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幕.所见
光芒之中，莱纳看到了一幅令人诧异的画面。
那是一座座浮空岛，空域之上，巨大的机械构造体往来不息，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光芒，可以自由飞行在各个岛屿之间。
整个世界疆域辽阔，人们利用自己的力量，将许多荒漠改造成了迥异的环境，令人啧啧称奇，各种奇妙的生物盘踞其中，万类霜天竞自由。
但一切都在一次意外中毁灭了，那是毁灭万物的白色光芒，顷刻间，岛屿崩塌，人类蒸发，整个世界支离破碎。
莱纳看到大陆分崩离析，狂乱的风暴席卷万物，与此同时，黑色的潮水涌来，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构成的狂潮。
最后一个画面，是铺天盖地的魔物朝着自己冲来的震撼场景，莱纳此时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身处刚才的大厅中，而赫莱森胸口的贤者之石，被稳稳当当地放进了那盒子里。
“刚才那是什么？”
莱纳问道，他看向自己的姐姐菲丽丝，菲丽丝同样没有了先前的游刃有余，胸口不断起伏，似乎也为刚才的所见而震撼。
“这是......世界的记忆。”
菲丽丝艰难地说道，她将手从盒子上移开，原本盒子里不可见之物已经化为缠绕贤者之石的光束，将其牢牢束缚在其中。
“世界的记忆？”
莱纳仔细思考刚才的细节，他沉默了许久，只有怀中赫莱森微弱的吐息，在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霍恩海姆阁下......您看到的就是这些画面吗？”
终于，莱纳才开口询问，霍恩海姆制造了贤者之石，又接触过盒子，自然有可能看到莱纳刚才所见的一切。
“......这是在信仰时代之前的历史。”
霍恩海姆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
“魔力的本质是什么，莱纳？”
他又突然问道，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莱纳心中涌现出了诸多念头，这些想法交织，沉淀，最终得到了一个答案。
“魔力是一种能量，霍恩海姆阁下。”
莱纳开口道，刚才的所见之中，驱动一切运转的，的确是魔力，却又并非魔力。
那强大的力量，是极为纯粹的魔力，远比莱纳所接触到的任何一种魔力都要纯粹，仿佛魔力这个概念的具象化一般，莱纳根本无法想象，要怎样的魔法才能够支配那样的魔力。
“如果刚才所见真的是这个世界的记忆，是信仰时代之前的历史，那么我有一个猜想。”
莱纳说着，他稍稍将自己的一些魔力分给了赫莱森，使其进入休眠状态，将身体的消耗降到最低，接着开口道。
“魔力的本质是一种高级的能量，在信仰时代的之前的时代，人们已经掌握了充分利用魔力的方法，缔造了一个辉煌灿烂的文明。”
先前的所见所闻，那个世界的繁荣程度远非现在可比，甚至莱纳在地球上看过的任何一部有关未来的电影也无法比拟那样璀璨的文明。
在解决了能源问题之后，一切的纷争与战乱都将消失，物质将会极大丰富，人类甚至拥有了将能量直接转化为实体物质的能力，虽然奢侈，但他们根本不在意，因为能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这样的文明最终却被毁灭了，被自己所毁灭。
“这一处幽闭空间，原本是用来关押那个时代的犯人的囚笼，那些犯人都是极为聪明，拥有极高智慧的存在，这一片领域是专门为了囚禁他们而制造。”
接下来的发展和莱纳最开始的设想类似，只不过并非古代魔法帝国时期，而是更为遥远的过去。
这些犯人们合力制造出了一个东西，一个足以摧毁整个世界的物品，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对世界憎恶，当然，也有可能是某位掌权者私底下的贪婪。
即便在物质无限的世界，人类的贪婪依旧得不到满足。
“准确来说，他们制造出来的是一个噩梦。”
莱纳环顾四周，这些容器中原本存在着什么，他已经略知一二了。
“他们制造出来的是能够自我增殖，复制，进化的怪物，这些怪物通过转化吞噬人类来获得进化，拥有共同的记忆，每一次被杀死，就会变得更强。”
在刚才的画面中，这些怪物铺天盖地，屠戮着所见到的一切事物，即便一个人就能轻松毁灭成百上千的怪物，可下一瞬，魔物的潮汐又会立刻将其淹没。
人类不得已，动用了最终的手段，他们为了生存，不惜摧毁了自己居住的星球。
“星球分崩离析，人类掌握的空间技术没有让这些星球的碎片散落到宇宙之中，而是在时空的裂隙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半位面！”
这便是半位面的成因，这些面积不一，生态迥异的区域，正是过去人类的实验田，由于拥有隔绝外部影响的壁垒，所以才会形成了一个个半位面。
大量的魔物在爆炸中被毁灭，这些怪物几乎在瞬息之间灭绝，蒸发，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人类最终以自己所在的世界作为代价，遏制住了这些怪物的进攻。
灾难之后，人类已经无法控制那些强大的能源，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一批能够掌控魔力的人逝去，整个世界便也就无法再使用魔力，仅剩一些受到过魔力影响的人，拥有超凡的力量，便成为了信仰时代的神。
链接各个半位面的星门是上个纪元的人们最后制造的物品，其技术最终也佚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而先前莱纳他们所见到的那个拥有完美光滑表面的物体，也是上个纪元的遗产。
莱纳叹息一声，因为刚才所见到的一切，带给法师的必然是绝望的情绪。
过去，人类曾经拥有比现在要强上千百倍的力量，却最终毁灭在自己的手上。
而现在，法师们不断探索世界，所抵达的，仅仅是前人已经走过道路的千分之一。
时至今日，法师们也无法制造出像那黑色柱子一般的物品，甚至就连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都做不到。
法师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第四百二十二幕.边界
莱纳可以理解霍恩海姆阁下陷入疯狂的原因。
作为在魔法研究上走在最前面的人，他应当是无比坚信魔法，相信真理的，霍恩海姆阁下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推动魔法的进步，能够带给人们更好的生活。
但盒子里的世界的记忆告诉霍恩海姆阁下，过去的人类早就已经将魔力的应用开发到了极致，他现在的研究，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同时，即便是如此强大的人类，也会步入毁灭，最终需要毁灭自己的星球才能苟延残喘。
霍恩海姆阁下原本以为进化的尽头便是不朽，但事实告诉他，进化的尽头，是自我毁灭。
再加上女儿去世的打击，霍恩海姆阁下陷入了疯狂之中，他在保持理智的最后一刻所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个盒子藏匿了起来，将这份记忆封印了起来。
如果这些事情公之于众，那么魔法的发展将会陷入停滞，法师们会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怀疑，甚至导致认知崩溃。
这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破坏力，却足以摧毁整个现代魔法社会的潘多拉魔盒。
但莱纳却没有因此而导致认知崩溃。
他思绪中百感交集，一方面，刚才借由世界的记忆所见到的景象令莱纳深深地感到震撼，他曾经看过一句话，高度发达的科技与魔法无异，这句话反之亦然，那上个纪元的社会模样，与莱纳接触过的科技社会颇有几分相似。
不论是魔法世界还是科技世界，掌握了无尽的能源，就能够产生璀璨的文明，扩张自己的领土，但同时，如果精神上尚未成熟的人类掌握了超过自己水平的能力，亦会造成自我毁灭。
或许在这个纪元之前，这样的事情已经重复了成千上百次，甚至有可能这样的末日启示录都已经传承过许多，每一个纪元发展到极致的时候，人们都认为自己已经超越了毁灭的桎梏，达到了比上一个纪元更高的成就，但却依旧遭到了毁灭。
这是一个生存死局，越是发展，就越容易自我毁灭，在石头和树枝的年代，人类想要毁灭自己需要长期的战乱，而在魔法摧枯拉朽的年代，或许只需要一次爆炸。
这是傲慢导致的毁灭。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实际上，莱纳在看到这些景象的时候，内心也自然生出几丝傲慢的情绪来，他目睹过两个世界的文明，他认为自己有可能打破这一切的轮回，但很快，莱纳冷静了下来。
他思考着过去的一些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魔力是一种高纯度的能源，在上个纪元，人们能够最大限度地利用魔力，得到了璀璨的文明，却也因此而毁灭，幸存下来的人们决定将这种力量封印，但空着手却也无法在这灾变之后的大地上存活，因此，他们开发出了一个能够利用魔力的手段，这便是最初的魔法！”
从刚刚接触魔法，莱纳就一直有一种困惑，为什么魔法明明能够将魔力塑造成各种形态，却无法直接利用，一定要采取这种效率极低的方式，要知道，光是搓一个火球，其中损耗的魔力，要远远大于真正让火球燃烧起来的魔力。
所有的魔法，不论古代魔法还是现代魔法，本质上并非利用魔力，而是在限制魔力！
也正因此，丹娜的光照术失败，会产生那般强大的破坏力，莱纳仅仅改良了些许法术模型，就能够开发出皇后杀手这种破坏力极强的法术。
因为利用魔法转化出来的各种力量，实际上已经是被魔法本身削弱过的力量，最强的矛，是纯粹的魔力本身！
霍恩海姆阁下从这一切看到的是绝望，是即便拥有无上力量，却仍旧会被毁灭的绝望，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重蹈前人的覆辙的绝望，因此他陷入了疯狂。
莱纳却看到的是希望。
他的脑中，无数灵感交织，莱纳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盒子一步，他开口说道。
“这就说明，我们现在的魔法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我们才刚刚在探索这个世界的道路上迈出了微小的一步！”
听到莱纳的话，霍恩海姆微微抬起头，眼神中，诸多复杂的感情混合，他看着莱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莱纳似乎与某个曾经和自己执着地争论过魔法本质的年轻人重合在了一起。
“霍恩海姆阁下，法师们一直担忧的是自己的探索是否遇到了尽头，是否触碰到了墙壁，过去，这面墙壁是四大基本元素，法师们认为基本元素已经无法再继续分割，世界便在这四大基本元素之上构成。”
莱纳说道，他声音低沉，似乎在讲述一段历史。
“可是基本元素的理论很快被打破，人们发现基本元素之下还有更为微小的粒子，一连串的发现不断推动着法师们的前进，到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分析极为微小的原子核内部的情况。”
他说的这一切都是霍恩海姆并不一定知晓的，莱纳想告诉这位曾经的学术泰斗，在这百年的时光里，法师们一直在进步。
人类一直在进步。
“而现在，我们得知了魔法的应用远远不止如此，我们对世界的探索不但没有抵达尽头，而只是刚刚开始，这对于法师来说，没有尽头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霍恩海姆阁下认为，探索的尽头是毁灭对于法师们而言是一种绝望，但莱纳认为，还没有抵达尽头的探索，正是推动法师进步的动力。
尽管莱纳无从解释世界的反馈源自何方，魔力这种能源又是从何而来，但他现在知道，魔法的发展并没有抵达终点，而只是刚刚起步，各种过去与现在认为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最终都有可能实现。
“即便会步入毁灭的轨迹如何，即便难以逃离命运的轮回又如何？”
莱纳说道，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清晰可闻。
“我们难道因为可能出现的毁灭，就终止现在的探索吗？”
没有人能回答。
第四百二十三幕.异种
在幽闭空间的另一隅，纽因顿与彭赞斯正跨过一个怪物的尸骸，它刚才想要袭击两人，却被抓住机会反打了一波，瞬间暴毙。
纽因顿的手上拿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匕首，仔细一看，刀锋似乎在微微颤动，这是他自己开发出来的武器，能够依靠高频的震动来切开最坚硬的物体，而且优点是可以用标准魔石充能使用，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意外，纽因顿没有将这个匕首放在储物袋里，而是随身携带着。
刚才，正是依靠这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他们才得以顺利击溃这只魔物。
“只可惜魔力逸散得很快，马上这就要变成一柄普通的匕首了。”
纽因顿说道，手中的匕首很快就不再震动，是里面放置的标准魔石消耗殆尽了。
在死域之中，魔力会以超出常规的速度被消耗，这导致法师们即便掏空自己的身体，也难以有效地构筑出一个法术，像莱纳那样还为他人提供魔力的行为，无异于消耗自己的寿命。
纽因顿收起匕首，看了一眼怪物。
“这魔物在死域中不依靠任何魔力行动，但本身却又像是魔法制造的，彭赞斯阁下，你有什么想法？”
他没有称呼彭赞斯老师，但依旧保留了尊称。
“我有一个想法，只不过似乎太过恐怖。”
彭赞斯也看了看怪物的尸体，接着说道。
“我曾经与卡尔.戴维阁下以及兰彻斯特.斯坦尼恩阁下在半位面进行过剿灭魔物的战斗，我们当时遇到的敌人是近乎无限数量的，不畏惧死亡的魔物，它们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毁灭一切，杀掉了一个，立刻就会有十个填补上空隙，每当用一种魔法杀死它们，所有的魔物就会对这种魔法产生抗性，十分难缠。”
“这样的魔物真的存在吗？”
纽因顿微微皱眉。
“那种魔物，被我们成为索伦异种。”
彭赞斯的话令纽因顿微微睁大双眼，似乎颇为惊讶。
“索伦异种！！？”
纽因顿与一些受到污染的魔物战斗过，但索伦异种这样骇人听闻的怪物，却还是第一次见。
这因为摧毁了一整个半位面，令法师不得不摧毁一座星门来保全其他半位面而得名的怪物，没想到竟然悄然出现在这个遗迹的核心区域！
看着处于震惊状态的纽因顿，彭赞斯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对方的表情。
“你还是太年轻，索伦异种虽然可怕，但只要在其没有增殖之前将其掐灭，就不用太担心。”
“可这里是死域，不论你我，都没有能力对抗数量众多的魔物。”
纽因顿闻言，急忙辩驳道，刚才之所以能解决掉这只魔物，是由于他提前发现了埋伏的魔物，同时手上握有这锋利无比的匕首，可下一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现在最优先的是找到出口与其他人，我们应当尽量回避战斗。”
彭赞斯说道，他向前走去，在这幽闭的空间中寻找出路。
“等等。”
纽因顿无奈，还是追了上去。
两人继续在错综复杂的道路间穿梭，却再也没有遇到魔物。
沉默蔓延在空气中，纽因顿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探索遗迹的时候，那时他还是彭赞斯的学生，那一处遗迹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寻常的历史遗迹，只不过那时候紧张与期待的心情，纽因顿记忆犹新。
不过那也是纽因顿与彭赞斯唯一的一次一同探索遗迹，再那之后的数年间，两人渐行渐远，最终决裂，纽因顿脱离水银天平，加入风暴议会，研究的重心也从炼金转为了元素。
纽因顿记得当时，彭赞斯带领队伍走在最前面，他则跟在彭赞斯的身后，那时候的彭赞斯刚刚晋升高阶，意气风发，探索欲强盛，而纽因顿也被称为天才，心高气傲。
而现在，彭赞斯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驼背，头发也早已花白，即便是纽因顿，也已经步入暮年。
仔细想想，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
突然，彭赞斯停下了脚步，示意纽因顿不要作声。
“有情况。”
他说道，接着往前方窥探。
纽因顿咽了口唾沫，也顺着彭赞斯的视线望去。
前方是一扇已经被损坏的大门，但灯光却没有熄灭，可以看到里面并非是灰色的墙壁，而是一片黑暗。
没有感受到生物的气息，两人观察了一阵子，才确认没有危险。
他们走进屋子里，看到的是一副令人惊讶的画面。
房间很大，灯光昏暗，可以看到偌大的屋子周围有许多容器一般的事物，里面盛装着黑色的不知名液体。
在容器的周围，环绕圆形的房间一圈，是某种类似巨大蚕茧的黑色物体，仔细数了数，竟然有三十个之多。
在房间的中央，则是一些状似残骸的事物，由于已经被啃噬消化过，所以看不出骸骨是何种生物的。
“这些，难道是索伦异种的卵？”
纽因顿拿着匕首，轻声询问道。
“有可能，这么多数量的索伦异种如果孵化，那么这一片空间的生物肯定会被毁灭殆尽，如果这些索伦异种逃离出这里，那么势必也会对整个艾略特半位面，以及与之相连的其他半位面造成危害。”
彭赞斯说着，靠近了其中一个卵。
“给我匕首。”
“等等，这些卵里面的魔物可能很快就要孵化出来了，这样做太危险了！”
纽因顿没有递匕首过去，因为他知道彭赞斯要做什么事情。
“给我。”
彭赞斯没有理会纽因顿的拒绝，而是执着地伸出手。
“每次都是这样，你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意见！”
纽因顿有些气愤，但终究还是将匕首交给了彭赞斯。
“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有些魔物可能在卵里就拥有杀戮的能力，即便在孵化的过程中被破坏，依旧能够击杀猎物！”
“我当然知道，萨里，我杀过的索伦异种可比你见过的要多。”
彭赞斯笑了笑，拿起匕首，即刻扎入了其中一个黑色的卵中。
第四百二十四幕.怪物的本体
扑哧
黑色的液体从裂口处溢出，散发出一股恶臭，彭赞斯感到刀锋插进了某种硬质的物体，他稍稍将裂口切开，同时警惕着可能出现的状况，将整个卵都解剖开来。
然而自始至终，彭赞斯都没有遭到索伦异种幼体的袭击，直到他将卵的外壳彻底切开。
切开之后所见的事物，令彭赞斯和纽因顿都极为惊讶。
他们料想过一切的可能性，也许那是一只长相丑陋，不可名状的小怪物，也许是尚未成形，混沌一团的黏液，但事实并非如此。
“怎么会这样？！！”
纽因顿看着从卵中混合着黑色的液体流出来的幼体，无比震惊。
因为那是人类的婴儿。
这幼体分明就是人类婴儿的模样，虽然大部分的肌肤被黑色液体侵染，显出赤红的血管，分外可怖，但刨除这些，却明明白白与人类无异。
“索伦异种的幼体，就是人类的幼体？”
彭赞斯也陷入了错愕之中，他们过去从未找到过索伦异种的巢穴，自然也没有发现过这些怪物的幼体，可现在看来，这些怪物难道和人类是同一源头？
可是索伦异种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增殖速度也远非人类能够比较，假如真的和人类同出一个源头，它们的演化方式也太过极端了。
这种不为了生存，不为了扩张，仅仅单纯是为了屠戮所有活着的生物而存在的怪物，竟然和人类有着同样的童年？
彭赞斯与纽因顿还在震惊之中，但房间里已经产生了变化。
的声音响起，彭赞斯急忙站起身，他看见那些装有黑色液体的容器中，一个个怪物现出身形来。
这些怪物打破了玻璃容器，跌落在地上。
看起来它们是休眠了许久，动作还有些迟缓，但这些怪物已经是成年的个体，形态不同，却全部都散发着一股杀气。
“萨里，我们快走。”
彭赞斯即刻与纽因顿一起准备逃离房间，但怪物的速度更快，几乎在他们移动的一瞬间，位于门口的怪物就封住了道路。
“居然有这么高的智慧？”
纽因顿有些慌乱，在这个死域之中，他们也就是体力稍强的凡人，面对一只两只怪物还能应对，可这数量众多的怪物，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这些怪物也许还处于刚刚觉醒的状态，还没有判断出彭赞斯与纽因顿的实力，因此没有急着出手，只是像狼群一般，将其围困住。
“怎么能死在这里。”
纽因顿此时也已经顾不上损耗生命的代价了，他张开左手，掌心，一道雷霆凝聚。
电光交错，一头怪物即刻被烧成焦炭，但同时，纽因顿也不住地冒出冷汗，脸色铁青。
这一个法术原本足以摧毁半径百米内的生物，可在死域之中，却因为魔力稀释的缘故，仅仅击杀了一头怪物便烟消云散。
即便不计代价地使用魔法，纽因顿和彭赞斯即便将自己的生命力损耗殆尽，也不可能杀光这里所有的怪物。
形势一片绝望。
“怎么办......”
纽因顿苦思冥想，却始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就在趁着这些怪物因雷霆而有所忌惮，停下了进攻的脚步时，彭赞斯却往前站了一步。
“萨里，待会儿听我的指挥，你全力往前跑就行了。”
彭赞斯的声音沉稳，镇定，似乎自己面对的并非这样的绝望情景，而是游刃有余的场面。
“你要做什么？”
纽因顿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他看向彭赞斯，这位高阶法师此时面色沉静，直视前方。
“你就当听作为老师的我最后的一句话好了。”
彭赞斯说道，接着轻轻在纽因顿背后一推。
纽因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高速向着门外冲去，一头怪物想要阻拦，却被灰白的烟雾缠绕，动弹不得。
“这是！！！”
纽因顿立刻便认了出来，这是彭赞斯的标志性法术，可在这死域中想要使用这样的法术，势必要损耗极大的魔力，最终导致生命枯竭而死。
“去找到艾伯顿阁下和莱纳，这里交给我处理。”
彭赞斯高声说道，怪物已经聚集在他的身边，张牙舞爪，面露凶相。
在他的身边，雾气弥漫，化为了铠甲。
“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就让作为老师的我给你上最后一课。”
灰雾击倒了墙壁，封堵住了门口，纽因顿最后所见的，是彭赞斯面对众多怪物毫不退却的身影。
“老师......”
纽因顿愣了愣，他没想到彭赞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很快，他便压抑住了情绪，转过身逃跑，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被封闭的空间之内，彭赞斯看着已经倾倒塌陷的墙壁，自嘲般笑了笑。
他想过自己的终末，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模样。
灰雾在周身凝聚，化作刀枪剑戟，与怪物对峙着，这魔法急速消耗着彭赞斯的生命力，短短的数十秒之内，他便已经头发全白，形容枯槁。
怪物和彭赞斯在一瞬间动了，黑色的怪物与灰色的雾气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杀戮的交响曲。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不过数秒时间，所有的怪物便被屠杀殆尽，而彭赞斯，也耗尽了所有的魔力，跪倒在地。
他的胸口，腹部，有着被怪物的利爪洞穿的巨大伤口，血从伤口中涌出，染红了大地。
彭赞斯倒在了地面上，他逐渐模糊的双眼看到房间周围的黑卵正在攒动，似乎里面的生命就要破茧而出。
他挣扎着动了动手指，整个人被一道道流光包围。
恍惚之间，彭赞斯似乎看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纽因顿的模样，这个学生内向而羞涩，却又极度专注认真，引起了彭赞斯的注意，将其收为学生。
扑哧
黑卵一个个破开，黑色的婴儿从地面爬起，从它们的体内，某种物体酝酿欲出。
但彭赞斯没有给它们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收下吧，我最后的魔法。”
下一刻，彭赞斯全身被光芒包围，迸发出巨大的爆炸。
第四百二十五幕.大逃亡
空旷的大厅中回荡着莱纳的话，令霍恩海姆出神。
他之所以陷入疯狂，是因为见到了世界的终末，他认为，无论怎样前进，都难以逃脱被毁灭的宿命，只要人类还是人类，那么终有一天，他将会亲手灭绝自己，而霍恩海姆所做的一切对魔法的促进，不过是加快了人类的自我毁灭的进度而已。
但莱纳却告诉霍恩海姆，正因为是人类，所以才能够一直前进，才拥有无限的可能性，才有可能挣脱命运的桎梏，若因可能到来的毁灭而停滞不前，是多么地愚昧。
霍恩海姆陷入了迷茫之中。
过去种种在内心激荡，霍恩海姆已经看不见周围的事物，他眼前似乎站着一位女子，长相与赫莱森颇有几分相似，但年龄却明显更大。
“薇拉希拉，我到底该怎么办？”
霍恩海姆问道，这个问题在他的内心盘踞已有百年之久，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答案的，霍恩海姆，只不过你不愿意去面对。”
那名女子无比温婉地说道。
“我……”
霍恩海姆眼中，迷惘追忆黯然决绝皆有。
“我知道了。”
他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薇拉希拉。”
随着霍恩海姆的一句话，所有的幻象烟消云散，缠绕在他周围的枷锁在顷刻间一并碎裂。
现实之中，莱纳才刚刚说完，就感受到整个遗迹似乎产生了颤动。
“是爆炸？”
天花板上落下了一些灰尘，莱纳微微皱眉，接着，某种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那就像是无数虫子爬过，就像指甲划过玻璃，尖锐，刺耳，令人难受。
“是那些怪物。”
菲丽丝最先反应过来，她脸上第一次显现出惊慌的神色，低声惊呼道。
“这遗迹里充斥着怪物的巢穴，看来因为嗅到了人类的气息，这些沉睡许久的怪物都纷纷苏醒了。”
在刚才那来自上个纪元的记忆中，菲丽丝已经看见过这些怪物的强大，这是绵延自上个纪元的噩梦，是人类自己制造出来的末日，而此刻，在这法师无法使用魔法的死域之中，这种生物更是能够依靠数量优势，迅速屠杀掉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里应该有出口吧。”
莱纳询问道，菲丽丝看起来对这一处遗迹的熟悉程度仅次于霍恩海姆阁下，她既然敢和混沌之蛇的人一起进来，自然也应该掌握有出去的方法才对。
“当然有。”
菲丽丝说着，从自己身后挂着的包裹里取出了一份绘制在羊皮纸上的地图。
看起来她早就知道幽闭空间的存在，知道在这里绝大部分的魔法道具都会失效，东西若是放在储物袋里就会根本取不出来，因此特地准备了实体的袋子。
“这是这一片遗迹的地图，来自混沌之蛇，这里虽然结构复杂，但出口只有一个，就是遗迹中心的大厅。”
菲丽丝指向了地图的中央，随即又标注出旁边的一处大厅。
“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这里，到出口的距离不远。”
“事不宜迟，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莱纳说着，背起了已经没有多少气息的赫莱森，尽管知道这是一具人偶，但莱纳认为赫莱森先前给予了自己诸多帮助，他不能将其置之不理。
菲丽丝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霍恩海姆阁下，我们快离开吧。”
莱纳叫了一声，也没有理会霍恩海姆是否答应，便拽起他强行离开了房间。
至于那承载了世界记忆的盒子，则被菲丽丝收进了自己的行囊袋中，一并带走。
三人遵循着地图的指引，很快就看见了一处敞开的大门。
这时候，大门另一侧出现了一个人影。
“莱纳，还有这是……霍恩海姆大师！！？”
纽因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还不时回头，确认后方的事物。
“纽因顿阁下，你没事就好，我们快离开这里。”
莱纳也顾不上解释，便走进了大厅。
大厅中已经有了另外一人，竟然是之前一直没有踪影的艾伯顿阁下。
“我探寻这片空间中的特异之处，才发现了这里，我想，这里应该就是这片空间与外界的联通之处。”
艾伯顿阁下匆忙说道，他也看到了霍恩海姆阁下，急忙行礼。
“霍恩海姆大师。”
仍旧处于失神状态的霍恩海姆没有回应，其他的法师也顾不上这些了。
那无数虫子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远处的长廊尽头，似乎已经出现了几个黑影。
“彭赞斯阁下呢？”
莱纳见不到彭赞斯的身影，便询问道。
“老师他为了救我……”
纽因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你。”
艾伯顿阁下长叹一声，随即将目光转到了正在对着大厅中央那块黑色石柱研究的菲丽丝。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菲丽丝瞥了这位传奇法师一眼，接着继续伸手在光滑的黑色柱子上摸索。
另一边，在敞开的大门对面，远处的长廊尽头，一只怪物从转角冲了出来。
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怪物汇聚成了黑色的洪流，向着这个大厅席卷而来。
“我只能支撑一次。”
艾伯顿阁下说道，他正在凝聚魔力，传奇法师在死域中拥有比高阶法师更强的力量，但也仅仅是能多使用一两次魔法的程度而已。
随着怪物越来越接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位于最前面的怪物即将抵达大门口的时候，艾伯顿阁下的掌心，一道光芒绽放。
轰隆轰隆轰隆
大门口附近的空间似乎被扭曲了，位于最前方的怪物即刻因空间的扭曲而炸裂开来，黑色的血液尚未飞溅，整个大门便轰然倒塌，堵住了进来的道路。
嘭嘭嘭
隔着瓦砾，能听到怪物们不断撞击的声音，掩埋起来的废墟也随之震动，一块块碎石崩落。
“还没好吗？”
纽因顿焦急地询问道，他看到菲丽丝的手在黑色柱子上划过，终于摸到了某个不一样的位置。
“有了。”
菲丽丝眼前一亮，立刻按了下去。
一道光芒从黑色柱子里绽放，所有人眼前一片五彩斑斓。
第四百二十六幕.抗性
莱纳看到那废墟之中，黑色的怪物破壁而出，锋利的爪刃近在咫尺，但下一刻，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只有五彩斑斓的颜色在视野中遍布，他感到天旋地转，但同时，也能感受到自己对于魔力的支配正逐渐被取回，再度感受到坚实的大地时，莱纳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开始的大厅中。
那诡异的黑色柱子依旧伫立，一旁的几具尸体也分毫未动，就如同他们进入幽闭空间之前一般。
“终于回来了。”
纽因顿叹息一声，看了一眼黑色柱子，谁能想到，一位高阶法师陨落其中。
但很快，莱纳就觉察到异样。
“有些奇怪。”
他说道，同时以魔力感知周围。
重新了得到了使用魔法的能力，莱纳的感知异常敏锐，他迅速发现，从四面八方，无数的生物正朝着这个大厅袭来。
“怎么会？”
菲丽丝有些惊讶，她并没有疑惑这些生物的存在，似乎早就知道，但她想不到的是，为什么这些生物会这么快地清醒过来。
一声巨响，大厅的一处大门被轰开，一头体型巨大，有着八只眼睛的巨大爬行生物口中燃烧着火焰，正缓缓爬进门里，在它的身后，无数小型的八足怪物正蜂拥而至，很快就占据了整个大厅的穹顶。
“在死域没办法制裁这些怪物，在这里可就不一样了。”
纽因顿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往前一步，掌心，雷霆汇聚，一道雷电构成的长枪被握在手中。
这光芒璀璨耀眼，令整个昏暗的大厅，如同白昼。
雷电长枪脱手而出，下一瞬便抵达了喷火怪物的额前，只见雷电长枪迅速分化，如同一张巨网，覆盖住了喷火的怪物。
滋滋滋
电流蔓延，怪物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焚烧起来，即刻化为焦炭，接着，电流之网炸裂开来，连同怪物身后的道路一并摧毁，无数的哀嚎与悲鸣充斥了大厅。
但怪物的数量更多。
从通往这座大厅的各个道路中，涌出了数以千计的怪物。
纽因顿掌心再度汇聚雷霆，向着怪物砸去，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像上一次那般摧枯拉朽的效果。
只见雷电击中了第一只怪物，将其化作灰烬，但在跳动到第二只怪物的时候，却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再也没办法扩散。
“这就是索伦异种惊人的抗性吗？”
纽因顿回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彭赞斯说过的话，他本以为这种抗性是依靠繁殖才会逐渐产生的，却没想到，仅仅在遭到攻击数秒之后，这样的抵抗能力便扩散至所有的个体。
这是怎样的进化能力！
“索伦异种？”
莱纳听到纽因顿的话，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怪物就是曾经摧毁了一整个半位面的索伦异种，看来这种生物的确是怀揣着毁灭才降临到这个世界，即便摧毁了一个纪元，导致整个星球毁灭，这些生物也没有因此灭亡，而是藏匿了起来，等待着下一次的觉醒。
“同样的攻击对这些怪物难以生效第二次，所以对抗索伦异种，必须极为慎重，务必一次击溃。”
艾伯顿阁下解释道，莱纳很快就明白了先前艾伯顿阁下在阻拦怪物的时候，为何是对大门使用的空间扭曲而不是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怪物，也明白了为什么即便对这一处遗迹，对幽闭空间如此了解，混沌之蛇的干部拉托.雷克斯也依旧会殒命于此。
一个法师能够掌握的法术是有限的，在面对数量众多的怪物之时，总会将自己掌握的所有法术消耗殆尽，这样，索伦异种便会在获得了所有法术的抵抗性之后将其吞噬，哪怕那是一位极为优秀的法师。
这也是为什么有传奇法师坐镇，索伦异种依旧能够轻松摧毁一整个半位面的原因。
“我们先离开这里。”
艾伯顿阁下说着，他抬手一击，直指爬满了怪物的半球形天花板。
这状若实质的法术精准地击中了怪物之间的缝隙，击中了半球形的岩壁，刹那间，天花板即刻崩塌，艾伯顿阁下张开了蓝色的壁垒，带着众人飞上天空。
坠落的索伦异种撞在了壁垒上，仅仅发出一声悲鸣，便继续往下滚落，令莱纳惊讶不已，要知道，这壁垒本身应该具有极强的反击能力，即便怪物的防御力强大，也不应该如此轻描淡写。
“过去我在遭遇索伦异种的时候，已经用壁垒对其造成过伤害，因此剩下的怪物应该已经不太畏惧我的壁垒了。”
艾伯顿阁下颇有些无奈，不过好在索伦异种也无法撕碎壁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人飞上天空。
由于释放者的死亡，黑雾风暴已经平息，艾略特位面再度见到了晴朗的天空。
但地面上，已经被炸开穷顶的遗迹中，怪物迅速扩散开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这是其他的阁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纽因顿看着远处，带有标志性的几道光芒闪烁，这是两位传奇法师特有的法术辉光。
一位是艾伦.冯.诺伯特.莱恩哈特，包裹在铠甲中的他，周身是深沉的紫色火焰，这火焰似乎构成了一个巨人的模样，将其环绕，屹立于大地之上。
另一位则是卡尔.戴维，专精战斗的传奇法师，他的背后，六种颜色的光芒依次变换，这是元素的辉耀。
这两位传奇法师都没有贸然出手，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寻常魔物，而是索伦异种，一次失手没有将其覆灭，就会令其变得更加强大。
莱纳这时候也有些明悟，想通了之前一直难以释怀的问题，那就是为何即使在和平年代，绝大部分法师的研究重心也依旧停留在攻击性魔法，现在他知道了，这是因为索伦异种的存在，就像一座大山，横压在所有法师的心头，只有开发出更多更强的攻击性法术，才能应对这些怪物！
艾伯顿阁下立刻带着众人高速飞向两位传奇法师的方位，而身后，索伦异种的洪流，正汹涌而来！
第四百二十七幕.戴维的战术
“是艾伯顿阁下的气息。”
在黑雾风暴肆虐过后的小镇中仅存的一座建筑上空，艾伦.冯.诺伯特.莱恩哈特瓮声瓮气地说道，但很快，他又觉察到一丝不对。
“还有一个强大的气息，这是......霍恩海姆大师！！？”
惊讶的声音在铁皮中回荡，令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方位。
这位货真价实的对的上传奇称号的名家，奠定了炼金系绝大部分基础的大师，却又在最为辉煌的时候消失无踪的法师，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有索伦异种的存在，这一处遗迹究竟隐藏着什么？”
卡尔.戴维身边，六团性质不同的魔力凝聚，环绕在他的身侧。
不过这些疑问都不是重点，即便这两位传奇法师清楚霍恩海姆阁下已经陷入疯狂的事实，但至少他也是站在魔法协会这一边的，他们真正的敌人，是那已经再度遮蔽了天空的索伦异种。
谁能想到，在那小小的遗迹中，竟然隐藏了如此多的怪物。
“艾伯顿阁下，您回来就好。”
驻守原地的萨克森急忙将覆盖整个星门的壁垒打开了一个缺口，让艾伯顿等人得以进入其中。
“这一处遗迹可能就是索伦异种的源起之地，不但有大量的巢穴，还因为隐藏了一个死域，所以可能沉睡了数量众多的怪物。”
艾伯顿阁下简要地说道。
一道泛着些许紫色光辉的壁垒阻隔在小镇前方，将整个小镇与其后方的星门包裹，这是莱因哈特阁下的壁垒。
在对抗索伦异种的战争中，法师绝大部分情况下只能采取守势，这是因为索伦异种不但数量庞大，对魔法的抗性也极高，这种生物似乎被设计出来就是为了屠杀法师文明一般，即便传奇法师，也难以应对这般数量级的索伦异种。
“我们可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艾伯顿阁下看了一眼星门，所有人都明白的他的意思。
如果三位传奇法师都无法守卫住这里，那么他们只能选择摧毁星门，放弃这一处半位面，就像当年的索伦半位面一般，而实际上，在那一战之后，法师们最多也就遇到过小拨的索伦异种，耗费精力也能铲除殆尽，面对现在这样规模的魔潮，人们的内心其实早就已经没有了多少希望。
“我明白的。”
莱因哈特轻轻挥手，他身后那巨大的火焰巨人便抬起手，抓住了星门的圆环，火焰遍布，迅速在星门的各个位置留下火种，这个法术能在第一时间摧毁这一座星门，将艾略特半位面与外界隔绝，永久放弃这一片土地。
“虽然说索伦异种拥有极其的适应能力，绝大多数魔法无法对其造成二次伤害，但有一些伤害是例外。”
戴维说道，他身边的六团魔力云团宛若群星般绕着他旋转，像是一道坚不可摧屏障，又像是蓄势待发的利剑。
他右手掌心朝上，向前伸出，在他周围环绕的魔力云团中猛然飞出了一个棕褐色的，悬浮在掌心之上，这云团不断旋转，顿时一分为三，开始高速环绕起来。
“去。”
戴维轻描淡写地说道，三个棕褐色的魔力云团划出一道复杂的弧线，径直砸向了怪物魔潮的最前锋。
可以看到，这棕褐色的光辉没有直接击中怪物们的本体，而是没入了其前进道路上的地面上，怪物的洪流刹那间吞没了那一片土地。
下一刻，一声巨大的轰鸣自地表迸发开来，可以看到，深棕色的结晶自地面上绽放，如同一朵极度灿烂的花朵，结晶簇一瞬间便冲散了怪物前进的潮流，犹如在奔流的大江之间横亘了一座高耸巍峨的大坝。
无数的怪物被结晶刺杀，碾碎，一团团血雾绽放，形成了黑色的降雨，令战场变得更加惨烈。
若是换做人类的军团，在遭到了这样的打击之后，想必早就人心涣散，溃不成军，即便换成是其他的动物，也会因此受到惊吓而不敢前进。
可索伦异种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畏惧，它们的攻势仅仅有一瞬间的迟滞，随即，成千上万的怪物填补住了被戴维的法术打开的缺口，魔潮再度席卷而来。
但这个时候，又是一声轰鸣响彻苍穹，在已经被怪物们淹没的晶簇之中，第二次的爆裂开始了。
每一根尖锐的水晶周围又分裂出无数的更加细小的水晶，千万根针一齐幻化，令魔潮再度破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这是？”
莱纳眉头微皱，很明显，戴维释放的法术拥有多段攻击的能力，但按照之前的观察，即便是能够多段扩散的纽因顿阁下的雷霆之枪，也难以对产生了抗性的怪物造成有效的伤害，戴维是如何做到连续不断地对这些怪物造成损伤的？
“这就是我发现的一个特点。”
戴维解释道，他身为实践派的法师，长期活跃在战斗的一线，对于索伦异种的研究，可以说没有其他的法师能比他更加深入。
“这些怪物拥有极高的魔法抗性，每当有同类被某种法术杀死，这些怪物便会无视距离的同时拥有对这一个法术的抗性，我在一次实验中验证过这一点，但同时，我也发现，越是简单的伤害，它们就越是无法产生抗性，比如穿刺，比如钝击，比如撕裂。”
莱纳微微点头，他简单将其理解成了索伦异种的魔抗很高，而物理防御能力偏低。
“我对抗这些怪物的思路，便是使用大量带有这类伤害性质的法术，比如刚才的岩之桩，来达到让索伦异种无法产生抗性的作用。”
简单来说，便是利用魔法制造刀剑来杀死索伦异种，诸如雷霆火焰这样的法术反而容易失效，越是纯粹本质的力量，索伦异种便越是难以产生抗性。
因为如果免疫了这些外部打击，索伦异种便也失去了触觉，无法感知外界！
不愧是传奇法师！
莱纳在内心赞叹道，原本他还觉得卡尔.戴维这类战斗法师登临传奇有些难以置信，但现在看来，却是实至名归。
“不要高兴得太早，怪物还有很多。”
戴维面无表情，手中，三个颜色不同的魔力云团盘绕。
第四百二十八幕.胶着
越是强大的法师，就会越依赖自己的法术，他们会苦心钻研，研究出极端复杂的法术，试图保护自己，杀死敌人。
可无论法术多么复杂，破坏力多么强大，在索伦异种强大的适应能力与魔法抗性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戴维越是研究攻击性的魔法，越是沉醉于解析索伦异种的特性，就越是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单纯的法术是无法击败这个怪物的。
只有超越魔法。
法师们对世界本质的探究也是如此，现在，绝大部分的传奇法师们都相信，这个世界上的诸多形式的能量与物质其实是同一种事物的不同表现形式，描述不同的运动的方程最终应该能够用一个简洁而优雅的方程统一，这是最本质最纯粹的事物，法师们也将其称作真理。
因此，戴维在数次实验之后，才终于找到了索伦异种的一些破绽，将其应用到自己的法术之中，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戴维此时的手边，绯红，碧绿，深棕，三种颜色的光团环绕，组合成了五彩缤纷的巨大魔力云团。
他轻轻一挥手，云团便悠悠的飘散出去，但其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如同炮弹一般高速射向怪物聚集的区域上空。
云团之中似乎也开始酝酿着某些事物，它放任位于最前面的怪物冲向壁垒，但对于靠后一些的怪物，则展开了攻击。
云层之中，赤色的闪电环绕，接着便落下了一阵疾风骤雨。
只不过，这雨点并非水滴，而是一个个红色与绿色的水晶。
嘭嘭嘭嘭嘭嘭
水晶坠落大地，巨大的冲击力在地面上砸下一个个深坑，至于被击中的索伦异种，几乎在片刻之间便化作了一滩肉泥，这些水晶每一枚都具有强大的能量，宛若陨石，同时在落点还会根据其携带元素的不同，制造出一场场巨大的爆炸，更多细小尖锐的结晶碎片形成了第二次降雨，将周边没有被第一次冲击灭杀的怪物撕碎。
在戴维不断施展法术，削弱索伦异种实力的时候，莱因哈特却没有急着出手，他身后的紫色火焰构成的巨人不动如山，维持着整个壁垒的运转。
即便有戴维的阻拦，可索伦异种的数量实在太多，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就包围住了星门。
嗡嗡嗡
索伦异种前仆后继地冲击着紫色的壁垒，可以看到，这壁垒朴实无华，并没有诸如艾伯顿阁下那样转移冲击力的能力或者反击的法术，仅仅是坚固而已。
但坚固，却是应对索伦异种最强的手段。
索伦异种足以撕裂钢铁的尖牙和利爪却无法撼动壁垒哪怕一分一毫，它们不知畏惧，不知痛苦，直到自己的血肉因壁垒而破碎，最终被后方的同类踩碎。
然而莱因哈特的壁垒，坚若磐石。
他们两位传奇法师，一攻一守，在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索伦异种狂潮中，竟然稳固住了局势，甚至隐隐让包围着壁垒的异种数量变少了一些。
但很快，伴随着一声长啸，戴维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起来。
“终于出现了吗？”
他一边持续不断地施展魔法，击碎进攻的索伦异种，一边看向前方，看向遗迹的深处。
又是一声长啸，像极了婴儿初生的鸣啼，凄厉而悠长，甚至令莱因哈特的魔法壁垒也微微有些动摇。
“这是什么？”
莱纳已经完全无法介入到两位传奇法师对抗索伦异种的战斗中，他知道自己掌握的法术不过只能让这些怪物多抵抗一种魔法而已，因此只能在一旁戒备，可听到着不同寻常的嚎叫，他还是暗暗捏紧了拳头，本能般张开了魔法壁垒，仿佛接下来出现的会是源自人类最恐惧的噩梦之中的产物。
还在不断涌出索伦异种的遗迹突然间坍塌了，早已被炸掉的半圆形的穹顶再度倒塌，一只手从废墟之中伸出来。
这是一只纤细却奇长无比的手臂，六个手指末端是尖锐的利爪，这手臂完全不顾其他怪物的死活，仅仅落地一击，可能就有数百怪物殒命。
第二只手臂随即伸出，怪物的本体这时候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这是什么......”
就连萨克森都感到惊讶无比，因为眼前出现的，分明是一个畸形的人类模样。
它两只长长的手臂支撑着上半身，下半身则是两条粗壮却短小的腿，怪物的身上布满荆棘和鳞片，它的脑袋最为引人注目。
下半部分是与人类无异的，只有尖牙颇为引人注目的脸，但上半部分，从鼻梁往上，却不同于人类，只有无数的眼球，正各自旋转着，寻找着目标。
这些眼球布满了怪物的整个头顶部分，它们游移了一会儿，才陆续锁定到星门的方向。
“这是奇行异种，经过无数变异进化，吞噬了包括同类在内的大量生物形成的怪物，每一头都至少活跃了三百年以上，是索伦异种中第二危险的存在！”
戴维说道，他两手张开，身边的六个颜色不同的光团汇聚，成为一个有着复杂变换色彩的能量漩涡，他将其投掷出去，掀起了一阵狂风。
能量漩涡的速度极快，同时也在不断变化，最终成为了一柄纤细的长枪。
长枪后方扩散出一道道激波，爆鸣声甚至令稍远一些的怪物直接爆裂而亡，这跨越了音障的长枪直指奇行异种的头部，毫无保留。
莱纳本以为这怪物的行动会相对迟缓，却想不到它竟然飞速抬起了两只手，像是扑打苍蝇一般，向着飞来的长枪合拢。
巨大的声浪卷起了一大堆怪物，长枪带来的冲击波似乎被尽数纳入怪物的掌心，一切戛然而止。
可下一秒，某个极为微小的事物从怪物的手掌中穿出，没入了它的脑袋里。
从正面看仅仅是一个微不可查的伤口，但力的作用在怪物的头部扩散，只听见一声闷响，怪物的后脑炸开一个大窟窿，黑色的血液漫天落下，如同一场凄惨的雨。
可还没等众人安心下来，从遗迹深处，又伸出了手臂。
这一次，是六只！
第四百二十九幕.千钧一发
六只同样的手臂伸出，紧接着，便是六头奇行异种从遗迹的废墟中爬出来。
这些奇行异种与先前的那一只没有什么区别，同样的身躯庞大，同样的气势汹汹，它们一爬出来，便立刻向着屏障的方向冲来，速度异常敏捷，令人措手不及。
“竟然还有六头，这里到底还有多少索伦异种？”
就连戴维也感到难以置信，他过去只遇到过一次奇行异种，当时已经是相当不利的场景，靠着三位传奇法师才好不容易将其击杀，扫除了剩下的索伦异种。
但现在竟然同时出现了六头！
而且，这些奇行异种的速度明显比之前要更快，同时也分散开来，从各个方向包围住了星门，以防止戴维将它们一次铲除。
高度进化的特性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莱纳十分惊讶，不仅仅是因为那拥有强大力量的历战个体接连出现，同时也为这种怪物强大的生存进化能力而感到诧异。
绝大部分生物必须经过可遗传的性状改变才可能完成进化过程，逐渐适应环境，这一过程在自然界中至少需要经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有可能产生一点点的变化。
可从之前开始，索伦异种便展现出了一种惊人的进化能力，它们可以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完成对一种复杂的高阶魔法的解析，使其能够免疫这些魔法，并且迅速扩散到所有的同类上。
这简直不可思议，用目前的遗传进化理论完全无法解释。
而且根据戴维所说，即便被隔离开来，这些怪物也能几乎在转瞬间获得对应的抵抗力，这种观察不到传递途径，也找不到媒介的同化过程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种生物就像是被制造出来专职杀戮掌握有魔力的种群一般，所有的一切都为了杀死法师们而存在。
即便戴维能够抓住索伦异种的弱点，利用物理性质的打击来破坏这些怪物的身体，但这种程度的攻击魔力效率是很低的，即便像戴维这样，专精战斗，开发了无数法术的法师，在使用物理性质魔法的时候，也只能一次击杀数百只索伦异种。
可索伦异种的数量，何止上万，更遑论还有奇行异种这般体型巨大，绝大多数的物理打击难以对其产生致命威胁的个体存在。
想到这里，莱纳也有些理解，为何上个纪元的人类即便掌握了超乎寻常的力量，却还是拜倒在索伦异种的脚下，不得不毁灭自己的母星。
“我还能支撑。”
莱因哈特身后的紫焰巨人似乎又膨胀了几分，环绕着星门周围的紫色壁垒变得厚重了许多，外面的景色朦胧不清。
但即便如此，莱纳也能看到，那六只巨大的奇行异种抬起了自己细长的手，向着壁垒重重落下。
六只手的重击，令大地也开始震颤，哪怕是专精于防御的莱因哈特阁下的壁垒，也产生了些许动摇。
怪物们的另一只手也随即落下，沉重的身体压住了壁垒，试图将其压垮。
同时，奇行异种的利爪也在撕扯着壁垒的外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虽然暂时内还不用担心壁垒破碎，但从外面的索伦异种数量来看，这似乎只是个时间问题。
戴维身边，六种颜色的光团交错，不断释放出各式各样的法术来击杀试图破坏壁垒的索伦异种，但这些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戴维杀死一个，就会出十个怪物填补空缺，这些奇行异种更是几乎无视了那些大范围的伤害性法术，戴维根本没时间抽身专门对付它们。
“这里的怪物数量超乎想象，看来我们很有可能需要放弃这一处半位面了。”
艾伯顿站了起来，他专精的法则系法术中有诸多操控力的，按照戴维的说法，应当是最适合对付这些索伦异种的一类。
他飞了起来，身边的空间隐隐有些扭曲，看起来像是在不断塌陷又再度重组，艾伯顿抬起手，无形的扭曲宛若一支箭矢，穿越屏障击中了其中一头奇行异种。
奇行异种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这一次攻击，仿佛这不过是那毛毛雨般的法术中的一环，但异变在数秒之后才开始。
只见怪物被击中的部位迅速膨胀起来，并伴随着极为强烈的扭曲，整个奇行异种像是鼓起的气球一般肿大。
气球膨胀到极点会炸裂，奇行异种也是如此，那怪物血肉飞溅，肉块以高速坠落地面，宛若一颗小型的流星，那长满了眼睛的半个脑袋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将许多没来得及逃离的怪物碾压成肉泥。
三位传奇法师的战斗力令剩下的中阶法师们叹为观止，这强大的破坏力与支配力，仿佛就连法则都能操控。
可莱纳却清楚，眼下的战斗，就如同用重机枪扫射狼群，虽然每一位传奇法师都能轻松杀死数以千计的索伦异种，但索伦异种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一旦传奇法师们的魔力枯竭，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惨烈的败北。
莱纳深感自己的无力，他尽管有着卓越的学术成果，可在这壮阔的战争之中，却根本帮不上忙。
莱纳怀中的赫莱森气息微弱，靠着莱纳的魔力供给才勉强保持存活，她突然睁开双眼，向着霍恩海姆的方向伸出了手。
她轻轻拍了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霍恩海姆。
一瞬间，从霍恩海姆的身上，迸发出了磅礴的魔力。
“这是？”
莱因哈特不由得将视线转向这边，隐藏在铠甲之中的脸似乎也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情。
“难道说......”
戴维以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这边，难掩震惊之情。
艾伯顿没有说话，从刚才开始，他就隐隐有种预感，现在终于得到验证。
霍恩海姆阁下因见证了未来的绝望而陷入疯狂，导致跌落传奇之座。
而现在，莱纳向霍恩海姆展示了不一样的可能性，令霍恩海姆获得了走出桎梏的机会。
因此，一切都水到渠成，霍恩海姆此刻身上迸发出的魔力，正是最好的证明。
他向前一步，金色的琴弦交错。
这一日，霍恩海姆再入传奇之境。
第四百三十幕.尘归尘，土归土
“传奇......”
莱纳不是第一次见到传奇法师，但他却是第一次见到一位曾经跌落谷地的传奇法师回归巅峰。
金色的细线纠缠环绕，在霍恩海姆的身边凝聚，在场所有的法师都感受到了一股源自内心深处的悸动，似乎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法则正在改变。
“好好感受吧，我的弟弟，这就是传奇法师的权柄。”
菲丽丝不但没有感到敬畏，反而异常激动，她抬头看向霍恩海姆大师，发梢与裙摆在烈风中飞扬。
莱纳同样被这狂乱的风吹得难以睁开双眼，不得不张开了魔力壁垒，才能看见霍恩海姆大师的身姿。
在霍恩海姆大师的身侧，金色的弦构成了极端复杂的几何图案，他迈步踏出，却踩在虚空之中，宛若这里有一个无形的阶梯。
通往传奇的阶梯。
从高阶迈入传奇的领域极为困难，而从传奇跌落之后，再回到原来的位置，更是难上加难。
但霍恩海姆大师做到了。
他体内迸发出的魔力越发变得纯粹，越发变得深厚，从磅礴而奔流不息的河川，变为了一片沉静而广袤的汪洋。
莱纳无法体会到霍恩海姆大师现在的所见所闻，他只能从自己感受到的魔力变化来窥探传奇的奥秘。
一瞬间，几乎所有空气中游离的魔力都汇聚到霍恩海姆大师的周围，原本微不可查，肉眼无法看见的魔力流动，此刻竟然如同流水一般清晰可见，魔力扭曲了空间，令霍恩海姆大师处于一片朦胧之中。
霍恩海姆大师的身边，一道波纹激荡出去，这是纯粹的魔力冲击，毫无任何雕琢与改变，是最本质的力量。
这波纹跨越了紫色的魔力壁垒，击中了正在撕扯壁垒的奇行异种。
只见这些庞然巨物在接触到波纹的一瞬间便急速崩溃，宛若沙雕被潮水吞没，甚至连血肉都没来得及喷涌便化为尘埃，消解于风中。
“尘归尘，土归土。”
霍恩海姆大师低声说道，宛若命运的宣告，无情而严肃。
波纹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外蔓延。
凡是被波纹触及的索伦异种，便立刻崩溃消散，化归尘土，波纹的速度很快，索伦异种消逝的速度更快，仅仅片刻之间，目光所及之处，便再也没有了这些索伦异种的身影。
只有蔚蓝的天空，与满目疮痍的大地，在诉说着先前激烈的战斗。
一切就像一场梦境，莱纳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所有的索伦异种便已经荡然无存。
对比之下，戴维和莱因哈特的攻击似乎颇为小气了，霍恩海姆一出手，竟然就将整个艾略特半位面所有的索伦异种都消灭了。
这仿佛才是传奇法师的威能。
莱纳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灵感，但却又把握不到实质，那就如同一团朦胧的云雾，在莱纳的心头缭绕。
霍恩海姆大师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他在虚空中飞行，很快就来到了遗迹的上方。
右手向前一伸，他似乎抓住了某种无形的事物，使劲往后一拽。
遗迹的废墟里，黑色的岩石浮了起来，这是先前莱纳他们见到过的绝对光滑的柱子，也是通往幽闭空间的钥匙。
霍恩海姆大师轻轻一挥手，整个柱子便即刻溃散消解，只有核心的一块黑色水晶存留，来到了霍恩海姆大师的掌心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星门附近，此时，三位传奇法师已经来到了霍恩海姆大师的身边。
“阁下，您能够重新回到传奇的领域真是太好了。”
莱因哈特单膝跪地，行了一个贵族礼，他隔着铁皮的声音难掩兴奋与喜悦。
“大师，我们等你太久了。”
戴维躬身道，态度极为谦卑。
即便是艾伯顿，也低下了头颅。
“在下伊萨里斯.艾伯顿，很荣幸能够见证大师您重新回到巅峰。”
即便同为传奇法师，但霍恩海姆终究是他们的前辈，是与布拉格斯阁下同一时代，奠定了现代魔法基础的人，如果说他人的传奇，指的是阶位，那么霍恩海姆的传奇，指的可就不仅仅是阶位了。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霍恩海姆大师说道，他有着陷入疯狂这一段时间的记忆，现在清醒过来，那段记忆的确像是梦幻一般。
他看到了莱纳飞来，向自己行礼。
“你说的一番话，很对，我研究了一辈子的魔法，却还是没能想清楚这个道理，是你点醒了我。”
霍恩海姆大师颔首道，他又看到了莱纳怀中的赫莱森。
“我最初制造她，是为了能够让我在极端的情况下依旧保持清醒，在制造这个人偶的时候时，我便预见到了一些端倪，只可惜，我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力量，直到现在，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叹息一声，向着赫莱森的额头伸出一根手指。
赫莱森立刻漂浮了起来，胸口打开，露出了金色的法阵，只不过作为法阵核心的贤者之石早已不见，那里现在空洞无物。
“贤者之石......嗯？”
霍恩海姆大师一瞥，才发现菲丽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连带着装有上个纪元世界记忆与贤者之石的箱子，这一切悄无声息，甚至就连传奇法师也没有觉察到。
“......莱纳，你救了这个孩子的性命，她的灵魂已经记住了你的味道，现在你愿意成为她新的主人吗？”
菲丽丝不知所踪，霍恩海姆看起来也不再需要赫莱森的样子，所以干脆将这个举世无双的炼金人偶送给自己？
怎么有种接盘的感觉。
他纵使心里有些困惑，却也不敢违抗传奇法师，更何况，赫莱森本来就是凝聚了霍恩海姆心血的结晶，其中蕴藏有诸多魔法的奥秘，莱纳也颇为好奇。
“我很荣幸。”
莱纳点点头，按照霍恩海姆大师的指示伸出手，将自己的一缕魔力引入赫莱森胸口的法阵之中。
原本一直处在昏迷状态的赫莱森睁开了双眼，原本虚弱的感觉消失殆尽，她看了看霍恩海姆大师，又看了看莱纳，才轻提裙摆，行了一个标准的女仆礼。
“您好，我的主人。”
第四百三十一幕.霍恩海姆的担忧
战场的打扫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法师们很快就捕捉到了幽闭空间的存在，将其封锁了起来。
艾略特半位面由于经历了几位传奇法师与众多索伦异种的战斗，整片半位面满目疮痍，土壤之中沉积了高浓度的难以被利用的魔力，想必在日后的数十年内，这一片区域都将会成为荒原。
但至少，这片半位面被成功守住了。
这也是法师们面对大规模出现的索伦异种，第一次成功守住了一片被袭击的半位面。
莱因哈特站在整片位面唯一完好的建筑前，他蹲下身子，用戴着铠甲的手套抓了一把泥土。
“这些土壤混合了索伦异种的血液与我们的魔力，通常的植物种植在上面，几乎立刻就会因魔力侵蚀而死亡，流过这些土壤的水也会被污染，人和动物喝了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这就是魔力荒漠。”
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抬起头，从虚空中掏出了一个布袋。
“这是？”
高阶法师萨克森还在一旁惋惜，看到莱因哈特的举动，顿时凑了过来。
“这是我利用机械学的手段研制的一种特殊的魔法植物，可以用作多种法术的触媒，可惜的它本身的生长需要大量的魔力供给，如果使用标准魔石，成本要远大于收益，原本是一个失败的作品。”
莱因哈特说道，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种子。
这种子表面凹凸不平，似乎生有许多尖刺，莱因哈特将其随手一撒，丢入身前的黑色土壤中。
只见这些种子落地生根，其中伸出无数的根系，钻入土壤中，疯狂的汲取着其中难以被其他生物利用的魔力，很快就现出了一些雏形。
“不过，看起来这噩梦荆棘倒是适合改造这样的土地。”
墨绿色的荆棘疯长，迅速形成了一片荆棘地，在这黑色的土壤里，却让人倍感亲切。
即便有噩梦荆棘汲取这片土地中过剩的魔力，恐怕这里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度成为适合居住的地方，曾经绿草蓝天的艾略特半位面在一夕之间变成废土，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议事厅内，霍恩海姆正坐在圆桌的主席位上，他的旁边是艾伯顿与戴维。
“霍恩海姆大师，您接下来要回虹之塔吗？”
戴维问道，他上一次见到霍恩海姆大师还是年轻时候的事，霍恩海姆是他的老师布拉格斯阁下的前辈，是奠定了现代魔法社会基础的传奇法师，自己作为后辈，自然尊敬有加。
“该回去看看了，我也有些话题需要和布拉格斯聊聊。”
霍恩海姆沉声说道，他恢复神智之后便不再像过去那般多话，显得更加沉稳。
“有关这些年魔法的进展，有关接下来可能到来的战争。”
“战争？”
艾伯顿捕捉到了霍恩海姆话语中的词语，他皱了皱眉头，随即问道。
“您的意思是，索伦异种还会再度来袭？”
纵使在艾伯顿成名的时期，霍恩海姆便早就已经离开了高阶议会，游荡在大陆之上，但才华横溢的艾伯顿依旧对其表示了足够的尊重，别的不说，就从刚才，霍恩海姆一击便摧毁所有的索伦异种来看，他的实力仍旧是巅峰之上，而强者自然会得到艾伯顿的尊敬。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索伦异种其实一直在繁衍，这些为了摧毁人类文明而存在的怪物并不会消失，只有有文明的地方，就会有阴影，而它们，正是最深的阴影。”
霍恩海姆说道，他眼睛看向前方的虚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之前将来自上个纪元的世界记忆封印的时候，曾经遭遇过索伦异种的袭击，我过去一直认为，这些怪物仅仅依靠本能来袭击所有活着的生物，但那时候我却明显感觉到了，这些怪物的行动是有规律的。”
有规律，代表着经过了调整，代表着索伦异种具有某种程度的智慧，由于索伦异种那离奇的超越距离的抗性传递能力，它们种群之间的沟通应当比人类更加便利，倘若索伦异种里产生了某些拥有超凡智慧的个体，那可是极为恐怖的一件事。
这就相当于法师们要面对一支绝对服从命令，各个部分之间沟通迅速，战斗力极强，且拥有巨大数量优势的军队，这无疑是令人绝望的。
“我只希望这是我的错觉，或者索伦异种在漫长的进化生涯中逐步掌握了一定的智慧，而不希望是另一个结果。”
霍恩海姆没有说下去，但艾伯顿和戴维都能猜到霍恩海姆的顾虑。
他担心的是，如果这些索伦异种并非是自己的意志产生的规律，而是由某些更加上级的存在操控，那么法师们可能要面对更加棘手的敌人。
无论如何，大规模出现在艾略特半位面的索伦异种虽然被杀戮殆尽，但其背后的原因却令霍恩海姆产生了更多的担忧，他已经沉睡了太久，有太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需要告诉高阶议会，但至少，还不算太晚。
议事厅的顶楼天台，纽因顿正站在这里，眺望遗迹的方向。
那里，如同蚂蚁般的法师们正在仔细调查遗迹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已经成为废墟，但这座遗迹还藏有许多秘密等待人们的发掘，就比如那诡异的黑色柱子，虽然霍恩海姆已经取得了它的核心，但人们目前还没办法彻底解析这柱子到底是由什么材料，用怎样的方式制造而成的。
又比如幽闭空间，在死域之中，传送类法术又是怎样作用的，这个幽闭空间又是怎样控制的，以及在这囚笼之中，那些人类是如何制造出索伦异种的，这些也是未解之谜。
一个遗迹的发掘，伴随着的是更多的疑问，以及随时可能到来的危机，法师们一刻也不能松懈。
不过纽因顿想到的却是自己的老师。
他以为彭赞斯早就对自己失望透顶，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这个学生的存在。
可在那危急的关头，彭赞斯却站了出来，站在了自己的学生面前，甚至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
纽因顿感到鼻子有点酸，他从储物袋的最底层拿出了一张极为平整的羊皮纸，轻轻将其打开。
这是当年，彭赞斯写给自己的第一封信，信中夸赞了纽因顿的魔法水平，并且希望能够收他为学生，纽因顿还记得，当年的自己收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是多么地高兴，他反复阅读了好几次信件，对里面的内容倒背如流。
即便已经与彭赞斯决裂，纽因顿依旧将这封信随身携带，珍藏至今。
第四百三十二幕.女仆养成计划（上）
星门另一侧，与艾略特半位面紧邻的塞缪尔半位面中，生活一如既往。
这一处半位面的生态与艾略特类似，只不过更加适合种植，大片大片的麦田尚未开始播种，显得有些萧瑟，不过这并不影响人们的热情，毕竟在这鸦语之月，阳光和煦，春风吹拂，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在靠近星门的镇子上，每周例行的集市熙熙攘攘，来自各个农户自家产出的新鲜蔬菜与河鱼肉类摆摊出售，还有来自邻近其他位面的水果与家禽，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令人感受到市井的热闹。
人们浑然不知道，就在数日之前，艾略特半位面经受了一次灾难的洗礼，差一点就要遗失在无尽虚空之中。
只有少部分人意识到最近有许多法师穿梭星门，市集的生意好了起来，但也没人会去探究这些法师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在身着布衣，来往的行人之间，有两个人分外引人注目。
其中一位年轻男子灰发，穿着考究的礼服，走在前方，皮鞋上看不见一点儿泥土的脏污。
而跟在男子身后的女性，金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身上却穿着极为古典的黑白相间的女仆装，她脸上表情淡漠，散发着一种冰山美人的气质。
莱纳走了两分钟，在一个贩卖河鱼的商贩摊前停下了脚步，他丝毫不顾忌自己那整洁的礼服，半蹲下来，看了看桶里的鱼。
“大人，这可是我昨天刚从苏瓦尔河里钓上来的鲫鱼，新鲜，用来炖鱼汤再美味不过！”
桶里的鲫鱼正卖力地游曳着，似乎在印证对方说的话。
“只要十五枚铜币一条，绝对价格公道。”
“给我拿两条。”
莱纳看了一眼桶里的鱼，便掏出了铜币，递给商贩。
商贩连连点头，将两条鲫鱼熟练地用麻绳穿好，递给了莱纳身边的女仆小姐，他下意识就认为这是带着女仆出来购置食材的贵族少爷。
“我来拿就好。”
莱纳却一把接过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鲫鱼，毫不顾忌地拿在手中，令商贩感到有些奇怪。
两人就这么在集市里游荡，最终，莱纳采购了包括大豆在内的诸多新鲜食材，满载而归。
在小镇的一隅，镇上最好的旅馆餐厅中，莱纳却在厨房忙碌，他将大豆碾碎成浆，加入些许石膏后静置，另一边，则利用法师之手灵活地将牛肉切成肉沫。
他的做法十分奇怪，是厨师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处理方法，但看着莱纳讲究体面的着装，又慷慨地给出了银币租借厨房，这些厨师们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一旁静静观看着。
至于赫莱森，她两手放在身前，正站在莱纳的旁边看着莱纳的动作，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莱纳主人，你的做法与我记忆中的任何一道菜肴都不一样，我认为我有必要提醒你，大豆并不是这样做的。”
她的声音冷淡而没有波澜，经过音色悦耳，但始终让人没办法感到些许亲近。
“你见过多少菜？”
莱纳头也没抬，随口问道。
“根据我的记忆，应该是六百五十二种，其中不包括因调料的变化而导致口味不同的菜肴。”
赫莱森回答道，令一旁听着的厨师们都摇了摇头，即便他们这些以做菜为生的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这么多种菜肴，更何况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吃过那么的菜。
厨师们认为赫莱森是信口胡诌，但莱纳却并不这么认为，赫莱森早在霍恩海姆阁下刚刚陷入疯狂的时间就被制作出来，存留到今天，怎么也有几百年的寿命，如果这期间她一直在大陆上流浪，那么见识过这么多料理也合情合理。
同时，莱纳也确认到，这个世界的确还没有豆腐的存在。
他很快便制作好了豆腐，接着，莱纳将牛肉末放进锅里与辣椒等配料翻炒，等待变色后加入汤汁，煮沸再放进切好的豆腐，最后撒上葱花，便做成了一道弥漫着浓郁香味的菜肴。
另一边，冒着热气的锅里也已经煮好了鱼，莱纳将剩下的豆腐放进去，继续煮了一会儿才出锅。
由于事先煎过，所以鱼汤显出了纯白的色泽，同样白色的豆腐在其中漂浮，又是一道赫莱森没有见过的菜肴。
再盛上用稻米煮成的白米饭，一顿简单的午餐就做好了。
莱纳来到了旅馆的餐厅，这里的旅客稀少，偌大的餐厅中午竟然没有什么人。
“好了，来尝一尝吧。”
莱纳也不知道炼金人偶需不需要进食，不过看赫莱森除了心脏之外与常人无异，想必也是能够吃饭的。
“赫莱森不需要食物来补充能量，或者说，通过食物来补充能量对于赫莱森而言是十分低效率的行为，无法理解。”
赫莱森歪了歪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
“所以说你是能吃东西的？”
莱纳用勺子挖了一勺麻婆豆腐混到米饭里，又盛了一碗鱼汤，吃一口饭，再喝一碗汤，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果然还是自己做的新鲜豆腐好吃。”
他感慨道，接着看向坐在自己对面，仍然没有动作的赫莱森。
“所谓的人类啊，有时候就是喜欢进行一些低效率的行为，虽然吃最简单的面包与清水就能填饱肚子，但人们还是专注于研究各种各样的美味，从时间上来说效率降低了不少，但正是这些美食，让人们的心情变得愉悦，从而更好地进行各种工作。”
“但是赫莱森并非人类，也并没有变成人类的意愿，莱纳主人。”
赫莱森答道，她的死板让莱纳无奈地叹息，随后开口说道。
“那么，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和我一起吃午饭。”
“了解。”
赫莱森没有任何迟疑，便拿起了勺子，学着莱纳的模样将麻婆豆腐送入了口中，在慢慢咀嚼，将其吞咽之后，她缓缓放下了勺子。
“现在，在我的记忆中登录了第六百五十三种菜肴。”
第四百三十三幕.女仆养成计划（中）
午餐之后，莱纳有些无聊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是摊开的调查报告，内容则是有关遗迹的。
遗迹的调查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周时间，远远超过了莱纳等人的想象，这一处遗迹地面上的部分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主体是幽闭空间。
幽闭空间中绝大多数房屋都空无一物，不知道是被索伦异种们当成食物吃掉了还是因为漫长的时间而风化了，但也有少部分房间，有幸逃过一劫，其中留下了一定的痕迹，令法师们获得了诸多有关上个纪元文明的情报。
可以看到，上个纪元使用的文字更加简洁，古代魔法帝国时期的魔法符文，实际上就是复数古代文字交织而成的符号，这些文字仅仅一个字符就能代表许多种意思，即便是对古代历史研究最深入的法师，也无法辨识这些文字。
在莱纳看来，这些文字与中文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里显然不是地球，莱纳翻来覆去，也上演不了一眼认出这些文字内容的戏码，他只能试探性提出一些中文里的句型结构与语法，为考古学家们提供一些思路。
剩下的一些发现则是有关上个纪元使用的能源，也就是最为纯粹的魔力的，法师们试图找到利用这些能源的办法，但一无所获，只有霍恩海姆大师收获的那一枚黑色的水晶似乎是个突破口，等待着诸位传奇法师的调查。
至于艺术方面的探索结果，莱纳没太在意，他放下调查报告，揉了揉脑袋。
“我判断，莱纳主人正处于疲惫之中，需要一定的消除疲劳的措施。”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莱纳回过头，发现赫莱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房间里。
莱纳瞥了一眼关得好好的房门，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
“赫莱森，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用空间移动的能力来做这种事情吗？”
赫莱森体内拥有一处不稳定半位面的入口，她可以借此来通过穿梭两个位面而跨越阻碍移动，也能将武器之类的放置在其中，不过莱纳已经告诉过赫莱森，平常的时候不要使用这样的能力，可看起来这位女仆小姐没那么言听计从。
“肯定的，我判断，不应该惊扰到莱纳主人的学习，于是便擅自进来了。”
赫莱森的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盘中是冒着热气的咖啡与茶点。
“请享用。”
她将其放到莱纳的桌上，咖啡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冲泡咖啡，茶点似乎也是旅馆里制作的小点心。
“这些是你做的吗？”
莱纳看着赫莱森问道。
“否定的，这些是我向旅馆要求的下午茶。”
“果然......”
虽然看着是女仆的样子，但这位女仆小姐可一点都不懂得照顾人。
莱纳摇了摇头，吃了一块饼干，又喝了一口咖啡，普普通通的味道，还算可以接受。
“莱纳主人，您似乎十分劳累，需要我帮你缓解一下疲劳吗？”
赫莱森见莱纳不太有精神的样子，便问道。
“缓解疲劳？你会什么方法？”
并不觉得赫莱森会按摩或者别的什么，莱纳好奇地问道。
“菲丽丝小姐曾经告诉过我，缓解男人疲劳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予他们温暖。”
赫莱森说着，突然从后面抱住了莱纳，她虽然是炼金人偶，但身材却是一等一的好，两团温暖而柔软的事物靠在莱纳的后脑勺上，令人把持不住。
“你这个缓解疲劳的方式好像不太对......”
莱纳感受到不可描述之物的温暖和柔软，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菲丽丝小姐还说过，作为女仆应该好好侍奉主人，不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床上。”
“停停停，请把我那个姐姐告诉过你的这些事情都忘掉，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女仆应该做的事情。”
莱纳急忙从赫莱森怀中逃开，看着正准备脱掉衣服的赫莱森，他按住了对方的手。
“请不用担心，莱纳主人，我虽然是炼金人偶，但作为一名女性的身体构造是十分完善的，而且可以根据即时的状况一定程度上调整，不会让你感到不愉悦的。”
赫莱森似乎十分执着，一边光滑的肩膀已经露了出来。
“还是说，您喜欢特殊的玩法？尽管我不太理解，但菲丽丝小姐也告诉过我一些取悦男人的方法，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不不不，我很正常，不需要这种特殊的服务......不对，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从记忆里去掉！”
莱纳站了起来，后退两步，但赫莱森却步步紧逼，凑了过来。
她凑近到莱纳的耳畔，轻声耳语道。
“莱纳大人，请放心，炼金人偶并没有怀孕的机能。”
“......”
莱纳抽动嘴角，看来自己那个姐姐的确教了这个女仆许多不应该教授的知识，他纠正赫莱森举止的道路还十分漫长。
花费一番唇舌，莱纳才让赫莱森放弃了“侍奉”自己的想法，尽管赫莱森提出的建议十分具有诱惑力，她本身也是一位十分漂亮的美人，但莱纳可不想冒着回去之后被克莱尔一口吞掉的风险偷吃。
更何况，莱纳觉得，虽然使用了他的魔力来作为赫莱森的核心部分，导致这位女仆并不能背叛自己，但这总归感觉怪怪的，或许是莱纳的坚持，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来控制一个人，哪怕对方是炼金人偶。
更何况，在遗迹的幽闭空间之中，赫莱森的确展现出了一些人类才有的特质，莱纳认为，即便驱动她行动的不是跳动的心脏而是凝固的魔力，但赫莱森也的确拥有作为“人”的权利。
霍恩海姆在制造赫莱森的时候，是以自己的女儿赫莱森为原型，他真的仅仅是将其作为一个工具制造的吗？
莱纳没有询问过对方，但从赫莱森的一系列举动，莱纳还是能觉察到些许霍恩海姆阁下的用心，他对这一位赫莱森，倾注了不亚于对自己女儿的精力。
不过，为什么霍恩海姆阁下要将其托付给自己而不是收回身边？他想要莱纳做什么事情？
莱纳还完全弄不明白。
第四百三十四幕.女仆养成计划（下）
除去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举动之外，莱纳不得不说，赫莱森作为一名女仆还是有两下子的。
每天早上，赫莱森会准时敲响莱纳的房门，为他端来丰盛的早餐（旅馆厨房提供），会帮莱纳折好衣服清洗（送去旅馆的洗衣房），也会帮莱纳整理资料，做一些简单的抄写工作。
当然，如果赫莱森能放弃每晚要求侍奉莱纳睡觉的想法就更好了。
遗迹探索开始之后的第十天，大部分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霍恩海姆阁下明日将会聚集在场的高阶法师进行最后的探查工作，莱纳也已经阅读完所有的考古资料，现在最大的疑点便是那黑色的结晶，根据霍恩海姆阁下的意见，明天也将一起研究。
伸了个懒腰，此时已经是接近午夜，塞缪尔半位面作为一个以农耕为主要产业的半位面，夜生活不算丰富，现在这个时间点更是已经一片漆黑，莱纳站在窗前，眺望不远处巨大的星门，星门周边闪烁着微光，那是哨站的灯火。
咚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令莱纳回过头来，这个时间会来敲自己的门，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赫莱森。
至少她已经学会了敲门。
“进来吧。”
莱纳摇了摇头，就看见赫莱森推开了房门，手里却没有拿着茶水之类的。
“莱纳主人，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需要我侍寝吗。”
赫莱森说道，虽然这句话其中的意思引人遐想，但从赫莱森口中说出来却平铺直叙，没有半点诱惑力。
“不用了......”
莱纳耸肩，拒绝了赫莱森的提议。
“我虽然是一个正常的男性，但也并非随意的人，我和你之间也不能算是主仆，应该更像是朋友，所以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莱纳猜测大约是菲丽丝向赫莱森灌输了诸如作为女仆就应该全身心地用来侍奉主人之类的扭曲的思想，所以赫莱森才会出现这样怪异的举动的，于是便解释道，试图扭转赫莱森错误的认知。
“我明白了，莱纳大人。”
赫莱森这次倒是没有争辩，反而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
莱纳觉得有些奇怪，他往前走了两步，仔细观察赫莱森的模样。
虽然这位女仆皮肤本来就如同人偶般白皙，但此刻赫莱森的脸色却是惨白一片，翡翠色的瞳孔也黯淡无光，整个人虽然乍看之下与平常没有区别，但通过这几日的相处，莱纳还是看出了赫莱森正处于虚弱状态，而这样的状态，与之前在幽闭空间内，赫莱森因为无法汲取魔力而奄奄一息的状态极为相似。
“赫莱森，你怎么了？”
莱纳凑近过去，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赫莱森的额头，但手背感受到的并不是预想中的高热，而是一片冰凉。
这是比正常的体温要得多的冰凉，就好像赫莱森正在逐渐流失生命，向一具真正的人偶转变。
“请不用担心，莱纳大人，这是正常......”
赫莱森话还没有说完，便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地面瘫倒过去。
莱纳急忙扶住赫莱森，这位女仆小姐此时身体没有一丝力气，而且冷的吓人，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恐怕会认为赫莱森已经失去了生命。
莱纳将其抱到自己的床上，伸手触碰赫莱森的额头，探入一丝魔力。
“嗯......魔力枯竭？”
然而得到的反馈却令莱纳感到奇怪，赫莱森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这周围的魔力流动也没有异常，为什么她会魔力枯竭？
“赫莱森，你这个样子已经持续多久了？”
莱纳随即问道。
赫莱森努力试图睁开双眼，但却最终失败，她想要有所动作，却只能微微移动手指。
“难道是因为失去了贤者之石，所以导致核心法阵有关汲取魔力方面的功能失效了？”
莱纳推测到，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先查看一下情况再说了。
他沉默片刻，伸手，将赫莱森的衣服脱下，露出了饱满而诱人的不可描述之物，但莱纳的视线没有在上面停留，他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赫莱森胸口正中央。
就像之前一般，赫莱森稍稍挺起胸膛，胸口顿时裂开来，一个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法阵出现，其中缺失了核心，显得有些空荡。
莱纳很快检查了一遍法阵，他发现正如他预料的，这个法阵拥有一个极为复杂的将空气中的魔力转化为赫莱森可以使用的稳定魔力的功能，但这个功能的实现依赖于贤者之石那强大的力量，此时贤者之石已经不见，这个法阵便失去了这一功能。
赫莱森从贤者之石被拿走的时候，就已经无法从外界汲取力量了。
“这么多天，你怎么都不说？”
莱纳看着昏迷过去的赫莱森安静的睡颜，有些叹息。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赫莱森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想要和莱纳进行亲密的接触，除了菲丽丝可能教授过的一些奇怪的知识之外，更多的可能是为了寻求魔力，由于莱纳的魔力已经存留在了赫莱森的核心之中，在无法从外界汲取力量的现在，她就只能从莱纳身上获取魔力。
至于侍寝什么的，应该只是赫莱森不懂这些缘由，依靠自己的思考得到的解决方案，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和莱纳进行亲密接触，就能得到魔力的补给。
“真是个傻瓜。”
莱纳叹息一声，身边随即浮现出他的计算法阵，他需要对霍恩海姆阁下制造的这个法阵进行改造，让赫莱森能够以莱纳自己的魔力为媒介，汲取周围的力量。
霍恩海姆阁下设计的法阵虽然复杂而精妙，但毕竟已经是百年前的魔法，在莱纳魔法计算机的支持下，他很快完成了修改，现在只需要第一次灌注魔力再启动法阵就好。
想到这里，莱纳轻轻触碰了一下法阵的核心。
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莱纳的魔力疯狂地吸取其中，莱纳感到一阵眩晕，他看到自己的魔力正充盈赫莱森的胸口，自己体内的魔力则迅速流逝。
大约一分钟之后，莱纳感到自己身体被掏空，他有些脱力地躺到了床上，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第四百三十五幕.炼金人偶不做回忆过去的梦
莱纳觉得自己看到了许多未曾有过的记忆，记忆中的自己似乎是一个小女孩，每天独自在家，与一条金毛的大狗相依为伴，至于女儿的父亲，从记事以来便聚少离多，女孩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更重要的工作，便也乖巧地默然忍受孤独与寂寞。
女孩逐渐成长为少女，她学会了魔法，或许是继承了父亲的血脉，她造诣非凡，是被众人赞誉的天才，但即便如此，父亲也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倾注过过多的目光。
或许是过早接触到了一些魔法材料，她的身体出现了衰弱的现象，并且在短时间内恶化，濒临死亡。
在临死之前，女孩终于得以获得父亲的目光，仅仅片刻，但已经令她满足，带着笑容逝去。
莱纳沉浸在这个悠长而真实的梦境之中，一时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是自己梦见了女孩，还是女孩从梦中醒来。
不过很快，随着少女的逝去，莱纳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最先看到的是柔软的枕头与旅馆朴素的天花板，接着，感到胸口沉重的莱纳看到了一个少女熟睡的侧脸，这张脸与梦中一模一样，让莱纳有些恍然，以为自己还处于梦中。
但他马上就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顿时清醒过来。
“魔力枯竭！”
莱纳试图起身，却发现对方正趴在自己的胸口，而且从目前的视角来看，似乎还没有穿衣服。
“我好像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克莱尔的事情吧......”
莱纳确认了一下自己昨晚的记忆，的确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他缓缓挪动身体，让赫莱森的脑袋枕到枕头上，自己则爬下了床铺。
他身上的衣服完好，没有被脱掉的痕迹，看起来他的确是老老实实睡了一晚上，至于为什么赫莱森的衣服被脱掉了，莱纳仔细回想了一番，应该是他为了确认赫莱森的核心法阵才脱掉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看着自己的手，莱纳将刚才触碰到的温暖与柔软放在一旁，开始认真思考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能够记起自己试图将魔力灌注到赫莱森的体内，但赫莱森的核心法阵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莱纳所有的魔力一并吸入其中，即便身为高阶法师，莱纳还是因为魔力消耗过大而产生了虚脱感，陷入沉睡。
闭上双眼，莱纳能够感受到自己与赫莱森之间先前若有若无的微妙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了，之前的一段时间，他只能大概知道赫莱森在自己周围，但现在，他能够准确把握到这位炼金人偶的身体状况，得知她的一丝一毫变化，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与对方融为一体了一般。
就比如此刻，莱纳能够感受到赫莱森内心的平静与祥和，这是一种充实的感觉，令莱纳也感到心旷神怡。
同时，莱纳也能觉察到自己的心湖与赫莱森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联系，能够源源不断地为这位炼金人偶的核心法阵提供魔力，令其能够从周围的空气中汲取魔力，也就是说，原本依靠贤者之石驱动的核心法阵，现在则是由莱纳控制，只要莱纳念头一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切断对赫莱森核心法阵的能量供给，令其无法行动。
昨天晚上赫莱森之所以会抽取莱纳如此多的魔力，也是为了让莱纳的魔力彻底充盈自己的身体，替换掉原本依托贤者之石运转的部分。
莱纳思考之间，赫莱森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莱纳，最后视线落到自己一丝不挂的上半身上。
“非常抱歉，莱纳主人，我还是第一次，不能让您满意......”
“昨晚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莱纳急忙纠正道。
“可是我现在感觉体内充满了莱纳大人的精华，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空虚的感觉了。”
赫莱森不依不饶地说着，她半边身体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了纤细的锁骨与光溜溜的肩膀，看起来令人怜惜。
“请不要用这种容易令人误解的形容方式。”
莱纳已经不知道这位女仆小姐是真的不懂还是在故意取笑自己了。
“莱纳大人。”
赫莱森穿上了自己散落在床上的衣服，来到莱纳的面前，就在莱纳以为她又要说什么奇怪的话语之时，赫莱森却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非常感谢您。”
“毕竟我是你的主人，霍恩海姆阁下将你托付给了我，想必也是有一定理由的。”
莱纳笑了笑，这个女仆虽然古板又难缠，但终究也是可怜之人。
“炼金人偶并非人类，并不应该拥有求生的**，事实上，即便因此而停止机能，永久沉睡下去，对于赫莱森而言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可赫莱森却以平淡而没有感情波澜的声音解释着。
“只不过，昨天的夜晚，赫莱森的确产生了一丝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从而来到了莱纳主人的房间，我判断，这肯定是控制赫莱森行动的法阵产生了偏差，作为一名炼金人偶，是不应当要求主人为自己做出这些事情的。”
赫莱森说着，声音依旧是那样无机质，听不到任何情绪的映射，但莱纳却觉得，这位女仆小姐试图在表达一些自己内心的情感，哪怕她认为这是一种错误。
“炼金人偶并不需要感情，也不会产生感情，这些都是影响正确判断的不必要之物，赫莱森在被制造之时也并没有任何有关感情的机能，所以，对于昨夜我的有可能威胁到莱纳主人性命的行为，赫莱森认为这是一个极为严重的错误，根据情况，我希望莱纳主人能够对赫莱森进行校正。”
她有时候会用“我”，有时候则会以“赫莱森”而自称，似乎在赫莱森的心中，这两种自称代表着两种不一样的道路。
听完她的话，莱纳微微一笑，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赫莱森的脑袋。
“你没有出错，也不需要校正，赫莱森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与是否是炼金人偶无关，所以，也不需要向之前一样逞强，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好好说出来就行了。”
“真的吗？”
赫莱森眼瞳微动，这是只有莱纳能够觉察到的感情的变化。
“当然。”
“那......”
平时说话毫不迟疑的赫莱森，第一次产生了犹豫的态度，许久，她才说道。
“可以抱抱我吗？”
莱纳笑了笑，或许是梦境之中那位女孩的情感感染了自己，他轻轻抱住了赫莱森，这位身材娇小的女仆，此刻也有了人类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