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项目(上)
蒋副厅长倒是经常与港人接触,对他们的心态颇有掌握,道:“樊先生,刚才你说要找磷矿产地的领导见面,侯书记所在的成津县就是磷矿大县,而且是数一数二的大县。”
樊胜德每次到内地,总是受到高等贵宾的待遇,因此,养成了说话直接的毛病,所谓说话直接,其实就是不太注重对方的感受,“蒋副厅长,我的生意主要在欧洲,对内地的政治架构不太熟悉,请问,书记在县里说话能算数吗,我的事情很忙,时间很紧,为了让谈话更有成效,我只与有决定权的县领导见面。”
蒋副厅长笑道:“在岭西,县委书记对重大事项有决策权,这和港府不一样。”
“也就是说,侯先生是说话能算数的人。”
“这是当然。”
听见两人的对答,侯卫东心里很不舒服,只是从蒋副厅长的神情来看,这个董事局主席应该是一位实力雄厚的人物,他想了想,平静地道:成津是磷矿大县,储量极为丰富,我们欢迎有实力的企业到成投资。”
侯卫东的欢迎辞锦里藏针,这多少让听惯了赞美和恭维的樊胜德有些意外,他举了举酒杯,淡淡地道:“但愿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胜宝集团一直在欧洲从事磷矿深加工,这几年已经有了进军大陆市场的计划,樊胜德老谋深算,他在省里将风声放了出去,就坐等几个产磷地区过来杀价,因此,见到了成津县领导。他很是高调。
言不投机,樊胜德端着酒杯,与蒋副厅长打了个招呼,施施然而去。
等到樊胜德端着酒杯离开,蒋副厅长道:“卫东,樊主席是实力派人物,正在寻找在岭西的合作伙伴,如果能说动胜宝集团合作。至少就为成津带来二十个亿港元的投资,你得主动一些。”
听说投资规模如此大,侯卫东心里吃了一惊,暗道:“这么大的投资规模,看来还得由省领导出面才能最终决定花落谁家。”口里道:“多谢蒋厅长,此事还得你多费心。”
酒会的主人张木山直到酒会结束才出现在现场,在主席台发表了一通讲话以后,便邀请众人一起到小礼堂观看文艺节目。
听到这个安排。蒋副厅长就笑道:“庆达集团与港资公司合资,搞个庆祝仪式都是土洋结合,前半截地酒会是对港资公司的遵重。后半截的文艺演出才是具有浓郁岭西风味的传统节目。
随着人流走到小广场,就见到黄亦舒带着几位公司高层在门口候着,恭请来宾去观看文艺演出。
庆达集团小礼堂有二百多个座位。主席台被作为了舞台,就与成津县的大礼堂相差不多。只是男女主持人都是省电视台的台柱子,这就比县级水平的主持人高了好几个档次。
第一个节目是欢天喜地迎新年,是庆达集团的小伙子大姑娘们穿着极不合身地大花衣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伴奏下蹦来跳去,很有些乡土气息。
第二个节目是女高音歌唱,是省歌舞团的独唱演员。
侯卫东与蒋副厅长坐在一起,两人一边看着节目,一边断续地交流着。
第三个节目是独舞。独舞者为省歌舞团的晏紫。
在侯卫东的印象中。晏紫是一位颇为高傲的女孩子,脾气亦不小。当然,作为省歌舞团的演员,她的相貌、身材都是上上之选。
在一阵金戈铁马地音乐声中,一个身穿古代武士盔甲的出现在舞台中间,如果不是主持人报了舞者的名字,侯卫东很难将这位武士与晏紫联系在一起。
晏紫地伴相很是英俊,头上高束着武士髫,在急促的音乐声中,她的动作即有女子地柔韧,又有男子的刚劲利落,这与寻常地舞蹈大不一样。
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屏气凝神看着晏紫的表演,侯卫东完全被精彩绝伦的演出所吸引,他见过素颜的晏紫,感受就更加深刻。舞蹈结束,台下观众不约而同都齐声鼓掌,与前两个节目形成了对比。
蒋副厅长对晏紫的表演大为赞叹,“没有想到省歌舞团还有这种档次的表演,今年可以给文化厅增加一笔预算,让他们专门扶持在我省有影响的节目。”
演出结束,黄亦舒悄悄地找到了蒋副厅长,耳语道:“蒋厅长,节目结束后,木山老总要想你和侯书记一起坐一坐,周省长也来过来。”
侯卫东参加庆达集团地酒会,是受了张木山地邀请,可是在整个活动他基本上没有与张木山会过面,如是不是遇上蒋副厅长,他在酒会里就一人不识,很尴尬,此时听到了张木山的安排,他心气稍平。
演出结束以后,蒋副厅长和侯卫东在黄亦舒地带领下来到厂内小餐厅。
庆达集团老总张木山换下一本正经的西服,穿上中式唐装,显得很富贵,等到蒋副厅长和侯卫东进门,他站起来,道:“两位领导,今天怠慢了,特意陪罪。”
几人聊了一会,张木山接了一个电话,便道:“周省长一直在关心和指导庆达集团合资的事情,今天大事已定,他也要过来庆贺,我到门口去接他。”蒋副厅长道:“既然周省长来了,我们就一起去迎接。”
在庆达集团的大门口站了一会,两道雪亮的灯光刺破了黑沉沉的天空,一辆暂新的奥迪稳稳地停在了大家的面前。
众人簇拥着周昌全来到了小餐厅,进门之后,周昌全见到餐厅里面坐着两位女子,扭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张木山,张木山急忙介绍道:“今天演出是由省歌舞团的柳团长策划的,演出很成功,香港朋友都赞不绝口。”
他指着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道:“这位就是省歌舞团柳团长。”又道:“这位是省歌舞团的晏紫,晏紫今天晚上一支花木兰的独舞,真是技惊四座。”
柳洁主动伸出手道:“周省长,我是省歌舞团柳洁,以前我带队在沙州来演出过。”周昌全看了看柳洁,道:“沙州建市三十周年演出,柳团长来表演过节目,我印象深刻,现在当团长了?”柳洁笑道:“年龄大了,只能将舞台让给晏紫她们这些年轻人,能为她们更好地服务,是我的荣幸。”
等大家按着默认的顺序坐了下来,周昌全与张木山、蒋副厅长聊着省里的事,侯卫东人年轻,就坐着下首,恰好与晏紫相邻而坐,晏紫低声道:“莹莹的事情,谢谢侯书记。”侯卫东没有听得太清,轻声问道:“谁的事情?”
“朱莹莹的事。”当初朱莹莹为了方杰保险柜的事情,被成津派出所留置,步高不准小曼插手此事,晏紫救人心切,就跑到成津找了侯卫东,不久以后,朱莹莹就被放了出来。
侯卫东根本没有为朱莹莹打过招呼,他就道:“你要相信,公安机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晏紫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低头道:“不管怎么样,我要谢谢你。”
晏紫低头而语的柔和,与舞台上刚劲的花木兰重合,别有一番风韵,饶是侯卫东见惯了美女,心神也是一荡。
在这个时代,大家都营养过剩,晚宴不过是社交的道具,喝了几杯红酒,天南海北聊了一会,晚宴就结束了。
张木山很有些办法,居然说动了周昌全去唱卡拉o室,这就让侯卫东很是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周昌全根本不涉足这类娱乐场所。
“周书记到了省里,比在沙州放得开了。”这是侯卫东的感觉。
在卡拉o室,趁着服务员端水果之机,侯卫东来到周昌全身边,汇报了与胜宝集团董事局主席樊胜德见面的事情,周昌全道:“从根本上说,胜宝集团迫切需要找到合适的磷矿,我们与胜宝集团的合作是互惠互利,双方是平等合作伙伴,只是岭西各地普遍患有资金和项目饥渴症,樊胜德以退为进,是想获取最大利益。”
在岭西,这是带有全局性的问题,通常情况之下,是省内同行相互恶性竞争,最终是让外商得利,周昌全对此也很是头痛。
侯卫东站在成津的角度,还是要为成津争项目,道:“周书记,成津的磷矿治理工作已经走到了全省前列,交通瓶颈也即将突破,可以这样说,成津与得胜宝集团合作的条件最好。”
这时,柳洁已经试好了话筒,她道:“柳洁借此机会感谢周省长、蒋厅长、木山老总等领导对省歌舞团的支持,省歌舞团这几年被推向了市场,很难难,但是,一大批有才华的年轻人为了梦想聚集在省歌舞团,希望各位领导继续伸出援助之手。”
“第一首歌我就自高奋勇了,为各位领导们献上一首《快乐老家》。”
柳洁声音很富有磁性,将这一首富有动感的歌曲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昌全兴致很高地道:“木山,柳团长亲自演唱了一首歌,你总得为歌舞团有所表示?”张木山当即表态:“今天晚上,柳团长和晏紫唱一首歌,庆达集团赞助歌舞团一万元。”
第五百二十五章项目(中)
六月总结:六月一共更新了二十六章,惭愧啊。
听到张木山的表态,柳洁大大方方地道:“感谢木山大哥,为了省歌舞团,我今天就拼了。”
第一首歌是德德玛的《风吹草原》,柳洁身材丰满圆润,却并不显得臃肿,很有几分杨贵妃的雍容华贵,一首来自内蒙古大草原的歌曲,被演唱得即宽阔大气又柔美绵长。
周昌全知道柳洁是专业演员,虽然有一定心理准备,歌声一起,仍然感到强烈的冲击力,熟悉的歌声仿佛将他带回到了青春热血的岁月,等到一曲结束,率先鼓起掌来。
周昌全站主动道:“沈团长唱得太好,我不怕出丑,也来唱一首。”
他又笑呵呵地对张木山道:“木山,我是帮柳洁唱的,一万元也得算在柳洁头上。”
侯卫东跟随周昌全的时间亦不短,在他的印象中,周昌全总是一脸的书记表情,唱歌这种事情似乎离他挺远,见其主动唱歌,很有些意外。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等到千里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
周昌全唱了一道脍炙人口的名曲---《草原之夜》,他的嗓子略有些沙哑,带着很深的感情,倒有几分草原之夜的意境。
柳洁带头鼓掌,道:“周书记唱得真好,你会不会唱《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我想同您一起演唱这首歌。”
屋内开着热空调,周昌全额头上略有些汗粒,他脱掉了外套,拿着话筒与柳洁并排站在一起。道:“与歌唱家一起唱歌,不甚荣幸。”
此话并不是太幽默,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配合地笑了起来,并一齐鼓掌。
晏紫坐在侯卫东旁边,当周昌全唱完,她评价道:“周书记唱得中规中矩,和柳团长一起唱,听上去还不算刺耳。”
侯卫东习惯了官场的含蓄,晏紫对周书记的评价听上去很刺耳。就道:“不刺耳朵?这算是表扬还是批评,你太吝惜赞美之词了。”
晏紫双眉一挑,道:“唱歌如果是一件容易地事情,国家还设音乐学院来做什么,用一句不刺耳来评价,已是对非专业歌手很好的评价,如果你去唱歌,我肯定不会给你这样的评价。”
侯卫东见道:“我没有唱过歌,你怎么知道会刺耳?”
晏紫抿嘴笑了笑,嘲讽地道:“很多事情不需要尝试的。比如某些东西知道味道不好,就不必尝试吧。”
“其实艺术也不神圣,比如三峡号子,就是来自民间,堪称经典。而专业机构又能有几首经典流传。”
晏紫尖刻地道:“艺术根本不神圣,早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今天就是具体的表现。”
侯卫东见晏紫情绪上来了,就换了话题,道:“朋友们在一起唱歌是很正常的事情。”
“柳团长和我来陪你们唱歌,这是事实。”晏紫摆弄着手腕上的小玩意,又道:“柳团长要撑起这么大一个场面,让无数女孩子实现美丽的梦想,甚至借此改变命运,我作为省歌舞团地一员。陪你们唱歌也就无所谓。”
想起了傍上大款的小曼,运气不佳的朱莹莹,晏紫神情又如好斗的小母鸡一般,道:“今天我拼着把喉咙唱破,也要唱几十首,这笔钱对你们来说是小事,对我们歌舞团就是及时雨。”台上美丽的孔雀,英俊的花木兰。到了台下就得遵循另一套游戏规则,生活真是即美丽又残酷。
“你的观点即偏激又悲观,其实现实社会是多元化社会,你有多种选择,你完全可以选择过另一种生活,没有人能强迫你。”
晏紫道:“每个人都有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在舞台上尽情而舞,这是我的选择,所以就在这里陪着你们唱歌跳舞。”
“你想问题过于极端,你陪我的同时。我同时也在陪你。这就是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地关系。”说了最后一句,侯卫东自觉失言。连忙打住,在沙州,这句话是有着特殊含义的,往往用来形容男女间的性事。
说话间,周昌全与柳洁接连唱了两首草原歌曲,配合得愈发默契了。
柳洁唱得很过瘾,等到周昌全交出话筒,回到座位上,她用话筒道:“晏紫,你别总和帅哥聊天,你这个百灵鸟也应该展一展歌喉了。”
侯卫东称得上帅哥,可是在沙州,大家眼里他就是县委书记,和帅哥没有任何联系。
晏紫款款地起身,回头又对道:“你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等会请你一起唱歌。”
“生活就如强奸,既然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柳洁在动员晏紫陪着领导唱歌之时,先将歌舞团的命运和前途摆了出来,又将这句前团长名言传授给了晏紫,这才将歌舞团的台柱子动员到了这种社交场合。
晏紫唱地歌曲也挺有意思,是苏联歌曲《小路》,“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
这是一首曾经在岭西广为流传的苏联歌曲,蒋副厅长、张木山等人随着晏紫优美歌声而吟唱,整个晚上,大家都轮番唱前苏联歌曲和蒙古歌曲,一时之间,小厅里就有几分怀旧色彩。
十二点,这一群人才散了场,柳洁和晏紫卖力地唱了二个多小时,算来算去也就唱了三十来首歌,张木山很大方地道:“刚才只是一句玩笑话,省歌舞团是岭西的门脸之一,我怎么能这样算帐,我有一个想法,省歌舞团与庆达集团进行合作。我们出一百万元,以后省歌舞团要以合适的方式对庆达集团进行宣传。”
柳洁笑呵呵地道:“这当然没有问题,涉及到具体问题,我们再细谈。”
一夜功夫,为团里弄来了一百万现金,这个喜讯让柳洁和晏紫都很兴奋,在回家路上,柳洁一边开车一边道:“紫紫,你今天晚上表现不对劲?”
晏紫道:“柳姐。我唱了二十来首歌,还陪着臭男人跳舞,怎么不对劲了?”
“你一晚上都在和那位最年轻的臭男人在说话,我认识你七、八年,这种情况很少见,是不是看上那个帅哥书记?”
晏紫撇了撇嘴巴,道:“我真要傍男人,要么傍周昌全,要么傍张木山,侯卫东就是芝麻大的小官。我还瞧不上眼。”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朱莹莹,道:“朱莹莹当时要和方杰好,我就劝过她,一个小县城的暴发户是什么素质。她不听劝,结果差点被弄到监狱里去了。”
柳洁对朱莹莹地事情并不太了解,只是听到了一些说法,问道:“听说你去找了成津县领导?”
“我找的人就是今天到场的侯卫东。”
“侯卫东结婚没有。”
“听说结了婚,还有小孩子。”
柳洁沉默在开了一会车,突然说了一句粗话,道:“妈的,怎么好男人都是别人地老公。”晏紫小心翼翼地道:“沈姐,你干脆离了吧,不死不活地拖着。始终不是回事。”
将周昌全送回到省政府家属院,周昌全对侯卫东道:“木山对于在成津设厂是两可之间,茂云市东湘县也在向他发出邀请,祝焱找他谈过话,你如果真想将水泥厂落户成津,除了我给你做工作以外,自己也得继续跟进,否则花落谁家还不清楚。”
“至于胜宝集团的事情,几个县市都在伸橄榄枝。无原则地相互竞争最终要损害我们的利益,樊胜德老奸巨滑,就是要让我们内斗,他才好从中渔利。”
“胜宝集团的投资对于成津是一次大机会,我想努力为成津争取,成津地优势在于即将打开的交通,宽松的政策,以及经过整顿以后的正常磷矿生产秩序。”侯卫东加重了语气,又道:“当然,我不会为争取投资而牺牲掉环境和人民的利益。这一点。我以党性保证,请周书记放心。”
临别之际。周昌全再道:“在沙州七年多时间,我留了一件憾事,章永泰之死让我难以安心,这事你别放弃,不过得更加讲究方法。”
回到了金星酒店,侯卫东想起了周昌全地临别时的嘱托,又给远在昆明的邓家春打了电话。
“侯书记,嫌疑人的住地已经摸清楚了,他这两天外面,从调查的情况来看,应该要回来,我们地民警还在二十四站时蹲守,只要嫌疑人露面,一定会成为瓮中之鳖。”邓家春在昆明警方地配合下,在嫌疑人的住处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疑犯落
侯卫东再一次强调:“家春局长,只要抓住了人,不管什么时候,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是政治任务。”
凌晨五点,侯卫东正梦见周公,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激烈地炮声,他在梦中四处寻找,什么也没有发现,这炮声持续不断,侯卫东终于醒了过来,见是床边的手机正在尖锐地吼叫。
见是邓家春地电话,侯卫东就激动起来,道:“家春,是不是有好消息。”
邓家春声音很冷静,道:“报告侯书记,嫌疑犯已经被抓获,现在还搜出了仿制手枪,这一次,案子应该有所突破。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侯卫东将此事向周昌全做了汇报,周昌全也是难掩激动,道:“卫东,好样的,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第五百二十六章项目(下)
清晨,薄雾中的岭西很是安宁,行人脚步匆匆,等公交车的人多是裹紧衣服缩着头,早餐馆子热气腾腾,一半是传统的包子馒头,一半是近年来流行的兰州拉面。
楚休宏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在省政府单身宿舍门前的早餐馆子吃了一碗兰州拉面,浑身觉得热气腾腾,在馆子一百米处的大树下站了约莫五分钟,暂新的奥迪车就从街角拐了过来。
等了半个小时,周昌全还没有出来,楚休宏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小院门口,轻轻敲了院门。
大周在国外数年,他的导师每天早上都要去踢一个小时的足球,他跟了导师两年时间,也就养成了早上踢球的习惯,回到国内,附近没有合适的场地,他就在小院子里乱蹦乱跳。
“大周哥,你在锻炼啊。”楚休宏见大周浑身的肌肉疙瘩,有些羡慕地道:“大周哥好发达的肌肉。”
大周用毛巾擦了几把汗水,道:“我以前认为外国人的肌肉天生发达,其实人家是锻炼出来的,黄种人只要锻炼,一样会有很棒的身材。”
楚休宏道:“我也想锻炼,只是没有时间。”
闲聊两句,大周见楚休宏眼睛在朝父亲的房间看,奇怪地道:“我爸一大早就走了,你不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我爸是和以前的秘书一起走的,好象叫侯卫东吧。”
楚休宏心里有淡淡的嫉妒,道:“侯卫东现在是成津县地县委书记,岭西最年轻地县委书记。”
大周醉心于研究。对官场看得很淡。县委书记这个官衔对他没有多少冲击,当然,作为周昌全的儿子。他明白这个职务在岭西官场的力度。
“我爸这么多年与人斗争,看人地本领不错,侯卫东能行,你亦行。”大周很亲热地拍了拍楚休宏的肩膀。
离开了周昌全的小院子,楚休宏心里那一丝嫉妒也烟消云散,暗道:“大周说得不错。侯卫东能行,我亦能行。”进了省政府,楚休宏就见到了侯卫东那辆奥迪,他连忙上楼。
周昌全和侯卫东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两人手里都拿着烟,在烟雾缭绕中沉默。
楚休宏对眼前的景象有些吃惊,却也不问,正在给两位领导续水,茶几上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侯卫东抓过手机,问道:“如何?”
电话里传来邓家春沉稳地声音。道:“报告侯书记,嫌疑人已经交待了,章永泰的小车确实是他做的手脚,指使人是方杰,另外县政府小车班亦有人参加此事。”
“除了方杰,还有没有其他人“嫌疑人是直接受了方杰的指使,他没有提到其他人。”
“此案办得很漂亮,县委县政府将为成津公安局请功。不过,我觉得此案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弄清。”
邓家春追查此案已有一年时间,知道侯卫东所指是什么,道:“如果嫌疑人确实只是与方杰联系,那么扩大战果则只能从方杰处入手。”
“如果能从嫌疑人哪里打开缺口,最理想。”侯卫东又提醒了一句:“但是注意方式,不要搞刑讯逼供。”
周昌全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心事重重,道:“此案侦破,章永泰国可以瞑目了。对章竹章松两兄妹也有了一个交待。只是,省委把章永泰作为因公殉职的典型在社会上广为宣传。现在真相揭露出来,影响并不一定好。”
当年章永泰车祸以后,省公安厅派出专家来勘验了现场,虽然怀疑车祸是人为所致,可是并不能得到证据支持,因此章永泰国之死还是按照车祸上报给了省委。省委对此很重视,蒙豪放要求宣传部门大力宣传此事,于是省内宣传部门云集成津,对章永泰的事迹进行了广泛宣传。
此案侦破,给省委出了一个难题。
周昌全犹豫片刻,就作出了判断,道:“此事遮掩不住,必须要向蒙书记报告,否则会被动。”他拨打了两个电话以后,对侯卫东道:“蒙书记在十点有重要接待,让我们赶紧过去。”
在前往蒙豪放办公室途中,侯卫东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一个错误:“侦办章永泰案子,是周昌全单独交给侯卫东的任务,因此,接到了邓家春电话,侯卫东第一反应就是给周昌全报告,他压根没有想到给现任市委书记朱民生报告,此案子没有经过沙州市委,就直接捅到了省委,这是一个重大失误。”
只是,此事已经捅给了蒙豪放,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重新走程序已经为时这晚。侯卫东反省道:“当了县委书记,应该绝对冷静,我还是太冲动了,每临大事有静气,当真是说起容易做起难。”
到了省委书记蒙豪放办公室门前,侯卫东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他暗道:“省委书记也是人,我凭什么要紧张。”又想到:“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此行被蒙豪放看中,比什么都重要。”
作了几个深呼吸,才将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真实的蒙豪放,比电视里多了些书卷之气,很宁静平和,听完周昌全地报告,他问道:“老周,从你的安排来看,当时你就在怀疑章永泰国是被人暗害?”
周昌全就是要将此事向蒙豪放说透,一点都没有隐瞒,道:“章永泰在成津大刀阔斧地整治磷矿,他本人接到了多次威胁,死后他遗留的日记也记录了此事,当时没有任何证据支持我的怀疑。我就按照省公安厅的结论上报了省委。同时派侯卫东、邓家春和阳勇三位同志到成津工作,侯卫东主持县委工作,邓家春任公安局长。阳勇是副检察长。”
“我交给侯卫东三个任务,一是稳定局面,二是发展成津经济,三是整治磷矿并暗中侦办此案。”
侯卫东心中暗自感激:“周书记这是向省委书记大力推荐我啊。”
果然,蒙豪放将目光转向了侯卫东,道:“侯卫东。你这也算临危受命,磷矿问题很复杂,你是如何处理地?成津现在地情况如何?”
蒙豪放的目光很平和,却仿佛X射线一般,具有很强地穿透力,令侯卫东不由自主又有些紧张,他尽量控制住心神,字斟句酌地道:“磷矿问题最大地难点是即得利益团体盘根错节,渗透到县里的各个阶层,牵一发而动全身。”
又道:“我在章永泰书记的基础上开展工作。采取的策略是绕过磷矿问题解决磷矿问题,撤换掉一批与磷矿牵涉面较宽的干部,利用刑事案件处理了部分闲杂人员,又借着省政府的文件要求中型磷矿进行整改,目前最难地问题是如何关闭污染重、耗能高、利用率低的小磷矿。”
蒙豪放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听,却不作任何评价,等到侯卫东汇报告一段落,他道:“渗透到各个阶层是一个很严重的提法。你说具体一些。”
侯卫东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周昌全,见其表情中隐含着鼓励,就将在整治过程中遇到了具体人和事实事求是地例举了出来。
蒙豪放地专职秘书陈曙光不时地看表,原本此次会面只安排了十分钟时间,此时已经过了八分钟,他就给周昌全递了一个眼色。
岭西是磷矿大省,蒙豪放数次视察过磷矿工作,凭他的经验,深知眼见并不为实,眼前这位年轻县委书记很有锐气。也说实情。这让他产生了很大地兴趣,又问了不少具体情况。时间不知不觉就超过了十分钟。
过了约二十分钟,蒙豪放才停止的发问,他对周昌全道:“省政府整治磷矿文件出台以后,各地执行起来参差不齐,你在上半年带队去检查一次,凡是执行不利的地区都要有所交待,否则省委省政府的文件就会成为一纸空文。”
在结束谈话之时,针对章永泰之事,他提了四点要求:“章永泰不管是车祸还是遇害,都是因公殉职,案件侦办一事,只在内部通报,不向全社会作广泛宣传,这是其
“其二,对于涉及此事地违法犯罪分子,一定要依法从重从快,不能让英雄的血白流。”
“其三,在以后的整治工作中,要将工作的复杂性给市县两级主要领导说透,干部是我们党最为保贵的财富,绝对不能再发生这种悲剧。”
“其四,整治工作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所有工作的都要围绕着发展来作文章,整治是为了发展,稳定也是为了发展,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有辩证法。”
“以上四点,就由昌全同志转告给宣传部和沙州市委。”
侯卫东手里拿着小本子,飞快地记着,听到蒙豪放的总结之语,他顿了一顿,暗道:“由周昌全来传达蒙豪放地几点要求,肯定要得罪朱民生。”
坐了汽车,周昌全兴致颇高,道:“卫东,全省四十二个县委书记,能进入蒙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的能有几个,只要成津工作抓出了成绩,成为最年轻的市委书记或市长亦不是难事。”
说到这里,周昌全忽然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一会,道:“卫东,此事你越过了沙州市委市政府,会有些麻烦。”他太过关心章永泰的案子,听说此案侦破,心情一直激动,此时冷静下来,意识到侯卫东已经越级汇报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惑(上)
小桥自知更新量远远落后,所以要求不高,能进月票分类榜就满足了。
周昌全略一思考,道:“此事没有什么大不了,你回去以后,就将此案正式报告市委市政府,等到市委市政府给省里打了报告以后,我再正式同宣传部和沙州市委谈话。”
按照这个程序,越级汇报一事就不成为问题,只是若朱民生接到市委市政府报告以后,也亲自给蒙豪放汇报,越级汇报一事还得穿帮。
侯卫东心有隐扰,不过也只能如此了,道:“从我的个人直觉来说,方杰并不是唯一的涉案人,我想马上就赶回成津县,与公安局一起研究此案,看能不能扩大战果。”
“你这个想法有根据吗?”
“没有法庭意义上的证据,从许多旁证可以作出符合逻辑的推断,特别是方杰失踪一事,让我觉得扑朔迷离。”
“具体案子我不管,你自已下去把握。”
周昌全又交待道:“蒙书记讲了四层意思,其中第三条就是要保护在一线工作的干部,毛主席说过,保存自己是为了更好的消灭敌人,章永泰是前车之鉴,你千万大意不得,特别是在半闭小磷矿这个过程中,很容易激化矛盾。”
“谢谢周书记,我会小心的。”
回到了成津县,侯卫东没有回县委,驱车赶到了县公安局。
邓家春刚刚从昆明回来,满脸憔悴。头发凌乱,唯独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就如一只在草原深处觅食的饿狼,见了侯卫东,道:“这小子东躲西藏了一年时间,心理防线脆弱得很,审了一个小时,他就竹筒倒豆子。彻底交待,除了章书记这个案子,他还提到了不少案子,如今刑警队全体出动。按线索抓人。”
“幕后指使人就只有方杰吗?他还提到其他人没有?”
“章永泰案件只能追到方杰,但是二、三年前的打架斗殴案子与李东方颇有些关联。”
侯卫东摇头道:“找不到方杰,此案就只能到此为止。”
邓家春自然明白此点,他很有些不达目地不罢休的劲头,,道:“方杰失踪之前一直跟朱莹莹在一起。要想找到线索,还得从朱莹莹哪里着手,我准备亲自与朱莹莹谈一次话,看能不能挖出点有用的线索。”
侯卫东若有所思地道:“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方杰失踪,谁能从中受益,谁就有作案最大嫌疑。”
“我从警二十多年,看到千奇百怪的案子多得很,有的案子根本就没有动机,从受益者入手。只能算是一种思路,我们还得具体研究。”在具体案子上,邓家春不肯迁就于侯卫东的思路。
侯卫东就套用了周昌全的话,道:“具体案子我不管,你自已把握,我只提醒一件事情,成津公安局有内鬼,这事对于今后开展工作很不利,有些关键环节可以考虑动用沙州刑警。”
这也正是邓家春最恼火之事,他骂了一句。道:“只要揪出了这个内鬼,老子非得痛打他一顿。”
说到这里,邓家春突然想起了一事,道:“这些天,城里城外甚至在沙州都出现了不少寻人启事,是老方县长贴出来寻找方杰的,他悬赏五万元。”
侯卫东对于此事有些感叹,道:“老方县长地心情我完全理解,可是追根溯源,方杰走到这一步。与家庭的溺爱有着直接的关系。”
回到了县委办。侯卫东把县委办主任谷云峰叫到身前,吩咐道:“章书记的车祸是人为所致。有人在汽车上作了手脚,现在此案已破,你跟公安局联系,尽快形成文件上报市委市政府。”
县委办谷云峰半天合不拢嘴,结结巴巴地道:“还真有这事,以前就听过小道消息,我还不相信。”
侯卫东挥了挥手,道:“你赶快去和邓局长联系,稿子写好以后,我要看。”
谷云峰飞一般地回以自己办公室,与邓家春联系上以后,为了节约时间,带着秘书科地小谷来到了公安局,利用了公安局现成的材料,很快将上报市委市政府的稿子写完。
看了谷云峰送来的文稿,侯卫东从笔筒里取过派克笔,一字一句地看着文件,修改了好几处,修改过后,又读了一遍,这才让谷云峰打印以后送到市委。
等到谷云峰离开,侯卫东又拨通了洪昂的电话,将事情报告了洪昂,洪昂反应很敏捷,立刻就问道:“周老板是否知道此事?”侯卫东没有隐瞒,道:“我得到此消息之时,恰好在岭西,就报告了周书记。”
洪昂是章永泰一案的知情人,同时他又是朱民生身边之人,他叮嘱道:“章永泰是省委指定宣传地因公殉职的典型,而且是蒙书记亲自定的典型,现在事实与宣传不一样,到底会出现什么影响谁也说不清楚。”
侯卫东有意无意地将与蒙豪放见面这个细节隐瞒了,道:“这很正常,当时案子没有破,只能认定为车祸,如今破了案,算得上正本清源,最多就是不特意宣传。”
洪昂道:“朱书记到成津说的最多的就是民生集中制问题,凡是有违民主集中制的人和事,他最不能容忍,你最好亲自给朱书记报告此事,这是态度问题,”
“这事和民主集中制关系不大嘛。”
“每个人心目中的民主集中制不同,现在最关键是朱书记心目中的民主集中制。”洪昂没有过多解释,道:“朱书记今天下午恰好没有什么具体安排,你赶紧过来。我给你安排汇报时间。”
等到侯卫东赶到沙州之时,已是中午一点,谷云峰只比侯卫东早出发十来分钟,在半路上就接到了侯卫东电话,因此他提前到新月楼前的海陆空餐馆订了房间,等着侯卫东。
侯卫东来了一会,秘书长洪昂也来到了餐厅。
侯卫东故意轻描淡写地道:“昨天晚上破了案子,今天就亲自来报告。秘书长,成津县委地态度还算端正吧。”
“如果在昨天晚上就打电话给朱书记,此事就完美了。”
“昨天晚上还在审讯,嫌犯交待之时已经在十一点过了。在深夜怎么敢打扰领导休息。”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谷云峰不知道此事内情,听到两位领导地对话,有些稀里糊涂,暗道:“这分明是一件好事,怎么两位领导心情蛮沉重。”
下午上班以后,侯卫东准时赶到了沙州市委。他先到了秘书赵诚义的办公室,赵诚义站起身,指了指隔间,轻声道:“朱书记和黄书记在等你。”侯卫东暗自纳闷:“黄子堤到这里做什么?”朱民生初来沙州,对情况还不是很熟悉,有些事情含糊一些也就过去了,可是黄子堤是地头蛇,又久居中枢机构,要糊弄并不容易。
从赵诚义办公室走到朱民生办公室,只有短短几步。侯卫东每走一步都会闪过一个想法,他和赵诚义一起走到朱民生办公室之时,已经修正了汇报策略。
侯卫东尽量客观地道:“章永泰书记之死很早就存在着争议,有人认为就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也有人认为是遇害,其儿女章竹章松坚持认为是遇害。”
“……省委市委都高度重视此事,省公安厅还专门派出专家进行了现场鉴定,虽然有疑点,却并不足以支持遇害的结论,最终还是认定章永泰之死是车祸,但是这个疑点始终存在。”
“……在整顿磷矿过程中。成津公安局发现了一条线索,有一位修理工涉嫌章永泰车祸案,成津刑警根据这条线索在广西云南等地进行了蹲守,终于破获了此案……”
黄子堤用赞赏的口气道:“成津公安局能侦破此案,绝对不是侥幸,他们决心很大,根据一条线索就守候了数月,我建议给成津刑警记功,如果所有沙州刑警都有这种精神,那么刑事案件破案率也不至于低至百分之三十。”侯卫东解释道:“当时这条线索没有经过证实。所以没有上报沙州市委。我的想法是绝对不放弃任何一条线索。”
朱民生和章永泰没有什么感情,章永泰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符号而已。他考虑得更多的还是政治影响,道:“当年全省宣传章永泰,是省委蒙书记亲自作出的决定,现在全省上下对章永泰地先进事迹耳熟能详,此案侦破反而会使得省委有些尴尬和被动,而省委作出决定是依据市委上报的材料,所以我们得认真斟酌。”
说到这里,朱民生露出沉思的表情。
侯卫东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如果朱民生要亲自向蒙豪放汇报,越级上报地事情就铁定穿邦,在朱民生眼里,自已肯定就是一个带头违反民主集中制地家伙。”
黄子堤心思灵动之极,又对章永泰之事颇为了解,他料定侯卫东早就将此事报告给了周昌全,但是并没有想到此事蒙豪放已经下了结论,眼珠一转,有了一个主意,道:“朱书记,周省长对章书记的事情很关心,多次在常委会上痛心疾首地提起此事,此案侦破是大好消息,他听到一定会很高兴。”
黄子堤所说合情合理,侯卫东无法反驳,有苦难言。
侯卫东和黄子堤的目光就集中在朱民生脸上,等待他最后的决策。
第五百二十八章惑(中)
朱民生在心里琢磨道:“章永泰一事是周昌全弄出来的,我何必插手他的事情,稍有不慎,即得罪了周昌全,还会惹来一屁股麻烦事情。”
打定了主意以后,他道:“我认为此事就走正规渠道,由市政府出正式文件形式,向省政府报告,小赵,你把我的意见给秘书长报告,让他去办。”
侯卫东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朱民生如此处理,等同于将文件送到了周昌全手里去,越级汇报之事也就消于无形。”
朱民生看了一眼黄子堤,道:“黄书记说得对,成津县公安局敢于打硬仗的顽强作风以及战之能胜的业务技能,都值得在沙州公安表彰学习,此事等省政府有了明确表态以后,由正东同志安排。”
三下五除二,朱民生就将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一件大事就被他推了出去,这与周昌全喜欢揽事的办事风格不太一样。
一件让侯卫东提心吊胆的大事,轻轻松松地消无形之中,而消除此事全系于朱民生的一念之间,这让侯卫东颇有些后怕,自省道:“每临大事有静气,以后思维应该更加慎密,行为要更加谨慎,不能轻易将自己置于悬崖边上。”
又回想起黄子堤所说的几句说,句句合情合理,细细地琢磨,句句话都含有深意,侯卫东不知朱民生是没有听懂还是故意装糊涂。
“见钱眼开、没有政绩,总之,黄子堤格局太小,不是成大事的人。”这是侯卫东对黄子堤的评价,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多数人都不怕君子而怕小人。对于黄子堤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着实令侯卫东头疼。
“是否与黄子堤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易中岭的事情?”
这个念头刚升起,他马上否决,心道:“黄子堤与易中岭走到一起,其实就是权与钱走在一起,从黄子堤的行为来看,两人已经粘得很紧。就算开诚布公又有什么价值,说不定还会将事情弄得更僵。”
“朱民生是组织部领导,在为人处事上还真是圆滑,并不容易受到黄子堤迷惑。”
另一个声音马上跳出来反对:“把安全和希望寄托在朱民生的素质上。这是极度危险之事,必须得另有途径。”
司机老耿开车正准备出城,行道树飞速地向后退着。
侯卫东心里装着黄子堤似笑非笑地面容,路过人才中心,看到人才招聘的广告,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上一次他偶尔听说黄子堤的儿子黄二在建筑学院毕业以后开了一家建筑公司。如果黄二真的开了建筑公司,这倒是一个修补与黄子堤关系的好路子。”
黄子堤的二儿子叫黄永强,大家都习惯叫他黄二,侯卫东见过一面,没有什么交情,而且,这一段时间他没有与黄子堤私下接触,对其家庭情况陌生起来,黄二是否开了建筑公司,他有些拿不准。
小车出了城。侯卫东道:“耿师傅,我今天有事就不回去了,你爱人在住院,需要人照顾,就先回去,明天下午到沙州来接我。”
秘书杜兵坐在副驾驶位置,他扭过头来,道:“我跟着侯书记。”
侯卫东挥了挥手,道:“杜兵是恋爱中的人,平时跟着我跑东跑西。今天晚上就彻底放假,好好陪小丁去玩一玩。”
两人还想说些什么,侯卫东道:“我是真心让你们两人回家陪陪家里人,革命工作重要,家庭生活也重要,你们已经付出了很多,适当时候也应该有休息,否则我这位领导就太没有人情味了。”
将侯卫东送回了新月楼,老耿和杜兵立刻就快活了起来,老耿笑道:“杜科长。你今天晚上别感冒了。”
感冒在成津官场是作爱的同义词。来源是作爱时如果动作过大,就容易将被子掀开。被子掀开,自然就容易感冒,所以成津人就将感冒与被子联系在一起。
杜兵一颗心早就飞回了家里,口里却不服输,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耿老师回家可以小心,最好弄两粒雄狮丸,否则明天没有力气开车。”
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得飞快,在六点钟就回到了成津县,将杜兵送到县委家属院之时,老耿道:“杜科,侯书记对您还真是器重,将最新地房子分给了你。”
杜兵给侯卫东初当秘书之时,分到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家属房子,此时县委县政府修了新的集资建房,不少干部都眼巴巴地盯着这房子,杜兵虽然是科长了,可是论资排辈,他还是分不到这房子,侯卫东对此心里有数,给他加了一个县委研究室副主任的职务,又将职级往上提了提,就名正言顺地分了房子。
老耿眼热地是房子,可是杜兵跟着侯卫东一年,眼界大开,早就没有将这些蝇头小利看在眼里,侯卫东是他的榜样,他下定决心,迟早也要如侯卫东一样雄霸一方。
这个远大志向他自然不能向老耿透露,道:“侯书记对我们手下人确实没有话说,唐大姐以前在企业工作,现在成了事业编制干部,所以,我们俩人得好好为侯书记服务,否则对不起侯书记一片苦心。”
老耿就道:“那是当然,侯书记不象某些领导,球本事没有,眼睛却长到头顶上。”
两人感叹了一番,回家,各自去做可能感冒的事情。
侯卫东留在沙州,约了沙州市委办公室的杨腾和杨柳,三人来到新月楼的海陆空,寻了一个包间,点了几样熟识的老菜,边吃边喝边聊。
“两位杨科长,我代表县里地同志敬你们一杯。”
杨柳结婚以后,稍稍长胖了一些,以前是娇小玲珑,如今娇小中带着些丰满,她道:“侯书记,你别这样说,以前在益杨新管会之时,你是一把手主任,我是办公室主任,现在你是市委委员,我是市委办公室工作人员,不论以前还是现在,都是在你的领导之下。”
侯卫东与杨柳在一起工作之时,配合得很好,他到成津去工作之时,最初还准备将杨柳要到成津当县委办主任,一来他需要要沙州市委安一些眼线,二来杨柳是女同志,长期跟着自己不太好,这才没有将杨柳调到成津,事实证明,让杨柳留在市委是一步好棋,大凡有风吹草动,杨柳都会及时给侯卫东打电话。
侯卫东要了一瓶红酒,将三个高脚杯子拿到自己身边,亲自给两位杨科长倒酒,他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以后我建议,喝酒都喝红酒,红酒是酒类中唯一的碱性酒,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蛋白质,促进血液循环,防止动脉硬化,总而言之,比喝高度白酒对身体更有利。”
杨柳喝酒也还可以,只是结婚以后就很少喝高度白酒,今天见侯卫东准备是的红酒,就爽快地接过了杯子,道:“侯书记,自从你到了成津,市委办公室都看到了希望,只是你立的标杆太高了,让以后的秘书们有些望尘莫及。”
杨腾与侯卫东碰了酒,道:“侯书记,我还记得最初认识的时候,你还在益杨给祝焱书记当秘书,几年时间,你也当县委书记了,你可是我们市委办的骄傲。”
侯卫东道:“黄书记是管组织副书记,你跟着黄书记根本别愁发展,到时外放之时,要么是一方诸侯,要么是局行的头头。”
说到这个话题,杨腾情绪不太高,道:“说来说去,还是一把手地秘书政治待遇最好,朱书记专职秘书赵诚义资历在委办算是最浅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要当市委办副主任。”
杨腾这个心理,侯卫东掌握得很透,他不想将事情谈得太露,聊了几句,话峰一转,道:“杨科,我记得黄书记的老二大学毕业了吧。”
“今年七月就毕业了,原本想分到省委,他坚决不到政府机关上班,说是要自主创业,把他老子气得够呛。”
侯卫东听说黄家老二毕业以后在自己做生意,只是不知道详情,今天请杨腾吃饭的目的就是摸清楚这些情况,道:“我见过黄二,很有锐气的小伙子,按我的看法,做生意其实比当干部强,步高生意做得大了,现在成了大老板,又当上了省人大代表,日子就比我们滋润得多。”
杨腾道:“黄二在大学是学建筑的,走的就是步高的路子,在大学读书期间就到步高地公司打过工,今年十一月成立了一个建筑公司,才起步,没有什么名气。”
“有黄书记在沙州,黄二还怕没有业务可做。”侯卫东笑着道。
回到家里,侯卫东与小佳亲热以后,小佳很快就倒在老公的手臂里睡了,甜蜜而幸福。
侯卫东心里有事,睁大着眼睛看着屋顶,左思右想,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黄子堤是爱财之人,那就不必与其讲道德,直接与其讲利益,或许更加有效。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我一定要将黄子堤拿下,免得他给我使绊子。”
第二天,侯卫东来到了黄子堤办公室。
自从上次婉拒了黄子堤的要求,他就没有进过黄子堤的办公室,此时黄子堤见到了满脸笑容的侯卫东,也是暗自奇怪。
第五百二十九章惑(下)
从干部队伍作风建设,又谈到了基层组织在双河村试点的事情,侯卫东不紧不慢地细细地汇报工作。
“嗯,成津工作很不错。”
“啊,啊。”
黄子堤道侯卫东肯定有事,却不点破,“嗯、哈”地说着些废话,耐心地听侯卫东瞎扯淡。
面上的工作谈完,侯卫东换了个具体话题,道:“成津工作很重,但是班子配备不齐,特别是政府这边,一正三副,还有一位副县长在外地学习,实际抓工作的就是三位县长。”
成津县缺一个副县长,黄子堤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对此当然清楚,组织部门已经按照他的意思提了一个方案,但是报给朱民生以后,就没有了下文。
他手握着茶杯,继续打官腔,道:“市里要综合考虑副处级干部的配备,大力引进外来高素质人才,提升干部队伍的综合素质。”侯卫东笑道:“黄书记,你对全市干部的状况最熟悉,我想来开个后门,将最优秀的干部配到成津县来。”
黄子堤道:“成津很出色,当然要配最强的干部。”
侯卫东继续叫苦道:“成津正在筹建国有经济改革实验区,这是周省长提的建议,希望很大,这是大项目,涉及到旧城区的拆迁和新实验区的建设,我真的希望周书记将人才向成津倾斜。”
今天早上临出门之时,侯卫东原本还是计划拿工地给黄子堤的儿子黄二,可是到了楼下,他否定了这个思路:“与黄子堤的暗斗应该有理有利有节,黄二的事情应该由黄子堤主动来找。而且是限制性使用,太容易得到了东西肯定不值钱,这是人性的弱点。”
因此。他谈了成津客观地工作,给黄子堤暗示,却不肯说得太明,他相信以黄子堤的智商和情商,应该能够听懂这些话外之意。
黄子堤眉毛不经意间向上扬了扬,道:“成津能搞成国有经济改革实验区,发展必定要步入快车道。”
他呵呵笑了笑,道:“成津城区建设也太烂了,几十年没有大的变化。这方面你也得注意。”
谈了大半个多小时,应该表达地意思都已经表达,侯卫东站起身。道:“黄书记,成津县的工作离不开你的支持,请你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到成津来视察。”
黄子堤见侯卫东起身告辞,这才露出往常在财税宾馆的笑容,道:“卫东,你怎么跟我如此客气,这是见外。”
侯卫东道:“晚上黄书记有空没有,到季局哪里放松。”
财税宾馆一直以来都是黄子堤打麻将的固定场所,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几年,打麻将的人换了不少,有人长官,有人坐监狱,可是这个麻将室却一直传承了下来。
黄子堤与侯卫东握了手,道:“今天晚上要陪省里地人吃饭,没有时间,改天吧。”他亲自将侯卫东送到门口,道:“我们这些老朋友。平时要多联络,多走动,亲戚亲戚,越走才越亲。”
对于以前的不愉快,两人都心照不宣,说到底那件事情只是人民内部矛盾,还上升不到敌我矛盾,更为关键的是侯卫东早已令非昔比,他是县委书记,背后还站在好几个大人物。黄子堤虽然是分管组织地市委副书记。有能力给侯卫东上一上眼药,穿一穿小鞋。使一使绊子,但是还没有绝对的制约力量。
今天侯卫东主动到办公室来,表明了态度,话中又留了话,也算是退让了一步,给了黄子堤一个台阶,官场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当侯卫东离开办公室以后,黄子堤破例来到了窗边,看着楼下的侯卫东走进了小车,又看着小车滑出了市委大院,
“这是一个聪明人。”
又想起侯卫东在成沙公路上的不配合,黄子堤加了另一个评语:“还是一个很强势的人。”
回到办公桌前,他再次变得心事重重。
成津县在大修公路,吴海也在大修公路,在他的关照之下,易中岭如愿地拿到了一个标段,在拿到标段之后,易中岭特意他到广州去玩了两天,回到家中,易中岭又顺手将一盒特产提到黄子堤家中。
当时黄子堤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想要拒绝,可是喉咙发紧,拒绝之话也就没有说出来,在书房里打开特产,果然是人民币,而且是五十万人民币。
黄子堤当官以后,不断收小钱,收得心安理得,收得喜气洋洋,但是金额如此大的钱还是第一次收,五十万人民币如即将爆炸地手榴弹,让他坐卧难安,好几次他都想让易中岭将这五十万拿走,可是看到厚厚的五十万啊,心又软了。
这样过了些日子,他虽然从心惊胆战的状态下恢复了过来,却在心中多了一个心结,沉重感总在他最快乐的时候溜出来,将其快乐突然从空中拽回地面。
有时,他甚至想:“如果赵林也拒绝我,我就不会这样担惊受怕了。”
尽管有这个心理历程,黄子堤还是对翻脸不认人的侯卫东颇有微辞,时不时地在朱民生面前上一些眼药,还暗中使了些绊子,让朱民生否定了侯卫东推荐的县委副书记和县委常委的人选。
黄子堤站在办公室窗前看楼下之时,侯卫东颇有些心灵感应,不过一直没有回头,上了车,在转弯之时,他透过贴了太阳膜的车窗,果然看到了站在窗边的黄子堤。
回想着与黄子堤交往过程,侯卫东心道:“黄子堤爱钱,这是弱点,却也是可以利用地软胁。如果一位领导没有缺点,其下属才真是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命令。踏踏实实地工作。”
回到了成津县已是下午六钟了,侯卫东走到了县委招待所的后院,远远地就见到黑衣短大衣地女孩子坐在门口。
“侯书记,这位女同志要找你。”守门的警察在邓家春的严格要求之下,已经不太敢擅自放人进后院,可是来者是一位漂亮地姑娘,因此守门的警察给了她一张椅子,让她能坐在门口等。
老警察与漂亮姑娘就天南海北地聊着。对老警察来说时间过得挺快,对漂亮姑娘来说时间如蜗牛一般缓慢。
经过了张木山公司的晚宴,侯卫东对晏紫态度好多了。见到她鼻子冻得通红,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便道:“你怎么回去,有事吗?”
他没有将晏紫带回寝室,而是一起来到底楼地会客厅,这是县委招待所特意装修地小会议室,供三位县领导使用。
见到侯卫东,晏紫眼圈一红,道:“朱莹莹又被成津公安局抓了。”
邓家春要请朱莹莹到局里问方杰的事情。这是事先报告侯卫东地事情,侯卫东自是心知肚明,他没有回答此事,打量了晏紫两眼,道:“朱莹莹有父亲母亲和其他家人,应该是他们到成津来,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来。”
晏紫道:“我和朱莹莹一起在省歌舞团好几年,最了解她地情况,她家庭条件不好。父母老实巴交的,破产以后每月就干巴巴六、七百元,现在我不帮她,又有谁来帮她。”
侯卫东心里暗道:“当初如果我中了步高的美人计,恐怕朱莹莹生活就要幸福许多。”又想道:“小曼明明就在沙州,却从来没有出过面,看来晏紫还是一个有情义之人,虽然脾气差了些。”
口里道:“每位公民都有协助公安机关破案地义务,更何况朱莹莹在名义上还是方杰的未婚妻,请她到公安机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是你所说的抓人。”
晏紫撇了撇嘴。道:“朱莹莹进省歌舞团我就认识,她能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不能因为与方杰谈恋爱,就受到你们的歧视,三天两头被喊到公安局,还让人让人过日子。”
侯卫东对朱莹莹如此选择并不以为然,道:“所有人都不容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和自由,同时也得为选择付出代价,路,总是自已走出来的这时,春天端着两杯茶水走进了会议室,她笑容可掬道:“侯书记,请喝一杯热茶。”
春天到交通局工作已有些时间,虽然是工人,可是由于是朱兵所介绍,交通局长景绪涯就将春天安排在了交通局办公室,以工代干。
春天在小招工作了好几年,别的本事不多,可是察言观色却是绝对的好手,加上有朱兵甚至侯卫东地背景,很快在交通局混得风声水起,深受景绪涯的器重。
今天她到县政府办了事,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提了些上好的广柑来到了县委招待所。县委招待所的警察们都与她很熟悉,没有任何阻拦,就让她上了楼。
春天进屋就见到侯卫东的两件脏衣服,洗了衣服,又帮着侯卫东重新折了衣服,整齐地放在衣柜里。
“真是太懒了,所以只能当一辈子的服务员。”
当年,她与另外二位女服务员一齐调入县委招待所,如今自己到交通局办公室工作,等到拿到中专文凭,就有转干的机会,而同时进入县委招待所的服务员都已结了婚,如果不出意外,多半就要当一辈子的服务员。
想到这一点,春天有着发自内心地自豪。
侯卫东明显感到春天内在和外在气质的变化,夸道:“不错,春天现在象一个干部了。”
第五百三十章马蜂窝(上)
春天听到侯卫东夸奖,略为红了脸,道:“我现在还是工人,等到中专的证书拿到以后,看有没有机会考干或是转干。”
世上有许多事情,对于某些人易于反掌,对于另外的大部分人却是难于上青天,比如在春天调到交通局工作这件事情上,对于侯卫东来说就是一句话,但是没有这一句话,春天就算再努力十倍,都难于叩开交通局的大门。
人生即充满无奈,又有着相当的戏剧性,这在生活中比比皆是。
春天出门以后,侯卫东道:“刚才说到朱莹莹的事,其实她选择很多,刚才见到的女孩子以前是县委招待所的工人,工作努力,现在调到交通局工作,等到拿到了中专文凭,就有机会转干,这就是她的人生选择,朱莹莹条件比她要好得多,只是选择不同,走的路就不一样。”
在晏紫心中,她看不起小曼、朱莹莹等同事的选择,但是理解她们的选择,但此时由侯卫东来说个事,让她忍不住反驳道:“你了解朱莹莹吗,如果不了解,你凭什么这样居高临下,就因为你是县委书记吗?”
侯卫东与晏紫接触多次,对于她的性格略知一二,也不与她辩论,道:“朱莹莹是尽一位公民的义务,协助成津公安局破案,等到问完情况,自然她就会回岭西。”
晏紫听说朱莹莹没有事,咬着牙齿道:“这个死莹莹,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让我白白地担惊受怕。”
她咬着牙齿的神态颇为俏丽,让侯卫东有些挪不开眼睛,侯卫东用力将眼光从晏紫脸颊偏离了二十来公分,正好可以注视到小会议室的一幅壁画,那是巍巍立于黄山顶上的迎客松。
“我建议你到成津公安局去等着,说不定朱莹莹很快就会出来。”侯卫东又道:“朱莹莹不接电话的原因很简单。女孩子十有八九不会检查手机是否有电,而且喜欢将手机放在手袋中。绝对不会是成津公安局方面的原因。”
晏紫听说朱莹莹没事,心情就已经放松了,嘴巴就更加尖锐起来,道:“成津公安局好大的威风,要问情况自已到岭西去问。凭什么让朱莹莹来到成津,说到底,这是对人权的藐视。”
对于晏紫地理想化与口齿伶俐,侯卫东领教多次,就道:“你赶紧到公安局,晚了,说不定就接不到朱莹莹了。”
“谢谢侯书记让我进了院子,如果你能再帮我打个电话。那更好。”
侯卫东暗自摇头,心道:“这个晏紫明明是来求自己办事,却是嘴巴不饶人,这和柳洁大姐大风范完全不一样。”
想到柳洁,侯卫东莫名其妙又想到了那一晚的那一幕。周昌全与柳洁合唱了无数首蒙古歌曲,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周昌全纵情歌唱,因而印象特别深刻。
“你赶紧去公安局吧,我会打电话。”突然涌上脑海中地可笑念头,让侯卫东同意了晏紫的最后请求。
下午,侯卫东在会议室坐了一会,杜兵进来报告道:“水利厅刘处长已经到了。”
竹水河水电工程是由蒋湘渝负责。今天恰巧蒋湘渝开会,侯卫东就亲自接待来自水利厅的刘处长。
刘宁处长着干瘦的身材,下车时却有时不冷不热,这是省级机关处长下基层特有的表情,他伸与手,与这位看上去格外年轻地县委书记握了手,口里客气地道:“侯书记。我要到竹水河水电站的现场去实地勘查。就让分管副县长陪我去吧。”
在侯卫东坚持之下,刘宁处长自尊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坐在越野车上,看着前面带路的另一辆越野车,他暗道:“侯卫东还不错,和有些县级土八路相比,懂得为人处事。”
一路颠簸,才到了竹水河水电站的修建点,凭心而论,如果交通方便一些,这个修建点完全可以作为一处风景旅游区,竹水河两岸土地肥沃,沿河居民将菜种子丢在土里,并不需要山上土地那种精心管理,一样能有好的收成。
刘宁背着手,大步走到了最前面,上了山顶,看着湍急的竹水河驯服在自己的脚下,不禁意气风发,很有几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地感觉。
侯卫东站在了刘宁的身旁,他的目光注视着沿河两岸星星点点的房屋,这些房屋都是在迁拆范围之类,蒋湘渝在竹水河水电站上确实下了大功夫,为了尽快拆除这些房屋,他基本上是一家一家去做工作,连恒庆集团副总经理朱小勇对蒋湘渝的实干精神所感动,数次在岳母及水利厅副厅长吴英面前表扬这位肯干且口才极好地成津县父母官。
刘宁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些房屋,他扭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侯卫东,道:“侯书记,按照水利厅与沙州市政府的协议,拆迁应该是由你们当地政府来负责,看今天的情况,水利厅很难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刘宁是水利厅新提拔的副处长,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到县里来视察,尽管县委书记是正处,他只是一个副级,可是从省级单位来到了县里,这让他有着明显的心理优势。
他地态度很诚恳,可是话里有淡淡的指责之意。
一旁陪同的常务副县长周福泉很意外地看了刘宁一眼,见侯卫东神色如常,并没有生气,这才放心。
侯卫东心态放得很正,作为县委书记,他不想得罪省里的人,哪怕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人物,虽然这些人不能对自己个人有什么损害,可是这些人职务不高,位置却各有各的妙处,得罪了其中的人物,说不定那一天成津地工作就会被耽误。
“刘处长,竹水河地老百姓乡土观念很重,很多人生于斯长于斯,不愿意搬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竹水河两岸土地肥沃。新迁地很难找到这么好的田土。”
“侯书记,这一点我很理解,但是,水利厅与恒庆集团已经制定了详细地施工计划,而且上报了省政府。届时不能开工,水利厅和沙州市都不好交差。”刘宁摆起省级机关的架子,故意将事情说得很严重,他要用这种方式增加自己的份量。
竹水河水电站地相关事宜,侯卫东最先是和朱小勇、蒙宁来勘测,随后就是与吴英初谈,他对项目了解得很清楚,听到这位副处长拉起虎皮作大旗。很不以为然。
“刘处长,放心,县里和多处农家都有签了协议,钉子户只有少数。”
刘宁又道:“省里补贴了部分搬迁费用,我正好负责审计此事。希望最基层干部将这些钱足额及时地发放到农户手中。”
“此事我们有纪律,是高压线,谁碰谁负责。”
侯卫东又陪同刘宁一起到恒庆集团的驻点去看了看,副总经理朱小勇到省里开会,没有在现场。
车行至县城还有五公里,侯卫东接到季海洋电话,道:“卫东。今天晚上省财政厅蒋副厅长在市里吃饭,他亲自点了你地名,刘市长的意思是让你过来一起共进晚餐。”
前天在岭西与蒋副厅长意外相逢于张木山的宴会上,又与周昌全一起唱歌,这无形之中拉近了与蒋副厅长的关系,分手前,在微醺的状态下。蒋副厅长答应对成津县财政给予一定支持。
侯卫东没有想到。一天之后,蒋副厅长就到了沙州。
这是关于现金地问题。侯卫东自然不能缺席,到了成津近馆,把接待任务交待给了常务副县长周福泉,他与刘宁握了手,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准备离开。
刘宁将侯卫东连到一边,道:“侯书记,我有两句话要说。”
“今天看了现场,总体感觉还是不错,只是拆迁工作要抓紧,我会向厅里如实反映情况。”
他握着侯卫东的手,又道:“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侯书记,我有个隔房兄弟叫做刘永刚,以前在飞石镇当过镇长,他犯了小错误,已经被放了一年多时间了,侯书记能不能高抬贵手,给他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飞石镇原镇长刘永刚是侯卫东主持县委工作以后,第一个开刀对象,按照他的性格和作风,对这种落水狗绝对不会重新启用。
刘宁的份量,更是远远不足以重新启用刘永刚,“我会考虑此事的。”侯卫东给了刘宁一个含糊的答案。
第二天,经过昨晚酒场血拼的侯卫东,到了办公室,仍然觉得头脑发晕,正喝了两口浓茶,就接到了水利厅刘宁地电话:“侯书记,我已经到了沙州,你事情多,就没有向你辞行了,感谢成津县的盛情。”
“刘永刚的事,请侯书记考虑考虑,到时我会为成津多争取些资金。”
放下电话,侯卫东就对刘宁有些不满意了,他给朱小勇打了电话,先说了些竹水河的事,又道:“昨天刘宁处长到成津县里来视察,我陪他一起到了工地,没有见到你。”
“我到省里业务会。”
侯卫东与朱小勇是战斗中结成的友谊,两人很对脾气,他就问道:“刘宁这人如何?”
“以前在水利厅后勤处地科长,最近才提起的副处长,挺猥琐一个人,他下来是不是耀武扬威,卫东,别理会这些人。”
侯卫东叹息道:“唯小子与女子难养矣,这次铁定要得罪他了,说不定那天就给成津小鞋穿。”朱小勇笑道:“这家伙,也敢为难卫东老弟,那就是厕所里打手电---找死。”
两人在电话里哈哈一笑,此事就算过去了,但是世上在厕所里打手电确实不少,刘宁就是其中之一。
第五百三十一章马蜂窝(中)
抱歉,昨天没有发。
“侯书记,我是水利厅的刘宁,前次给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隔了几天,水利厅的刘宁副处长又给侯卫东打了电话,他先谈了谈水利厅的事情,然后就将话题转到了刘永刚身上。
侯卫东正在办公室与人谈话,接到电话,对于刘宁的行为很有些哭笑不得,他敷衍道:“等有合适的岗位,我会考虑的,请刘处长放心。”
刘宁是老机关,自然听得出其中的忽悠味道,他道:“侯书记,还请你多关照,我们今天要开水利厅的工作汇报会,竹水河的事情一定在厅里为成津县美言,争取多拨一点资金。”
侯卫东笑道:“太感谢刘处长了,请多美言,哈,哈,欢迎刘处长再到成津视察,指点竹水河水电站的建设。”
挂断电话以后,刘宁“啪”地一下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暗道:“有些人就是下贱,吃硬不吃软,服整,整得越凶,就越是客气。”
走到会场,他习惯性地坐在了后排,这是厅办公室服务人员所坐的位置,屁股还没有挨到椅子,突然想起自己已是副处长了,而且是水利工程检查组组长之一,有资格坐在圆桌内圈,便趁着厅办公室几位同事忙着吹牛之机,慢慢地踱到了圆桌内圈,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等到刘宁发言时,他清了清嗓子,很郑重地谈了成津县竹水河水电站的基本情况,结束时道:“成津水电站的进展有些小问题。按照进度,雨季之后就要进场,但我去现场之时,发现沿河两岸民居大多未拆掉,估计到期很难进场,这里面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客观原因,竹水河两岸居民不愿意离开故土,二是成津县委县政府领导重视程度不够,工作力度稍弱了一些。”
吴英由于朱小勇地关系。很了解竹水河水电站的进展情况,立刻打断道:“刘处长,请你谈具体一些,工作力度弱表现在哪些地方,竹水河水电站不仅是沙州市重点工程,也是水利厅的重点工程,如果成津县工作力度不够,厅里将出面与沙州市政府交换意见,但是。检查组必须拿出让人信服的例子。”
吴英在省水利厅的地位很超然,听到吴英诘问,刘宁脑袋就“嗡”地响了一声,张口结舌地道:“竹水河进度不行,两岸的房屋大多数未拆。到时恐怕很难完成拆迁任务。”
吴英皱眉道:“省厅补助的拆迁款到位没有?”
“我估计是没有到位。”
“怎么能用估计,如果没有到位,就将工程停下,查清楚再发,但是你必须拿出未到位的依据,否则造成的不良后果由你负责。”吴英很明确地亮出了自己的态度。
厅长管海洋瞪着眼睛。道:“刘宁,你出去不是代表你自己,是代表水利厅,第一次带队检查,工作怎么这么不扎实?”
被正、副厅长批评,尽管是冬天,刘宁后背地汗水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很快将保暖内衣湿透,会议的后来说了些什么。刘宁都是在自怨自艾的状态中渡过,根本没有听清楚。
财务审计处是水利厅最吃香的几个部门之一,刘宁虽然是副处长,却也有独立的办公室,他头昏脑胀地坐在办公室里,只觉得外面的天空暗无天日。
过了一会,财务审计处另一位高副处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坐在刘宁对面,道:“刘处,你真是糊涂啊。怎么在会上这样说。”
刘宁确实不知道触犯了那一块逆鳞。正是丈儿和尚摸不着头,就道:“我怎么糊涂了?”高副处长的胖脸显出一幅惊奇之色。道:“你当真不知道竹水河水电站工程是谁在做?”
“不知道。”
高副处长一拍大腿,道:“我以为分组检查时罗处长跟你说过此事,如果早知道罗处长没有说,我一定会提醒你。”
他压低声音道:“每次到下面分组检查,有些话都要提前说到的,这是规矩,你以前没有搞过工程,对工程上的事情不熟悉,竹水河水电站地现场负责人是朱小勇,朱小勇和成津县委关系好得很,里面水深啊。”
“朱小勇,他不是在大学教书吗,现在负责这项工程?”听到朱小勇的名字,刘宁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醒悟过来为什么吴英是这个态度。
高副处长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刘处长啊,我怎么说你,你到竹水河去检查,难道连基本资料都没有看吗?”
刘宁一直在办公室搞后勤,对工程上的事情算得上是门外汉,拿到竹水河工程资料,就顺手递给了自己的助手,而这位助手是才分到单位地大学生,认识“朱小勇”这三个字,却不知道“朱小勇”是谁,也就没有提醒刘宁。
阴差阳错,让刘宁犯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的愚蠢低级错误。
高副处长素来瞧不上刘宁,此时见到刘宁失魂落魄的样子,更觉其窝囊,强忍着心里的狂笑,表情沉重地道:“这次检查,你是新到财务处的同志,罗处长应该把话给你说透,这是财务处检查前的惯例。”
他一脸神密地道:“我这话都不应该说,只是看不惯你老弟吃冤枉,还你得给我保密,否则罗处长会对我有意见。”
等到高处长肥胖地身子摇摇摆摆地离开了办公室,刘宁气得在屋里团团转,咬牙切齿地道:“好个罗文材,***,故意陷害我,此仇不报非君子。”
高副处长从刘宁办公室出去以后,在外面转了一会,见刘宁气冲冲地出了办公楼,就拐到了财务审计处罗处长办公室,扯了一会工作,道:“今天刘宁的汇报真是给财务审计处丢脸,罗处长最好是给去解释一下,免得吴厅长认为财务处都是笨蛋。”
罗处长哼哼冷笑两声,道:“刘宁平时看上去很聪明,怎么被猪油蒙了心,竹水河水电站是朱小勇负责的工程,这在水利厅不应该是秘密吧,他怎么就不会知道?若真是不知道,他脑袋就是白长。”
高副处长脸上肥肉轻轻颤动几下,道:“刘宁这个人就是有些小聪明,没有什么本事,连工程资料都不看,或者说是看不懂,带队出去检查,哎,这算什么回事,我就担心厅里会对财务审计处的工作有看法。”
罗处长哼了一声:“刘宁才到财务审计处几天,厅里自有公论。”
远在成津的侯卫东很快就知道了刘宁在会上的发言,他笑道:“朱总,我怎么会生气,任何一个单位都会有各色人等,否则才叫不正常。”
朱小勇哈哈笑道:“侯书记这是见怪不怪,视若等闲。”又道:“这一次修竹水河水电站,我算是真正走出了书斋,真实地看一看最广大农民的生活,以前就算行万里路,只要没有与老百姓进行具体的利益接触,就不算深入基层,只能是水上观花。”
“确实如此,多做几个工程,什么事情都能看见。”侯卫东与朱小勇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对邓家春道:“你接着说。”
邓家春道:“据朱莹莹回忆,方杰躲在新月楼地时候,与李东方接触最多,经常打电话,还在一起喝酒,在她的印象之中,方杰最信任的人就是李东方,平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是李东方拿大主意。”
“你的意思,李东方有重大嫌疑?”
“对,方杰藏身之处,李东方是很清楚的,他的仇家却根本不清楚,我想对李东方上一些手段。”
侯卫东未置可否。
邓家春很知趣地不再问,他又道:“老方县长在到处张贴寻人启事,包括提供线索者都有重奖。”
“可怜天下长辈心,如果我是方杰,就一定会正正经经地作生意,做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道路终究是越走越窄,套用港台电视剧的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侯卫东想着白发苍苍地老方县长,为了孙子方杰,几乎放弃了作为一名老县长地威严,很有些感慨。
老方县长送走了急着回新西兰的儿子,打开房门,独自回到了空荡荡地家,坐着坐着,不禁老泪横流。
“小杰,你在哪里。”
“我真是不应该宠着他,这是害了他。”
自从儿子方知行出国以后,孙子方杰就成了老方县长的精神支柱,此时方杰失踪,让他的精神支柱跨掉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客厅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老方县长几乎是跑了过去,抓起了电话。
“喂,提供了线索,不管死的还是活的,都有奖金嘛?”电话里传来一个畏缩的声音。
“当然,你有线索吗?”老方县长听到这个畏缩的声音,已经预感到了一些凶兆。
“我有线索,不过得把钱给我,才能说。”
“没有问题,我去准备钱,在什么地方见面?”
老方县长与来电谈了具体事宜,转背就给邓家春打了电话。
晚上九点,侯卫东正在与朱兵在小会议室谈话,接到了邓家春电话:“在一个偏僻地洞穴找到了一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从手表判断,是方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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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马蜂窝(下)
“方杰,死了?”
“对,死了。”
侯卫东很明确地指示道:“死在山洞中,很显然就是他杀,杀人者的动作必须是全案的关键。”
想起当时侯卫东的提醒,邓家春就直言道:“案件基本可以如此定性,侯书记,你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
与侯卫东通了电话以后,邓家春饶有兴致地站在浑身腐烂的尸体面前,他这一辈子见过了无数的腐败尸体,早就练成了见怪不怪其怪必败的境界。
“注意细节,小心点,这家伙可是宝贝。”邓家春此语一出,顿时将身边的警察雷倒一片。
一位才从部队转业的警察原本努力地在局长面前表现得大胆一些,可是见到法医戴着手套的手在尸体里翻来翻去,禁不住一阵恶心,他扶住一颗大树,吐了一个痛快淋漓,回头看时,邓家春正蹲在尸体旁边抽烟。
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位矮小的局长。
过了一会,邓家春来到了一位皱纹满面的瘦巴巴的汉子身旁,递了一枝烟,道:“给我说说你看到的,越详细越好。”
那汉子手里还握着一张纸片,这正是老方县长贴出的悬赏,他嘴巴动了几下,又将悬赏贴子往上抬了抬。
邓家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道:“悬赏人是死者的爷爷,他昏过去了,已经送到了医院去了,你放心,一分钱不会少你的。”
汉子眼见到手的肥肉似乎飞了,心里老大不乐意,吱吱呜呜地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说实情。
邓家春不想与其嗦,拉着他的手来到方杰尸体面前。道:“你看看,这人死得这么惨,如果还有良心,看到什么事,快说出来。”
汉子长期从事体力活,手上力气不小,使劲挣了几下,却感到面前小个子的一双手如铁钳一般。他被拉得蹲下来,与地上的腐肉近在咫尺,那汉子哇就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道:“你这领导真是,放开我,我说给你听。”
“你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我看到什么说什么。”
“嗯。”
等到汉子说到汽车之时,邓家春很敏感地打断道:“是什么样的汽车。小车、长安车、卡车?”
汉子想了想,道:“是一辆当官的坐地车,他才开始还走错了路,然后退回来的。”
走到现场之时,刑警队就在寻找车印,很可惜。由于此地恰好有一块滑坡,将洞穴边上的车印全破坏掉,而在支公路上又有其他车经过,现场痕迹早就不在了。罗金浩带着汉子来到了一条极小的岔道,他们如寻找珍宝细细地查寻,很幸运。这是一条偏僻的断头小道,除了一道车辙印外,再没有其他车辙。
罗金浩让队员拍照、取证,他一脸兴奋地来到了邓家春身边,道:“我看了车辙,是高档车留下来的。”
如此穷乡僻野,出现高档车辙,里面的含意自然不言而喻。
在回到成津的路上,邓家春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刑警队员们一路皆有说有笑,雷副支队长亦是满脸笑容,不过他心里很是紧张。
“李东方,方杰被找到了?”在一个清静地角落,雷副支队长给李东方打了电话,以前他都是称“东方”,今天他心里有气,就直呼其名。
李东方暗自大吃一惊,他强抑住心神,装作平静地道:“雷叔。好啊。今天晚上到成津宾馆办一桌,为方杰接风洗尘。”
雷副支队长心如死灰。低沉着声音道:“方杰死了,被丢在了山洞里,刑警队在一条岔道上提取了车辙印子,这案子好破。”
李东方转身之时,手机掉在地上,他并没有在意,如果光是发现了方杰地尸体,他还不担心,这个车辙印子则很是要害。
默坐了半响,他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关于侯卫东收受赌赂的举报信》,信后附了在沙州脱尘温泉的照片、侯卫东在益杨教授楼的房产、新月楼的两处房产、蓝鸟小车等几处财产照片。
他将举报信分别寄给了中纪委、省纪委以及市纪委、以及省委、市委的重要领导。
寄了信,他又打了几个电话,过了半个小时,上来了一个矮壮的汉子。
“这事风险太大,五十万。”
“二十万。”
“县委书记不是普通人,做了此事,我就永远回不来了。”
李东方想着步步紧逼地侯卫东,凶光毕露,道:“一不作,二不休,三十万,加上他的老婆。”矮壮汉子看出李东方心急,就坚决不少钱,抱着胳膊道:“五十万,侯卫东和他老婆,不能少了。”
李东方咬了咬牙,道:“成交。”
矮壮汉子拿着十万现金走出了房门,很快就消失在成津的街道上。
得知了案情进展,侯卫东心情甚佳,在县委会上,他简单通知了方杰失踪案的情况,又道:“成津县磷矿整治取得了阶段性效果,七家中型磷矿都进行了技改,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很明显,看来我们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今天研究小磷矿地关闭事宜。”
周福泉作为常务副县长,手里握着好几件难事,听到关闭小磷矿之事,顿时头大如斗,道:“侯书记,这事我建议缓一缓,春节将至,稳定压倒一切,现在开始关闭小磷矿,恐怕春节必定会闹翻天。”
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蔡正贵兼任维稳办主任,自然不希望惹麻烦,道:“周县长的建议有道理,小磷矿涉及到千家万户,若弄成群体性事件,县委县政府都有责任。”
侯卫东笑道:“过了春节,按照成津的习惯,在大年以后才能正常工作。转眼就到了三月,就要为五一黄金周作准备,同样要维护稳定,过了五一则是岭西的经贸洽谈会,以后就要过国庆、元旦,春节,这样算起来,一年四季都不适合关闭小磷矿。”
其他常委们皆不表态。
县长蒋湘渝深知侯卫东的心思。道:“关闭小磷矿是整治磷矿的正常步骤,这一步虽然难,但是始终要走,其实在前阶段地整治工作中,已有部分磷矿被关闭了。”
“只要我们依法办事,且程序正程,策略合适,就不怕闹事。所谓有理走遍天下,对于政府来说同样适用。”
侯卫东已经下了决心,道:“整治磷矿工作已近一年,我想在春节前将整治工作挽上一个句号,春节以后,我县的工作就轻装前进。争取在新千年有一个出彩地好头。”
县委书记具有拍板权,众常委见侯卫东决心已定,也就不再提出异议,算是统一了思想。
县委常委会以后,县政府再次组织了政府常务会,商量落实了常委会相关精神。制定了三条措施:
一是制定面向全县的关闭小磷矿的通告,形成舆论声势,取得最广泛的支持。
二是召开各乡镇工作会,将此任务分解到每个镇。
三是采取停炸药、断电、查超载等手段,让小磷矿生产困难,增加其压力。
除了三条措施,公安局在全县掀起了“破积案、保平安”的冬季战役,扫荡县城内的牛鬼蛇神,为关闭小磷矿提供稳定的社会环境。
尽管交任务交给了政府。侯卫东却没有彻底放手,仍然高度关注整治工作地进展,多次召开了常委会商议关停工作中遇到地具体问题。
就在侯卫东信心勃勃地开展整治磷矿的最后一役,省纪委书记高祥林接到了厚厚一迭告状信,内容直指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侯卫东。
“同志们,你们怎么看待此事?”高祥林没有评价此事,而是先征求宁缺副书记和廖平副书记的意见。
宁缺在心里算了算,道:“三套房子,一辆小车,大约有一百万吧。侯卫东两口子都是九三年毕业参加工作的。这确实操出了侯卫东的收入,这要看他如何解释。”
高祥林对廖平道:“老廖与侯卫东接触过。从你直观印象来看,侯卫东是什么样的人?”
“侯卫东给周昌全和祝焱两位领导当过秘书,素质还是不错。”廖平将那几张在脱尘温泉的照片仔细看了看,道:“从照片地时间连续性来看,侯卫东确实和照片上地女子发生过不正当男女关系,这事他无论如何也推不掉,看来,年少权重并不是一件好事,年轻人嘛,不容易正确认识自己和社会。”
高祥林琢磨了好一会,道:“此事牵涉到一位县委书记,不能仅凭一封来信就动干戈,此信涉及到四个问题,一是照片上男女问题,这个问题很好查清,可以马上着手,二是与县委招待所女服员发生关系,而将女服务员调到交通局一事,三是房子和车子地问题,先查房子和车子的产权,再作下一步工作,四是买官卖官问题,说白了,只要没有收钱,这就是县委书记地职权,五是借整治磷矿之机,为亲朋好友夺占磷矿一事,这是也是明摆着的事情,六是国有资产流失问题……。”
经过研究,省纪委由副书记廖平带队,到沙州进行初步调查,等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决定是否向省委汇报以及下一步工作措施。
白包公高祥林办案素来讲究迅雷不及掩耳,三人议定以后,副书记廖平就带队直奔沙州市。
一个小时,廖平来到了沙州市委大院,他带着资料,满脸严肃地来到了市纪委书记济道林地办公室。
第五百三十三章调查(上)
在沙州市纪委书记济道林大笑之中,原本严肃的气氛有了几分喜剧色彩,过了一会,济道林止住笑,道:“这个女子我认识,叫张小佳,在市园林管理局工作,以前是沙州学院的学生,还曾在我的楼下住过”
济道林笑得如此欢快,让廖平摸不着头脑,道:“看来这个张小佳挺有名气?”
济道林道出了原委,道:“这封举报信真是无聊,张小佳和侯卫东是夫妻,小夫妻俩去洗温泉也被当成了罪证,真是可笑,其他内容不论,单凭此事我就对举报人的目的表示怀疑。”
“是侯卫东的老婆。”
“绝对原配夫妻。”
看着侯卫东和张小佳的照片,廖平亦是哭笑不得,道:“我干了二十多年的纪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
济道林这才从抽屉里取出了几份举报信,道:“这信件还寄到了市委几个主要领导手中,民生书记作了批示,市纪委准备以信为索引,查一查举报信反映的事。”
廖平点点头,道:“朱书记的作法很周到,纪委查案子,从本质来说是为了保护干部,如果侯卫东确实没有问题,经过纪委的审查,组织上会还给他一个清白。”
这是纪检工作的标准说法之一,济道林在纪委工作多年,对此自然耳熟能详,他道:“有几个问题我本人都说得清楚,诸如侯卫东在沙州学院房产问题,当时他买房之时还不是领导,我记得当时他才调到县委组织部任一般干部,以他当时的级别,即使想贪污受赌恐怕都没有机会。”
“在沙州新月楼的房产。则是在益杨出任新管会这一段时间买的,当时离任时搞了审计,新管会任上应该没有问题。”
“小车以及新管会的另一套房子的问题、领导带头经商办企业问题、与县委招待所服务员特殊关系问题。这三个具体问题很好办,派人调查很快就有结论。”
“至于任用干部和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这个边界就有些模糊,得由市委或是省委来届定。”
见济道林已有充分准备,廖平将白包公高祥林的大旗举了起来,道:“按照高书记地要求,要迅速将事情调查清楚,给省市两级有一个交待。”
济道林给朱民生打了电话,便与廖平一起来到了朱民生办公室。
与此同时。侯卫东在沙州人民商场外面的小广场见到了杨柳,杨柳神情有些紧张,道:“侯书记,市委几位主要领导都收到了关于你的举报信,我复印了一份,你可要有所准备。”
杨柳暗自复印举报信。这已是违反纪律地行为,是冒着政治风险的行为,为此,不管信的内容如何,杨柳能做到这一点还是让侯卫东很是感激。
为了减弱杨柳的思想负担,侯卫东道:“虽然没有看举报信的内容。但是我绝对经得起组织调查,这一点你要相信。”
“我当然相信侯书记,否则也不会复印这些东西主。”杨柳笑了笑,道:“有一天你和嫂子到了脱尘温泉吗,被人拍照,说是你带的情人?”
“唉,这些人真是无孔不入。”侯卫东很有些无可奈何。
在车上,侯卫东忍住没有看这封信,回到成津县委办公室里。他将办公室房门关掉,认真研读这封信。
看了信,他先是觉得好笑,后来又渐渐心惊,暗道:“幸好原先还算谨慎,用母亲的名字来办的执照,否则还真是说不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来以后得加倍小心。否则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破绽。”
母亲刘光芬听了电话。骂道:“是哪一个王八蛋诬告我的小三,知道了。我绝对绕不了他。”
“既然是诬告,当然不会知道是谁,所以老妈说是地伪命题。”
侯卫东在益杨的产业尽管一直挂在刘光芬头上,可是刘光芬却是根本不甚了了,她有些紧张地道:“小三,你在益杨到底有什么家底,好多年了,我都记不清楚的了。”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妈,你什么时候有空,到你的产业去看一看,免得纪委的人来了以后说不清楚。”侯卫东特意交待道:“在精工集团参股的事情,没有人知道,这事你千万别提。”
侯卫东是老侯家地骄傲,也是一家人重点保护对象,侯永贵听说了此事,当即表态:事不宜迟,你尽快抽时间到益杨去一趟,免得到时纪委来调查时措手不及。”
此时,侯卫东的第一部皮卡车已经成了侯永贵的坐车,他将家里水电气关掉以后,就同刘光芬一起前往益杨青林镇。
上了山,在青林山道上盘旋,刘光芬直抽凉气,道:“当初怎么就把小三分到了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估计这里是益杨最偏僻的地方,何况当初还没有公路。”
她知道侯卫东修公路的事情,看着还算平坦地公路,道:“我家小三还当真历害,居然就在这个偏僻地方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侯永贵得意地道:“当初你让我找关系给小三办调动,呵,呵,我的儿子走到哪里都是一块金子,哪里用得着我们来为他们操心。”
透过车窗看到陡峭的山崖,又见到不断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刘永芬道:“老头子,你别说话,专心开车。“是你找我就说话。”
皮卡车很快就到了“英刚石场”,场外站在几个人,其中一位朝着皮卡车挥了挥手,他手里拿着一部手机,身上穿着有宽大狐狸毛领的皮衣,这个款式足有好几千元,在沙州正流行。
皮衣人是何红富。
从九三到二千年,何红富已经由牙尖嘴利的年轻人变成了颇为稳重的乡镇企业家。与下车的侯永贵握了手,自我介绍道:“侯叔,刘。我是何红富,侯哥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在这里等两位老人家。”
侯永贵退休以后,由派出所所长职务变成了家庭闲散人员,每天看电视、到小河沟钓鱼,日子过得悠闲,身上地警气渐渐消淡了,和普通退休老头子没有什么两样,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普通退休老头。
此时,来到了外面的世界,侯永贵又恢复了几分工作时的神态,道:“你是小何啊,经常听到你地名字,今天还是第一天见面。”
稍作寒暄。何红富就指着英刚石场,道:“这是上青林的第一家石场,侯小英的英,曾宪刚地刚,两人合起来就是英刚石场,现在侯哥和曾哥都离开了上青林。这家英刚石场就由我来管理,我给两位大哥打工。”
侯永贵纠正道:“不是侯哥,应该是侯姐,侯小英是侯卫东的姐姐。”他把何红富带到了一边,择要地将举报信的事情给何红富讲了。
何红富算是上青林石场的见证人,以前一直帮着侯卫东管理石场,上前年,他先用自己打工地积蓄买下了池铭地石场,前年又新开了一个大型石场。一跃而成为与侯卫东并架齐驱的石场老板。
尽管已经成了远近闻名地老板,何红富却一直保持着对侯卫东的敬服,闻言,愤怒地道:“没有侯哥就没有上青林地发展,这是七千上青林人的共识,如果真要诬陷侯哥,我可以叫上两千人去市政府请愿。”
侯永贵眉开眼笑,叮嘱道:“还用不着请愿,如果有人来调查此事,只需据实讲就行了。英刚石场是侯小英与曾宪刚共有的。狗背湾石场是刘光芬开的,都与侯卫东没有关系。这都有营业执照,今天我们过来,就是看一看实际情况,免得到时被问得一问三不知。”
何红富听得很明白,道:“刘是老板,她原本就不必到现场,委托人管理就行了,这是企业管理的最常见模式。”侯永贵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封举报信的要害是侯卫东地不明财产,只要证明刘光芬就是石场老板,不明财产的问题就根本不是问题。
晚上,侯永贵和刘光芬就住在了上青林老乡政府的家属院子,老乡长高长江张罗了一桌子菜,铁柄生夫妻、习昭勇夫妻、杨新春等人都闻讯而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最好的益杨红,谈论的话题自然就是侯卫东。
侯永贵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结果,大醉一场,将走廊尽头地厕所吐得一塌糊涂。
刘光芬将老伴扶上了床,特意到儿子曾经住过的房子去转了转。
第二天,侯永贵刚刚起床,独石村支书江上山就进了门,他连拉到劝将侯永贵和刘光芬请到了独石村,村两委集体为向两位老人家敬酒,侯永贵豪气勃发,又醉。
第三天早上,刘光芬早早地起了床,对侯永贵道:“老头子,我们早些走,再不走,你又得喝醉。”
刚刚开门,尖山村的支书唐桂元等人又在门口等候着。
唐桂元本是沉默寡言之人,劝酒功夫不如江上山,加上侯永贵确实不胜酒力,结果,半醉而回。
刚进了乡政府院子,就见到一辆小车停在院子中间,几位干部模样的人正站在走廊里候着,沙州纪委副书记钟洋带着省纪委的一位同志,在县纪委同志陪同下,来到了上青林实地了解情况。
钟洋彬彬有礼地道:“请问,你是刘光芬吗,我是沙州纪委的钟洋,这是工作证,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第五百三十四章调查(中)
刘光芬见民警习昭勇正站在二楼的走道上,她招了招手,道:“小习公安,快帮忙扶一扶你侯叔。”
经过两天接触,习昭勇对于侯永贵这位老公安很是佩服,就算没有侯卫东的关系,他也会帮着侯永贵,听到刘光芬的招呼,连忙就下楼来,扶着侯永贵到了楼上。
刘光芬甩了甩手,道:“这老头,死沉死沉的。”自顾自揉了一会肩膀,这才对钟洋道:“钟书记,请到办公室来坐一坐。”
外面的世界变得很快,时光在上青林老乡政府却基本上停滞了,一楼的办公室没有丝毫变化,一张沉旧的办公室,两张椅子,头顶上还有类似于三把刀的吊扇,以及吊扇上的蜘蛛网,都和七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进了办公室,刘光芬一边张罗着泡茶,一边对钟洋道:“钟书记,上青林是穷乡僻野,条件差,实在对不住了。”
等到益杨县纪委的人简单谈了几句,钟洋就客气道:“上青林虽然偏僻,但是矿产丰富,算不是穷乡僻野,我看公路没沿途修了不少新房子。”
“山上产矿,社员可以就近打工,生活比山下还稍为好过一些。”
“刘老师退休几年了?”
“退休了七、八年了。”
“你退休以后就在上青林帮着儿子管理石场?”
“退了休,谁不想过过清闲日子,当时上青林要修路。需要开石场,我家小三,就是侯卫东当时是驻村干部,眼见没有人开石场,路就修不成,急得不得了。我这当妈的怎么看得过眼,就带头在上青林开石场,这样一来,就陷在上青林好多年。”
钟洋见刘光芬滴水不漏,便渐入主题,道:“我听说英刚石场和狗背湾石场都是侯卫东开的。”
刘光芬脸色就阴了阴,道:“钟书记,英刚石场和狗背湾石场到底是谁地,你到工商和税务部门一查就清楚了。那里清清楚楚的,我平时来的时间确实不多,现在都时兴找职业经理人,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钟洋早就查过了工商执照、税务登记等有效证明文件,知道刘光芬所言属实,他在心里并不愿意将侯卫东得罪得太狠。几个固定程序走完,就换上了笑脸,道:“刘老师,我这是按规矩办事,请你理解。”
刘光芬脸上又晴朗起来,道:“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到石场去了。”
钟洋见过刘光芬以后,又在镇里与何红富见了面,何红富态度很鲜明:“侯哥是上青林公路的修建者,上青林石场的开创者,上青林能有今天的发展,就是侯哥当年打下地基础,你们官场上的事情我不管,可是如果真要有要拿石场作文章去整侯哥,上青林七千老百姓不会答应。”
钟洋心情轻松地将厚厚的调查资料带了回去。
在沙州招待所里。省纪委副书记廖平与第一检查室的陈再喜、沙州市纪委书记济道林以及其他几位省纪委的办案人员开了碰头会。
省纪委副书记廖平认真看罢资料,大摇其头,道:“没有想到两个石场能上这么多税,我这个厅级有什么意思,辛苦一辈子比不上一个退休教师几年收入,没有意思。”
此封关于侯卫东的举报信关键是财产来源问题,现在查出“刘光芬”的两个石场能合法赚钱,财产来源问题不成问题,加上侯卫东在女人方面不成问题,举报信的主要问题就不攻自破。
一直在暗中查案子的陈再喜汇报道:“我找青林镇政府企业办和分管领导谈了话。又查了工商局地资料。发现除了两个石场以外,刘光芬的资产还包括了青林镇的火佛煤矿。以及下青林的一个条石场,目前火佛煤矿生意不错,条石场基本停产。”
“还有,英刚石场的名字不是刘光芬的,而是侯小英地,是两人联营的石场。”
廖平和陈再喜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
“从理论上来说,石场及煤矿都属于刘光芬名下,通俗地讲,刘光芬是老板,另外请了当地人帮助管理,完全是合法经营;但是从现实角度,一位退休女教师根本无法在上青林这种闭塞而又有些排外的地方将企业搞得如此风声水起,刘光芬不过是一个幌子,是侯卫东办企业所打的幌子。”
能意会与能写进报告是两码事情,这就如皇帝的新衣,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光腚,可是多数人出于各种原因都不会说出来,只有无知者才会无畏地说出真相。
最后,廖平征求了沙州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济道林地意见,济道林道:“这封举报信是事出有因,成津目前正在整顿磷矿,矛盾很激烈,此信应该和整顿工作有极大关系。”
白包公高祥林很快就拿到了调查报告,看完了报告,他就下了结论,道:“此事就这样了,出结论吧,别总是纠缠着做实事的人。”
廖平就顺着话意道:“侯卫东这个还真是有些意思,年纪轻轻的,在上青林群众中的威信高得出奇,那个叫何红富的人居然叫嚣动员七千上青林人为侯卫东请愿。”
侯卫东成为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以后,白包公高祥林出于好奇,就看过他的资料,对他的经历并不陌生,道:“侯卫东是做实事的人,上青林地事情你清楚,我不多说,益杨新管会能有现在的规模和档次,与侯卫东的努力分不开,如今全省只有成津县在大规模整治磷矿,其他产地县都处于观望之中。省纪委如今才收到一封举报信,我觉得太少。”
走出房门的廖平禁不住又想着上青林何红富身上那件宽大狐狸领皮衣,以及两个石场的纳税数额,暗自道:“当个没权没势地厅级干部有什么滋味,一个月就四千多大洋,还不如开石场的土农民。”
在沙州另一幢别墅里。困兽犹斗的李东方在三楼上坐立不安,他死死盯着桌面上的三部手机,等着成津传过来好消息。
已经等了三天时间,成津县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同,这让他心急如焚,同时,心里也有无数个念头在激烈地碰撞。
“如今我的轮胎已经全部换掉,发现了车辙印子,又能说明什么?”
心里又恨恨地道:“侯卫东到成津来就是冲着章永泰而来。躲是躲不过去了,唯有拼死一搏。他妈地,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时,桌上地一部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里传来了刑警队雷副大队长的声音:“李东方,现在刑警队正在彻底调查成津县地高档车。在作案现场的是一辆沙漠王子的专用轮胎,沙漠王子全县只有七辆。”
李东方竭力装作满不在乎,道:“沙漠王子又不是特种车,成津县有,东湘县亦有,沙州更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雷副大队长一直将在出卖信息,事发以后,他绝对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听到李东方满不在乎的笑容,他焦急地道:“李东方,我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公安局将你盯着很紧,你最好是躲一躲风头。”
他加了一句:“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自有考虑。”
雷副大队长突然情绪失控,骂道:“李东方,你***留在沙州找死,快点滚,拿了几个臭钱,老子被你害惨了。”
放下电话,李东方终于下定了出国的决心,出国护照其实早已准备好,在瑞士银行里也有约一百万美元存款。只是成津县三个磷矿刚好搞完技改。看着就要变成了会下金蛋地鸡,在这种情况之下。让他将所有产业抛下,就如刀钝刀割肉那般痛苦。
方杰尸体被找到,应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古话,他没有时间从容地将自己漂白,如今形势逼人,出国是唯一之策。
他是果断之人,拿定了主意以后,略作收拾,没有通知任何人就下了楼。
这样灰溜溜地离开,让他很不甘心,用另一部手机给那壮实汉子打电话,电话却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两天时间都是如此。
李东方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被人耍了,恶狠狠地骂道:“刘蛮子,敢骗老子的钱,等老子回来以后,再找你算决帐,剥你的皮,抽你的。”
开着车离开沙州之时,李东方心里涌起了万念俱灰的感觉,万般无奈地离开了这一片熟悉地土地。
在成津县委书记办公室,公安局长邓家春将通话记录递给了侯卫东,道:“这是一支老狐狸,现在终于露出了尾巴。”
“难怪我们的对手消息总是如此灵通,原来刑警队副大队长是内鬼,立刻将其控制住,由纪委和检察院共同出面,让其彻底交待问题。”
邓家春道:“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李东方,可是抓人的证据还是不足。”
侯卫东想了想,道:“他的三个磷矿在税收上有些问题,就用这个理由,让经侦大队出面拘捕他。”
“拘捕的理由不太充分。”
侯卫东断然道:“事不宜迟,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拦截住,出了问题我来负责。”
见侯卫东已经下定决心,邓家春也决心冒一次险,道:“我马上派人到高速路口、飞机场、火车站去拦截,绝不让他逃跑。”
李东方很快就到了岭西机场,步入机场大厅之时,他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掉头离开大厅,走到机场停车场,坐上车,关上车门,还未打火,抬头就见到几张熟悉地面孔对面的车里走了出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调查(下)
俗话说,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李东方恰好遇到了这个情况,等到几位成津公安进入了机场大厅,他就准备离开机场,刚开出停车位,另一辆车不偏不倚地撞了过来。
另一辆车跳下几个年轻人,看了被撞的位置,就开始吵闹起来,要求李东方下车。
李东方很不想下车,可是外面几条汉子已经开始爬行拍打车门,他只得下来查看情况,论责任,应该是五五开,或者是四六开,李方东不想久拖,道:“责任都差不多,损失也差不多,各修各车,如何?”
对方几个年轻人吼得历害,一人道:“懂不懂交通规则,你的全责,赔钱。”李东方不想太弱势,道:“就是小小的擦挂,你们吼什么吼。”
开车的年轻人见李东方气度不凡,开的是价值几十万的好车,不敢过分逼迫,试探着道:“三千块,我们走人。”
这时,围上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李东方道:“一千。”
“二千五。”
李东方见人越来越多,“二千,这是最低价,不同意,请交警来解决。”等到完成交易,李东方开着车就走,通地后车镜,他看到了撞车的桑塔纳紧紧跟在身后,他明白遇到了“碰瓷车”,十有八九是这辆碰瓷车还有另外的想法。李东方苦笑一声:“真是人倒霉,生疮。”在机场路上,他猛地将车速提到了一百四十多码,干净利索地将“碰瓷车”扔在了车后。
在成津县看守所里,李东方请来的吃血饭的矮壮汉子心里是无比郁闷,那天。他从李东方接过十万元现金,准备大赌一把以后,再去完成李东方交给他的大事。
在他心目中,只是钱是最大的,甭说县委书记,说算是市委书记、省委书记。只要价钱合适,他一样敢于下手。
带着仿五四手枪,到了一间熟悉的地下赌场,就是这间赌场,让他输了上百万地钱,守门的马仔见到了矮壮汉子,都很热情,道:“蛮子哥,今天带钱没有,呵。准能翻盘,快进去,里面整起来了。”
矮壮汉子带着十万元,胆气就壮,手气亦顺,很快十万就变成了二十来万。正在赢得红眼之机,警察来了,而且是一群提着枪的刑警,不仅二十来万全部被收缴,带着的吃饭家伙亦被刑警们逮个正着,倒霉的矮壮汉子更是成为刑警队们重点照顾的对象。
李东方在狼狈逃往机场之时。矮壮汉子正在与警察们斗心眼,赌资来源、手枪来源,都是警察们感兴趣地题材。
对于侯卫东来说,不管能否最终抓住李东方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顺利完成了周昌全交给的一项重要任务,查出了杀害章永泰的凶手,要查案的同时,成津公安局还以辑枪、禁赌、查嫖为名,多次蹂躏了渐成规模的黑恶势力。弄得黑恶势力鸡飞狗跳,这些社会闲散人员见成津的生存环境过于恶劣,纷纷离开了成津,到周围几个县以及沙州去另谋发展。
成津的社会秩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好转,虽然还没有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沙州刑事发案率却是持续下降,在一月这个侵财案件高发期,成津县的立案数达到了历史地最低点。
在公安局会议室里,侯卫东带着县委组织部长李致、县委办主任谷云峰等人,专程听取县公安局的集体汇报。
听完汇报以后。就由组织部长李致宣布一项任职决定:“罗金浩由刑警队大队长一职提升为公安局党组成员、副局长。”对于局行副职的任命。一般就只需要出个任职通知就行了,这一次。侯卫东为了表明态度,亲自带着组织部长宣布这个任命,这也是为了邓家春离开成津作好准备。
罗金浩从沙州到了成津县,工作成绩、工作能力以及与县委书记的关系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因而听到这个任命,公安局班子成员并不惊异,都是理所当然的表情,等到李致将任命通知读完,大家一齐鼓掌。
等到几个程序走完,邓家春道:“下面,请侯书记作重要指示。”
侯卫东表情严肃地道:“通过这一年地拼搏,证明成津县公安局是团结的班子,是有战斗力的班子,下面,我讲三点。”
“一,章永泰一案的破获有重要的政治影响,县委县政府将为公安局报请集体三等功,但是介于案件的敏感性,此案不宣传不报道。”
“二,方杰是章永泰一案地主谋,线索刚刚追到这里就断了,我相信是不巧合,
“三是要根据已有线索,扩大战果,争取破一批积案,还成津老百姓一个郎郎青天。”
全体参会人员再次热烈鼓掌。
“临走前,送给大家一句话,算是我对案侦工作的要求。”侯卫东很有些豪情念了一句诗,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估名学霸王。”吟完诗,他就大步走出了公安局的会议室,秘书杜兵手里一只手提着包,一只手端着水杯,紧跟在他的后面。
等到侯卫东等人离开,
公安局长邓家春对站在身旁边的班子成员道:“侯书记的话很明确,就是黑恶必除,除恶务尽,我们回楼上继续开会。”回到会议室,邓家春道:“请罗大队介绍案情。”说到这,他笑了笑,改口道:“请罗副局长谈一谈案情。”
罗金浩在沙州之时就已经是派出所所长,在沙州主城区当一位所长,在人们眼里,其地位与县局局长也相差不多,甚至还要强一些,他能够屈尊到成津县。完全是看在了侯卫东如旭日般强劲的上升力道,因此,当上了副局长,对他来说是好事,但是并不是值得太高兴的事情。
“近期公安局对全市黄赌毒枪进行了大扫除,收获破丰。在昨天抓获了一位绰号刘蛮子的人,此人不务正业,是老赌棍,据内线说,他逢赌必输,近几年输了不下百万,他地赌资来源于吃血饭的钱。”
公安局班子成员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罗金浩介绍。
罗金浩语出惊人:“这一次刘蛮子被抓,身上带着一把仿制式手机,还带着不少钱,我觉得这里面有大问题。有两种可能,要么此人做了案,要么此人准备作案。”
这个论断没有依据,却极为合理,邓家春听了眼前一亮,表态道:“罗副局长说得有道理。马上组织人审讯这个刘蛮子,把市局梁提请来。”
如果说审讯是一门艺术,市局预审科地梁警官就是优秀的指挥家,大多数经他审过的案子都会无限逼近真相,因此,邓家春第一反应就是请这位梁警官回到了县委办公室的侯卫东心情异常平静。破案的所有障碍已经消除,剩下的事情就是公安人员地事情,作为县委书记,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目前地第一要务,是争取倨傲而狡猾地胜宝集团在成津的投资,如果此事能作成,对成津来说才能增加一个发展地助推哭,虽然不能说“功在当代”。至少在GDP这个指标上,成津将迅猛上升,虽然不至于追上益杨县,可是超过吴海的水平则不在难事。
“周书记,我是侯卫东。”
没有等到侯卫东多说,周昌全打断他的话,道:“案子有没有新进展?”
侯卫东报告道:“根据目前的线索,李东方和此事有极大的牵连,他已经失踪,市局同意以偷税为由对其进行拘捕。偷税地证据已经足够了。另外,一位刑警队副大队涉嫌为其通风报信。纪委已经介入其中。”
周昌全高兴地道:“卫东,这事你做得不错,能查到凶手,也算对老章有一个交待,这可是我一块心病。”
侯卫东趁着周昌全高兴,道:“周书记,胜宝集团最近有什么新动作,成津县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应该算是一个有力竞争者。”又道:“我心里很矛盾,胜宝集团明显就是等着我们几个县自相残杀,他待价而沽,乱中得利,最终损失的是岭西的利益。”
周昌全很有些感慨,道:“论大局观,卫东比多数人都要强,我今天晚上要同樊主席吃饭,你赶过来吧,多和樊主席交流沟通,或许能碰撞出一些火花。”
侯卫东高兴地道:“我下午先到市里,向步市长汇报此事,争取得到他的支持,我知道吴海县对这个项目有意思。”周昌全听到他要找步海云汇报工作,想说些什么,又忍住没有说,只是吩咐道:“你记着,别迟到了,香港人的时间观念挺强。”
挂了电话,侯卫东看了看手表,已是上午十一点,他给小佳打了电话,道:“小佳,中午我回来吃午饭,下午要到岭西去。”
小佳道:“你为了工作连家庭都顾不上,还被纪委调查,让人寒心。”侯卫东劝道:“党的干部被纪委调查是很正常地事情,只要行得正,纪委调查反而是好事。”
说到这里,侯卫东禁不住有些心里发虚,暗道:“刚参加工作之时,我还真做了不少违规之事,偷偷办企业、与李晶有私生子,这些事对于高级干部来说都是致命的。”转念又想道:“如果当时不在上青林办企业,能否走到这一步还真是难说,至于李晶之事,谁又没有年少轻狂过。”
小佳在电话里很有些情绪,道:“纪委来查,又不给个结论,纪委那帮人简单是乱搞。”侯卫东又劝道:“人这一辈子,难免遇到一些坡坡坎坎,你想开一些,中午我请你吃饭,换个地方,就到重庆江湖菜馆,我们吃点带劲的菜,下午我找步市长汇报工作,然后再到岭西。”
小佳发泄了一会情绪,突然想起一事,道:“我今天到建委办事,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步市长要到政协去当主席,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第五百三十五章两难(上)
建委在政府部门中是极强势的部门,待遇不错,不少领导家属及其了弟都安排在了建委,因此,建委的素来是沙州小道消息的集散地之一,小佳出自于建委办公室,听到这种比较隐秘的小道消息就很正常。
侯卫东想了一会,还是给步海云打了电话,道:“步市长,我是侯卫东,下午你有时间没有,我想汇报工作。”
步海云很爽快地道:“中午赶过来吃饭,边吃边聊。”
这倒弄得侯卫东有些措手不及,他只能道:“好,我这来沙州,步市长定个地点,我来安排。”
步海云态度比平时更和和蔼,道:“到了沙州,就不用你来安排了,你到了沙州,再跟我打电话。”
小佳原本兴致勃勃准备一起吃中午饭,没有料到侯卫东又临时食言,情绪自然不高,道:“和你吃一顿饭真的这么难吗?”侯卫东连忙道歉,“我也没有想到步市长会叫我吃饭,步市长已经安排了,我总不能不去,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时候,更要恭敬一些。”
小佳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叹气道:“长期两地分居不是办法,干脆我调到成津来,就怕我妈思想转不过这个弯。”侯卫东道:“等到成沙公路修好以后,让妈到成津来看一看,县级城市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中午十二点,侯卫东基本上是准时到达了沙州,在沙州近郊。接到了步海云的电话:“老季非得让我们到财税宾馆,呵呵,你直接到财税宾馆顶楼。”
财税宾馆顶楼是财政局领导的餐馆和会客厅,经过改装以后。将花里胡哨地装修去掉了,换上了并不张扬的高档货,即有格调,又舒服。
刚走出了电梯,就听到不知从什么哪里传来的很熟悉的音乐,这是季海洋常在车上听地《桑塔露琪亚》:“看晚星多明亮,闪耀着金光。海面上微风吹,碧波在荡漾。在银河下面,暮色苍茫。甜蜜的歌声,飘荡在远方……”
这是中音版的歌声,浑厚的男低声让人听起来格外舒服,侯卫东站在电梯口站了一会,才走向了常去的大包间。
步高站在窗边打着电话。见侯卫东走了出来,说了一句:“我有客人来了。等会再说。”他快步走出了包间,老远就伸出了手,握了手,热情地道:“侯书记,请进,季局马上就上来。”
见到了步高,侯卫东暗自有些奇怪,心道:“步高甚少与步海云同时出现在社交场合,看来,步海云到政协去的传言是真实地。”
“步总。有些日子没有看到你了”
“刚把岭西三环上的楼盘做下来。总算可以喘一口气。”
侯卫东对步高地能力以及其公司的实力都比较感兴趣,成津经济实验区的建设离不开这样实力派人物。他一边走朝包间内走,一边侃侃而谈:“这两年经济形势还是总体向好,从国际上,我国加入了关贸,这将意味着岭西经济将进一步融入世界,从国内说,国务院开发西部的决心不小,已经出了不少探讨性理论文章,而理论是实践的先行,我估计西部开发动静不小。”
“但愿西部开发地事情能提高到战略层面,我们企业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步高跟在侯卫东身后,又问道:“听说省里正在研究成津经济实验区地事情,不知此事进展得如何?”
“这事就是由步市长在具体负责,你应该很清楚,等到经济实验区批下来以后,热烈欢迎类似于步总这样有信誉、有实力的公司到成津投资。”
“省里已经跟我父亲谈了话,他要到政协任主席,他混个正厅退休,也不算亏。”
侯卫东停住了脚步,道:“真有此事?”
“嗯。”
这时,季海洋也走了上来,脸上有些阴郁,见到了侯卫东,这才露出一些笑脸,道:“卫东,昨天我到省财政厅,遇上了蒋副厅长,他还特意问了成津的情况。”
侯卫东嘿嘿笑了笑,他没有隐瞒季海洋,道:“成津是穷县,蒋副厅长都看不下去了,准备给了扶助,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只等汪厅长批了,就有一笔到成津的专款。”
季海洋当财政局长时间不长,与省厅几位头头关系还行,不过没有特别亲密的私交,他就道:“县级单位从省厅要专款,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卫东要传点秘诀。”又道:“等下回蒋厅长到成津,你过来作陪,给了成津专款,怎么得也要多喝两杯。”
步高是沙州成功的商人,在市财政局长和县委书记面前却很是低调,听着两人闲聊,一句也不多说。
等了一会,步海云才出现在财税宾馆顶楼,坐定以后,季海洋就问道:“步市长,喝什么酒,白的,还是红的。”
步海云很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道:“我无所谓了,下午给自己放假,随便喝什么都可以,你和卫东事情多,你们来定。”季海洋忙道:“我虽然没有当过兵,一、二、三地规矩还是懂,还是步市长来定。”
“还是喝点红酒吧。”
步海云点了酒,就道:“那事估计你们都听说了,省里同我谈了话,让我到政协任主席。”他又笑道:当了几年副市长,头发磨掉了不少,这下终于轻松了,有句诗叫什么来着,笑看平生浮云淡。”
侯卫东一直在注意观察步海云地表情,见其谈笑很正常,心道:“朱民生很有些手腕。用一个正厅的位置换了一个常务副市长,即安抚了周系人物,又能提拔自己地人。”他心里最好奇地是谁将是新任的副市长,谁将是新任的常务副市长。从这两个人选中,就可以看出沙州未来格局的一些端倪。
只是,这一句不能轻易问,至少不适合在如今这个场合来问,因此,侯卫东没有问。季海洋也没有问。
酒至酣处,步海云突发感叹。道:“以前听过一个段子,当时没有品出滋味,今天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20岁家乡他乡一个样,3岁白天晚上一个样。40岁学历有无一个样,50岁老婆多少一个样。60岁官大官小一个样,7岁房大房小一个样,80岁钱多钱少一个样,90岁男人女人一个样,100岁醒着睡着一个样。”
步海云一口气念完了这个段子,道:“人这一辈子,就被这几句话总结完了,想起来可悲啊。”
步高很少插话,见父亲有些酒意,道:“爸。你别喝了。季局长和侯书记下午还有事情。”
步海云带着酒意,顺着话题道:“海洋和卫东。你们两人都是少壮派,又是实权派,以后步高有什么事找到你们两人,只要不违反原则,不违法犯罪,你们两人就要多关照,钱拨快一点,有项目适当倾斜一点,呵,我这叫两个一点。”
季海洋与侯卫东同时道:“那是当然。”
结束之时,步海云脚步已经有些发飘,好说歹说,才同意在财税宾馆休息。
步海云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步高就同侯卫东、季海洋一起退了出来,他抱歉地道:“我爸好久都没有喝醉,今天心情很复杂。”
季海洋道:“我能理解,就是觉得突然了一些。”
侯卫东想到正在进行与胜宝集团进行地谈判,道:“步市长手里还有好几项正在谈的重点工程,涉及十来个亿甚至更多,多数与其他地区竞争激烈,唉。”
离开财税宾馆,侯卫东心思有些乱,就让老耿开车在市区随意乱逛。
在南部新区去看了一圈,侯卫东的思路渐渐地回到了香港胜宝集团这件大事上来,那一次在岭西与樊胜德的接触纯粹是巧合,引资一事没有经过科学论证,更没有向市委市政府提出正式的汇报和报告。
理了理思路,他给市委书记朱民生的专职秘书赵诚义打了电话,道:“赵主任,我是成津侯卫东,朱书记下午有没有安排,如果有空,我过来汇报工作,关于香港胜宝集团地事情。”
赵诚义对于侯卫东的电话并不敢怠慢,道:“朱书记今天下午没有时间,要参加几个会,你地事情急不急?”
“胜宝集团是专门搞磷矿深加工的国际企业,有意在磷矿产地投资,茂云、茂东等几个市都在做工作,我与胜宝集团董事局主席见过一面,主要汇报这方面的工作。”
赵诚义一听是这件事,兴趣一下就来了,道:“我记得岭西日报曾经登载过此事,那个主席叫做樊胜德。”
“对,就是此人。”
“朱书记多次说过此事,要求沙州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到这个项目,侯书记已经与樊胜德见过一面,那太好了。”
赵诚义知道此事重大,他来到小会议,见朱民生正在与省委组织部的同志谈话,转回办公室,又给侯卫东打了电话:“侯书记,朱书记在开会,等会议结束,我一定及时报告此事。”
侯卫东又在南部新区转了几大圈,时间就到了三点半,仍然没有接到赵诚义的电话,他便让老耿开车前往岭西。
小车刚刚进入岭西,侯卫东接到了赵诚义地电话:“侯书记,朱书记会议结束了,我已经说了你的事,朱书记高度重视此事,请你马上到办公室来,他要听具体汇报。”
侯卫东已经与周昌全约了晚餐,若再回沙州,肯定会误了晚餐,他道:“我现在已经到了岭西,晚上与胜宝集团约了吃饭。”
赵诚义就道:“朱书记正在办公室等你。”
第五百三十五章两难(中)
从明天开始,小桥将到上海进行为期七天的学习,更新只得暂停,非常抱歉。
《官路风流》从2008年1月日上传以来,这是最长的一次停更,小桥也想趁着这一段时间认真梳理思路。恢复更新以后,一定会用更加精彩的内容回馈关心和支持我的朋友们!
放下电话,侯卫东就开始了自我反省,道:“作为县委书记,应该谋定而后动,今天太浮躁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哪里象一个县委书记。”
他稳住了心神,等小车进了岭西城区,便拨通了朱民生办公室电话,很镇定地道:“朱书记,我是侯卫东,非常抱歉,我现在已经到了岭西,今晚将与香港胜宝集团樊得胜主席见面,我要向他介绍成津的磷矿情况。”
“卫东不错,能发挥主观能动性,与国际知名的企业进行对接,很不错,如果沙州有这样一批干部,我就不用发愁了。”
听了侯卫东的报告,朱民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是高兴,夸奖以后,他又交待道:“我给你两个任务,一是向樊得胜主席传达沙州市委市政府的诚意,并邀请樊得胜主席在合适的时候到沙州来作客。”
“二是你要站在沙州全局的高度看待胜宝集团的投资,这次投资如果成功,对成津乃至沙州都有极强的推动作用,一个地区的发展和人地发展一样。都有一个把握机会的问题,把握住了,就能乘势而上,把握不住。就将严重影响发展。”
朱民生的态度让侯卫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下了小车以后,让秘书杜兵在金星酒店登记了房间。
原本想抽时间到李晶家里去一趟。又想到随时可能接到周昌全的电话,侯卫东就安静地呆在房间里,打开电视,随意地浏览着岭西新闻。
临近春节,电视节目多了许多喜庆地色彩,广告商们纷纷打起了“送礼牌”,送礼送健康,送礼送温情,送礼送友情。
对于许多追求上进的官员来说,在平时给领导送礼总要寻些借口。春节就是一个合法的送礼佳节,传统风俗中,过了初一,就陆续开始走亲访友,手里拿着点礼物则太正常,根本不需要借口。
“周昌全、祝焱、黄子堤、洪昂、刘兵、济道林、赵东、杜正东、步海云、粟明俊、季海洋、吴英、朱小勇、蒋副厅长、丁副部长……”
这一长串地名单在春节都要送礼,礼不在轻重。而在于是否有心,某些领导会忘记送礼人,但是那一位应该送礼的人没有送礼,他一定会记得很清楚。
侯卫东在心里数了数应该送礼的重要人物,不觉头大如鼓。暗道:“一家一家地跑完,春节就和服苦役差不多,哪里还有一丝家人团圆的乐趣,当官真是累。”
胡思乱想了一会,思路又转到了香港胜宝集团樊得胜身上,心道:“各个磷矿产区都不是傻子,绝对不会放过樊得胜这个财神爷。”
他冷不丁想起了茂云市,心道:“如果祝书记对樊得胜亦有兴趣,短兵相接之时,我应该何去何从。”
等到五点半钟。周昌全秘书楚休宏打来了电话。道:“侯书记,晚上六点。在金星宾馆三楼新西兰包间。”
听说是在金星宾馆,侯卫东暗道:“幸好没有去看小丑丑,否则又得来回跑。”
等到五点五十分,侯卫东让杜兵和老耿到二楼去吃自助餐,他不慌不忙地下到了三楼。
推开了新西兰包间,已有一位中年人坐在双人沙发上看电视,他向侯卫东招了招手,道:“卫东,你也来了。”
侯卫东连忙快走了几步,弯下腰,双手握着来人的手,道:“祝书记,您好,好久没有见到您了。”
祝焱上下打量了侯卫东几眼,拍了拍身边的沙发,道:“你坐这里。”等到侯卫东坐下,他道:“成津这一年治理磷矿动静很大,效果不错,我在会上多次让东湘县领导到成津来学习,他们来没有?”
侯卫东呵呵笑了笑,道:“成津和东湘是兄弟县,我与涂书记经常来往,互相学习。”
祝焱用手指着侯卫东,道:“卫东变狡猾了,不给我说实话,老涂肯定是没有来,这个老涂,太保守。”整治磷矿是省政府下发的文件,各地执行情况参差不齐,成津县和东湘县田挨着田、土挨着土,成津县的整治工作是风风火火,东湘县基本上是按兵不动,祝焱对东湘县的老涂书记很不满意,只是由于特殊的原因,一直没有对老涂下手。
聊了几句,祝焱抬手看了看表,轻描淡写地道:“卫东,等一会香港胜宝集团樊得胜主席要来,你是不是想争取胜宝集团地投资。”
侯卫东没有隐瞒,道:“成津磷矿整治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如果胜宝集团能进驻成津,将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茂云市的发展后劲明显不足,需要在大型投资来刺激,这是茂云市的大战略,我势在必得。”祝焱谈到这里时,手在空中挥了挥。
侯卫东心里处于激烈交锋之中,一个声音道:“祝焱对我有恩,我应该将胜宝集团让给他。”另一个声音却道:“私人感情应该和公务分开,你如今是成津县委书记,要对成津的历史负责,如果为了私情将一次腾飞的机会错失,则是成津的罪人。”
“卫东,你有什么想法?”祝焱又问道。
侯卫东想了想,道:“我与樊得胜主席见过一次面。我认为樊得胜是故意将诱饵抛了出来,等到岭西各地去争夺,他是稳坐钓鱼台,将获得最大利益。几个产磷区能否坐下来谈一谈,提出谈判地底线,否则最终得利的就是这家香港公司。”
祝焱对此早就洞若观火。道:“现在地竞争非两虎相争,而是沙州、茂云、茂东和宾江等群狼环伺,各地对资金都同样极度饥渴,省里都无法控制底线,几个市亦不可能达成协议,大家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正说着,门口传来迎宾小姐亲切的声音:“先生,里边请。”
副省长周昌全、财政府蒋副厅长以及胜宝集团樊得胜主席一起走了进来。
周昌全笑着对樊得胜道:“今天再给樊先生介绍一个新朋友,茂云市委书记祝焱。”
祝焱很有风度与樊得胜握手。道:“樊主席,我代表茂云二区六县的四百七十万人民欢迎您。”
樊得胜这一段时间一直长驻在岭西,恶补了岭西地政治构架等基本情况,已经明白了市委书记意味着什么,听到祝焱地自我介绍,他客气地道:“胜宝集团希望与茂云有合作的机会,我本人希望与祝先生成为朋友。”
侯卫东在一旁暗道:“官大一级。樊得胜的态度大不一样。”
周昌全又对樊得胜道:“侯先生你见过地,我就不介绍了。”侯卫东主动上前,道:“樊主席,我是成津县的侯卫东,上一次在木山老总那里见过面。”
樊得胜的态度明显比上一次要好。道:“我记得侯先生,年轻英俊的父母官。”
坐上桌子以后,周昌全道:“胜宝集团是国际知名的磷矿深加工企业,以前一直在欧洲市场,实力雄厚,樊先生最近有意近军岭西市场,正在进行考察。”他又扭头对樊得胜道:“沙州和茂云都是磷矿产区,各方面条件最为成熟,你可以抽时间去看一看。”
樊得胜不停地点头,道:“一定,一定。”
作为国际企业。对于投资有严格的条件。樊得胜坐镇岭西,其手下地咨询人员和技术人员已经分成了数个小组。悄悄地前往几个磷矿主产区。
“我前几天到国务院开会,听到不少令人振奋地消息,国家将对西部进行大开发,而且这次大动作是战略层面。”
周昌全作为分管工业的副省长,到北京开会地时间比以前多得多,消息也灵通得多,他见在座诸人都聚精会神地等着下文,又道:“在一月十六日,国务院成立了西部地区开发领导小组,组长是朱基总理,温家宝任副组长,我们从这个任命,就可以看到国家地决心。”
他笑着对樊得胜道:“樊主席很有战略眼光,西部很快就会成为一片热土,你的投资将促进岭西的发展,同时,你的投资也必将取得丰富的回报。”
樊得胜道:“在东南亚的金融危机中,港资能击退索罗斯的进攻,离不开大陆地支持,我最佩服的是朱基总理,他是行家,这一次他担任西部开发的组长,能提高港资对西部的信
周昌全今天安排这顿晚餐,是为了让祝焱和侯卫东能在更友好更私人的气氛中与樊得胜交流,给樊得胜介绍了国家政策,他就郑重地道:“两位老弟都在主政一方,这一次将面临千年难逢地机遇,多与樊先生交流沟通,我相信会取得更多的共识。”
吃完晚餐,大家又谈了一些国际国内的时事,周昌全便与樊得胜等人离开。
看到几辆小车远去,祝焱对侯卫东道:“卫东,晚上住在哪里,干脆你跟我走,到老爷子哪里去住,我们两人今晚好好聊一聊。”
上了王兵的小车,侯卫东主动地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这是当年他当祝焱秘书时的位置,今天虽然地位变了,他还是坚持坐这个位置,用行动表示不忘本。
一路上,侯卫东心里都在挣扎:“如果祝焱让我放弃竞争,我应该怎么办?”
第五百三十六章两难(下)
终于回到了家中,争取在今晚发一章。
来到了西郊祝家,侯卫东与祝老爷子等人打过略作寒暄,就随着祝焱上了楼。
闲谈了几句,祝焱就转入了正题,道:“我看过几份整治磷矿材料,不具体,你讲一讲细节。”
成津整治磷矿有太多经验教训,侯卫东又是亲身经历,为了让茂云的整治工作少走一些弯路,他讲得很具体,基本上没有隐瞒。
“我到成津去工作,初因是章永泰书记车祸,当时章永泰正在成津急风暴雨般地开展磷矿整治工作,许多人不满意,也有人扬言要报复章书记,周书记认定章书记是被人暗害,就将我和邓家春、阳勇三人派到了成津。”
“章永泰之死,磷矿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在这种背景之下,我接过章书记的大旗,继续整治磷矿。”
祝焱听得很仔细,打断道:“成津的经验对于茂云很重要,你谈得越具体越好。”
“除了上面几个步骤……我在成津采用的具体策略就是绕开磷矿问题解决磷矿解决,首先借着整治磷矿之机换了两个镇领导、县委办主任、国土房产局长等几个重要岗位干部,逮捕了县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其次借着辑枪以及破积案行动打掉了一批黑恶团伙,然后借着环保不达标断掉了一些磷矿的水电……”
祝焱点头,道:“说到底,整治磷矿的过程就是调整干部的过程。干部选对了,事情就好办了。”
“如今成津磷矿地整治已算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标志就是七家中型磷矿进行了第一期技改,无论从技术、规模、环保、消耗等多方面基本达到了省政府的要求……目前正在彻底关闭不能达标的小型磷矿。最后一步有可能遇到反弹,县委县政府做好了充分准备,一切依法办事。但是遇到带头闹事之人,也绝对不会手软。”
听到此,祝焱不由夸道:“老涂是老县委书记,经验丰富,可是提起这磷矿就直甩头,我看整治磷矿不在于经验,而在于魄力与胆识,没有一股子冲劲和闯劲,经验就算起箩筐也不管用。”
他又问道:“案子有没有进展?”
“章永泰书记的死因也在最近水落石出,他确实是因为整治磷矿而被害原本此案只有周书记、子堤书记、洪秘书长等为数不多地人知道。如今案件已经取得初步战果,是方杰指使手下在章书记车上做了手脚,此案目前已经正式上报了省委,省委的意思是内部掌握,不在社会上公布和宣传。”
侯卫东又补充道:“方杰是老方县长的孙子,找到他时已被灭口,目前公安局正在扩大战果。希望能找到杀害方杰地凶手,这位凶手伏法以后,才能算最后结案。”
祝焱与老方县长相熟,听闻其孙子方杰居然是杀人凶手,感叹道:“真没有想到老方县长革命了一辈子。到头来自己的孙子做下了岭西历史上罕见的惊天大案,看来教育下一代是每一位领导必须要高度重视的问题。”
谈了一个多小时,祝焱脸色凝重起来,以前他只看到了侯卫东在整治成津磷矿工作中取得的成绩,就有些忽略具体工作的艰巨性,他道:“东湘的情况与成津几乎如出一辙,成津的经验很有参考价值,茂云市委将根据这些血的教训制定切实可行的实施措施。”
茂东市东湘县与沙州市成津县是田靠着田,土连着土,县情基本一致。曾经出过一次笑话。东湘县有一年开综合治理工作大会,政法委书记拿着稿子读。读着读着,就出现了“成津县如何如何”地句子,此事成为了东湘县的一个笑柄。
说到这,祝焱发了句牢骚,道:“东湘老涂这个人年龄大了,一心明哲保身,根本不想去接触这些具体矛盾,就算市委措施在明确详实,他亦会想办法绕着走。”
省里下发了整治磷矿的文件以后,东湘县会议多宣传猛,县委书记老涂口号喊得很亮,可是行动上却很是缓慢,祝焱对此已有意见,只是老涂作为茂东市政坛不老翁,很有些关系,他一直在寻找着下手的时机和方式。
这个心思他平时遮得很严实,今天在侯卫东面前,他就比平时放松许多,对老涂的不满意就溢于言表。
侯卫东不会傻到轻易去批评另一个县的书记,道:“整顿磷矿涉及的利益太多,太复杂,搞不好就容易出事。”
祝焱对此不置可否,他开玩笑道:“你是否愿意调到茂云来,到东湘县去当县委书记。”
“我当然愿意到茂云来,能在祝书记手下工作是一件幸福地事情。”
“当初没有把你调入茂云是最大的失误,如果你在茂云,现在就得给我顶在东湘县去,省得我一天为了东湘的事情操心。”祝焱深有感触地道:“想当县委书记的人不少,可是真要顶大用之时,却发现一个都不合适。”
如果侯卫东只是一位普通的市委机关干部,祝焱很容易将其调到茂云市,现在侯卫东已经是堂堂地县委书记,调动的事情就由不得祝焱了。
侯卫东为了将事情说透,又道:“祝书记,其实东湘县有顾忌也可以理解,整治磷矿就是对即得利益下手,断人财路会引来很强的反弹,昨天成津警方在清扫黄赌毒的行动中,偶然捉到一人,此人身上带着十来万现金和一把手枪,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请了市局的预审专家来审,结果令人很震惊,此人居然是李东方派来暗杀我的,如果不是那位杀手好赌,现在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又道:“李东方是老方县长的外孙,与方杰是表兄弟,他父亲李太忠是成津县老资格副县长,”
祝焱此时是真正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居然想两次对县委书记下手,这些人还当真想得出来,真是利欲熏天,无法无天。”
他面色凝重地道:“尽管有如此大的困难,茂云的磷矿整治工作还得进行,这事躲不掉,只是我在寻找更好地契机,我不想在茂云出现类似章永泰这样地事情,如今胜宝集团到来,对茂云的磷矿整治是一个很好地契机。”
祝焱选的这个时机很好,省政府出台了文件,成津县又有血的经验教训,再借着胜宝集团深加工磷矿的东风,应该能在最大程度上统一茂云市干部的思想,最大限度减少整治的阻力,谋定而后动,这是祝焱的风格,侯卫东曾经是祝焱的秘书,经历过对土产公司案件的侦办,很熟悉他的作风,也从中受益非浅。
侯卫东暗自一惊,心道:“祝书记到底还是将这个话题提了出来。”祝焱道:“茂云市前几年领导班子内哄太历害,发展脚步慢了,从某种程度来说,丧失了绝好的发展,茂云要在各地区脱颖而出,要费更大的力气,胜宝集团的入驻对茂云实在难得机遇,即能帮助我们整治磷矿,又能发展茂云经济。”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成津县已经完成了磷矿整治,恐怕不需要借助胜宝集团这股东风吧。”
侯卫东在心里犹豫片刻,很快,他就将心里那一丝徘徊抛在了脑后,作为成津县委书记,他不能为了私人感情而将成津县的巨大利益拱手相让,下定决心以后,他抬头看着祝焱,真诚地道:“祝书记,对于磷矿主产区的各市县来说,胜宝集团都是一次机遇,胜宝集团最后生根于何处,我无法掌握,可是没有努力争取就放弃,对于我来说是很艰难的选择。”
如果面对的人不是祝焱,侯卫东一定会打个官腔,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搪塞过去,然后下来应该做什么就依然做什么,可是对于祝焱,侯卫东宁愿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丑话说在前面,或许才是对祝焱的尊重。
祝焱由普通干部升至县委书记花了近二十年,从县委书记升至市委书记只有三年多时间,而这一步格外关键,凭着祝焱的年龄、资历、文凭、背景等诸多条件,他都有望攀上省一级领导岗位,因此,他很在意茂云的政绩,得知胜宝集团将落户岭西以后,他便对于争取此事寄予了很高的希望。
东湘县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侯卫东所在的成津县,论基础条件和磷矿的储量,两个县条件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成津正在大规模修路,且磷矿改革基本完成,后一条正是成津县最大的优势。
今天夜谈,他就是要看侯卫东的态度,侯卫东的表态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他在内心深处的感情还是起了丝丝波澜。
“你这是负责任的态度。”
祝焱很快将微微的波澜挥走,夸了一句,又道:“除了茂云和沙州,还有茂东市也是磷矿产区,甚至邻省亦有两个磷矿产地,我们几个地区拼个你死我活,最终得利的还是胜宝集团,我的意思请省里出面,免得给外人看笑话,捞实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