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速效救星TXT下载速效救星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速效救星全文阅读

作者:沐还刃     速效救星txt下载     速效救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张:关山难越

    要概括人之一生,大约“兴尽悲来”四个字便足矣。回首分携,光阴冉冉菲菲,曾经自以为是世界之王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却猛然发觉原来即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也什么都未曾抓住。

    旁人问起为何要到首尔去,梁葆光总会表现得十分无所谓,说只是单纯想要换个环境散散心透透气,但他心里其实清楚地知道一切都跟环境无关,因为他想要离开的不是纽约或者西奈山,而是那个曾经的自己。

    无数次走过的路,围绕在身边的人,生活中的每一点每一滴都像是无声的提示,让梁葆光在午夜时分翻来覆去辗转难眠,闭上眼都是回忆中那场不会停的大雨。除了逃走,他似乎别无选择。

    “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是因为首尔跟预期中的相差甚远,还是跟旅伴发生了争执?”两个人抽着烟交流了几句,所以李智贤知道梁葆光是个从海对面飞来的游客,但她在首尔的街头见过许多来旅游的人,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他这样对身边的一切漠不关心的。

    “也许跟心情没多大关系,是我本身长的就比较丧气。”梁葆光自嘲道。

    “不,你不是。”李智贤还是不得不承认梁葆光的条件太出色,明明知道他是在假笑,却仍能把绝大部分女人弄得五迷三道。

    “你也不是,所以没事别皱着眉头,也不要耷拉着嘴角。”梁葆光点帮李智贤上第三支烟。

    “我们不一样。”李智贤是个平时话很少的人,相比与和他人直接交流,她更喜欢独自在角落里静静地观察,这让她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敏感内心和优秀洞察力。梁葆光的玩世不恭和猥琐好色,在她似乎都只不过是自我保护而已,“我只是迷茫了,而在你的眼中我看到的却是痛苦。”

    梁葆光苦笑着摇头,“怎么会不一样呢,都不过是被绷带绑在病床上的病人。”

    “我还以为你是个医生呢。”李智贤轻笑道。

    “是啊,我也这么以为。”梁葆光跟着笑了。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男人和女人在既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她的城市相遇,愁苦心碰上孤寂的灵魂,一个追寻救赎一个渴望释放,接下来似乎有一场两百分钟的文艺剧情片等着他们去演,但玫瑰色的生活只在故事里,现实里的两个人最终不过是挥挥手道了一声再见,然后各自离去。

    回到酒店里睡了一觉恢复了精神,梁葆光立马翻出了塞在裤子口袋里的五亿韩元支票,这笔钱他手下只是为了对李秉宪略施薄惩,却没有自己花掉的想法。城市酒店下面不远就有一家友利银行,他领了号之后玩了一会儿手机就排到了号,“你好,请把这张支票里的钱都取出来,然后汇入这个账户。”

    “这是MSF的账户吧?”银行的职员看到支票上的金额后嘴张得老大,看到梁葆光提供的账户之后嘴长得更大,MSF是MedecinsSansFrontiers的缩写,也就是人们所熟知的无国界医生组织。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梁葆光一边回答一边打量起了银行的布置,虽然全天下的银行都会有贵宾接待室之类的,只为有钱人提供服务,但是像韩国这样专门设置英语服务区的他还是第一次见。用韩语的都在一楼大厅,而说英语的就在二楼,似乎讲英语的在这里就高人一等似得。若说是个例倒也罢了,可不光是友利银行如此,韩亚银行、新韩银行、农现银行等等也都一个样。

    银行职员在韩国的婆婆们的心中能排进前五,但论职业跟医生、教师等不相上下,所以她们的身边绝对不乏追求者,但身在银行每天都跟钱以及有钱人打交道,她们的眼界一般都非常高。这个女人的眼睛里一下子迸发出了不太一样的光芒,“这年头像您这样会关心他人的真的不多了。”

    “大概因为我也是个医生吧。”梁葆光已经不是第一次给无国界医生组织打钱了,他大学时期最好的兄弟就在那里工作,而他希望对方的日子更好过一点,所以不定期就会打点钱过去意思意思。

    一听梁葆光是个医生,这女人眼中的光芒便更亮了,她很肯定自己绝对不是因为梁葆光长得好看又有钱才爆发出浓厚的兴趣,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男人很有爱心,“没错,一定是这样!”

    “你说什么?”梁葆光没听清楚。

    “我说这里需要您留下联系方式,以防出了问题后我们找不到您。”银行职员说完后飞快地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名片,给梁葆光递了过去,“当然您也可以联系我,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我都可以帮忙。”

    梁葆光本来还有点搞不清状况,不知道汇个款干嘛还要留电话号码,但人家名片递过来的一瞬间他秒懂了,无论是在天朝还是在美国他都没少经历这种事情,每个行业都有各自的职业病嘛。低头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我会联系你的,裴志娜小姐。”

    “等等,那汇款还能退给我不?”梁葆光刚准备离开,手机上却忽然刷出两条短信来,提示说他的城市银行信用卡和BOA的卡全都被冻结了,这导致他现在只有一张现金卡里的一万多美元能用了。

    “抱歉,这已经入系统了啊。”裴志娜有些懵。

    “没事,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哈。”梁葆光挠了挠头,他信用良好从来没有欠款不还的情况,美国官方也没要理由搞他,所以只能是第三种情况:频繁大额交易涉及不当套现,可问题是他的卡级别很高,从来都不需要有这种担心。这次出门身上就带了这两张卡,结果只有这两张被冻结其他的几张则没事,是谁干的一目了然,走出银行他就给自己老妈打了个电话,“妈,你这是要搞事情啊。”

    “你的卡是你爸打电话给他朋友让他们冻结的,跟我没关系的。”电话那头的谢嗣音刚接通就是一阵抢白。

    梁葆光又是一阵猛挠头,“我这什么都还没说呢,有些人怕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哦。”

第十七章:功利主义

    正常情况下梁葆光的信用卡是不太可能被冻结的,但他老爹梁德健的人脉比要他的强大得多,这个银行总裁是他的大学学长,那个州议员是他的网球球友的,平时还特别喜欢在波士顿的各乡村俱乐部参加活动,总之这种人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刷不成卡,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看到提示短信的时候梁葆光就有点发晕,听到自己老妈无所谓的回答后更是一阵一阵地肝儿疼,他来首尔是旅游的又不是来修行的,要是没钱别说到处去玩,恐怕连饱饭都吃不上几顿了。作为一个追求生活质量的男人,一万多美元还真不够他在首尔花一个月的,首先格兰德洲际酒店的房费就不低。

    “还有王法吗,还讲法律吗,因为我是他儿子就能随随便便地冻结我的信用卡?”梁葆光对此表示十分愤慨,并向自己父母提出严正交涉,“请尽快恢复我的信用卡,否则本人将保留诉诸一切手段的权利。”

    特蕾莎·海因茨打电话说梁葆光在韩国出事了的时候,谢嗣音是真的被被吓了一大跳,担心得一整晚都没能休息,对梁葆光的怨气怎么可能小,“这次老娘放你去韩国,是想让你跟那个Michelle来个再续前缘的,结果你却把自己给弄进警察局去了,你爸爸只是冻结你两张卡怎么了?我看这样挺好,能让你早点滚回来接受现实。”

    “关学姐她什么事,还再续前缘?”Michelle是李侑晶的英文名,她在美国不管是上课还是上班都用的是MichelleLee这个名字,梁葆光在美国时也天天这么叫她,现在总管她叫学姐不过是一种调侃罢了,“我和她的事都是哪一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

    “没用的东西。”谢嗣音在电话那头嘲讽道。

    “您说啥?”梁葆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话的语气怎么都不像是他老妈的风格。

    “我只是传达一下你爸爸的原话而已,他知道你没胆子直接问他,所以就告诉我要是你打电话过来,就让我这么跟你说。”夫妻之间心意相通,谢嗣音当然明白梁德健的意思,虽然一直护着儿子,但她现在越来越赞同老公的观点。

    梁葆光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这次来韩国之前他只把计划告诉了母亲谢嗣音,平时生活中获得的支持也大部分来自于这位慈母,要是连自己老妈都被“渗透”了,他从此以后怕是要孤军奋战,“老妈,你什么时候也被敌人给腐蚀了。”

    “什么敌人,那是你爸爸!不是妈妈说你,长得再漂亮也就是一个女人而已,至于让你这么心心念念的挂记着吗。不都说女人如衣服嘛,反正你都已经穿了好几年,到了该扔的时机就得扔了。”谢嗣音才不管谁是谁非,她只知道自己的立场是“梁母”,谁让梁葆光不开心她就让谁不开心。

    梁葆光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别的女人是衣服,那您得是条狗链子吧。”

    谢嗣音总喜欢说梁德健狗改不了吃那啥,后来都快演变成她的口头禅了,而且她因此叫了梁葆光十多年的狗儿子,照她本人的逻辑她还真是狗链子属性的。反正谢嗣音身边的老姐妹们没一个不佩服她的,那么野的男人一栓就是三十多年。

    “别跟我嘻嘻哈哈的,上个月跟你爸爸去参加校友会,同一届的人里头就剩那么几个还没抱上孙子的,结果其中就有你老妈我,你让我这样一个攀比心爆炸的女人如何愉快地和她们玩耍?”谢嗣音的声音里明显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别人有的东西我必须得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我也一定要有!否则我可是要发飙的。”

    “爱攀比还是好事了不成,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真的好吗?”梁葆光对自己的老妈是很了解的,她在某些方面要比她自己描述得更夸张,可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真不知道她这么大声说出来是要恐吓谁。

    谢嗣音最近真有些急了,以前这混帐东西上高中的时候,天天担心他不小心闹出人命被女孩子的家长找上门来,所以每到周末就往他的包里放小雨伞,生怕他玩得太High给忘了。光阴飞逝岁月如梭,现在指望他动点真格的了,这家伙却忽然走起了小心谨慎的路线,差点没给她气死,“你最好在近期有所表示,不然就等着承受我的怒火吧。”

    “不是,就算没那个人的事,我恋爱、结婚、生孩子来个一条龙,起码也得花上一年两年的时间,就算想给答复近期也给不了啊。”梁葆光觉得自己还年轻得很,在美国三十一岁没结婚的男人比比皆是。

    “你宕总说我跟你爸爸都是功利主义者嘛,我们确实是啊,只看结果不要过程,只要你把孙子弄出来就行,实在不行你去找个代孕的我都没意见。”前两天,谢嗣音去某议员太太组织的茶会喝茶,人家的儿媳抱着一对肉嘟嘟的双胞胎在她面前转来转去,各种炫耀显摆花式秀,着实给她刺激得不清。

    梁葆光没有被吓到,反而一拍大腿,“我倒是想找女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跨国恋,可现在穷得叮当响连信用卡都被冻结了,连请客看场电影的钱都没有了,凭什么让人家搭理我,说单口相声吗?”

    “从小到大就光我面前哭穷,你的小金库里有多少钱老娘我会不知道?反正解冻是不可能解冻的,要么你麻溜地打个飞的回来,我给你安排相亲多见见人,要么就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你自己,在此之前。”

    “行吧,你们等着。”梁葆光有个毛病,就是吃软不吃硬,爹妈这么逼着他回纽约去他反而更不想回去了,无非就是冻结了两张信用卡而已,他老大不小三十出头的人了,还能被活活饿死不成?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他挂断了谢嗣音的电话之后立马给李侑晶打了过去,“努纳,你中午有时间吗?”

第十八章:三星炸鸡

    高丽大学病院在高丽大学文科校区和诚信女子大学之间的山坡上,从地铁六号线安岩站的三号出口出来再往上爬个坡就到了,梁葆光因为信用卡被冻结就觉得自己能省一点是一点,便放弃了打车选择了大众交通,好在这地方并不难找而且他的韩语也还不错,没怎么费事就到了地方。

    论规模固然不如三星医院远矣,但名气上高丽大学病院还是可以的,算是韩国国内顶尖的研究型医院,被许多患者信赖。唯一让梁葆光不解的是这医院里极其诡异的布置,一楼大厅的正中央放着一架D型施坦威钢琴,要不是大楼各处的信息牌他几乎以为自己误入了哪个音乐学院。

    “我的午休时间不多,要吃饭就一起去食堂吧。”梁葆光发了个短信后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套着一件白大褂的李侑晶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她跟大部分韩国人一样性子很急,走起路来脚下都会生风。在医院里她总是保持着工作状态,见了人连招呼都不想打,有事就直接说事。

    电影电视剧里总是出现那种主角在医院里看到个漂亮女人穿着高跟鞋,便惊觉那是个女杀,然后先下手为强来一波绝地反杀的镜头,然而现实生活中人家医生踩着高跷去上班都没人管,不穿高跟鞋的那是护士而不是医生。梁葆光就觉得女医生穿着高跟鞋挺好的,只要别穿着进手术室给人动刀子就行,她们不小心崴一下脚的话病人如何不知道,医院肯定要大出血了。

    “干嘛盯着我的脚看,你是恋……变态吗?”放了一天假之后李侑晶手里暂时没有病例,但还有一堆文书报告没处理完成,依然忙得要死要活不能休息,若不是梁葆光打电话过来说想一起吃饭,她中午都准备在便利店里买个面包随便对付一顿算了的。现在抽出时间过来,这家伙不肯说重点反而盯着她脚看,让她很是恼火。

    梁葆光可不想大老远地跑过来却吃医院食堂里的东西,“安岩不是很近嘛,我们去吃个三星炸鸡好了,实在不行味觉也好啊。”

    居住在城北区一片的人,说安岩的时候指的不是安岩洞,而是指连着安岩站南北走向的那条街道,同为高延战每年的庆祝活动举办地,这地方远远不及新村那里繁华,但“位相”上丝毫不输。

    三星炸鸡是韩国的第一家炸鸡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此店原先开在三星洞,跟那个卖手机的倒是没什么关系。韩国人向来喜欢标榜传统,所以店的招牌上明明白白写着“80年传统”,但梁葆光心里是十分不屑的,两年前他来就是80年传统了,现在照理说应该换成82年传统才对,没改显然是骗人的。

    味觉则是一家连锁中餐的名字,这家店跟韩国综艺电视剧里那种卖炒饭、煎饺、炸酱面的“中华料理”不同,卖的都是东北风格的家常小炒,无论是在韩的国人还是韩国人都很喜欢。不过这里不光卖吃食,还提供换钱、个人信贷、代购通关零副食品批发等等,身后的背景是什么颜色大家心照不宣。

    “还知道三星炸鸡,研究过啊?”三星炸鸡确实是在三星洞创立起来的没错,但真正出名却是40年前搬迁到安岩之后,是高丽大学的师生们带起了炸鸡啤酒的这股风潮,所以它的名字总跟高丽大学联系在一起。

    梁葆光哪里有时间研究这个,在网上随便搜索了一下而已,“看了点网上的介绍,嘿嘿。”

    “嘿嘿你个头,食堂!”李侑晶也不管梁葆光的表情,转身就往电梯里走。

    高丽大学病院的这栋主楼依山而建,大概有一半结构都在山体里,所以地下的部分规模不相当小,虽说建造了玻璃天井将阳光引入,但由于医院本身的气氛还是显得有点儿阴森森的。食堂在地下二楼的北座,入口处有个绿油油的星巴克,旁边则是个蓝汪汪的GS25便利店,非常诡异的搭配。

    “唉,炸鸡块跟面筋似得怎么吃啊,医生们吃了这种东西还有心情工作?给病人吃就更不行了,没有好心情怎么跟病魔做斗争!”梁葆光咬了一口2800韩元一份的炸鸡块愤愤不平地抱怨了起来,仿佛食堂的厨子犯了天大的过错。

    “吃你的**。”被烦到不行的李侑晶夹起一块炸鸡,用力塞进梁葆光的嘴里,发觉食堂里很多人都在往这里看,她赶紧低下头摆弄起了自己面前的牛肉盖饭。

    “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你好歹也是个受人敬仰的医生,平时……”梁葆光咀嚼了几下把炸鸡块吞下去后又继续唠叨。

    “真服了你了,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肯定全都答应。”李侑晶对这家伙十分了解,只要不达目的就会一直在耳边轰炸个不停。

    “我想要点儿钱用,给个万儿八千刀我立马就走一个月之内绝对再不烦你。”梁葆光终于说明来意。

    “哈?”李侑晶都被气笑了,这混蛋简直是个极品,偏偏她还拿他没辙,“一个月之内不再烦我,意思是花完了之后还来?”

    “到时候再说嘛。”梁葆光的脸皮堪比城墙拐弯,一点儿都没不好意思。

    “给你肚子上来个万儿八千刀怎么样,我是你学姐,又不是你亲姐,再说就算亲姐姐也没一个月就给这么多钱的。”要是梁葆光条件不好,李侑晶肯定二话不说给他打钱,可问题是这家伙在西奈山的时候一个人就拿整个科室的大半薪金,还有个特别宠他的老妈时不时就给他舔点儿物件,比她富裕得多了。

    “反应那么大干嘛,不行就给个五百一千的好了。”梁葆光退而求其次。

    李侑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加入国际黑天觉悟会了(不知道的请自行百度),不然怎么会跑来医院乞讨?”

    “还不是我那老爹,硬要我回去还说叫我面对现实,参加他们安排的相亲。”梁葆光无奈地摊开手,他不是贱人矫情,而是真的不喜欢把婚姻搞得像是谈生意的那一套。

第十九章:梵高转世

    其他国家的人其实还好,韩国人自己才是最反感狗血韩剧的,2000年左右的时候大家看个新奇可能会觉得挺有意思,可十几年过去谁还接受得了那个,这就跟现在的天朝人不喜欢琼瑶剧一个道理。

    李侑晶每天都忙着医院和学校里的事情,但女人的天性让她依然抽空看了不少电视剧,梁葆光的套路她已经见得太多了,《某某恋歌》、《某某家庭》里早就演过了,“你以为自己是日日剧里的男主角么,家里有权有势的父母逼着你去相亲,你却非要谱一曲自由的恋歌,接下来是不是还准备出场车祸推进一下剧情?”

    李侑晶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车祸”两个字是梁葆光心中的禁忌,她大抵是不知道史铁生这个人也没有看过《我与地坛》的,却明白男人心中总有个地方是非那个女人不能走进去的,她显然不是。

    “学姐,我现在就是单纯不想回去而已。”梁葆光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先前的表情,一伸手把李侑晶面前的辣炒猪肉端到了自己面前,“而且你是了解的,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他们硬逼着我回去那我还就非不回去了。”

    “吃软不吃硬,软是哪个女孩子的小名吗?”李侑晶故作轻松地引开话题。

    “别打岔啊,就说肯不肯借给我吧。”要是在纽约,梁葆光怎么都不可能跟女人伸手借钱,可是在首尔这边他不认识其他人,或许还是认识几个人的,却都没有熟悉亲近到能向对方借钱花的地步。

    李侑晶倒不担心梁葆光不还钱,他敢赖账她就敢打电话给谢嗣音,可是她并不确定让他留在首尔是不是件好事。他父亲梁德健的手段虽然过于强硬,但她觉得人的家想法没错,人总归是要回去面对现实的,“就算我把钱借给你,你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首尔吧,就你那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十几二十天就坚持不住了。”

    “你说的没错,靠那么一点钱撑着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已经决定好了在这里找点事情做做,好把这场持久战打下去。”梁葆光已经下定决心了,在没有彻底调整过来之前他是不会回纽约去的。

    “你准备在这里做什么?”李侑晶抬起头。

    “这不是还没决定嘛。”决心归决心,想法归想法,梁葆光要是真的知道该干点什么,也不会喊上李侑晶一起吃饭了。

    李侑晶无奈地丢下手中的勺子,她觉得面前的家伙是在消遣她,“连做什么都没想过你就敢说自己决定好了?”

    “不行么?”梁葆光偏着头反问道,随即他又满脸堆笑露出讨好的表情,“不然努纳给我介绍个工作吧,医院的工作我都可以,不然去你家做家政夫也行啊,我这个人手脚特勤快,会做菜会扫地还会暖……”

    “呵,你不是最喜欢找陌生女人交朋友吗,介绍你去江南的夜店做牛郎怎么样,不但爽还能赚钱,多完美。”李侑晶被气乐了,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去她那里做家政夫不就等于吃她的喝她的还住她的么。这个人简直有毒,以前在西奈山医院的时候是她顶头上司,没事就喜欢指使她做这做那,让她一个医生又是倒咖啡又是买零食的,现在有求于她就腆着个脸叫努纳,简直没有下线。

    梁葆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促狭地看着李侑晶,“啧啧,原来努纳在江南的夜店里还有关系,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滚!”李侑晶在桌子下面踢了梁葆光一脚,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进夜店还是这混蛋拉着去的,居然还有脸污蔑她,“我看你不如去做个画家好了,以你的天赋肯定分分钟成为当代的画坛第一人。”

    梁葆光挠挠后脑勺,他的智商高达一百七十,不仅在传染病医学上颇有建树,文学、音乐、绘画等各方面比常人出色些,但要说他分分钟成为当代画坛第一人就太过了,“努纳,你这就吹得太过了,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知道么,哪儿来的绘画天赋。”

    “你可是梵高转世,怎么会没有天赋呢。”李侑晶笃定地说道。

    “梵高转世,我怎么不知道。”梁葆光更懵了,画家又不是活佛,还有转世一说的。

    李侑晶笑了,“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姐姐,然后整天指望弟弟养活,听着耳熟么?”

    “你对我的弟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梁葆光惊讶地张大嘴,三十岁的女人就是不一样,这种玩笑二十岁的女人是绝对开不了的。人家文森特·梵高的弟弟是提奥·梵高,而他的弟弟则是差点淹死在浴缸里被阿比盖尔·摩根用“口对口心肺复苏救”活的那个。

    “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还得回办公室去整理报告。”饭吃完了汤也喝了,李侑晶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钱我会给你的,不过你得先想好了到底要做什么,哪怕你跟我说要开一家中餐厅都可以。”

    “感激不尽,不过你能先回头看一下身后么。”梁葆光用纸巾擦干净嘴之后指了指李侑晶的后面,跟他们隔了张桌子的位置上有个男人单独坐着,此时满脸虚汗表情狰狞,明明一直在喝水却嘴唇干裂,“我敢打赌那家伙三十秒之后就会吐出来。”

    “嘔!”似乎是要印证梁葆光的话,那个男人忽然剧烈地呕了出来,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回了他之前吃泡菜汤的碗里,画面让人极度不舒服,就算一个毫无医学常识的人站在这里,也能看出来他病得不轻。

    李侑晶是个医生,别人躲的时候她却走过去蹲下来查看情况。

    “我只用看的就知道那个人发着高烧,有脱水症状,看他吃饭时都用一只手捂着肚子,应该还有相当程度的腹部疼痛,不过好在这里是医院食堂,到处都是医生。”梁葆光叹了一口气,吃着东西看别人吐出来真是浑身难受,他决定躲得远远的,“既然你要工作我就先回酒店去了。”

    “不,你哪儿也不能去,他的下背部全是皮疹。”李侑晶沉声道。

第二十章:结过婚了

    “呼叫医院警卫封锁医院所有出入口,调出监控查看具体哪些人中午出入过食堂,你报警我打电话通知院长,这里出现了一个疑似脑脊膜炎的病例。”李侑晶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镇定下来,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脑脊膜炎球菌感染而她又应对错误的话,整个医院里将会有一半人在二十四小时里死亡,而病菌一旦扩散到外面去事情更加大条,所以她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让警卫先封锁了医院。

    面对至少上千条人命,一向沉着冷静的李侑晶也难免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她身边站着梁葆光,一位NCID管理委员会认证的传染病专家。别的方面她持保留意见,但是在专业领域她对这个男人无比信服。

    “除了脑膜炎球菌,还可能是花粉、酒精甚至谁谁的汗液导致了他的症状,我们需要血检才能得出结论。”虽然该患者目前的症状与脑膜炎完全符合,但还有其他很多病因可能导致相同的症状,一言不合就将整个医院封锁的做法让梁葆光直摇头,这女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太冲动了。

    封锁一家韩国排名前五的综合医院所造成的直接和间接损失难以估量,而且这种损失不光是经济上的,还有声誉上的。即便确诊了患者得的就是脑膜炎,她的僭越举动也不会被医院的领导们认可,而一旦查出来不是脑膜炎她却要求警卫封锁医院,事后领导们非整死她不可。

    “李主任,这里怎么回事儿?”医院的食堂里当然不会只有一个医生在用餐,只有李侑晶过来查看只是因为其他医生看到有人呕吐不愿意靠近罢了,毕竟他们是受人尊敬的“先生”,而不是做清理工作的大妈。等听到李侑晶说要封锁医院的时候他们就坐不住了,必然是有大事发生她才敢提这种要求,而大事件往往意味着大大的功劳。

    李侑晶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医用口罩,拆开包装戴了起来,“疑似脑膜炎。”

    “哗啦。”听到脑膜炎三个字刚靠近过来的人又飞快地散开了,他们做医生的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虽然脑膜炎本身不难治,只要针对性地使用抗生素就行,可这病是有后遗症的。因为病灶是大脑,所以一些患者即便完成治疗也仍会留有不同程度的肢体运动障碍、智力障碍、失语、眼球麻痹、吞咽困难等。

    梁葆光除了苦笑什么都做不了,他来找人借钱而已,没想到就这么把自己给搭上了,在确定没事之前他至少要在这医院里呆上几个小时,“给他做个腰椎穿刺,结果出来了之后告诉我一声。”

    “这位是医院里新聘请的医生吗,李主任?”梁葆光大咧咧的发号施令,弄好像他是这家医院的老大一样,这让周围的医生十分惊讶,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李侑晶居然理所当然地应了下来。

    李侑晶的年纪并不大,但是她的个人履历太过豪华,从宾夕法尼亚大学读完硕士课程之后在纽约大学得到了M.D学位,先后曾进入协和医院与麻省总院实习,借着被调入西奈山医院做内科医生,2012年梁葆光从贝斯·以色列医疗中心跳到西奈山之后她就被调动到他下面,做起了诊断科的二把手。

    有着耀眼的个人经历,母亲还是高丽大学的理事会成员,李侑晶在高丽大学医院里的起点不是一般人可比,空降当上了内科3科室的主任医生别人也没好说什么。在同事眼中她是个眼界极高的女人,院领导当面她都经常不给面子,现在却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

    “不是。”李侑晶不想多聊关于梁葆光的话题,只能说习惯的力量太强大,以前她天天在他下面做事习惯了被他呼来喝去,现在听他让做腰椎穿刺二话不说就准备去做,都快成下意识的行为了。

    “那就是男朋友咯。”女医生们不顾场合八卦了起来。

    “那肯定啊,你们刚才没看到李主任给人家喂饭吗,真想不到原来李主任也有这么小女儿姿态的时候。”李侑晶不仅履历耀眼出生不凡,人也长得非常漂亮,气质更是碾压这几个女医生女护士,她们除了年纪小一点之外都找不出自己身上的优势。因为时时刻刻都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关注着李侑晶,所以刚才她叉起一快炸鸡块塞进梁葆光嘴里,还在桌子下面踢他的样子全被她们收入了眼底。

    “也不是男朋友。”李侑晶抿着嘴,有点不爽的样子,一个疑似脑膜炎的病人倒在地上,她们几个却在聊八卦。

    “怎么可能,不是男朋友还能那么亲密吗?”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这些女人哪儿有那么容易放过李侑晶,她们的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品味分明是说李侑晶水性杨花太过随便。

    “确实不是男朋友,因为我们在美国的时候已经结婚了。”梁葆光笑得很开心,他的兴趣爱好十分广泛,但计较起来最喜欢的还是看女人撕哔,“我叫梁葆光,很高兴认识诸位,大家都是努纳的同事,以后在职场上还请多多关照。”

    “李医生已经结婚了,这怎么可能呢?”别人都在跟梁葆光寒暄问好的时候,一个男医生却好似挨了一记晴天霹雳似得喃喃自语,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是李侑晶潜在的追求者之一。

    “你好。”梁葆光主动伸出手,并在握手的时候低头看了一下对方挂着的胸牌,上面写着“金崇明”以及“内二科”的字样。

    “你好……请问梁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金崇明非常不甘心地问道。

    梁葆光瞥了旁边的李侑晶一眼,“以前在美国就玩玩乐队跳跳舞,现在有时在江南的夜店做牛郎,不过大部分时间宅在家里宅着,毕竟有努纳养着嘛,今天来医院就是问努纳要钱花的。”

    “我一脚踢死你信不信。”李侑晶感觉自己的怒气值马上就要突破天花板了。

    “Paul·Leon,百分之一医生,幸会。”就在众人觉得世界观崩塌的时候,高丽大学医院的副院长出现了。

第二十一章:没有女儿

    “那些只是虚名而已,就像是天边的浮云一样。”梁葆光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朝着上斜方挥了一下手,似乎真的能看到天边的云彩似得,而且他话虽然说得很谦虚,可脸上的自矜却是谁都看得出来。

    金崇明还没从不甘和不信中回过神来,听得在家副院长开口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他也是个医生?”

    “百分之一医生是什么意思?”旁边的女医生们更加八卦了。

    “抛开一般的常见疾病不谈,人们有时也会患上各种疑难杂症,能力出色的医生们能治好其中的百分之九十,而专家和权威们能只好剩下的百分之九,至于最后的那百分之一,就得看Paul·Leon的了。”被人提到这个称号时梁葆光自己其实不觉得有什么,但李侑晶总是特别骄傲,“这是Joseph·Boyd·Martin对他的评价。”

    “久仰大名了梁医生,我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申崇锡,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这个副院长非常正式地做了自我介绍。

    “申院长客气了,只可惜现在时机和场合都不对,不然的话我也很想坐下来喝杯咖啡和你好好聊一聊呢。”发高烧呕吐的男人已经被人用担架抬走了,但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工作等着这些医生去忙。

    一旦确定了是脑膜炎球菌感染,医院就必须给院内的所有人做好预防措施,首先发预防性的光谱抗生素的工作量就不小,接下来还要做身体检查辨别哪些是可能的被感染者,光靠医院里的这些医生恐怕三天三夜都搞不定。

    化验室那边很快就传出了消息,根据血检和脊椎穿刺的化验结果判断,该男子确实是传染性极高的脑脊膜炎球菌感染,李侑晶的行为虽然冲动了些,却十分有效地控制了传染的范围。李医生带着巨大的满足感救治病人去了,而吃过利福平(Rifampin)后的梁葆光却只能无所事事地坐在她的办公室门口玩手机。

    虽然是个有执照的医师,而且还是学界公认的传染病专家,但在高丽大学病院里梁葆光却没有行医权,没有给病人看病的权利。有时候法律就是这么扯蛋,一个医生在外面可以是医生,进了医院反而当不成医生了,就因为这里是别人的医院。

    “噗。”吐出了嘴里的一次性体温计,梁葆光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是华氏98度3,又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确认身上没有起皮疹,终于把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没有任何发热的迹象,说明他被感染的可能性很低。

    别看某人在食堂里的时候和一众医生谈笑风生,可那是因为当时他认为呕吐男子酒精中毒或花粉过敏的概率远远大于得脑膜炎的概率,等到脊椎穿刺的结果出来还不是立马就怂了,每过十几分钟就要给自己量一次体温,别人怕有后遗症他当然也怕。

    刷了一会儿手机之后梁葆光实在觉得没意思,便把目光投向了周围,因为医院被封锁很多人都没办法回去了,即便有相当一部分人被转移到其他医院进行检查,走廊里还是乱哄哄的,“女士,我想你回去得跟你的女儿好好谈谈了。”

    “什么?”走廊长椅的另一边坐着的女人抬起头来,她能确定梁葆光是在跟她说话,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的真丝衬衫和你的裤子都是刚刚干洗过的,显然你是个非常注意穿着的人,而你的女士西服外套上却有个两天左右的污渍,所以你肯定不知道这件衣服被人穿过。”梁葆光不介意做一回福尔摩斯,“除非你的丈夫是个异装癖,负责应该是你的女儿偷偷穿了你的衣服,好让自己显得成熟一些好混进夜店或者酒吧。”

    “我跟丈夫离婚好几年了,而且我也没有女儿……”这个韩国女人先是不屑一顾,然后忽然变了脸色。

    梁葆光尴尬地把头转到了一边,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女装大佬”,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些可爱的男孩子们往往都是人生赢家,最次也能当个五百人大群群主之类的,比他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忙。”梁葆光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地方坐的时候,他的救星来了,不过李侑晶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叫他医生,因为她是他的学姐而且经常在一起,所以私底下都是直接叫葆光的。

    “你们医院里起码得有上百个医生吧,还需要我帮忙?”梁葆光确实很无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在这里给人看病,李侑晶遇上问题不找同事却找上他一个外人,会给人一种瞧不起同僚的感觉,他可不想她在这里受人排挤,“不如你去问问其他人。”

    “他们也搞不定。”李侑晶不想听梁葆光继续废话,直接拉住他的胳膊拽他起身,“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在休息区里忽然吐血,我们给她做了胃镜却只发现了一小块溃疡,没有任何能造成那么大出血量的出血点。”

    人命大过天,梁葆光也不矫情,“具体情况边走边说。”

    到了急诊室的时候女孩的病床旁站着其他两个医生,其中一个就是内二科的金崇明,另一个则是陌生面孔,梁葆光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拿过李侑晶的手电筒和听诊器给孩子做起了身体检查。

    “发热,皮疹,脖子疼,所有症状都与脑膜炎吻合,这还需要再做检查吗?”金崇明站在一边不满意地抱怨道,哪怕明知道梁葆光与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心中的那份不甘却依然无法消除。

    “如果是脑膜炎你们还会让我过来吗?”梁葆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病床边上的气氛有点儿诡异,李侑晶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了起来,她掏出来看了一眼就递给了梁葆光,“找你的。”金崇明在一旁更加窝火,找梁葆光的却把短信发到了李侑晶的手机上,两人的关系可想而知。

    “嘿,窥视别人的短信可不好,GossipGirl。”梁葆光阅读艾米·拉佩的短信时忽然发觉身前的女孩正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伸长了脖子在窥他的屏。

第二十二章:一个小时

    面对病人的时候梁葆光笑得像个阳光大男孩,但是一转过头来他就换了一副表情,脸上冷得像是能刮下一层霜似得,“觉得自己该学的都已经会了,觉得自己很有本事了是吗,每天被别人叫主任医生的时候你的脸都不会发烫?”

    李侑晶知道梁葆光的脾气,平时对女人尤其是对身边的女人总是好得不得了,对她更是没话说,有时甚至还会对她撒娇耍赖,可一旦涉及到专业领域他对谁都不留情面,以前在西奈山的时候她就没少因为犯错挨他的骂,此时曾经被支配的恐惧都回来了,噤若寒蝉地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世恩,你先点一点头,慢慢地……再摇一摇头。”梁葆光瞪了一眼李侑晶后伸出左手,让病床上的少女跟着他的手势做动作,她的名字就写在床头,叫朴世恩,“好的,现在可以躺下休息了。”

    朴世恩点头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问题,但是摇头的时候却显得很难受,嘴里直喊疼。刚才女孩伸长了脖子看他的手机他就察觉到了问题,如果是脑膜炎的话她脖子早就疼得不能动了,怎么可能还伸长了脖子窥屏。

    “怎么会这样?”李侑晶呆了,其他两个医生也惊讶得张大嘴。

    “病人的脖子前后活动时没有问题,左右活动时却有强烈的痛感,就算不考虑吐血的问题也不会是脑膜炎,为什么我过来两分钟就能发现的事情你半个多小时都没有察觉,你来医院做医生的还是来演情景剧的!”梁葆光的嘴巴一直很毒,现在已经算是比较收敛的了,要是在西奈山他早把吹风机打开了。

    虽然梁葆光训斥的是李侑晶,而且一直用的是英文,但是旁边站着的两个医生脸上却火辣辣地疼,李侑晶好歹去找了人过来确认,也就是进行会诊,而他们却准备直接当成脑膜炎来治疗的。

    “嘿,你还好吗?”梁葆光还准备再骂两句过过嘴瘾,病床旁边的监护开始疯狂报警,而床上的少女已经没动静了,他用手电晃了两下依然没有反应,“这是失神发作,给她注射两毫克安定,快点!”

    “两毫克安定,快点。”发觉没有护士理睬梁葆光,李侑晶跟着大急。

    “去给她做个CT。”梁葆光对李侑晶说道。

    “不可能,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已经有几十个病人被确认感染了脑膜炎,放射科门口早就排满了人,他们若是不能尽快做CT接受治疗的话就死定了。”站在金崇明旁边的医生忍不住开口了。

    梁葆光凑过去看了一下这人的胸牌,“这位杨禹容医生,韩国专科医师考试是你爸爸出题吗,不然你这种蠢货到底是怎么通过的,在你张嘴之前就不知道先摸一摸病人的头吗?她的头部有明显肿胀,必然是颅内压过高导致的,我怀疑颞叶正在出血,如果你们现在不去准备手术她连一个小时都撑不过去。”

    “天呐!”一个女人拉开病床旁边的帘子后尖叫一声晕倒了过去,幸亏梁葆光眼疾手快将她抱住,不然脑袋就要磕在床框上了。

    女人是朴世恩的母亲,今天女儿跟她说要来看望患了流感的同学时她本就不同意,最终实在拗不过才让她过来,后来女儿打电话告诉她说了脑膜炎的事她在电话里就发了一通脾气,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儿,她在外面天人交战了好一阵子才决定冒着被感染的风险走进许进不许出的高丽大学医院,结果刚过来就听到了惊天噩耗,那医生居然说她活不过一个小时了。

    “你们这帮庸医到底把我女儿怎么了,我之前上网查了脑膜炎是怎么会是,怎么可能好好的就活不过一个小时了?”这女人醒来后就歇斯底里地抓住了金崇明的衣服,谁让他站得最近呢。

    “这个,我是说她如果不接受手术的话很可能活不过一个小时。”梁葆光有点儿庆幸,在美国也好韩国也罢,医生都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因为他们有法律的保护不用担心一次失败就被愤怒的患者家属撕成碎片,这女人看上去已经出离愤怒了,却还保持着难得的理智,“如果这里做不成CT也安排不了手术,您必须尽快安排她转到附近的医院进行手术,正如您说的这是一帮庸医,他们已经浪费半个小时了。”

    “如果是大量颅内出血,超声波就可以监测出来,一旦确认出血我们立刻就安排手术,三分钟足够。”被训了一顿的李侑晶终于调整了过来,提出了一条建设性的意见,超声波的机器不大,用手推车就可推过来。

    三分钟后李侑晶满是遗憾地通知了朴世恩的母亲,“颞叶出血,请您在手术的同意认定书上签字吧,我们会竭尽所能地完成手术,别担心。”

    “我很怀疑。”如果不是附近的医院都挤满了脑膜炎的潜在受感染者,如果不是女儿的状况不允许进行长距离的移动,她真不想留下来。

    看着病人被推走,李侑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梁葆光走上来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今天因为医院里的脑膜炎爆发忙得焦头烂额,不过做医生的几乎每天都会很忙,状态绝对不是犯错误的藉口,回去之后好好反省。”

    “你说得对。”李侑晶也觉得自己的心态变了,以前在西奈山的时候她上面有个男人压……管着,她在做事的时候非常果决,因为知道自己就算出了问题后总会有人站出来帮她纠正,然而在高丽大学医院她是内三科的主任,一旦出问题没有人会再出来帮她了,肩膀上的担子让她变得畏首畏尾,“不过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出我们病人的问题出在哪里。”

    “发烧、皮疹、颈部疼痛,内出血以及失神,可能性有很多,现在基本排除了中毒和巴比妥类戒断反应(BarbiturateWithdrawal)。”梁葆光目前也没有头绪,他只是个医生而不是神。

第二十三章:是寄生虫

    脑膜炎的影响被有效地控制住了,忙了一整个下午的医生们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但解决问题的第一功臣李侑晶却没有丝毫放松,她的手里还有一个棘手的病例需要处理,朴世恩的病因没有查出来之前她们的一切措施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副院长和内一科、内二科的医生们已经会诊过了,还是没有得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结果来。”李侑晶的内心十分焦急,即便做过手术释放了颅内压病人也没有脱离危险,之前吐血的出血点她们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呢。

    梁葆光拍了一下李侑晶的肩膀,大家都是医生,所以他很理解这种心情,“我说那番话是让你负起责任来,而不是站在这里自责,既然浪费了半个小时就应该努力将它找补回来,怎么能自怨自艾浪费更多的时间?”

    “你说得对,但我们终究只是普通人,整个医院的医生都对她的病束手无策,我有能有什么办法呢。”李侑晶用力搓了两把脸,当了这么多年医生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与死,可唯独这一次的挫败感几乎将她的心揪碎,“如果上天能赐下一双堪破迷瘴的眼睛,我愿意用一切去换取。”

    “你说如果我们看到的不是症状而只是表象呢?”梁葆光摩挲着下巴忽然说道。

    “症状不就是疾病的表象吗?”李侑晶困惑道。

    梁葆光最不方便的就是不能亲自去化验室进行化验,否则也不至于干站着,“重新做一次血涂片,我要知道有没有细胞碎片。”

    “好的Boss。”李侑晶欣然领命,这时候不管做点什么都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不需要,我们已经做过血涂片了,她的血红细胞完好无损。”杨禹容抽出文件夹里的检测报告。

    梁葆光双手抱在胸前,没有一点儿要去接的,“专科医师考试是你爸爸出题,英语术能考试(韩国高考)是你妈出题对吗,这么大个人连again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上过大学生?”

    “哈?”杨禹容可不记得自己在这家伙面前谈论过私生活。

    “你去便利店买点冰淇淋吃吧,刷我的卡。”李侑晶看到梁葆光这混球样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在西奈山的时候这个人就因为嘴巴太毒被很多同僚不喜,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实力出众又有个让人想巴结的好爹,早不知道被人套麻袋打过多少回了。对别的医生刻薄就算了,更夸张的是他对病人也是这个鸟样,每年医院里有百分之五左右的投诉都是跟他有关的,要知道西奈山医院足足有两千多名医生,三万多个员工。

    梁葆光的兴趣爱好十分广泛,从推理小说到分子料理,但是能堵住他嘴的却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女人的……子,另一个就是好吃的甜食。医院里只有咖啡店没有甜品屋,而且咖啡店这个点也已经关门了,唯一能满足他的大概就只有便利店里的哈根达斯,一听有人愿意请客,他立马拿上卡小跑着没影了。

    “跟往常一样你依然是对的,我们看到的症状只是表象,”十分钟后李侑晶夹着文件夹走出了化验室,把一份血涂片显微图片递给坐在走廊休息区吃冰淇淋的梁葆光,“皮疹并不是皮疹,是她的皮肤在出血,是紫癜(Purpura)”

    “就像是刚从搅拌机里拿出来的一样,血栓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梁葆光撇了撇嘴。

    金崇明感觉人生观都受到了颠覆,眼前的家伙比起医生来更像是个具有先知能力的萨满,只是把手抄在口袋里看着就能知道病人出了什么问题,而他们这些穿着白大褂的也不太像医生,反倒像是一群傻瓜,又是观察又是化验的却没有任何贡献,“这不可能,她的血培养里没有大肠杆菌,而且她才十四岁明显没到更年期,所以也不是雌性激素的问题……”

    “还有另一种可能,不是吗?”梁葆光把手里的冰淇淋纸盒窝成一团,做了个标准的投篮姿势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虽然他的准头不错打板命中,不过却在墙上留下了一块明显的污渍,而且还在安静的走廊里弄出了当啷一声巨响,“NiceShot!”

    “Oh,God!”李侑晶手中的文件夹掉落,里面的检查报告散落了一地。一开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为什么会得血栓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但是听了梁葆光的话后她终于明白了。

    “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即便再不合理,也是唯一的真相。”这句福尔摩斯的名言从梁葆光的嘴里冒出来颇有些喜剧效果,但他引用得一点儿都没错,在一切看似合理的答案都被逻辑排除后,剩下的那个因为主观而被贴上“不可能”的标签的答案,便是最终正解了。

    朴世恩的父亲也从公司赶了过来,跟她母亲一起坐在病床边,不断地安慰着女儿。再次看到几个医生时朴世恩的母亲情绪有些激动,她没管另外三个人只是抓着梁葆光的胳膊,在她的眼中只有这位才有资格叫医生,其他的都是庸医,“Dr.Leon,我女儿到底得了什么病,您得出结论了吗?”

    “你丈夫听得懂英语吗?”梁葆光摸了摸鼻子。

    “当然。”朴世恩的母亲回答道,她们夫妻俩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一个是大企业高管,一个是新闻社的编辑。之前梁葆光在病房里训斥李侑晶用的是英语,她接话、问询时也跟着使用了英语,没有丝毫障碍。

    “我倒是情愿他不懂……”梁葆光嘀咕了一声,“好吧,你们的女儿体内有一条很大的寄生虫。”

    “很大,到底有多大?”朴世恩的母亲问道。

    梁葆光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吧。”

    “怎么样才能杀死这寄生虫?”当父亲瞪了自己老婆一眼,女儿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寄生虫,他只想女儿快点好起来。

    “不知道韩国的法律如何,但是在纽约这条寄生虫的生命是受法律保护的,因为它已经三个月大了。”梁葆光拿起了病床边的B型超声波检测仪的探头,涂了纤维素耦合剂后放在的朴世恩的肚子上,“如果我是你们,几个月后也许会给这条寄生虫买新衣服,买新玩具,买新西兰进口的奶粉,然后逗它开心教它喊爷爷奶奶。”

第二十四章:切身体会

    “在怀孕的时候,女人……喔,女孩的体内会发生复杂的生物化学反应,在一些较为罕见的情况下所有的东西都会发狂,这在医学上被叫做T.T.P也就是,血栓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ThromboticThrombocytopenicPurpura)”梁葆光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这对夫妻做一下医学知识普及,“血液会大量凝结,阻塞大脑和肾脏的血管,红细胞穿过凝血块时会被挤得粉身碎骨,”

    “我不想听你的狗屁医学卖弄,我只想确认我的女儿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她今年才十四岁还在上着初中……我的天,你一定在开玩笑。”当爹的已经怒不可遏,任谁发现自己十四岁的女儿怀孕了都不可能平心静气地接受,十四岁还只是韩国的算法,实际上朴世恩今年才十三周岁。

    “我确实喜欢开玩笑,但这台B超机可严肃得很。”梁葆光把显示器拨了过去,让这一家三口看清楚上面的画面。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朴世恩的母亲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反反覆覆就是这么一句话。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韩国人哪一点吗,你们总是喜欢让酒精做自己的主,然后出了问题又把责任推到酒精的头上。”梁葆光十分不满,这夫妻俩一个发狂一个发傻,就是没有要正面解决问题的意思。

    “Hey,注意你的言辞。”李侑晶恼了,梁葆光这个地图炮开得太大把她也包括了进去,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专门讽刺她。

    梁葆光才不在乎别人的脸色,“你们从小学到大学要搞多少次MT(MembershipTrip韩国生造词)?大家偷偷带几瓶烧酒喝得醉醺醺,自然地玩起了转瓶子的游戏,然后第二天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上只剩下一双袜子。”

    转瓶子游戏是酒桌游戏中最为简单的一种,基本上就是转动瓶子指定一对接吻的对象而已,因为比“国王游戏”稍微好上那么一丁点儿,所以在美国的年轻人中十分流行,尤其是大学生们开Party或者去旅行的时候常玩。

    在美国生活的亚裔有个共有属性叫“抱团”,所以梁葆光大二李侑晶大三那年的寒假,两人一起去参加了佛罗里达大学医学院“健康与人类行为”专业的假期活动,在青年旅舍里无聊喝酒的时候他们就玩了转酒瓶的游戏。

    佛大和宾大一公一私一南一北,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但他们有个全美顶尖的大学共同的问题:阴盛阳衰。综合起来都是男女四六开,比例非常不平衡,而这种现象在医学院的本科阶段尤其严重,他们一行六个人里只有一个带把儿的。

    之前说的那番话都是梁葆光亲身体会,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真的全身只剩一双袜子,而且那双只能套住他一半脚掌的粉色船袜明显还不是他自己的。被五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轮了大米,大部分男人大概都会是脸上MMP心里笑嘻嘻,但梁葆光气的不是那个,他气的是自己的酒里被加了料,一觉睡过去什么都不知道。打从那之后他就决定了,以后不管找什么样的女人都不找学医的。

    后来李侑晶跟梁葆光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又说起这件事,他才知道当时的五个人中有一个暗恋他,怂恿其他人合伙来了那么一出,但是过了那么多年李侑晶还是不肯供出“主谋”,并且毫无抱歉的意思,只说是当时酒喝多了,因为同行的女人里一个华裔一个日裔三个韩裔,他当然把账算在韩国人头上。

    梁葆光的话跟李侑晶的反应让人不得不多想,金崇明在一旁看得眼睛都要冒火,然而有个人比他的火气更大,“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我要杀了那个混蛋,我们世恩才十四岁,她还是个孩子啊。”

    “我想不管是根据哪个国家的法律,那都不止是一个混蛋,更是一个重罪犯。”梁葆光不嫌事儿大地在一边煽风点火。

    韩国的学生们除了参加学校组织的MT之外也会自行组织活动,现在正是暑假期间,梁葆光说的情况完全可能发生,唯一对不上的只有时间,因为朴世恩肚子里的“寄生虫”已经三个月大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自愿的。”

    “告诉我们,是谁。”朴世恩的母亲抓着女儿的手问道。

    “是中三F班的周正宇。”朴世恩毕竟是个孩子,就算比同龄人早熟一些又哪里顶得住如此大的压力,“三月末的时候爸爸出差你在医院照顾外婆,我们就……”

    韩国有很多无良的放送人,总在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玩一些“纯纯的爱情”,《我的小小新娘》、《新娘十七岁》、《女高中生结婚记》、《娇妻未成年》等等都是他们弄出来的玩意儿,然而他们不知道自己骗收视率骗票房的手段导致了更多“蠢蠢的爱情”,或许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不在乎罢了。

    朴世恩就是无良影视作品受害者,她跟她只有十五岁的男朋友连责任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就做了那种事,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韩国的社会风气。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啊,那边有一个得了病毒性流行感冒的少年似乎就叫这个名字。”梁葆光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只不过他这自言自语的声音比较大,整个监护室里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不是说是来看林珍妮的吗?”朴世恩的母亲现在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女儿之前跟她说来医院看同学根本就是借口,她是来看男朋友的。

    当爹的立马抄起手推车上的剪刀,“我现在就去弄死他。”

    杨禹容和金崇明抱住这位冲动的父亲,对梁葆光怒目而视,“医生是不能泄露病人情报的,你不知道吗?”

    “你们两头蠢猪。”李侑晶拿手捂脸,原本梁葆光说说也没什么,他们忽然来这么一句却无疑坐实了他的话。

    “我又不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只是一个路过的热心市民罢了。”梁葆光整天被人喊混蛋并不是因为他说话做事像个混蛋,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混蛋。

第二十五章:死要面子

    “我们要用一种名为血浆除去法(Plasmapheresis)的治疗手段清除你血液中的的抗体,同时我们也会终止你肚子里的妊娠过程。”李侑晶坐在床边拍了拍朴世恩的手,让她不用过于担心,“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梁葆光在一边不置可否,李侑晶的治疗方案从医疗层面看是正确的,但也仅仅是医疗层面而言,“你不是说你看了很多电视剧么,想在不是应该先问问病人和病人家属到底是保大的还是保小的才……”

    “够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为什么非要在别人承受苦痛的时候卖弄你那奇怪的幽默感?”李侑晶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她觉得梁葆光来韩国就是专门跟她做对的,自从他到了之后她每天都心神不宁,“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像一个混蛋。”

    “而如果今天我不在这里,你这个仁慈善良的好人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在花季凋零还能做什么!我就算是个混蛋,做医生也是合格的,与你正好相反。”面对李侑晶的怒火梁葆光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死的表情,同时还不忘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对了,你给自己找的借口是什么来着……今天医院里脑膜炎爆发你忙过头了?”

    “梁医生,你必须向李主任道歉,你刚刚的话实在太过分了。”金崇明无条件站在李侑晶这一边。

    “呵,过分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明明没有那个能力却整天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还把治病救人四个字挂在嘴边。”面对金崇明的指责,梁葆光表情分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只站这里站了一个半小时就听到你们说了四次‘不用担心’,可你们除了动动嘴皮子之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试问你别人要怎么样才能不担心,看着你们演话剧吗?”

    “金医生,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李侑晶名义上是梁葆光的学姐,但她心里其实清楚得很,他们实际上是师徒关系。师傅教训徒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徒弟顶两句嘴也不稀奇,一个外人突然跳出来只让她觉得不舒服。

    “总之谢谢您了,梁医生,如果没有您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也许是不想别人在女儿病床边争吵,朴世恩的父亲挡在了几人中间连声向梁葆光道谢,到底是大公司的高官,连拉架都比别人有水准些。

    梁葆光摆了摆手,“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李医生吧,要不是她在你们女儿的脑袋上开个洞降低了颅内压,肯定等不到我下正确的诊断了。”

    虽然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但这两句话就像是两个大巴掌一样甩在了高丽大学病院的所有内科医生脸上,要不是他们半天得不出正确的结论,朴世恩的头上也不会多出一个洞来。女孩子天性爱美,而做手术的那个地方永远都不会再长头发了,这个洞也会伴随她一生时时刻刻提醒她这段很不美好经历。

    “You’reTheBoss,我会好好检讨的。”李侑晶察觉自己做了习惯性回答之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之前就想找梁葆光帮忙了,可是会诊的时候分管内科的副院长和另外三个科室主任都不同意。她毕竟是高丽大学医院的一份子,哪怕心里持不同的意见,不得不优先服从领导的安排。

    韩国人一直都是死要面子的典型代表,明明能力不行也不愿意承认,如果不是朴世恩的状态实在太危急,高丽大学医院方面肯定不会松口,就这样他们还是让李侑晶以私人名义去请的梁葆光的帮忙,始终没有一个够级别的人物出面。

    因为时间太紧迫,把人救治回来的可能性不高,所以高丽大学病院的领导们让李侑晶去找梁葆光的时候,未未尝没有一些龌龊的心思。比如等到梁葆光来不及救人之后,到处宣扬一番“号称百分之一医生的Paul·Leon也救不了的病人,死了也是因为病太罕见,并不是我们不行”这样的论调。

    金崇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摔门而去的争吵,结果还没说两句李侑晶就低头了。一直以来他心目中李主任都是一位独立自主,高傲冷艳的“冷都女”,对任何男人都不感兴趣,只对事业拥有热情,结果今天却发现自己的女神并不是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在梁葆光面前就是个抖M,“你没有必要向他道歉。”

    “犯错是人类天生的属性,即便我们再努力也难免会害死自己的病人,如果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我拿到M.D之后就会选择留在学校教书,而不是穿上这件白大褂。”李侑晶跟梁葆光不一样,她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

    “这才是我认识的Michelle,要不是在医院里我都要鼓掌了。”梁葆光十分欣赏李侑晶的性格,如果不是这样光靠交情他不会让她做诊断科二把手的,“不过不需要用这种话来安慰我,显然我比你更清楚我自己。”

    “两位跟女儿平心静气地交流一下吧,我们下班了。”李侑晶冲朴世恩一家三口笑了笑,拉上梁葆光一起走了出去。

    “干嘛把我拉走,我还准备好好观赏接下来的家庭伦理剧呢。”梁葆光很好奇,当朴世恩的父亲冲过去喊打喊杀说自己的女儿“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周正宇父母会不会来一句“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啊”。

    “我怕你在那边多呆几分钟人家父母就要忍不住打你了,你被打一顿我倒是没意见,就是人家两口子从此以后要背上打了自己女儿救命恩人的恶名,着实有些可怜。”梁葆光的一张嘴太臭,李侑晶可不敢放他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帮了这么大的忙,不准备请我搓一顿吗?”出了高丽大学病院的正门就是一个大下坡,走不了一段就是地铁六号线的安岩站了,梁葆光午饭之后就只吃了一个冰淇淋,现在肚子里已经开始造反了。

第二十六章:和光同尘

    无论是成均馆周边的大学路,还是建国大学周边的峨搽山,又或者梨花女大周边新村地区,城北区安岩洞这一片跟人家一比简直乡土得不行,颇有点国内二线城市老城区的意思。

    村,的确是村了一点,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对安岩洞的观感,韩国越是排名靠前的高校周边就越是磕碜,汉城大所在的冠岳比高丽大的安岩这里还要不如呢。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条街只有南北几百米长,但该有的基本都不缺,而且每个到来的人都能感受到浓厚的“民族高大”气质。

    也许在别的方面上延世的还能争一争,但要论喝酒的话连他们也要对高丽的写一个服字,这几年在高延战(不知道的请自行百度)上屡屡被血洗不说,竞技之后酒桌上的较量也从来没有赢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第二天早上晕晕乎乎回的新村。

    宿敌都甘拜下风,可见高丽大学的师生们在饮酒方面的统治力,而这种氛围使得安岩一条街上正经吃饭的餐厅不多,以酒为主打的炸鸡店、猪蹄店和酒家才是主流。李侑晶不太喜欢参加职场的聚餐也不怎么喝酒,可毕竟工作的地方就在靠这儿,若是下班晚的话也经常会过来吃点东西,附近哪一家店味道不错她还是清楚的,“后面有一家烤肠店还可以,咱们就去那儿吧。”

    韩国卖的烤肠不是天朝路边卖六块钱一根的那种,而是像烤肉一样烧烤的牛末肠,吃的时候通常佐以韭菜或者洋葱,是下酒菜中难得的佳品。梁葆光的口味继承自他爷爷和他父亲,祖孙三代都特别喜欢吃这类东西,可惜在纽约不常吃得到,此时听得李侑晶建议立马食指大动:“好。”

    预先调味使用的酱料咸甜适当,食材选用亦非常新鲜,牛末肠烤出来之后外圈焦脆内圈柔韧,味道立体食感丰富,纵是梁葆光这样的老饕也觉得满意,而且这家店为了防止牛末肠焦糊特意在烤盘上铺了一张锡箔纸,可以说非常地贴心了。

    “美食当前怎么还是板着个脸作甚,气不都在医院里撒完了么?”两杯冰啤酒下肚之后李侑晶的脸颊立马红了起来,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说话自然无所顾忌,“还说要在这里赖着不回去,就你这脾气恐怕呆不了两个星期就要闹出事来。”

    “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最受不了别人去搞本职之外的事情。”梁葆光的嘴巴毒归毒,却不会毫无理由地胡乱发作,之所以在医院里那么不留情面地训斥李侑晶,其实是在指桑骂槐讽刺高丽大学医院的高层,“你们医院的那些老家伙不应该做医生,他们更应该去当政客,就算再怎么想要拉我扛锅也不能故意拖延时间啊,这不是爱面子而是草菅人命。”

    “我当然也明白,可韩国就是这个样子的,谁要改变不了。”若不是赞同梁葆光的观点,李侑晶也不会在医院里配合他演戏,她这两年在医院里除了给人治病其他大部分时间都被迫花在了勾心斗角上,早已经受够了。

    职场跟象牙塔不同,不是大家一起上课睡觉下课打撸,然后背地里埋头苦学拿个A的节奏,是动真格的要拼个你死我活。美国人的场子普遍比较直,而且上头还有个关系亲近的上司罩着,所以在西奈山的时候李侑晶还没太大的体会,等回到韩国之后她才感受到什么叫办公室里的刀光剑影。

    “改变不了就选择和光同尘了?”梁葆光哼了一句。

    “要是和光同尘也不会叫你了。”说起来李侑晶对这个亦师亦友的学弟是真的服气,十来个挂着各种头衔的专家医生会诊了一个小时也没得出正确的结论,他则是观察了几分钟再安排两个测试就解决了问题,“真可惜,因为你的辞职不知道有多少还有救的病人要在绝望中死去了。”

    “我是医生不是神仙,天底下的同行那么多,就算少了我一个又如何,病人都没人治了不成?”梁葆光摇了摇头,他身上自我、自傲、自大的毛病一大堆,却绝对不是个没脑子的白痴,这地球不是离开了谁就不转的,就算有,那个人也不会是他。

    “说真的,你接下来到底准备做点什么?”李侑晶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只要一句话她把现在的工作辞了都行。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个船长,去太平洋里驰骋并迎击海上最大的波……嗝,涛。”因为啤酒的关系,梁葆光在不怎么合适的地方打了个嗝,让这个句子变得莫名诡异了起来。

    李侑晶不满地斜了他一眼,“跟你说认真的,你又不正经,还想不想要我掏钱了?”

    “大概是做个野郎中吧,反正也开不成诊所也进不了医院。”梁葆光感兴趣的事情很多,拿手的也着实不少,但行医永远是第一选择,原本他自己也有些迷茫,直到回顾李秉宪的事情后才算有了腹稿。

    嗡嗡嗡……梁葆光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喂,哪位?”

    “梁医生,我是Krystal。”电话那头的人回答道。

    “Krystal,是一楼大厅服务台的金发犹太美女还是癌症中心的澳大利亚籍实习医生?”光说名字梁葆光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他在从高中到博士毕业起码认识了十五个Krystal,光西奈山医院里就有两个和他“交情”不错。

    “昨天在餐厅晕倒被你救的那个。”Krystal有些气馁,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了电话,结果人家都已经不记得了。因为长得漂亮又是现职Idol,她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她印象深刻,像梁葆光这样转头就忘的可不多见。

    “哦,给我打电话是……”梁葆光直挠头,摸不清那个美籍韩裔的小姑娘忽然打电话给他干嘛。

    “我有点不舒服。”Krystal本来想直接一点的,但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收了回去。

    “哈?”梁葆光懵了,他都不知道原来救了人还要提供“救后服务”的,这世道医生就是难当。

第二十七章:家庭教育

    梁葆光刚挂断电话,李侑晶就往他的碟子里夹了一筷子韭菜,“多吃点这个,有劲儿。”

    韭菜在整个汉语言文化圈里都是公认的“助性”圣品,韩国人将其称作力量草并且十分爱吃,经常拿来和鳗鱼、牛肉等高蛋白食材搭配在一起凑成奇怪的“大补”食物,有时甚至连长在地里的都能拔起来生吃。

    “好歹也是个医生,别人乱说说就算了,你也跟着瞎什么起哄。”李侑晶拼命往自己碟子里夹韭菜,梁葆光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然而韭菜壮阳只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真的要补锌还不如去喝葡萄糖酸锌口服溶液。

    “哎唷,还真是有约啊。”电话是谁打来的李侑晶当然不知道,刚才就是随便调侃他一下罢了,没想到猜得还挺准,不然这家伙早就嚷嚷着说自己委屈了,“是那个空姐还是那个模特?”

    “是昨天在餐厅晕倒的那个,说要请我吃顿饭表示下谢意。”梁葆光摊开手。

    “你答应了?”李侑晶促狭地笑了,做医生的通常情况下都不会接受此类邀请,否则病人一请客就过要去,天天吃十顿饭都不够的。梁葆光则与其他医生不同,他是个有过“前科”的人,曾多次因与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的不正当关系而受到上头的警告。

    “干嘛非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单纯交个朋友而已。”梁葆光被盯得有些无语,他又不是个挟恩图报的人,给人做过一次急救就要怎么怎么样,只不过是因为打定了主要在韩国呆一段时间,不介意多认识点人扩大一下交际圈子而已,不然他就只能每天缠着李侑晶,时间一长估计两人都会郁闷。

    李侑晶忍不住笑出了声,“就你还好意思说单纯,能别糟践这个词么。”

    “唉,我肯定是大二年那寒假受了心理创伤,潜意识里总想着报复女性才会在这方面表现得格外……”梁葆光彪起戏来堪比丹尼尔·戴·刘易斯,左手颤抖着掏出口袋里的瓶子倒出一颗药丸,作犹豫挣扎状演了好一会儿才丢进嘴里,“不知道李医生有没有相熟的心理医生,帮我治疗一下创后应激障碍症候群。”

    李侑晶气恼地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年少轻狂时谁还没做过点蠢事,而她的那档子破事怕要被他唠叨一辈子了,“找心理医生有什么用,床后应激障碍症候群是精神病,得把你送去精神病医院才行。”

    老友之间的聊天总是让人开心到容易忘记时间,两人边聊便喝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一点多,离开的时候都有些意犹未尽。喝了酒的李侑晶没法开车,梁葆光打的把她送回住处后才回酒店,进房间后他随便冲了个澡,开始在网上搜索租房信息,要常驻首尔肯定不能一直留在酒店里。

    首尔这么大,好的房源是肯定不会缺的,让他苦恼的是手头上的资金实在有点儿紧,一万多美元听起来好像也不少了,可实际上旅游时吃吃喝喝花着还行,真要租房子可能连押金都不够。

    犹豫半晌,梁葆光还是决定向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女人求救,“妈,在忙吗?”

    “没钱。”电话那头的谢嗣音回答道。

    梁葆光当机了好几秒都没说出话来,这就是知子莫若母,他才说了四个字大洋彼岸的老妈就知道他要放什么……提什么要求了,“可怜可怜小的我吧,刚才在酒吧喝酒的时候钱包丢了,现在身无分文连吃个汉堡王的钱都没有……您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儿子在异国他乡饿死吧?”

    “我可以闭上眼睛不看。”毕竟是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谢嗣音早对他这套免疫了。

    “您可真是我亲妈。”梁葆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世人都说后妈怎么怎么样,可后妈们在意外界的评往往会对孩子很好,相反,亲妈们就无所顾忌了,就拿他自己来做例子,从小到大没少被谢嗣音整。

    “把关系闹得这么僵真的好吗,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十年八年不回去?”见撒娇没用,梁葆光又开始了威胁的套路。

    谢嗣音在电话里嗤笑一声,“老娘是拿你没辙,但有人却专门治你这个医生。”

    “算我错了行吗,可是现在真的需要钱啊。”梁葆光忽然觉得太阳穴有些疼,用力地揉了揉。

    如果非让梁葆光说出一个佩服的人,那么他老爹梁德健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选择,在他看来这个男人只要心中有了目标,无论如何都能达成。不光生意场上无往不利,家庭教育上他父亲也是个高手,在他成长过程中的不同时期使用的方法截然不同。

    梁葆光上高中的时候非常喜欢同校的一个女生,那时候完全顾不上学习,整天就知道和那女生厮混。梁德健得知此事后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了一次,直言说不喜欢那个女孩。

    青春期的少年哪里听得进去那些,当时的梁葆光对自己父亲的话很是不屑一顾,然而让他惊讶的是第二天他就看到老爹穿了一身警卫的衣服站在他们学校的门口。希望国的校园警卫就相当于天朝的保安,这家伙一脸微笑跟来往的学生打招呼,而且逢人就说他是梁葆光的父亲。

    接下来的事情傻子都能猜得出来,那个女生第二天就和梁葆光提出了分手,而达成了目的后梁德健自然也就再没出现过。

    因为自己的老爸是个保安就分手,那么之前的甜言蜜语显然都是骗自己的了,梁葆光不想过多地去评价,只能说自己人生第一次明白了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一切都要归功于他的父亲。梁葆光小时候只要犯了错,这个人能动手就尽量不吵吵,没想到等长大了却给他上了如此生动的一课。

    梁德健也是个妙人,那学期最后一天下午他亲自去学校接梁葆光回家,一辆幻影两辆路虎停在路边,两个助理八个保镖一溜儿排开,场面要多浮夸有多浮夸。他自己则是穿了一套上百万美元的行头,依旧那么笑眯眯地站在学校门口,逢人就说他是梁葆光的父亲,来接儿子去易斯湖畔的别墅避暑度假……

第二十八章:需要契机

    直到这一刻,梁葆光才回想起曾经被父亲支配的恐惧,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昨天刚撂下狠话说了不回纽约,24小时不到就改了计划魏冕太让人瞧不起了,“妈,你知道韩国什么最多吗,高利贷!”

    “你以为老娘是厦大的?我可是南大的。”谢嗣音对这种级别的威胁根本不放在心上,自己的儿子身上有什么缺点她一清二楚:自我、惫懒、毒舌、好色等等能写满一张A4纸,但他绝对不蠢,“有本事你就去借,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吃不起汉堡王就要去借高利贷的,以为自己是大学里的傻妞不成。”

    纽约城里有好几家不错的大学,少说也有几万名在校女大学生,所以果贷这种事情梁葆光其实天天都有在想的。他口袋里的闲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做个职业放贷人又轻松又愉快,不知道比当医生高到哪里去了。

    可惜的是希望国没有果贷的生存空间,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果照会不会被Po到网上,而且这女大学生们没有零花钱了就找个脱那什么舞俱乐部打工,一晚上随随便便坐几次大腿都有一两百美元到手。韩国就不一样了,女人们特别在意自己的名声形象,同时又因为攀比消费而非常乐意借贷,如果是更加好面子的娱乐圈……

    “呃,走远了。”念头在心中转了几下之后,梁葆光居然发现在韩国搞果贷真的非常有“前途”,然而他也就敢想想罢了,真要是不做医生跑去放果贷,别说梁德健要会把他三条腿都打折,宾大的那些医学院教授们也不会放过他,估计能气得打个飞的来首尔清理门户。

    “你要走哪儿去?”谢嗣音没听得清楚,还以为他说要走。

    “我是说不能总在酒店里呆着,想要出去租个房子住。”梁葆光叹了一口气,都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他也不想张口就跟老妈要钱,可储蓄卡在纽约家中的保险柜里,信用卡被父亲利用关系冻结,唯一能用的现金卡里也只剩下一点儿余额了。

    “还想租房子住?要么滚回来,要么自己想办法。”谢嗣音气哼哼地说完之后直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完全不给儿子继续纠缠的机会。

    无语地望着天花板,梁葆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做男人就是难,做一个没钱的男人难上加难。明明都那么低声下气地去哀求了,却依然被残忍拒绝,长这么大也就这个女人拒绝他的次数最多,让他深深地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对中老年妇女不太好使。

    没能长吁短叹地惆怅太长时间,床头的手机又响了,梁葆光飞快地拿起来接通,“妈,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怎么晚上喝酒时还叫着努纳,一回酒店就喊妈了……”李侑晶调侃道。

    “你怎么这么晚不睡觉还给我打电话?”梁葆光很纳闷地看了一眼时间,就算韩国人普遍睡得晚,也没有凌晨两三点给人打电话的,“又有搞不定的病例了?”

    “当然不是,是你妈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准备搬到我这儿来住,虽然我现在是一个人住着一套公寓没错,可是租房子的时候跟房东说好了不与别人合住的。”韩国传统观念中儿子一直留在家里没问题,可是女儿大了就得搬出去,李侑晶是家中的次女,所以她回韩国之后没有住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租了套公寓住着。

    以企业中高管、高校老师、医生护士为例,很多在韩国拥有体面工作的人都是租着房子住的,一方面是觉得购房成本太高没有必要买,二则是因为大家基本都背负着债务,很难申请到贷款按揭买房。李侑晶没有什么债务上的问题,一套房子的钱也拿得出来,至今没有买房子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的未来还没有定下来而已。

    梁葆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家老妈大概是想孙子想疯了,居然能做出这种无厘头的事情来,“你放心好了,我完全没有住到你那边去的打算,刚才的电话是我妈在玩恶作剧呢,不用放在心上。”

    梁葆光想得没错,谢嗣音打电话给李侑晶,就是希望他们孤男寡女碰撞出点火花来,最好能擦枪走火弄出人命来。她倒不指望一个电话就让两人真的住到一起去,可是做为一个阅历丰富的过来人,她深深地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往往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罢了,她跟李侑晶说起这事儿为的是在她背后轻轻推上一把。

    “唉西,我欠你们家的啊,凌晨三点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恶作剧?”李侑晶咬牙切齿地抱怨了一句,她跟梁葆光只是关系亲近的朋友都能这样,将来要是进门成了婆媳,还不得被恶婆婆给玩死?想到这里她也摇了摇头嘀咕,“走远了。”

    一觉睡到中午,打电话叫了份饭胡乱对付了一顿一直,梁葆光便两手抄着口袋在酒店附近的新沙洞林荫道闲逛了起来,准备买几件休闲点的衣服穿。林荫道虽然地处江南最繁华的地段,但与狎鸥亭罗德奥不同,周边的店铺价格普遍比较亲民,市场主体是大学生群体及新人职员们,正适合他目前的状况。

    无论是卖衣服的还是卖化妆品的店铺,都在播放时下流行的Hit曲,走来过去的不乏一些光听到音乐就兴奋不已小女生,而他却有些欣赏不来。三十岁的男人在白天的时候跟很难跟20岁的小女生玩到一起去,哪怕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梁葆光也知道自己已经跟她们处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了。

    走到林荫道中段,梁葆光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向左手边拐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家卖芝士蛋糕的咖啡厅,招牌很简单:C27。整整一座独栋四层楼都是咖啡厅,空间宽敞舒适,艺术化的黑色装修主题也非常沉静,梁葆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看板上所有的东西都标着英文,梁葆光看得并不吃力,他站了看了好一会儿只是有些惊讶于这家店卖的芝士蛋糕花样太多,足足有27种跟它的店名对应,“给我一份香草芝士蛋糕和两杯摩卡。”

第二十九章:住着白熊

    “一杯摩卡就好。”意识到自己刚才点了两杯咖啡的梁葆光无声地笑了起来,当某些事情变为习惯就难改了,像是某些事情一旦成了回忆便再难抛却,“算了,还是给我两杯摩卡吧。”

    “先生,您确定是两杯……”站在柜台后面飞快按着收银机上按钮的服务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抬头看了一眼她便再也移不开视线,这个男人的笑容灿烂得叫人目眩。在亲见之前总是很难想象人的笑容会有这样的魔力,仿佛清晨拉开窗帘照进卧室里的第一缕阳光,有像是早春暖风吹佛下绽放的第一朵多被银莲,让她忽然记起了小时候第一次吃冰淇淋的时候,舔了舔甜筒的尖。

    “是,我确定。”梁葆光依然那么笑着,很久之前他就知道,笑容才是最完美的武装。

    “好的。”明明想看却又不敢直直地盯着,只能装作不经意地瞥过去,在目光扫过男人的脸庞后又赶紧避开,生怕被人注意到。这个做暑期兼职的小女生并没有注意到,她说话的声音都跟平时有些不同,“一共是一万九千六百元。”

    递过自己现金卡的时候,梁葆光忽然指着自己的心口,“知道吗,其实这里住着一头白熊。”

    “白熊?”长得娇小玲珑的女服务生困惑地歪着头,身上的咖啡店的制服让她颇为可爱。

    “NeverMind。”拿起单据和震动铃后梁葆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柜台,只是一时感性爆发而已,他可不想和一个年纪可能比他小了一轮的女人解释什么叫“白熊效应”,如果想要找人倾吐一番,他有许多更好的选择。

    “白熊效应”又被称为反弹效应,源于美国哈佛大学社会心理学教授丹尼尔·莫顿·魏格纳(Daniel·Merton·Wegner)的一个实验。他要求参与者尝试不要想象一只白色的熊,结果人们的思维立即出现强烈反弹,很快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只白熊的形象。

    对于伤心的回忆,人们总会提醒自己不要回想,但事情的发展往往与本人意愿相反,越是不要记得不要做的,却往往越是会回想越是会做,这就是心理学中的白熊效应。

    人总要学会在遗忘中活下去的,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C27本就是一家网红咖啡店,专门过来拍照片,好发在Instagram上炫耀的女人相当多,故而店里面显得有些嘈杂,梁葆光只好带上耳机按下播放键闹中取静。播放器被他设置了随机播放,出来的是Jibbs的成名曲《ChainHangLow》,乐曲欢乐明快,让他摇头晃脑地跟着唱了出来:“CouldYouThrowitoverYaShoulda?”梁葆光自问,真能像歌词一样将它抛之脑后吗,不能。

    见轻吹鸟毳,随意数花须,只千万之人中捉手一握,从此怕回头,无非心知有你而已。

    思绪飘远连感知都钝了些,等回过神时梁葆光愕然发现面前坐了个女人,黑T恤蓝牛仔裤和小白鞋的搭配干净简洁,不过在室内还戴着个大大的墨镜略有些作,尽管脸被遮住了一半,但他只看下半边儿也能判断出是个美人,“抱歉,我们认识?”

    “昨天凌晨才刚见过,这么快便已经忘记了么?”李智贤是个嘴闲不下来的女人,一闲下来就想吃东西,因为体重的问题经纪人不知道跟她谈过多少次了,可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食欲。她们公司在奉恩寺旁边,距离这儿只有两站路远,下午她忽然想吃芝士蛋糕就开车过来了,没想到找位置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坐着发呆的梁葆光。

    李智贤嫌麻烦怕被别人认出来,只想吃东西不想多事,所以原先没打算跟梁葆光搭话的,选择在他旁边找一张桌子坐下,然而坐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这个男人并没有伴儿,只是戴着耳机愣愣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她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你有故事我有酒,晚上如家走不走,女人最吃不起的就是这种“有故事的男人”的套路。

    “哦,是你啊。”低头瞄了一眼,梁葆光发动了他的技能看胸识人,成功地确认了目标。李智贤跟他只是在便利店的门口一起抽了几支烟,又随便聊了聊有的没的,但她足够漂亮也足够大,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等下,我去拿一下我点的东西。”

    “怎么有两杯咖啡,在等朋友吗?”梁葆光再次上楼的时候,李智贤立马发现他端着的托盘里有两杯咖啡。

    “我特别喜欢摩卡,所以一块蛋糕要就两杯咖啡吃下去。”梁葆光信口胡诌道。

    “哈,信你才有鬼了。”芝士蛋糕不是校村炸鸡,摩卡咖啡也不是Cass啤酒,李智贤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要两杯咖啡吃一块蛋糕的。

    梁葆光耸耸肩,他也不需要李智贤相信,“昨天不是说最近要出新专辑,工作很忙的吗?”

    “再忙也不能不吃东西啊。”伸手一摸自己依然圆润的下巴,李智贤就忍不住叹气,如果不是恢复期太长还跟回归舞台冲突,她都想去做个抽脂手术了。尽管每天都告诫自己要管住嘴巴控制食量,可一旦想进食的欲望上来了,大脑里就会变得一片空白,“你呢,没几个游客会像你这样子,明明是出来玩却一副极度无聊的表情。”

    “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我还是说不出一本最爱的书,说不出一道最爱的菜,说不出一首最爱的歌,说不出一个最爱的人……所以时常觉得人生其实并没有那么有趣,偶尔也会怀疑活着是否真有意义。”梁葆光没有讲故事,字字句句都是他自己。

    李智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曾经听过一句话“人生就像是爬楼梯,只有当楼梯真实存在时,攀登才是有意义的。”

    梁葆光没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餐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无论电影里、书本上、生活中,没有一个人曾以他们的意义说服我。但刚才我却在想,也许活着的意义就是等下去,也许今天晚上就我翻到了最爱的书,尝到了最爱的菜,听到了最爱的歌,遇见了最爱的人。”

第三十章:把她侃晕

    明明在回归舞台上挺合身的衣服,可往往还没等到打歌期结束,李智贤就会郁闷地发现自己就快有些穿不上了。该大的地方很大,不该大的地方也大,以至于被一群假粉丝起了个“球丽”的绰号。其实成天胡吃海塞管不住嘴,跟她的精神状态有很大关系,因为女人有一种行为模式叫做“化悲愤为食量”。

    由于某些犯小人的事情,她们的组合已经连续两年事业受挫了,即便六个人互相扶持一路咬牙坚持了过来,可这股劲儿总有泄掉的一天。李居丽因为成熟稳重的性格受命于危难之间,在最困难的时间段里成了组合的队长,人心没乱队伍没散,可以说她居功至伟。然而她也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现在大家都在为将来担忧,她自己不安的同时还不得不给别人加油鼓劲,太累了。

    身上的压力太大,李智贤已经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奈何嘴太笨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任由这些事情放在心里不断积压着,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重,“我们俩真的不一样,换做我大概只会说很难受,很想哭……仅此而已。”

    梁葆光哑然失笑,只不过发了两句感概就被当成了悲观主义者,“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难受了,恰恰相反,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又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

    李智贤的脸上满是尴尬,感觉梁葆光说得好有道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道理。她出身自淑明女子大学堂,这家比梨花女子大学建校更早的大学注重的是女德教育,光看她们“贞淑,贤明”的校训就知道平时教授的都是什么样的内容,聊点别的没问题,可是谈论人生他就有些吃力了,“你给我点时间整理下情绪。”

    “出来吃东西的人聊这些做什么。”三十五岁的男人和三十一岁的女人,都早已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心情也好感悟也罢,说不明白就不说好了,“明天终归还在明天,我们可以只为了今天干杯。”

    “只为今天,干杯。”李智贤拿起桌上的咖啡和梁葆光碰了一下,许多事对着身边的人是不好讲出口,坐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谈吐得体举止大方,无疑是一个完美的树洞(不知道的请自行百度),引诱她不断靠近,不断下坠。

    嘴碎的时候像是个脑袋有问题的话痨,可他静下来也能像是个修闭口禅的老僧,见李智贤没有再开口,梁葆光也安静地看不说话,只是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放空心神。

    许是天性不宜交际,在大多数场合,李智贤不是觉得对方乏味,就是害怕对方觉得她乏味。可她既不愿忍受对方的乏味,也不愿费神使自己显得有趣,于是变得愈发沉默了起来。每一次都对自己说独处是最轻松的,无需不安,不用纠结,然而自己终究骗不过自己,有个人在边上,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着,都让她好过不少。

    无数个傍晚,点一支烟坐在通透的落地窗前,看远方城市边缘的天际线慢慢地变暗,心里寂寞空虚悲凉无助,感觉生命都在被一点一点抽离身体。等天空完全黑了下去,落地窗的玻璃上便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自己的浮在夜色中的影子,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李智贤不想就这样衰老下去,孤独下去,在她看来这是比死亡更可怕一百倍的事。

    这个林荫道上的咖啡店让李智贤有了不一样的体验,她想要逃开,怕自己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又想要留下,怕自己错过良机抱憾终身。猫喜欢吃鱼,可不会游泳,鱼喜欢吃虫,却不能上岸,上天给了许多诱惑,然而从不会让人轻易得到,所以人生就像是蒲公英,看似自由实则身不由己。

    李智贤挣扎许久终于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十七岁的夏天她没有开口,于是看着那只蝉飞走,现在不再是少女的她已经没有了再来一次的资本,“怎么会一个人来首尔旅行?”

    “哈,你是想要问我有没有结婚或者有没有女朋友吧,都没有。”梁葆光失声笑了出来,他的话术已经进入了宗师境界,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弦外之音,非常直接地给出了答案,“是不是有点儿开心?”

    “哼,你可真够自恋的。”李智贤抿起嘴唇瞪了他一眼。

    “好吧,我确实很自恋,不过这是个优点不是么。”若想别人喜欢自己,首先得自己喜欢自己,梁葆光就对自己喜欢得不行,每次照镜子都不敢照太长时间,生怕变成那希腊神话中的喀索斯饿死在镜子前。

    “照你这么说,谦虚放反而不是好事了?”李智贤可不觉得自恋是优点。

    “自恋对应的不是自卑么,怎么还扯上谦虚了?”梁葆光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他还约了别人一起吃晚饭,待会儿回酒店洗澡换衣服需要不少时间,如果不能早点儿回去的话很可能要迟到,“话说你不是说自己还有工作吗,一直坐在这里陪我没问题?”

    “糟了。”李智贤吐了下舌头,她是练习中途溜出来的,这么长时间没回去肯定被经纪人发现了,她在公司里资格很老挨训斥倒不至于,被唠叨一顿却是跑不掉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下回见。”

    “还以为大明星要给我签名呢,我又没有韩国的电话,光给号码能有什么用。”梁葆光看着李智贤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串数字,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不慢,将它折叠整齐珍而重之地揣进了口袋里,口嫌体直,莫外如是。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李智贤都是一个出色的女性,不仅身材样貌皆为上上之选,性格品德也无可挑剔,他一直深受季羡林大师的影响,今生没别的希望,只希望……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8014/ 第一时间欣赏速效救星最新章节! 作者:沐还刃所写的《速效救星》为转载作品,速效救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速效救星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速效救星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速效救星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速效救星介绍:
医不自医,诚自医之,黄岐扁佗至今何可也。这是一个病人治愈全世界的治愈小故事。速效救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速效救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速效救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