性，时间膨胀效应应该出现在双方身上，而不是单纯只有一侧的时间会因此而膨胀。
“莱纳，你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伊格尔斯.菲尔德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斯塔尼恩阁下的这个悖论相当容易理解，却又难以解释，因为这似乎与时间膨胀效应冲突，而现在，没有人能够有自信的说出到底哪一个才是错误的。
众人的视线落到了莱纳的身上，因为在场的各位高阶法师之中，只有相对论的提出者莱纳才是最为了解这个理论的，他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莱纳环视众人，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这个问题的确在我的考量之中，各位阁下，说实话，这个双生子佯谬的出现，正是经典时空体系与相对论时空体系的差异导致的。”
他轻轻一挥手，半空中便出现了两个小小的时钟。
“我们可以将问题简化为，两个原本一致的时钟，其中一个突然以接近光速远离后折返，另一个在原地不动，求两个时钟的显示时间在折返之后会出现怎样的状况，为了继续简化，我们假设加速与减速的过程几乎不存在，这就是两段匀速运动的结果，运动的那个时钟被称为动钟，静止的时钟则被称为静钟。”
在法师们的注视下，莱纳令光点重复了一下这个运动过程。
“在经典物理体系中，以两个光点各自作为参考系，自然能够得到对方都在相对于自己做匀速运动的结果，但让我们将关注点放到这个运动的点，也就是动钟上，动钟远离静钟的过程很明显，以静钟为参考，动钟出现了时间膨胀，时间过得更慢，而以动钟为参考，静钟也在匀速运动，出现了时间膨胀，时间过得更慢。”
“这不就是矛盾了吗？”
玛利亚.因斯坦夫人疑惑地问道。
“但事实上，因斯坦阁下，动钟与静钟的时间都是相对而言的，他们自己并不会感觉到时间流逝的不同，正如我们在遗迹之中也不会感到时间过得比外面快还是慢，只有两者相遇之后，他们的相对时间比较才有意义。”
莱纳解释完这些，便开始令远离的光点折返。
“问题就出在折返的过程中，各位阁下，从静钟的视角来看，动钟也在做匀速运动，但从动钟的视角来看，静钟在瞬间从自己的后方，移动到了自己的前方，类似于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半圆周运动，而这个运动，是超越光速的。”
“超越光速？”
布罗利.奥古斯汀默然思索，莱纳的话语似乎矛盾重重，却又隐含了一些他并未明说的事实。
“当然，这个超越光速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信息的传递，换句话来说，倘若动钟能够看到无限远距离的事物，它在转身的这一刻，前方是看不到静钟存在的，准确来说，静钟虽然存在，却不在动钟此刻的光锥之内。”
莱纳的话语引起了波澜，这是高阶法师们从未设想过的情况，比起尺缩效应和时间膨胀效应，莱纳所说的这个现象更加匪夷所思。
“我们定义一个粒子在时空中经过的轨迹为它的世界线，世界线记录了这个粒子从过去到未来的所有位置，这个位置的范围，我将其称为光锥，光锥的范围由光速决定，物体无法超越光速，只有位于光锥之内的事物，才会对物体产生影响。”
莱纳提出了一个概念，同时在半空中，一个光点在坐标轴上蜿蜒曲折前进，构成了一个锥形。
“对于动钟，在远离的过程中，它会观察到静钟的时间变慢，在掉头的一瞬间，静钟的时间突然加速，在返回的过程中，静钟的时间又继续变慢，直至双方相遇，这个时候，动钟走过的时间仍然小于静钟走过的时间，也就是说，飞上天空的阿尔，最终相遇的时候会比贝塔更加年轻。”
说完，莱纳演示了一下自己的话语所代表的现象，他在一个坐标轴中描绘出了两条线，一条与纵轴重合，一条则是斜线，在坐标轴上还有两条双曲线，坐标轴的横轴代表的是空间x，而纵轴，则是时间乘以光速的ct。
“这个现象出现的原因，追其根本，便是动钟与静钟处在不同的世界线中，在这个坐标系中，动钟代表的是斜线，而静钟则是直线，不同的世界线中的时钟，并不能经过简单的坐标系变换而等价。”
第四百六十二幕.光锥之内
世界线？光锥？
成为高阶法师这么多年，布罗利.奥古斯汀第一次有自己完全跟不上进度的感觉，尽管莱纳的陈述配合移动的光点演示已经十分直观，可要让奥古斯汀这么快接受一个全新的概念，还是有些困难。
“简单来说，阁下们，如果我们能够清楚地知道一个粒子现在所处的位置与它的运动轨迹，那么我们自然就能推导出它过去现在与未来任何一个时间会处在的位置，这个位置连接起来，就是一根线，这就是这个粒子的世界线，世界线从过去指向未来，而具体坐标则在现实空间中呈现。”
莱纳见众人还有些困惑，便画出了一个立体的直角坐标系，一个点从原点出发，向着一个方向移动，呈现出清晰的轨迹。
“为了方便理解，我们可以先不讨论现实空间的情况，假设存在一个只有平面的二维世界。”
莱纳手一挥，立体的直角坐标系便顿时成为了平面直角坐标系，一个点在平面里运动，划出一条曲线。
“我们将原本的纵轴z改成时间，那么这个点的轨迹就会呈现出立体的特征，而这同样也会出现在立体坐标系中，只不过时间的轴并非我们所目视的。”
“你是说高维空间？”
布拉格斯阁下看着莱纳的演示，声音低沉的说道。
“可以这么简单理解，布拉格斯阁下，实际上，我更愿意称其为伊恩格雷空间，因为这并非单纯的比长宽高多出一个维度的空间，而是时间与空间共同组成的时空。”
莱纳笑了笑，接着，他进行了有关的计算与论证，详细推导了一番伊恩格雷空间，以及世界线在伊恩格雷空间中的呈现方式。
“这完全可以成为另一篇论文了，莱纳。”
德米特里会长听完莱纳的推导过程，微微颔首。
“伊恩格雷空间并非独立的理论，而是和相对论紧密结合的知识，我本以为你只解决了光速的问题，却没想到，你颠覆了人类自古以来的整个时空观念。”
不论是时间并非绝对，还是光速不可逾越，不论是莱纳的相对论，又或者这个古怪却又和谐的伊恩格雷空间，这些都是与人们过去的经验直觉与常识相违背，却又有着数学基础的事物。
经过这一次会议，在座的高阶法师们切实体会到了数学在魔法学习中的重要性，随着人们研究的领域越来越深入，魔法将不再仅仅局限于人们能够看到触碰到的东西，无论是宏观的星云变幻，还是微观的原子聚散，这些都是极其难以用一般手段直接观测到的，更不用说一些以目前的手段，甚至在未来也无法达到的极端情况根本不可能进行实验，抽象思维与数学逻辑将逐渐成为法师们研究的主流。
或许这正应验了莱纳之前说过的话，数学家负责发现公式，而法师们则负责为其寻找意义。
“现在看来，艾伯顿三大运动定律更像是相对论中描绘的运动在低速，宏观上的近似，至少在星辰的运转，以及绝大多数我们能够接触到的事物上，这三大定律依旧适用。”
艾伯顿阁下长叹一口气，叹息之中感情复杂，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毕生心血被证明并非真理，还是在感慨当前以此为基础的魔法体系不需要经历毁灭性的地震。
但这句话由他的口中说出来，的确是颇有几分凄凉与无奈。
路德维格.施坦因沉默不语，但在他的内心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
悬挂在魔法界头上的两片阴云中，黑体辐射问题最终引导了人们从微观角度再度认识了光，而以太漂流问题，则带领法师们在宏观的角度重新定义了时空，这两个看似截然不同领域的问题，竟然最后都指向了同样的事物。
再加上原子核式结构模型的提出，庞大的星辰运转与小小的原子运动联系到了一起，让人无限遐想。
“我们处在一个最坏的时代，过往千年的认知分崩离析，经验与常识被打破，稍不注意，就会被迅速发展的魔法远远丢下。”
长袍上的星与月熠熠生辉，露米娅.卡尔瓦多斯阁下轻声说道。
“但我们也处在一个最好的时代，微观的秘密得以窥探，宏观的真理有迹可循，千年的积累指引我们朝着探索的终点不断前进。”
她的话也是在座许多人的心声，法师们极为不安，因为任何一个发现，都有可能颠覆过去的认知，将多年铸就的学术高塔毁于一旦，可同时，法师们又极为期待，因为两片乌云的消散，人们在微观与宏观领域都相较之前迈出了重大的一步，法师们前所未有的接近探求之中的真理，希望近在咫尺。
“只不过，莱纳。”
布拉格斯阁下开口道，他看向莱纳，睿智的海蓝色双眼中映出了这位年轻法师的俊朗面容。
“相对论的内容对于中阶法师而言冲击性太大，这不同于光的波动说与粒子说之争，毕竟那个战争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波与粒子的范畴，相对论里的时空观念，尺缩效应与时间膨胀效应，倘若不加以铺垫地被中阶法师，以及一些高阶法师得知，很有可能会导致巨大的认知冲击，造成大范围的认知崩溃现象，从而引发真正的学术地震。”
他说的话也正是莱纳所考虑的，相对论对于时空观念的颠覆并非简单的更进一步，而是彻底打破又重新组合，对于了解不透彻，自身在这一领域研究不深入的中阶法师而言极为危险。
“所以，尽管高阶议会承认相对论的正确，但我的建议是，这个理论与这篇论文暂时仅在高阶法师之间流通，不会刊载在任何公开的学术期刊上，等到我们的理论逐渐完善，再一步步向大家开放，各位觉得怎样？”
布拉格斯阁下的意见十分合理，没有人表示异议。
莱纳对于这些名声并不在意，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将第三个方程完善。
质能方程。
第四百六十三幕.灯塔
欧内斯特会议如期举行，璀璨而绚烂的烟花在天际绽放，有了上一次欧内斯特会议里莱纳的精彩演说以及元素周期律的提出，人们纷纷期待这一次，这位天才的青年会给大家带来怎样颠覆性的成果。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开幕当天的会议上，莱纳虽然到场，却并没有发表任何论文，他只是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聆听其他法师的发表成果并做笔记，在会议结束之后，悄然离场。
这让所有铆足了劲准备第一时间转发莱纳成果的记者们大失所望，毕竟距离莱纳上一次发表的论文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即便不是什么突破性的成果，哪怕只是一些对照实验也能满足这些记者们的渴望，但莱纳什么也没有。
他们转而关注起其他的法师们来。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萨里.纽因顿与克拉克.霍兰德，这一对老师与学生在以太漂流实验的基础上修正了他们那举世闻名的方程组，而修正之后得到的光速不会因为介质或参考系的改变而发生改变的匪夷所思的学说依旧瞩目。
本来人们还期待伊萨里斯.艾伯顿阁下，这位奠定了现代运动学基础的传奇法师会对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组得到的结论进行一番争论，可艾伯顿阁下却沉默不语，没有对其发表任何意见。
自从艾伯顿阁下的时空论文发表之后，学术界一直都有所争论，到底是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组错了，还是一直以来的运动理论错了，本来，所有的法师都希望这次欧内斯特会议能够令这个争论画上休止符，至少也能出现像当年波粒战争一般群雄论战的局面。
可事实却是，没有任何一位高阶法师提及光速与经典运动定律的矛盾问题，所有的论战，所有的颠覆，所有的矛盾，似乎都不复存在一般。
有人觉得是因为双方都暂时没有新的证据来驳斥对方的观点，讨论陷入了僵局，也有人觉得是布拉格斯阁下事先打过招呼，在这次会议上不讨论相关的话题，高阶法师们的一致沉默令人有些不安，也为这次会议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只不过，有些人显然不会因此而感到低落。
“莱纳莱纳，刚才导游说这里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盛夏，克莱尔身穿水蓝色的长裙，带着遮阳帽，穿行在欧内斯特的古迹中。
这是一座古代魔法帝国时期存留下来的高塔，过去是作为照耀星门的灯塔存在，修建在星门出口的正对面，整座高塔由砖石堆砌而成，塔身描绘有古代魔法帝国时期法师们穿越星门，征战各个半位面，将文明之火拓展到蛮荒之地的传奇故事。
灯塔内部，长长的旋梯直通顶楼，过去，顶楼的法阵燃起的火焰熊熊燃烧了千年，从未熄灭，这火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前往半位面开拓疆域的法师，也迎来了一批又一批在与异兽的战斗中牺牲的法师，千年如同一瞬，永恒若须臾。
在现代魔法革命时期，这座灯塔也作为古代魔法帝国的代表性建筑物，遭到了改革派法师们的围攻，当时驻守此地的守旧派高阶法师卢克西.法拉明孤军奋战，与诸位法师鏖战七天，最终，伴随着灯塔绵延千年火焰的熄灭，卢克西.法拉明也停止了呼吸。
这是灯塔自诞生以来第一次熄灭，此后，从未燃起。
卢克西.法拉明作为一名值得尊敬的敌人，死后被安葬在灯塔脚下，与灯塔一同，经历了这三百年的风霜。
“嗯，应该是真的，这里的法阵燃起的并非普通的火焰，而是带有魔力痕迹的魔焰，倘若有异种怪物试图穿越星门，那么灯塔就会自动组织反击，这是开拓时代常见的建筑搭配，而古代魔法帝国的开拓时代，通常历史学家们认为其处于距今两千五百至三千五百年之间。”
莱纳看了一眼已经只剩下基础架构的灯塔法阵说道，这座高塔虽然已经失去了战略价值，但却正好能够俯瞰整个欧内斯特市，是一个绝佳的观光景点。
站在顶层，克莱尔扶着栏杆，眺望远处的星门。
这巨大的圆环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周围则是现代的高楼，在弥漫雾气的欧内斯特，有一种异界之物降临的错觉。
微风吹拂，克莱尔轻轻按住自己的帽子，她金色的发梢在风中摇曳，裙摆也随之飘扬。
“人们就是通过这一座星门，不断探索半位面，开辟荒原的吗......”
克莱尔被莱纳的讲解所触动，她喃喃自语般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星门发出了一声长鸣。
那是悠长的汽笛声，自星门附近的白色建筑物顶楼传来，那是欧内斯特的出入境管理中心。
“这是？”
克莱尔好奇的看过去，看向那幽深而不可测的星门。
“这可真是难得，我们可是位于最佳的观景台。”
莱纳也靠了过来，看着星门的位置说道。
还没等克莱尔询问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就看到，幽暗的星门之中，仿佛有一点微光绽放。
汽笛再度鸣响，这一次，不单单是从出入境管理中心，也是从星门内部回荡起同样的旋律。
下一刻，一头鲸鱼自阴影中浮现。
“无畏级浮空战略舰，这可是目前最大号的浮空战舰。”
莱纳很快认出了这艘浮空艇的型号。
船首，象征着风暴与雷霆的暴风鸟雕像反射着阳光，这艘浮空战舰缓缓穿越星门，即便欧内斯特的这一处星门已经算是想当巨大的型号了，可在无畏级的尺寸对比之下，依旧显得拥挤。
这艘战舰全长超过两百米，拥有九门460毫米三联装主炮，六门155毫米三联装副炮，以及数百座小型炮台，火力足够覆盖战舰周围所有的区域，这种型号的战舰，通常作为联合浮空舰队的旗舰存在，拥有最为坚固的装甲与最强大的火力。
只不过，通常战舰都会从另外的几处星门出入主位面，为什么这一艘战舰会直接从欧内斯特入境？
莱纳疑惑着，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第四百六十四幕.空洞
在历史上第一艘无畏级浮空战舰被制造出来已经是距今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这种庞然巨物能够独自承担清洗掉一整个半位面的异种魔物的工作，如果其上再搭载一些高阶法师，那么战斗力更是能够翻倍。
现代魔法战争时期，无畏级浮空战舰的交战记录屈指可数，但极为惨烈，尤其在最后一次战役中，双方投入了超过二十艘无畏级浮空战舰，更多的小一级的战舰，在一处作为交通枢纽的阿姆斯特丹半位面战斗，其最终结果是导致这一处半位面超过三分之二的部分成为了死域，永远再也无法支撑魔法的施放。
至于这一艘无畏级浮空战舰，莱纳很快认出来，这是风暴蔷薇号，长期游曳于文明边陲的半位面，执行日常巡航警戒工作，这一次，应该还是它自从建成以来，第一次来到主位面。
很快，莱纳就感觉通讯录上有所动作，他令其从储物袋中飘出来，只见白色的羽毛笔在上面流利地书写出一段文字，这是来自高阶议会的全体通告。
“所有高阶法师立刻到欧内斯特会议中心集合？”
莱纳念出了上面的文字，这与他之前的预感不谋而合，他看了欧内斯特会议中心一眼，随即对克莱尔说道。
“抱歉，克莱尔，高阶议会有要事召集，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没关系的，莱纳，你去吧。”
克莱尔笑了笑，没有撒娇，而是与莱纳一起走下灯塔，随即目送他离开。
“似乎有些不太平静......”
克莱尔回望一眼，略显忧虑地自言自语道.
那阴影遮蔽了一大片城区的浮空战舰上，似乎正有小船降落至欧内斯特会议中心。
......
欧内斯特会议中心。
原本正在进行的风暴议会的一次法术研讨会被迫中断，能够容纳一百人的中型会议室此刻尽是身处欧内斯特的高阶法师们，四位传奇法师坐在最前方，而第一排的一侧，一名身穿制式军装，有着黑色络腮胡的男子正略显紧张地坐在椅子上。
莱纳到场之后，找到水银天平的法师们聚集的区域坐下，德米特里会长有些忧虑，低声说道。
“风暴蔷薇号长期游曳在边境，这一次突然回来，难道是遭遇了什么难以对付的状况？”
这是绝大部分高阶法师们的猜测，风暴蔷薇号一路上没有提前通报，突然降临，很难想象到底是遭遇了怎么样的情况。
“各位，静一静。”
等到人基本来齐之后，坐在最前面的赫尔曼.布拉格斯阁下开口，令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这位是风暴蔷薇号的舰长，中阶法师杰克.萨巴拉，现在由他来给我们报告风暴蔷薇号的状况。”
听到布拉格斯阁下的话，身穿军装的杰克.萨巴拉舰长起身，向各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开口说道。
“各位，风暴蔷薇号原本执行的是在位于文明边陲的半位面巡逻，监视异常情况与寻找可能存在的新的星门的工作，但我们在第二星域的末端，波罗地半位面巡逻时，监测到了极为异常的状况。”
莱纳注意到对方的手一直紧捏军帽的帽沿，显得颇为紧张。
布拉格斯阁下轻轻挥手，在会议室正中央便投影出了整个星域的地图，可以看到，以主位面为中心，无数的半位面如同璀璨的星辰，向外辐射开来，构成了一个不规则却又洋溢着异样美感的星图。
而星图放大，落到其中处悬臂的末端，这里便是波罗地半位面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有关这个半位面的基础资料也一一呈现在高阶法师们的面前。
可以看到，波罗地半位面有三分之二的区域是大海，剩下三分之一的面积则以各种岛屿的形式分布在整个半位面中，通往波罗地半位面的星门位于其北部，那也是最大的一座岛屿所在。
波罗地半位面的海中有丰富多样的生物资源，其中独特的魔法生物有二十三种，风暴议会在这个半位面设立了永久的观察哨站，因为波罗地半位面大海中有着能够灵活操控海水的魔法生物。
“在波罗地半位面的大海深处，我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杰克.萨巴拉舰长斟酌着词语，缓缓说道。
“这个大空洞并非是单纯的漩涡，它吞噬海水，空气，甚至魔力，我们首先派出了炼金生物探索，却得不到回音，这个空洞似乎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充满着神秘的气息。”
“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星门？”
露米娅.卡尔瓦多斯阁下问道，她身体微微前倾，专注而认真的聆听着。
“是的，这个空洞并没有任何星门所具有的特质，我们斟酌了一段时间，最终决定派遣法师前去探查。”
他的话语引起了众人的低声议论，因为按照正常的流程，派遣人类进入未知区域探索应当是在确认了该区域相对安全的情况下才会实行，为何风暴蔷薇号上的人会如此着急。
不过没有人出声询问，因为大家都想知道，在那个巨大的空洞之下到底有什么。
“我自己并未加入探险队，但副舰长是成员之一，他们乘坐小型的探索用浮空艇进入空洞，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说道这里，杰克.萨巴拉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犹豫，但片刻之后，他又继续开口说道。
“小型浮空艇回来了，但副舰长等探险队的成员却没有回来，准确的说，他们没有作为人类回来。”
杰克.萨巴拉的话令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浮空艇里一切都和去之前没有什么差别，却没有了探险队的身影，也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可这浮空艇并没有自动驾驶的能力，想要从空洞之中回来，必须有专业的驾驶员进行操控，可我们搜遍了整个浮空艇，也没有发现人类的身影。”
他的话语平静，却有着异样的惊悚感。
“我们原本以为他们是遭遇到了危险而失去联络，但真正的异变却在之后出现了。”
第四百六十五幕.空房间
“我们又在空洞附近徘徊了几天，期间在对那一艘小型浮空艇进行了彻底的排查之后，才将其纳入机库，而变化在这之后出现。”
杰克.萨巴拉舰长似乎在回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心有余悸地说道。
“副舰长的空置的房间有时候会传来奇怪的声音，不止一个船员听到过这样的声音，探险队其他成员的房间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我们在那之后严格记录了房间的情况，却发现，有些物品的位置明显发生了变化。”
他的话令各位法师陷入沉思，许久之后，只有兰彻斯特.斯坦尼恩阁下开口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出现了幽灵？”
杰克.萨巴拉脸色铁青，却也没有反驳。
幽灵便是所谓人类死去之后留下的灵魂，在民间传说中，幽灵大多都是极为危险且喜欢杀戮的存在，但在法师的眼中，这种没有任何存在依据的事物仅仅是传说而已，没有任何实验证明人的灵魂在死后依旧能够存在，实际上，灵魂这个概念本身也在受到挑战，更多的法师愿意称其为心湖在现实世界的投影，而不认为这是某种实际存在的事物。
“抱歉，阁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或许只有幽灵能解释这样的现象......”
杰克.萨巴拉的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他显然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论，但却又找不到别的理由。
“是否可能是磁场或者引力场出现了问题，那个空洞的状况也值得研究。”
艾伯顿阁下思考道，他很快就明白了为何这位舰长要直接将风暴蔷薇号开进主位面，因为很明显，在这艘战舰上出现了异常状况。
“我建议我们可以分两个部分，一部分研究在那些房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另一部分则专注于探索位于波罗地半位面的空洞到底是什么情况。”
布拉格斯阁下说道，他站起身，显然，风暴蔷薇号的事情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而比起远在文明边陲的未知空洞，此刻就悬停在欧内斯特上空的浮空战舰显然更近。
报告结束之后，莱纳也怀着好奇的心理，直接跟随传奇法师们登上了风暴蔷薇号。
这艘金属打造的战舰隶属于魔法协会第三舰队，目前正在服役的无畏级战略浮空战舰有七艘，这正是其中之一。
刚登上甲板，莱纳就看到了风暴蔷薇号的主炮，三联装460毫米主炮庄严而肃穆，这种重炮的一轮齐射足够犁平一座山头，搭配上高爆弹药，大概三轮齐射，一座欧内斯特大小的城市便会从地图上消失，是具有十足毁灭力的武装。
在海战中，战舰的主炮命中率极为低下，在没有魔法加持的情况下甚至不到百分之一，而浮空战舰经过观测法阵，自动火力控制法阵的加持，命中率已经提高了许多，巨舰大炮也不再是摆设。
四位传奇法师与几位高阶法师穿过甲板，来到船舱里，在杰克.萨巴拉舰长的带领下来到了副舰长的房间。
这房间比起一般水手的房间要大得多，可以看到书架上摆满了生物有关的书籍，显然这位副舰长是一名死灵系的法师或者对生物有着一定的研究。
书桌上摆着风暴蔷薇号的微缩模型，精致而细腻，一些文件随意摆放在桌面上，根据杰克.萨巴拉舰长的说法，这些都是副舰长离开的时候留下的，没有任何改变。
“看来这位副舰长很喜欢研究生物。”
露米娅.卡尔瓦多斯阁下稍稍瞥了一眼这些文件，都是手绘的生物结构图与草稿，很明显其中有来自不同半位面的生物，看来是风暴蔷薇号游历各个半位面的时候他观察记录下来的。
“保罗并非一位正式法师，只是法师学徒，不过他在死灵系的造诣不错，他最崇拜的人是斯卡德.巴蒂斯特，就是撰写《魔法生物在哪里？》的那位大人，他经常说自己总有一天要游历所有的半位面，写出一本新的《魔法生物在哪里？》。”
萨巴拉舰长口中的保罗就是副舰长的名字，看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错。
“尽管保罗的魔法实力不强，但他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遇事果断，是所有无畏级战略浮空舰上唯一一名以学徒身份当上副舰长的人。”
在他的介绍中，莱纳视线扫过房间，这里一尘不染，而根据萨巴拉舰长的说明，风暴蔷薇号从波罗地半位面归来已经行驶了一周时间，期间由于发生了这些诡异的事情，所以萨巴拉舰长下令封锁了这些房间，自然也不可能有人打扫，可这里却没有一点儿灰尘，仿佛一直有人居住一般。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东西移动过的，正常来说，因为行驶的颠簸，总会出现一些位置变化吧？”
德米特里会长好奇地问道，他看了看门口。
“我们发现异样之后，立刻将这里封锁，并且派人轮班值守，定期查看，只不过，这房间的变化实在让人有些害怕。”
萨巴拉舰长说着，他走到书桌前，抽出了夹在一本书里的羊皮纸，在这上面，画着一个生物。
“保罗喜欢绘画，也擅长绘画，尤其对于各种生物，但这一张纸上的生物，我此前从未见过。”
众人看向这张羊皮纸，只见与桌面上其他的绘画类似的笔触，却描绘出了一个极为惊悚，不可名状的生物。
这生物硕大的脑袋上满是眼球，没有嘴巴与躯干，脑袋以下都是密密麻麻的触手，这些触手在半空中摇曳，像是水母的触须，整幅画充满异样的特质，虽然只是静止的图画，却给人一种极为恐怖的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图画中冲出来，吞噬一切。
“这张画过去并不存在，是在航行到塞德娜半位面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桌上的。”
萨巴拉舰长不敢直视那张图画，眼神飘忽地说道。
莱纳陷入了沉思，不仅仅是因为这张图画的突然出现，同时也是因为这图画上的内容。
因为这样的生物他曾经见过类似，那是不久的过去，在艾略特半位面。
这是索伦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