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记忆损伤
一年前的感恩节前夜,纽约市曼哈顿岛上城区。
激烈的音乐充斥着整个大厅,震得客人们耳膜都有些疼,Disco灯球不停旋转闪烁,让底下的男男女女们精神更加恍惚。梁葆光大马金刀地独自坐在卡座的沙发上,把玩着手里金色的游戏币,而他的面前有一位身材窈窕的俄罗斯姑娘,正穿着特别凉快的衣服随着音乐的节拍摇动身躯。
场面香艳火爆引人遐想,然而梁葆光的脸上却尽是茫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哲学气息。习惯性地低头去看时间,却发现手腕上空空如也,不得不皱着眉问面前的女人,“现在几点了?”
“晚上十点二十分,先生。”卖力表演的热辣女郎,用她莫斯科风味的英语回答道。
“我记得自己应该是刚下班,正要去参一场单身告别Party才对。”梁葆光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不仅精神有点恍惚,左边的脑袋还疼得十分厉害,“下班时间是四点,而这中间的六个多小时似乎记忆缺失了……对了,我刚才喝了多少酒?”
俄罗斯女郎耸耸肩,“您刚坐下,点的威士忌还没送过来呢。”
“也就是说我在来这儿之前就已经喝醉了。”梁葆光点头表示知道后继续用力回想,他从小在大院的那种环境里长大,酒量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要醉到断片起码得有两三瓶白酒下肚,可他在外面从来不会喝那么多。
“您进来的时候身上确实有点酒味。”如果是一般的醉鬼,俱乐部里面的小妹们肯定不会接待,万一客人耍起酒疯来她们往往会倒大霉,然而梁葆光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气质也属于温文尔雅特别知性的那类,所以这个俄罗斯来的姑娘才愿意接待,“您说是要去参加单身告别Party的,应该是在那边喝了酒,还记得是谁的单身告别Party吗?”
看过电影《宿醉》的人都知道,希望国一直都有婚前举办单身告别party的习俗,准新郎和他的朋友们会玩得非常High。从某种意义上讲,单身告别Party跟天朝的断头酒有异曲同工之妙,临死之前先给吃顿好的,然后就可以安心“上路”去了,“嗯,好像是我自己的单身告别Party……”
“我得先打个电话,等等,电话又到哪里去了,真是让人头大。”梁葆光在裤子口袋里摸了一把,并没有摸到平时始终装在裤兜里的手机,气恼的他用力抓了一把头发,却感到手里黏糊糊的湿了一片,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股铁锈的味道,是血。
小姑娘明显被吓到了,纽约虽然是全世界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但这里的治安却与其国际化大都市的地位很不相符,法拉盛地区出了名的匪帮横行,曼哈顿的地狱厨房也整天打来打去,她怀疑梁葆光是混帮派的人,“您要叫人吗?”
“叫个鬼的人哦,帮我看下脑袋上的伤口大不大。”摇人是唯一幻神(不知道的请自行百度)召唤师才有的特权,他一个卖萌的吉祥物哪儿来那么强大的技能,“别站那么远,得把头发撩开了看。”
“伤口不是很大,用50的羊肠线缝合最为合适,只要手法得当以后应该是看不出来受过伤的的。”俄罗斯来的小姑娘是在纽约大学念医学院的,家里并不富裕的她为了能像同学们一样过“体面”的生活,只好晚上出来做点兼职赚外快,“听说你们都不能去医院的,需要帮您缝合吗,我手贼稳。”
“我自己他么就是个医生,天天要去医院上班,为什么就不能去医院了……”梁葆光眉角跳了一下,这娘们恐怕把他当作混帮派的社会人了,“有我这么帅的脸还用得着去捞偏门?观察能力真是差劲,也就外科能收你这样的了,规培的时候千万别来我们西奈山医院,我怕届时忍不住消费。”
“那您现在是去处理伤口,还是继续玩呢?”好不容易来个出手阔绰的豪客,小姑娘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不说下个学期的学费很可能就落在这位高大帅气的医生头上了,将来规培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手表丢了,手机也找不着,我大概率是被人抢劫了,没钱你也愿意服务的?”梁葆光偶尔也会抽出时间看看新闻,了解一下身边发生的事情,而抢劫案件在纽约根本就是“日常”级别的小Case,电视上随便一条滚动字幕就带过了,发生在他身上也不稀奇。
“您有钱的啊,这张就是您刚才从钱包里掏出来给我的。”俄罗斯姑娘从胸口的缝隙里抽出一张绿油油的富兰克林先生来,在灯光下晃了晃,而她胸前两个雪白的氙气大灯,随着手上的动作也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白色的光芒像是车头大灯一样,梁葆光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几个模糊的片段,他能听到男人和女人的尖叫声,警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但画面却始终不太真切,“狮鬃水母、雌雄嵌体北美红雀、大王酸浆鱿鱼,还有,还有……”
“您这是在自我诊断?”毕竟是学医的,见识还是有一些。
“对,能否随即说出五个同类单词是检验记忆损伤最简单的方法,我想说出五个动物的名字却做不到,要么是我实在喝高了,要么就是脑震荡,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不出意外应该是后者。”梁葆光站了起来,他隐隐约约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就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留着那一百刀吧,算是小费。”
推开俱乐部的大门后梁葆光走上了有些陌生的街道,正想要找人问问回去的路,耳边却传来了警笛的声音,他不由得转头去看,街角那里一辆大巴车侧翻倒在地上,而旁边一辆市政的垃圾车和几辆小轿车已经严重变形。
“我想我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哪里了。”梁葆光撇撇嘴,他刚才百分之百是在那辆车上。
第二百七十二章:记忆碎片
梁葆光想起来了,他原本就在那辆公交车上坐着,出了车祸才受的伤,虽然撞破了玻璃被甩出车外,却因为幸运地落在前面那辆垃圾车的大包垃圾上而并未受到太大伤害。之所以会出现在那家俱乐部里,其实是口渴了想要进去找点饮料喝……
“所以说你们急诊的也能算医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利索,是想让我请你吃明天的早饭吗?”因为是大型连环相撞的交通事故,涉事的伤者超过了五十人,全送去一家医院是不合适的,所以梁葆光选择了回到西奈山医院处理伤口,不过他对同院急诊科住院医的缝合手法十分不满意,“平时都是被投诉,今天我也想体验一把投诉别人的快感了。”
坐着嚷嚷的是诊断科主管,也是医院里最强的技术大牛之一,地位仅次于院长和几位老主管。无孔不入的纽约记者在跟进他和演员、模特。富家小姐们绯闻的同时,将他的背景也扒了个干净,于是更加无人敢惹,连他们急诊科的老大见了这家伙都只能礼让三分,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住院医,“您的伤口当时没有及时处理,现在清创有点麻烦。”
“行了,你手上麻利点。”梁葆光很是有点不耐烦,他受到了撞击的影响,关于最近几天所发生事情的记忆支离破碎,却隐约觉得若不采取行动就有人要死了,“Michelle,警方那边调查的结果出来了吗,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车祸?”
“巴士追尾了垃圾车,因为事故位置是繁华路段的十字路口,之后导致了连环相撞。”李侑晶原本已经回到住处了,但从同事那里听说梁葆光出了车祸,又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医院,不确认他的安全她是没法安心入眠的。
正常行驶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出现追尾的事故,梁葆光怀疑巴士的驾驶员在开车的时候某种疾病发作了,否则无法解释事故的发生,“我需要知道所有伤者的资料,联系一下接受病人的其他医院,整理一份资料出来。”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纠结于自己脑海中虚无飘飘的记忆碎片。”李侑晶被某人弄得异常恼火,她担心得要死特意开车赶回医院来,可这家伙却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已经脑震荡了,现在时间对于你而言完全是倒错的,明明发生在一个星期前的事情你却认为发生在昨天,这绝不是好事。”
梁葆光表面上非常无所谓,实际上却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因为他刚刚遭遇了一场车祸,所以并不清楚自己脑海里的想法是基于现实的记忆还是主观创造的幻觉,就算急着救人他也得先弄清楚问题所在,“给我做个核磁共振,我要给自己做个诊断。”
西奈山医院的医疗资源,梁葆光基本上想用就能用,换做别人想做检查项目,不仅需要拿出高昂的检查费用还要预约派对,但他显然跟普通病人不是一个级别,李侑晶打了个电话后很快就给安排上了。
“负责近期记忆的颞叶区域发现了水肿,颞骨有一个纵行骨折,这可不是小伤。”李侑晶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她从大学时代就非常喜欢这个学弟,来西奈山医院也有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也在这儿。前一阵子梁葆光求婚成功之后,她一个人躲在公寓里哭到眼睛都肿了,这次真的是疼在他身痛在她心,“你现在应该回去睡一觉,而不是去想别的事情。”
“只是颞骨骨折而已,我得先找到那个病人。”梁葆光摇摇头。
“你喜欢做诊断,每天都有来自全美的疑难病例递到你的办公桌上,为何今天非要如此固执呢?”遇上一个各种意义上根本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男人,李侑晶都快发疯了,“如果伤者中间出现了不对劲的,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梁葆光扭不过李侑晶,硬被她开车送回了上城区的公寓,为了防止他乱来她特意在沙发上做了个窝,守着客厅不给他出去。然而男人执着起来比执着的女人还要可怕,觉得李侑晶大概已经睡着之后他偷偷溜进了洗手间,取出了放在药柜最里面的一个白色小瓶子,上面的标签为手写:毒扁豆碱(Physostigmine)。
毒扁豆碱别名依色林、卡拉巴豆碱、依色林,是一种白色、无味,微结晶样粉末的生物碱化学品,为抗胆碱酯酶药,临床上主要有缩瞳、降低眼压作用。作为早性痴呆药,它可以加速神经元活动,提高记忆能力。这款看似很强大的药物在临床上用得很少,因为它的副作用不少,对心脏的负担尤其大。
李侑晶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噗通一声,因为一直在担心而睡得很浅,所以听到动静后立马就醒了,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到洗手间,看见里面倒在地上的梁葆光她立马跪倒在地检查状况。一摸脖子已经没心跳了,她整个人像是被人用冰水兜头浇下,一直从头皮凉到脚趾头,手忙脚乱地给他做心肺复苏,捶他胸口的时候只恨自己力气不够。
“呼……是马克思!”这是梁葆光从心脏骤停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你这个混蛋,想死是吗?”李侑晶是真的被吓到了,刚才做急救的时候紧张得过了头有点麻木,此时他恢复了过来才哭出声,地上的瓶子她刚才就看到了,“毒扁豆碱是糖豆吗,你吃那么多!”
“有你在,我感觉自己是死不了的。”梁葆光勉强地笑了出来,他权衡了之后才吃的毒扁豆碱,计量心里都有数,只是没预料到车祸对他的身体机能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这次没有李侑晶在的话他真的就GG了,“但是我的大舅哥快死了,现在咱们得去救他了。”
梁葆光就说自己明明在单身告别派对上,怎么好好的会出现在夜行巴士里,他当时是想送大舅哥回去的。
马克思是梁葆光未婚妻戴茜的哥哥,因为妻子打电话过来发了一通火不得不先行离开,梁葆光坚决不同意让他酒驾就一起上了巴士,准备送他去换乘点转了车再回去继续High,谁曾想坐在巴士里还是没能躲过。
第二百七十三章:是你的错
“病人心跳过速,但我们仍然没有找到原因所在。”在纽约医院的皇后医疗中心的急诊室里,梁葆光找到了姓名登记为“JohnDoe(无名氏)”的马克思·佩索,医院在他表明了身份后爽快地递过病例资料,向他介绍起了情况。
未婚妻戴茜·佩索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见到哥哥后立马扑到了床边牵起马克思·佩索的手。梁葆光默不着声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翻了翻手里的病历,都是些关于车祸中所受创伤的处理记录,“你们确定心动过速不是车祸造成的吗?”
“做完手术后病人的情况一直很稳定,只是一个小时前才出现心动过速的症状,基本可以排除外伤的因素。”梁葆光这两年在西奈山医院很是混出了点名堂,妥妥的明星医生,因为医生的圈子里技术就是话语权,所以同行对他还是比较尊敬的,不然不会这么耐心地想病人家属解释。
“外伤可能延迟了他的发作,要知道他的两个肾脏都没了,还被刺穿了股动脉。”心动过速绝对不不是小问题,如果是车祸引起的他还能略微放心一些,可如果是车祸之前就有的毛病,那么事情将变得十分复杂。
急诊中心的主治医生摇摇头,排除了梁葆光所说的可能性,“我们通过手术修复了动脉,也建立了体外循环给他透析,所以肯定不是外伤导致的心动过速。”
“血钾查了吗?”梁葆光还不死心,不断追问。
“当然,我们皇后医疗中心虽然比不上你们西奈山或者长老会,但也是正规的大型综合医院,不可能连这些都弄不明白。”医生见多了情绪失控的病人家属,也能理解这些人的痛苦,但他们的职业操守和专业能力不容置疑。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梁葆光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中,有一个声音一直试图告诉他,如果不快点找到马克思·佩索,很可能就会失去这个好兄弟,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冒险使用毒扁豆碱刺激大脑来唤醒记忆。种种迹象表明,有很大概率在出事之前他就已经观察到了某些症状,此时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
“你们医疗中心为什么不通知家属,不通知?”戴茜·佩索擦了擦眼泪,不顾被弄花了的妆容,怒视这急诊中心的主治医生,“如果能早一点让我们过来,他说不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皇后医疗中心的主任也很无辜,不是他们不想联系病人家属,而是根本做不到,“患者从送进来起就一直昏迷不醒,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身份证件可以表明身份,甚至连一部手提电话都没有,我们想联系家属也没辙啊。”
马克思·佩索的证件都在他自己的车辆,而身上的携带电话则在出车祸的时候飞了出去,这才导致车祸后院方联系不到家属的情况。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只不过大多发生在一些流浪汉身上没人在乎罢了。
来的路上梁葆光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未婚妻了,昨晚马克思·佩索在Party上喝了太多酒不能开车,所以他才会带大舅哥一起坐上夜行巴士。
“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硬拦着哥哥可能已经开车回家了,根本不会上那辆公交车!”看到哥哥嘴里身上插着一堆管子,昏迷不醒毫无知觉的样子,戴茜·佩索无助中将全部的怒火发泄在了梁葆光的身上。
当事人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如果不是他一时兴起想要看看纽约的夜景硬要坐夜行巴士,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或者干脆任由马克思·佩索酒驾回家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场悲剧了,至少这场悲剧会跟他们无关……
李侑晶实在看不下去,阻止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酒驾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戴茜·佩索即便悲痛也不该冲梁葆光发火,“Paul只是做了正确的事情而已,虽然我也对你的遭遇十分遗憾,但你不该将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他身上。”
“哈,这是我跟他的事情,你跟着瞎搀和什么?再说你不是早就期待着我和他之间爆发矛盾,好自己上位做新娘吗?”遭受了重大打击之后戴茜·佩索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和平时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形象大相径庭。
“我只是让你不要因为一时的情绪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李侑晶平静地说道。
“都别吵了,这里是医院的急诊室!”梁葆光狠狠地瞪了李侑晶一眼,以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对戴茜·佩索再多作刺激,而且找到马克思·佩索的病因才是当务之急,“医生,静推腺苷了吗?”
“用了,维拉帕米也用了,一个小时之前还给他置入了漂浮导管。”急诊主治耸耸肩,能做的他们都做了。
“冠动脉造影在哪儿呢,我现在就要看到。”梁葆光大概是受到了未婚妻的影响,变得越来越焦躁。
“还有三个病危病人排在他前面,差不多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轮到他了。”纽约医院的皇后医疗中心因为地理位置优越病人总是很多,即便主治医生想帮忙都爱莫能助,“听说你也在车祸中受了伤,不妨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梁葆光闻言坐下,却又随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长老会医院距离这里只有十五分钟的露出,我在那边关系还行,可以安排马克思插队进行检查项目,越早把病因找出来越好,心动过速太危险了。”
“你要给他转院?可他的心率此时超过一百三十。”皇后医疗中心的医生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但是其他体征都很稳定,转院没有任何问题。”梁葆光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提出转院的。
五十岁刚出头就已经满头白发的急诊中心主任出现在了几人身后,“你不是他的主治医生,没有权利让病人转院。”
“我确实没有权利让他转院,但是他的妹妹有。”梁葆光转过头去,看着戴茜·佩索。
虽然对梁葆光的怨气很大,但戴茜·佩索心里很清楚自己仍然爱着这个男人,即便他对自己造成了再大的伤害这点也不会改变,而且在纽约肯定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内科医生了,“转吧,我来签字。”
第二百七十四章:争取时间
因为哥哥的情况不容乐观,救护车上戴茜始终一言不发,抿着嘴紧紧蹙起眉头的样子,让她像是个冰雪雕琢的美人。在医院里跟李侑晶吵了两句之后她就再没理睬过梁葆光了,甚至都没朝那个方向看过看过一眼,似乎真的将这场悲剧归咎到了他身上。
戴茜·佩索是个华意混血,身上有有一半汉族血统,还有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统和四分之一俄罗斯血统,五官立体却又不失柔和之美,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更是引人注目,从小就被身边的人夸赞漂亮。平日里梁葆光很喜欢戴茜,哪怕不说话彼此对视也会很舒心,但今天他的目光始终放在马克思的身上,他首先是个医生,其次才是坠入爱河的男人。
车子开没开出去多远,马克思·佩索的监护仪就响起了报警声,梁葆光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惊慌,抬头看了一眼后下了结论,“室颤。”
“充电,快!”李侑晶现在确实是个内科医生,但在佩雷尔曼医学院的硕士阶段,她却是主攻心脏外科的,受到某人的影响才生生改学了内科。毕竟放下没还几年,处理心脏方面的事情她依然非常在行,一听是室颤立马拿起了旁边的除颤器,命令车上的医护人员帮忙帮忙进行紧急处理,“Cleanup,andgo!”
梁葆光抬手挡住了即将落下去的的除颤器,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进行保护性降温。”
“你想冷冻他,为什么?”李侑晶非常不解,病人已经室颤了,说明情况非常危急。
“他的心跳停止了,说明心脏损伤已经形成,如果强行复律继续心跳加速,会释放大量自由基损伤大脑。”梁葆光看问题比李侑晶看得更深,也想得更远,“将他冷冻起来重新建立体外循环,直到我找到病因。”
“这并不是个稳妥解决办法,你……”李侑晶原本想说如果没有找到病因,那么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还会将病人推向更加危险的境地,但考虑到眼前的不是其他医生而是梁葆光,她又无话可说了,“冷冻生理盐水,No!”
长老会医院这边早就接到了电话,佩索家族在纽约的势力非常不弱,前后出过两任州议员,而梁葆光的母亲谢嗣音又是保险几团的高管,卡着他们每年的生命线,所以配合工作做得非常积极。心外、诊断等几个相关部门的主管都到了低温病房外,隔着玻璃看急救中心的老大给马克思·佩索建立外循环。
埃里克·罗斯早就听说过梁葆光的大名,开始只认为他是因为长得帅家世好才被西奈山医院推出来的“明星医生”,但论文水平和实际病例是造不得假的,渐渐地他也接受了这位年轻同行天赋异禀的事实,只不过见了面还是会有点不服气,“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知道这样治标不治本吧?”
“只是为了给我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罢了。”梁葆光神色冷峻,直接扭头离开了观察室。
因为距离和运输困难的关系,病人暂时只能先留在长老会这里,梁葆光不得不把他的几个下属叫到了别人的地盘来开会,群策群力有时候比他独自苦思冥想更加有效率,“都说说吧,各自的想法。”
“铅中毒。”
“先天性自体免疫系统异常。”
“血栓。”
“棒极了,我看给他开一支盘尼西林好了。”梁葆光一拍椅子站了起来,随即注意到这里是医院的休息区而非他在西奈山的会议室,又悻悻地坐了回去,“我需要的是具有建设性的想法,而不是一通胡乱的猜测。”
李侑晶抬手放在了梁葆光的肩膀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Paul,你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不适宜再过度用脑了。”
“你的意思是我脑袋坏掉了,不能再做诊断了?”未婚妻的眼神让梁葆光很受伤,此时难免敏感得过了头,从做规培医生的时候起就一直深受上级和病人认可的他,今天却在最亲近的人眼睛里看到了不信任,这打击可想而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李侑晶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一起已经这么多年,她太了解梁葆光要强的性格了,哪怕这个时候再怎么想让他回去休息她也不敢不敢还说出来,怕他产生误会。
“我们可以通过动脉栓塞来缩小诊断范围。”跟着李侑晶学习的住院医忽然开口道。
“别开玩笑了,你是要给他做心脏彩超吗?他的心脏根本就不跳!心电图是白搭,体温太低铊成像同样没效果……”另一个住院医立马反唇相讥,同行都是冤家,更何况他们还要竞争在梁葆光可是下面转正的宝贵机会。
“都住口,吵得我脑仁都疼。”梁葆光像是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挥了下手,他可能是脑震荡的影响还没完全消失,耳朵里还是嗡嗡地响,“既然我在车祸之前就看到了某些症状,那么应该能想起来才对。”
看到梁葆光把手伸向口袋,李侑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由于力气没他大几乎被挣脱她整个人扑了过去仅仅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她知道他的口袋里装着什么,“你刚刚发作过心脏病差点死掉,绝对不能再服用毒扁豆碱了,马克思·佩索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不能为了救他就搭上你自己的。”
“你猜怎么的,这他么都是我的错,难道我不该尽一切努力弥补吗?”梁葆光忿忿地说道。
“你可以尽你最大的努力救治病人,但不是用这种方式。”李侑晶也有她的坚持。
梁葆光平息了一下情绪,好半天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做个血管造影,即便心脏停跳了也能看到损伤,如果损伤确实存在的话。”
走廊的尽头戴茜·佩索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苦笑,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情似得,忽然将手里两杯咖啡中的一杯递给了走廊上路过的护士,然后默默地推门离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毫无风险
正确诊断出病因之前,跑检查差不多是医生们唯一能做的事,然而所有的检查项目都让梁葆光失望了,不但冠脉造影一无所获,毒物检测结果呈阴性,其他杂七杂八的项目同样没能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基于现有的信息,基本可以排除马克思·佩索的病与告别单身Party有关联,但梁葆光倒情愿大舅哥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或者干脆就是被人投毒,那样的话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着手治疗了。
除了梁葆光所带领的西奈山医院诊断科众人,长老会医院诊断科负责人埃里克·罗斯也聚集了一批专家,同时在跟进马克思·佩索这个病例。可以说全纽约乃至整个东海岸最豪华的诊断团队都出动了,然而阵容再豪华不能解决问题也是白搭,他们现在别说去解决了,问题具体出在哪儿甚至都还没发现呢。
“久闻大名,Dr.Leon。”跟绝大多数医疗工作者一样,埃里克·罗斯也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而梁葆光的出现无疑再次巩固了他的信念,因为如果真有上帝的话,那他老人家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医学上的成就都是后天习得还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出了车祸还这么帅的男人,创造出来真的不是为了专门惹人生气吗?
“我对Dr.Rose也是久仰大名了,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实在有些遗憾。”梁葆光赶忙站起来跟对方握了一下手,医生们对前辈总是心怀尊敬,因为这个职业的能力往往跟资历成正比,埃里克·罗斯出道做诊断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屁孩,放在娱乐圈里属于直属大前辈了。
在长老会医院的医生面前,梁葆光将坏脾气收敛了起来,说话也不像平常那么刻薄。这次能顺利地把大舅哥马克思·佩索转进来,还立马安排上了低温病房,一方面是佩索家族和梁家的权势,另一方面也是长老会医院配合。
埃里克·罗斯不由暗自点头,心中生出一种英雄相惜的感觉,外界传闻梁葆光性格怪异脾气极差,尤其那张臭嘴经常得罪人,但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文质彬彬温柔敦厚的优秀年轻人。想到自己当年也是因为同时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出色外貌,以及超凡脱俗的高超医术而受人嫉妒,亲近之心更甚,“该是我遗憾才对,这次的病例结束之后我们可以再聚一下,交流交流诊断上的心得。”
梁葆光抬眼扫了一下休息室的外面,确认了没人才重新看向这位年长的同行,“帮我个忙可以吗,罗斯医生。”
“只要能帮得上的忙都很乐意效劳,而且不要叫我罗斯医生了,叫我Eric就行。”埃里克·罗斯可以预言,只要梁葆光能保持现在的上升势头,几年十几年后必然会在诊断领域一家独大,如果在传染病上多做点研究将会有一大堆荣誉头衔砸过去,甚至诺奖也不是不能期待,让他欠下人情是笔非常划算的投资。
“我知道自己曾经看到过马克思身上有奇怪的症状,那将是决定性的信息,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将那段记忆提取出来而已,这需要你的帮助,Eric。”在李侑晶的面前那样“乖巧”地表现了一番并不意味着他就放弃了,即便抛开未婚妻戴茜·佩索这层因素,马克思也是他非常要好的兄弟,他愿意冒平时不会去承担的风险。
埃里克·罗斯果断摇头拒绝,梁葆光凌晨吃毒扁豆碱“唤醒”记忆的方式着实吓到他了,只有真正的疯子才会那么玩,而他却还属于正常人范畴,“你现在需要去睡个安稳觉,而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毒扁豆碱一颗都不能再吃了。”
“我可没说要吃毒扁豆碱。”梁葆光也知道再吃毒扁豆碱不行,到时候马克思·佩索心脏的问题没找到,他的心脏先爆炸了,“深度脑部刺激,这是已经得到证明的办法,用电脉冲直接刺激下丘脑,可以唤醒记忆细节。”
“在已经残缺了的颅骨上钻个洞,接着打束光进去?”埃里克·罗斯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他本以为靠吃毒扁豆碱唤醒记忆就已经是最疯狂的做法了,结果梁葆光分分钟打了他的脸,“Emmm,听上去真是毫无生命危险……”
“时间就是生命,你跟我一样都是医生,应该很明白这一点的。”梁葆光就是为了给诊断争取时间,才会一直坚持不让长老会医院给马克思·佩索的心脏复律,用冷冻加体外循环的方式硬撑着他生命,如果不能及时回想起当时看到的症状,然后将病因准确地找到,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成了无用功。
埃里克·罗斯仍然摇头,“车祸造成的伤势影响了你的判断力,你现在需要的只有休息。”
“罗斯医生说的没错,你该好好睡一觉而不是继续给我们添乱。”李侑晶刚才站在门外的时候冷汗都被吓出来了,某人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压根就不算个事儿,可是真要给他开颅做电脉冲刺激的话,一个不好大脑就坏掉了。健康的人做这样的手术都很可能承受不了,何况他才刚经历过一场车祸,颞骨上碎了好长一道口子。
“现在不是讨论风险的时候,我……”梁葆光还待再争辩一番,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到是未婚妻戴茜·佩索打来的便接通了,接收了电话那头的信息后他也顾不上再提给大脑做电疗的事情,“有了新的发现,跟我一起去会议室。”
“新的发现?”李侑晶忍不住松了口气,现在不管什么都好,只要能阻止梁葆光做哪些疯狂的事情她都愿意。
梁葆光到达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戴茜·佩索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面前摆着个维他命的瓶子,“这是佣人在家整理哥哥的房间时发现的,虽然瓶子是维生素,但里面的药片却很不对劲。”
“有处方减肥药,有安非他命,还有一些抗抑郁药。”住院医从不放过任何能在梁葆光面前表现的机会,都还没提问他就已经开口抢答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要相信我
“减肥药可能导致二尖瓣损伤,从而造成心动过速。”在心脏方面李侑晶是非常具有发言权的,而且减肥药她也非常了解,女医生嘛,“我们需要给患者恢复体温,等心跳复律之后才能做CT进行确认。”
“不,我已经说过了,现在用电复律会对他的心脏与大脑造成损伤。”电复律虽然简单易操作,却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打开胸腔,手指插入肺静脉向下延伸,用最原始的方式检查二尖瓣。”
埃里克·罗斯眉头聚到了一起,他在诊断上的功力跟梁葆光不相上下,但外科方面的知识却很薄弱,听到这个方案后并不能第一时间做出他自己的判断,“你确定开胸检查比电复律更安全?”
“如果我们现在的猜测是错的,那么就很安全。”梁葆光面色平静地说道。
“Paul,你什么时候开始假设自己是错的了?”李侑晶这么多年的记忆中,梁葆光一直都是个自信到刚愎自用的家伙,然而每一次他都被证明是对的,于是一天比一天嚣张,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没有底气的模样,“不能因为病人的身份特殊你就……”
“如是果二尖瓣钙化,我们就可以着手给他治疗了,所以你现在是想要继续跟我扯皮,还是赶紧去准备一下开胸检查的手术?”梁葆光依然是那个独断专行的大独裁者,只要是在医院里别人就不能拒绝他所说的话,无论这个医院是西奈山还是长老会,都影响不到他的强大气场。
长老会医院的办事效率非常高,开胸检查的手术安排好后,一群人站在观察室的大玻璃前等着观看手术过程。梁葆光刚出过车祸身体还不是最好的状态,不适合进入手术室,万一失手弄翻了工具碰到了病人乐子就大了,于是安排了李侑晶进去做他的全权代表。
虽然只是小检查,阵仗却弄得非常大,长老会医院特意安排了心外第一把刀过来做主刀,而李侑晶则是一助。她在医生动手之前先要做一下基本的检查,翻开马克思·佩索的眼皮后挥手给梁葆光打了个手势,“不用做手术了,将病人送回重症监护室吧。”
“为什么?”?主刀医生刚洗完手换上衣服,还没走近手术台呢。
“黄疸。”李侑晶只是吐出了一个词而已。
马克思·佩索在一阵骚乱中又被推回了重症监护室,而参与诊断的医生们脸上比之前更加凝重了,因为他们确实又错了一次,药物性肝炎不会显现得这么快。梁葆光不得不再次将人叫到一起进行会诊,“肝脏衰竭说明病程还在发展期,即便他正处于低温状态,身体状况的恶化也没有停止。”
“肝脏和心脏的衰竭可由抗胰蛋白酶缺乏症引起,我们也许该往这个方向想。”气氛越来越沉闷的时候,长老会医院的一个医生建议道。
“那就做个肝脏活检好了,只要看到了有纤维化,我们就能够确诊。”另一个医生顺着前面那个医生的建议做出了补充。抗胰蛋白酶缺乏症顾名思义,是血中抗蛋白酶成分α1抗胰蛋白酶缺乏引起的一种先天性代谢病,通过常染色体遗传,临床常导致新生儿肝炎,婴幼儿和成人的肝硬化、肝癌和肺气肿等等。相比于Pi表形图,还是肝脏穿刺活组织检查来的快捷准确。
“那病程怎么控制,现在患者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行了……”埃里克·罗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在座的同僚们,当下最紧急的问题到底是什么,“除非将他的体温降到更低,否则不等你们得出结论他的心脏就彻底没用了。”
梁葆光点点头,“那就给他继续降温。”
“不,他现在的体温只有三十二点二摄氏度,如果再降低会有很大的危险,而且除了延误诊断没有任何意义。”李侑晶没给自己的上司留面子,直接站出来给出不同的意见,“我知道你跟病人的友谊,也知道你害怕他死,但这部应该影响你的判断。”
梁葆光摇摇手指,“不是体表降温而是体内降温,给他肺部充入冰浆。”
“滴答,滴答……”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梁葆光呆呆地坐在医院的候诊大厅里,看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地走过。他很少有机会从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的角度去观察医院的样子,而这次终于有了时间,感受却一点儿也不轻松,“这假期本该是让我们结婚的,没想到最后却还是要在医院里面呆着,真具有讽刺意味不是吗?”
戴茜·佩索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选定的男人身边,从天堂到地狱好像真的只要一秒,两天前她还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面对即将逝去哥哥的痛苦,“马克思回不来了,对吗?”
“我可是百分之一医生Paul·Leon,记得吗?就算这次要跟上帝扳手腕,我也会把马克思救回来的。”梁葆光既是安慰戴茜·佩索,也是在给他自己增强信心,如果连他自己都有了放弃的想法,那病人必然是死路一条。
“呵,你总是这样信心满满的样子。”戴茜·佩索回忆起了刚和这个男人相遇时的场景,,她绝对不是个看脸看钞票的肤浅女人,当时就是这股强烈的自信吸引了她,在她的印象中这家伙就没有遭受挫折的时候。
梁葆光耸了下肩膀,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因为我是个医生吧。”
医生这个职业最重要的就是技术,其次便轮到信心,如果连信心都没有再好的技术也发挥不出三成。梁葆光的赫赫名声就是靠着“胆子大”搏出来的,寻常医生求稳的“安全牌”在他看来就是胡扯,1就是1,0就是0,天差地远。
“Dr.Leon,肝脏穿刺活组织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梁葆光还没来得及跟戴茜·佩索多说几句话,长老会医院的医生就找了过来,他只好抓起未婚妻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哥哥,这一关我们能闯过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需要帮助
肝脏的穿刺活检结果出来,并没有见到肝细胞里充满大小不等的球形红色小体,PAS染色反应也呈现阴性,所以并不是抗胰蛋白酶缺乏症。不过检查也不是全无收获,长老会医院的医生发现了有局部浸润和轻微炎症,这同样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在我的告别单身Party上,病人擦了很多次鼻涕,因为他不断找服务生要纸巾,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梁葆光的记忆正在渐渐恢复,虽然最关键的那部分仍然想不起来,但一些其他的细节已经能记起个大概了。
"流鼻涕、心动过速再加上肝脏浸润,综合这些症状应该是乙肝。"精神绷了一整天的埃里克·罗斯终于松了一口气,乙肝二字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给病人上干扰素就能治好,比起其他可能性来好太多了,"我会安排人手去给病人上干扰素,家属那边也由我派人通知,你去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告别单身Party之前梁葆光在医院里加班跟进病例,后面虽然放了假却又光顾着和朋友们喝酒狂欢未曾休息,不算出车祸之后恍惚的那半个小时,他为了给大舅哥马克思·佩索诊断病因,已经超过六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罪,但梁葆光仍然不愿意休息,只要心头的不安感没有散去,他就不敢离开医院,"没关系的,已经几十个小时过了,再多几分钟不睡又不碍事儿,进行第一个疗程的时候我想过去看一下,至于我未婚妻那边就由你们的医生去通知吧。"
马克思·佩索的体温在肺部注入冰浆之后更低了,如果不是监护仪实时地记录着他的生命体征,看上去跟死人也差不多,皮色都是惨淡的灰白色了。干扰素也不是立马就能生效的,除了默默祈祷之外医生也只能等着药物发挥作用而已,梁葆光过来看着不过是为了给他自己找点儿安慰。
"等等,这是皮疹吗?"梁葆光发了下呆,回过神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马克思·佩索肋部暴露出来的皮肤上有点紫色的印子,开始他以为只是普通淤伤,出现在刚遭遇过车祸的人身上十分正常,但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片段,似乎之前就有见过这个痕迹。
告别单身Party上男人们总是玩得很High,梁葆光不仅叫了一堆时尚界、娱乐圈的美女过来助兴,还租了个奢华的酒店开泳池派对。恒温泳池的温水让大家完全忘却了纽约初冬的寒冷,肆意享受起了放纵的感觉,而他就是在泳池边上注意到大舅哥马克思·佩索身上有紫色皮疹的。
埃里克·罗斯近距离观察之后也迷茫了,"皮疹代表什么,干扰素过敏吗?"
"我两天前就见过这个皮疹了,干扰素可是刚打下去没多久。"梁葆光翻了个白眼,他可没听说过从什么时候起干扰素变成了逆因果律武器,因为今天会给他用干扰素,马克思·佩索身上提前两天就能出现症状?选玄幻了。
"大概是皮肌炎吧。"长老会医院诊断科的一个医生插嘴说道,很多疾病都会导致皮疹,没有头绪的情况想正常的医生也只能靠猜了。
"不可能的,皮肌炎还能导致心动过速?"梁葆光继续摇头。
"也许根本不是皮疹,而是内部化脓了。"众人都凑到近处仔细观察了,虽然可以肯定不是普通的淤青,但也未必就是梁葆光所说的皮疹。对于资历深技术强的老医生,大家还是比较信服的,但对于明明年纪差不多却比自己混得好的同龄人,人们就会习惯性地质疑一番了,天性如此。
绝大部分跟梁葆光年纪相差仿佛的医学博士,此时恐怕还只是刚刚离开校园开始规培的规培医生,本科或硕士阶段就离开校园的,顶多也就混个住院医当当,发展的道路还不怎么光明,让而同样三十多岁的他却已经是排名全美前三的西奈山医院里诊断科的主管了...大家都在等着他出错,然后将他拉下神坛。
"这个简单,当事实摆在眼前时,会比猜测更加有说服力的。"埃里克·罗斯从旁边的架子上摸了一个塑料包拆开,取出里面的0号穿刺针直接给马克思·佩索的腰上来了一下,"波动感不明显,样本也是清亮的,不是脓。"
"说明下面是囊泡状的,难道洛基山斑疹热?"梁葆光捏着下巴苦苦思考,他也无法确定准确的病因,只能尽量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情作为佐证,"上周我们两家人一起聚餐时,有佩索家族的亲戚带了狗过来,我记得他抱着玩了一个下午。"
埃里克·罗斯点点头,这样的事实已经足够作为尝试的依据了,"用强力霉素吧,到时候恢复病人体温,给他复律。"
"慢着,万一误诊的话给他复律就完蛋了,先做血培养好了。"梁葆光摇了摇头,毕竟是自己的大舅哥,跟治疗普通病人时心态肯定不一样。如果换个病人,梁葆光一定会选择恢复体温,因为对症治疗是最快的办法,就算出了差池也有时间再补救,但如果永远只是如果,这正是医生不能给亲人看病的原因。
理论上讲梁葆光并没有在长老会医院里行医的权利,没跟戴茜·佩索结婚之前他和马克思·佩索也没有任何亲属关系,顶多算是要好的朋友,但长老会医院的院方还是充分尊重了他的意见,没有直接给马克思·佩索恢复体温。
离开重症监护室的梁葆光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掏出手机,给一个许久没联系的人拨了个电话过去。如非必要他也不想再跟那个女人联系,但现在他急需对方的帮助,"Hey,Julia。"
"你需要我的帮助。"电话那头的女人轻笑着说道。
这句话一个名叫安东尼达斯的白胡子老头也说过,他曾多次挽救他的徒弟于危难之中,直到他的徒弟阿珍爱上了阿强...
第二百七十八章:回到过去
想要找回丢失记忆,其实有很多方法用,其中一条捷径是进入额前皮质。如何进入自己的大脑?不需要使用太过科幻的方法,更不用任何仙家手段,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就可以轻松做到。
催眠术可以让大脑进入二级θ波(西塔波)状态,提高注意力,拾起丢失的记忆。当然,这样的操作需要专业人士来进行,不然很可能对人的精神造成不确定的损伤,而梁葆光刚好就认识这样一个非常擅长催眠术的人。
Julia·Lecter(朱莉亚·莱克特)是纽约中城区一家私人精神疾病治疗中心的主治,曾经在梁葆光压力过大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两人在一起的那段"过往",大致就是《龙组兵王异界重生之笑傲花都》里的剧情,常常一场大战从黄昏战到黎明,再从日升干到日落。
梁葆光之所以不愿意再见到Julia,是因为那个女人实在太了解他的内心世界,论程度大概仅次于他老妈谢嗣音。如果不是为了尽快唤醒丢失的记忆,把马克思·佩索的病因找出来,他绝对不会再拨这个号码。
"Paul,别摆出这种不情不愿的表情来,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又怎么会保留着我的电话号码呢。"Julia的年纪比梁葆光还要大一些,她的身上有着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从容风韵,说的玄乎一点就是"堪破世情的淡然"。
梁葆光才不会承认,"留着你的号码,只是想要瘾头上来的时候能找到人给我开药而已。"
许多药物都需要专门医生开具处方,而心理医生们灰色收入中占比最大的一部分,大概就是为有钱的客户开药了。华尔街附近有得是富裕却抑郁的有钱人,他们很清楚自己痛苦的源泉,也知道光靠聊天赶不走心里的鬼,但依然坚持每个月都去心理医生那儿报道,为的无非就是拿药丸而已。
"这话可真让人伤心,亲爱的,自从你爱上别的女人后就不再向从前那样温柔了。"Julia像极了被负心汉始乱终弃的大龄弃妇,不过梁葆光早就摸清了她的戏精属性,根本不予理睬,没多久自己感觉没意思后就恢复正常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开始吧。"
为了尽可能地节省时间,之前在电话里梁葆光就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Julia说清楚了,想让她帮忙做到的事情也交代得非常明白,现在只要开始催眠就行,"我找了间空的会议室,就在那边做吧。"
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梁葆光愿意为马克思·佩索做得越多,说明他对戴茜·佩索的感情就越真,Julia身为一个女人最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肯为自己付出的男人。学心理学的人本就难交到朋友,学到她这个程度的更是天煞孤星,别人怕和她亲近,她也觉得别人太虚伪,以至于三十多岁了还是单身,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看着顺眼的,最后却还是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未婚夫。
到地方后Julia收束心神,拿出了最专业的态度来,"开始吧,放松..."
"集中精神,聆听自己的呼吸声,现在想着那辆夜班巴士,回忆它的气味,回想车上乘客的样貌。"伴随着Julia的声音,梁葆光成功地让自己回到了那个晚上,回到了那辆行驶中的夜行巴士里,他对Julia本就十分信任,所以进入状态得非常快,"我已经上车了,不过车子是空的。"
"别说话,集中注意力,你肯定留心到了一些细节。"根据梁葆光之前的表述,他肯定注意到了马克思·佩索身上某些不寻常的地方,只是受了撞击之后将最重要的部分忘记了而已,而她要做的就是帮助他回忆这部分,"你跟马克思··佩索是一起上车的,记得吗,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梁葆光的精神一阵恍惚,马克思·佩索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身旁的作为上,穿着他那件又贵又不好看的巴尔曼皮夹克,"Paul,不得不说戴茜的眼光比我强多了,将她交给你我是一百个放心。"
"马克思,我爱戴茜,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梁葆光在Party上喝的比马克思·佩索还要多,这时候也有点儿醉醺醺的了,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捋不直,但他脸上开心的表情一点都没打折,他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之主,建立自己的家庭了。
马克思·佩索拍了拍梁葆光的肩膀,整个人都靠了过去,"是的,我知道你爱戴茜,在她身边围着打转的家伙,十个里面九个半都是觊觎我们佩索家族权势和财富的混蛋,然而你和那群烦人的苍蝇不一样,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让你抢走可爱的小戴茜,她可是我们佩索家最珍贵的宝藏了。"
"马克思,你喝醉了。"梁葆光自己只是半醉,而他能看得出来马克思已经完全不行了,也就是夜行巴士上乘客比较少,不然其他人肯定要谴责他们两个醉鬼没有公德心,在公交车里大声喧哗了。
"我没醉,啊唒!"马克思争辩了两句之后忽然打了个喷嚏,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手帕来,擦了擦鼻子又随意地塞了回去,"这鬼天气真是烦人,圣诞节还没到就冻死个人。"
"我把车窗关了。"梁葆光注意到巴士上的车窗开了一条缝,冷风呼呼地往里头灌,便主动起身帮马克思·佩索将车窗关上。关好窗户转过身后,他看到大舅哥在身上胡乱摸来摸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你找什么,手机掉了?"
"不是...啊,找到了。"马克思终于在怀里的口袋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哐!"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手拿着手机一首拿着热狗的医生呆呆地看着会议室里的两个人,好半晌反应过来之后他说了声Sorry立马又退了出去,脸上露出了一个老少爷们都能懂的表情。
第二百七十九章:扭曲思维
医生这个职业说来话长,身在其中的人最大的感觉恐怕就是一个"累"字,其中以外科医生尤甚。上班时间开开小差乃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吃点零食补充能力也是理所应当,若是不懂得合理安排,病人没救多少自己的身体就先垮掉了。
梁葆光自己也经常在上班时间买点吃的东西,要么去熟人的病房要么去空置的小会议室里躲着,休息个十几分钟再回去工作。这些都是医生行业的潜规则了,只要不是跟上级领导有私人恩怨的,即便被看到了上头也不会多说什么,反而还会被叮嘱两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语。
搁在平时梁葆光会表示充分的理解,可能还会送上一个善意的笑容,但今天他却异常恼火,刚才只差一点就能回想起问题的关键所在了,偏偏被这个闯进来的医生强行打断了催眠的状态。
"没关系的,我们再做一次催眠好了。"Julia看得出梁葆光此时写在脸上的焦躁,只能极力安抚他的情绪,以免他忽然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刚才你已经回忆起马克思从口袋里掏出了东西,下面只要往这个方向上努力就行。"
梁葆光摇摇头,催眠忽然被打断让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现实和回忆中的世界混在一起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倒错感,干呕了两声才十分勉强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一时间恐怕静不下心来了,先吃点东西吧。"
这里进行着催眠的时候,戴茜·佩索正和李侑晶面对面地坐在医院的餐厅里,两人的面前各有一杯热饮,散发着浓郁的可可香味,不过她们显然都没有喝东西的心情。最后还是李侑晶率先打破了沉默,"你那样做那样说,对他很不公平。"
"是啊,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戴茜·佩索看着李侑晶的眼睛,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我跟他认识了记不清八年还是九年,反正已经很久了,至少算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之一吧,作为朋友我不想看到他因为自责而这样糟践自己。"李侑晶每天醒着的时间里,差不多有一半都跟梁葆光在一起,她们两个人太了解彼此了,"大家都知道那不是他的错,何苦要那么逼他。"
戴茜·佩索捏了捏下巴,感觉到这个动作跟某人实在太像之后,她又不着痕迹地将手放下,"也许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表子,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故意将责任都推到别人的头上去。"
"戴茜,他爱你,你爱他吗?"李侑晶忽然问道。
"要不怎么说冲动是魔鬼呢,即便明知道将来会后悔,可在某些特定的时间点上我们依然会做那些特定的决定,就算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觉得自己大概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戴茜·佩索很清楚,梁葆光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是个人都知道让一个喝醉的人酒驾穿过大半个曼哈顿有多蠢。
"戴茜,他爱你,你爱他吗?"李侑晶又问了第二遍。
"我当然爱他,我爱他超过爱马克思,超过爱爸爸妈妈,超过爱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可正因为爱他我才要推开他。"因为这件事情,戴茜·佩索不仅更加了解梁葆光,也更加了解她自己了,"可我本质上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任性刁蛮还不讲道理,跟我在一起他会开心,却不会幸福。"
李侑晶张了张嘴,觉得忽然有些跟不上戴茜·佩索的思维了,虽然一早就听说恋爱中的男男女女不可理喻,可万万没想到想法居然能扭曲成这样,"你不是他,又怎么能知道他的感受呢,再说将来的事情光靠臆想没有任何意义,得经历过之后才有发言权。"
"你也喜欢...不,你也爱他,可为什么甘心始终只做个朋友兼下属呢?"戴茜·佩索轻轻地笑出了声,放佛面前的李侑晶是个小姑娘,,而她才是个大姐姐一样,"只要他觉得开心,你怎么样都无所谓,而我跟你是一样的。"
"你这样的想法太病态了。"李侑晶听得直摇头,她感觉戴茜·佩索是受的打击太大导致脑子坏掉了,有必要去精神科做个检查。
"我们不都是病人嘛。"戴茜·佩索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桌上的杯子呷了一口,"听说他的误诊率还是零对吗?那这次的病例就别让他再参与了。"
"你都那么说了,他怎么可能放弃。"李侑晶嗤笑了一声,别的事情上梁葆光可能还会听别人的劝,可唯独在诊断上他执着得可怕,为了找到马克思·佩索的病因他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被人一两句话就说得放手。
梁葆光放心不下马克思·佩索,去餐厅就餐之前特意跑去重症监护室看看,结果走进旁边的观察室后隔着玻璃看到长老会医院的人在给马克思·佩索恢复体温,"是强霉素发挥作用了吗?"
"还不清楚,强霉素要八个小时才能体现效果呢。"一旁边观察边记录的住院医回答道。
"那你们干嘛要给他恢复体温?胡闹。"梁葆光急了,一旦恢复了体温就要进行复律,万一他们误诊的话复律对心脏和大脑造成的损伤将是不可逆的,甚至还会导致生命危险,"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是我。"戴茜·佩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咨询了罗斯医生,他说复温是最好的选择。"
"你信我的还是信他的,赶紧让他们停下来。"梁葆光有些气急败坏,在诊断上他还从来没有出过失误,如今却被最亲近的人不信任了。口干舌燥的他看到未婚妻手上拿着咖啡,一把拿过来喝了下去。
"Paul,你的头部在车祸中受了创伤,颞骨骨折肯定影响了你的思考和判断能力,你现在需要去休息,而不是留在医院里插手诊断。"戴茜·佩索说得很微微,但意思却表达得非常清楚。
梁葆光正待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一阵虚弱,"你..."
"咖啡里有地西泮,能帮助你好好休息一阵。"戴茜·佩索跟李侑晶商量了之后才放的安定,不然她一点医学知识都没有掌握不好量,也拿不到药。
被Julia扶着的梁葆光忽然抬起了胳膊,指着隔壁的重症监护室,"金刚,金刚..."
第二百八十章:拉丁学名
人如果七十多个小时不睡觉会如何,即便让一个毫无医学常识的人来回答,他或她也能给出简单且正确的答案:会死。
李侑晶具有专业的医学知识和丰富的诊断经验,如果让她来说的话,她会背出一长串临床经典病例分析结果,比如会记忆错乱,会内分泌紊乱,会产生幻觉,还会对现实的行为失去自制力...
梁葆光差不多也有七十个小时没睡过觉了,主观的意志力此时已经不足以让他继续克服身体上的客观反应,不仅气色出奇的差,接收信息和处理信息的能力也大为下降,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得出他的状态不正常。
继续进行高强度的脑力工作,不仅会对他自己的身体造成极大损害,同时也是对病人病情的不负责,所以几位参与到病例中的医生一致觉得,再由他来主导诊断工作是非常不合适的,只是担心他再受刺激才没明着说出来。
下药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但李侑晶和戴茜·佩索都非常了解某人的性格,不解决病例这个倔强的家伙是绝对不会合眼的。为了让他乖乖地去休息,不至于将身体弄垮,她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将梁葆光扶到旁边的病床上躺平,看他睡熟李侑晶才长舒一口气,"这家伙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要是我也有医师资格证书可以开具处方,一定多开点安定放在家里,嫌他闹腾就放点在他的饮料里。"要是早知道用药这么方便,戴茜·佩索哪里还用得着费那些功夫,直接找李侑晶合计一下就好了。
旁边的护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学医的人里面本就容易出奇葩,而本来奇葩的人去学医就更危险了,得亏这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姑娘没有进医学院,不然出来之后说不得又是个高功能反社会者。
"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做事了,不过没了他在旁边盯着,接下来的诊断全靠长老会医院诊断科同仁们的能力。"毕竟在梁葆光底下干了好几年副手,李侑晶还是更加信任自己的诊断科主管,只是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太差,除了将病人交给长老会医院别无他法。
"Dr.Lee!赶紧过来一下,病人的脑电图显示脑部活动下降了。"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但李侑晶还没来得及跟戴茜·佩索多聊上几句,重症监护室里的医生忽然传呼她了,听到病人病情恶化的消息她赶紧冲了过去。
病床旁边的埃里克·罗斯看着仪器沮丧地摇了摇头,他本想确认病人的身体对强霉素是否有反应,却没想到导致了病情的进一步恶化,"脑部的状况变差是新体征,心脏、肝脏衰竭,腰腹处出现皮疹,结合刚出现的脑部活动下降,应该是自体免疫性疾病,车而祸造成的外伤是诱因。"
"如果您确诊的话,我们现在就给他恢复体温上强的松。"长老会医院诊断科的医生们,习惯了唯埃里克·罗斯马首是瞻,只要他说是自体免疫性疾病,他们会会按照自体免疫性疾病来治疗。
梁葆光"去休息"之后,李侑晶就是西奈山医院这边级别最高的医生,而且还跟病人的家属有比较亲密的私人关系,所以她的意见非常重要。一众级别不低的医生齐刷刷看过来的时候,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否定了立刻就给病人进行治疗的方案,"如果不是自体免疫性疾病而是某种感染,使用激素会毁掉病人的免疫系统,风险太大了。"
"继续维持低温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我们能让时间停止,一切也不会好起来的。"埃里克·罗斯叹了一口气,他在做诊断的时候没有参杂任何的私人感情进去,因为病人马克思·佩索是梁葆光的大舅哥,不是他的,所以他的做法在病人的"关系者"们看来难免有些冷漠。
戴茜·佩索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重症监护室,半蹲半跪伏在马克思·佩索的病床上,十年前的一个下午,她搞恶作剧在他脸上涂鸦时也是这样的姿势。将哥哥冰凉的大手抓在手心轻轻摩挲,她的声音也似乎变得失去了温度,"Michelle,罗斯医生说得很对,就算时间停止了一切也不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给他复温吧。"
经历了车祸还遭受颞骨骨折的伤势,梁葆光当然也是个病人,既然是病人长老会医院也就理所当然地给他安排了一间病房住下。怀着深深的无力感,李侑晶走进了这间病房,找了张椅子坐下对着床上躺尸的男人发呆,因为感觉到自己离开了某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样子,她不得不对自己的职业规划产生了疑问。
"如果是他的话,会怎么处理呢?"李侑晶忍不住做起了无意义的假设,要是梁葆光还醒着,而且是满血满蓝的状态,会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不仅她一个人如此,其他西奈山医院诊断科的医生也都一样,梁葆光睡觉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干什么都不得劲,仿佛丢了主心骨一样茫然无措。
为了自己的发展,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应该换个环境,自己独立出去单独带领一个诊断小组,或者干脆离开西奈山去别的医院工作。李侑晶胡思乱想了一阵,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本子上写满了同一个单词:金刚石。
自学生时代起李侑晶就喜欢夹着一个本子一支笔到处跑,灵光乍现或者遇上重要的事情就会记录下来,做了医生之后她的本子换成了夹子,习惯却没有改变。梁葆光在安定生效之后一直念叨着"Amanta"也就是金刚石这个词,平常人们只会说"Diamond"钻石而非拉丁文学名Amanta金刚石,她觉得他那么说肯定是有深意的。
"拉丁文学名通常都是植物学之类的自然科学文献里在用,医学里有时也会...糟了!"李侑晶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终于明白了梁葆光最后那一刻给出的信息。
第二百八十一章:解药杀人
金刚烷胺(Amantadine)就是梁葆光想说却没能说完整的那个词,当李侑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大脑里忽然变得一片空白,因为她不知道待会儿该怎么去面对戴茜·佩索,该怎么跟她说明这件事情。
如果梁葆光的诊断正确,那么马克思·佩索此刻是保持冷冻还是复温就都没有意义了,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死。一旦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以现有的医疗技术条件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解决金刚烷胺中毒的。
不管心情怎么沉重,该去面对的时候就不能逃避,李侑晶推开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再次站到了埃里克·罗斯的面前。长老会医院的几个医生正紧张地进行着实时观察,希望能看到强的松起作用,若病人真的是自体免疫性疾病导致的心脏、肝脏衰竭,那他们也算小小地压了西奈山医院一头。
"Dr.Lee,刚给病人恢复体温做了电复律,强的松的效果一时半会儿的还看不出来,你们不用太心急了。"马克思·佩索的生命体征目前来说还算稳定,这给了埃里克·罗斯以强大的信心。
"Dr.Rose,让你的人收拾收拾下班回家吧,没有必要再加班了。"李侑晶叹了口气,虽然还没有准确的检查结果出来,但她知道梁葆光一定是对的,做化验和收尾工作用不到这么一大堆人,留下一个就可以,"金刚烷胺中毒,这是Paul的诊断。"
"天呐,我...我很抱歉。"埃里克·罗斯的这句话不是对李侑晶,而是对一直守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戴茜·佩索说的,虽然从医多而是多年来下过很多次死亡通知,但每一次说"节哀顺变"的时候他的心情都是同样的难受。
戴茜·佩索抬起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埃里克·罗,斯"金刚烷胺中毒,没法医治吗?"
"现在的话,确实没法医治了。"在英语中,埃里克·罗斯最痛恨的句式就是"notableto",每一次说出口都会令他深感痛苦。而引用王小波的名言,人的一切愤怒,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病床上的梁葆光睡着了,又再次回到了那开往深渊的夜行辆巴士上。身边坐着的就是不修边幅的大舅哥马克思·佩索,他甚至能闻到这个醉醺醺的家伙身上传来阵阵难闻的气味,那是酒精混合着烟草以及女人香水的奇怪味道。
"我帮你把车窗关上。"想要伸手去触摸一下身边的人,可无论梁葆光怎么努力都做不到,只是按照记忆中的经历站起了身,伸长了胳膊将前面那排的车窗关上,等回过身来就看到马克思·佩索掏出了一个黄色的药瓶,倒出了两个白色的药片,以他的眼力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治疗流行性病毒感冒的烟酸金刚烷胺片。
"别吃!"不管这边怎么着急怎么大叫,都影响不到马克思·佩索的动作,他用刚才在路边便利店买的纯净水一口将药丸送了下去。当巴士追尾前面的垃圾车时,梁葆光的思维异常清晰,他已经跟这位开朗洒脱的大舅哥永别的。
马克思·佩索身上的皮疹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在游泳池边上玩的时候他还调侃过,问大舅哥是不是乱玩染上病了。感冒了就吃药,这些金刚烷胺是前一天家庭医生给开的,原本吃下这些药没有任何问题,但这场车祸让感冒药变成了催命符。
车祸让马克思·佩索肾脏受损,身体的自我解毒功能大大下降,原本计量之内的金刚烷胺根本代谢不掉,于是导致了后面心动过速、肝脏衰竭等一系列恶果。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如果迟几秒钟再想到吃药,金刚烷胺并不会进入他的身体,而他出院了之后顶多也就是比别人肾功能差一点罢了。
可惜现实不是科幻电影,梁葆光也不是《源代码》里的杰克·吉伦哈尔,无论多少次经历车祸的全过程,他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一个人在病房里醒过来后他丝毫没有想要动弹的意思,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即便不去看时间也知道一切都太迟了,地西泮的药效他是非常清楚的。
为了见到马克思·佩索的最后一面,梁葆光还是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重症监护室,不仅戴茜·佩索在病床边坐着,他的未来岳父未来岳母也都在场,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眼神目送一身病号服的他走近。
"金刚烷胺已经跟蛋白质结合了,是吗?"梁葆光明知道希望已经是等于零,而不是接近零了,却依然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如果昨天刚接到马克思·佩索就给他上透析机,不间断地用机器透析,中毒的影响可以被降到最小,然而金刚烷胺会和人体内的蛋白质结合,而透析机拿蛋白质无可奈何。
"是的,我们无能为力了。"埃里克·罗斯低着头,化验的结果几个小时之前就出来了,确实是金刚烷胺中毒无误,虽然被他们所有人质疑思考能力受了车祸的影响,但梁葆光的诊断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他们一直在做无用功。
"心脏和肝脏移植手术呢,还来得及吗?"时间倒退几个小时,如果在他"休息"之前就能确诊,然后给马克思·佩索进行器官移植,他的寿命虽然会很短,顶多再活了四五年而且还起不来床,但至少要比现在这样直接死了的好。
佩索家族有钱有势财富惊人,器官来源和医院委员会的同意书都不是问题,但一切都太晚了,现在即便做了器官移植他也没得救了,"不光是心脏。肝脏、肾脏,多器官功能衰竭让移植也失去了可行性,请节哀。"
梁葆光当然知道戴茜·佩索是为了他好,不想让他因为过度劳累而猝死,才给他的饮料里放了安定,但他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气,一把将旁边急救推车上的医用器材全都扫落地面,"Fack!Fack!"
第二百八十二章:是个故事
梁葆光不是第一次在医院里砸东西了,李侑晶为代表的西奈山医院诊断科医生们早已经习惯了他面对失误时的坏脾气,只要让他发泄完很快就会风平浪静。然而只是愣了个神的功夫,就看到某人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一点都没给她们反应的时间。
“他在抽搐,快过来帮忙。”李侑晶永远都是反应最快的那个,因为她的注意力就从来没从他的身上移开过。
“dr.leon的耳朵在流血!”将梁葆光视为人生偶像的住院医是第二个冲上去的,手忙脚乱地扶住他的头之后,忽然发现手掌上沾的都是血,立马失声惊叫了起来,“不是外伤,是颅内出血。”
梁葆光陷入了昏迷状态,因为车祸的伤势没有恢复,又接连受到了重大打击,复合型局部痉挛加重了颅骨的颞骨骨折,最终引发了脑出血。马克思佩索的情况更坏,由于身体无法代谢金刚烷胺造成的结构损伤,他的心脏永远地停止了跳动……
都是医疗系统里的人,梁葆光出事之后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许多医生都公开表示了惋惜之情,称天妒英才世事难料。和他接触过还见识了他诊断方面惊人天赋的埃里克罗斯感触最深,“脑出血很麻烦,就算苏醒过来大脑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害,医学界最亮的一颗新星变成了流星,可惜。”
也许是悲伤得过了头,在医院陪护的两天里戴茜佩索脸上表情非常平静,似乎用针去扎她的手指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样子。越是平静的表现就越是吓人,连老佩索两口子都不敢上去安慰她,生恐再让她受了刺激。
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错误决定,就让她失去了两个她最爱的,也是最爱她的男人,戴茜佩索在自己二十三年人生里第一次明白了“怀疑人生”这个词的含义。无可慰藉,无从排遣,连去教堂里祷告都做不到,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变得一场麻木。
梁葆光醒来的时候戴茜佩索已经离开了,佩索夫妇说她是去哥伦比亚大学进修哲学去了,两人的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刚开始他是非常气愤的,明明保持着零失误的诊断记录,却仅仅因为出了场车祸就失去信任了,若只是长老会医院的医生们怀疑他的能力也没什么,可连未婚妻都不信任就让梁葆光很难接受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梁葆光神奇地恢复如初,不仅没有发生认知障碍等常见问题,思考能力和智力商数反而比以前更强,要不是视野里没出现奇怪的ui界面,他几乎以为自己身上藏着系统金手指。可这些不但没有让他觉得开心,反而更令他沮丧,作为一个从不相信生命中存在偶然的人,偶然却偏偏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oppa,那后来怎么样了?”krystal趴在梁葆光的身边,双手托腮听他讲那过去的故事。虽然对未婚夫曾经跟另一个女人订过婚的事情非常不爽,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听下去,这个故事实在太吸引人。
梁葆光未婚夫不自觉地挠挠头,后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概是那件事情过去的两个月之后吧,michelle收到了高丽大学病院的邀请离开了西奈山,而我养好了病回到医院又做了一段时间的诊断科主管。”
“不对吧,照oppa的说法你应该一直都呆在纽约才对,怎么会出现在首尔的?”职场上最不受欢迎的是什么?是改变,如果不是出现了重大变故很少有人会选择离开的,她觉得这家伙隐瞒了些东西。
“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没意思就辞职离开了呗,再后来就是去首尔散心,遇见了你还跟你来了个假戏真做。”梁葆光耸耸肩,他还真的就是在纽约呆腻了,“一颗干涸枯萎的心脏,被春雨滋润后开出花朵,这可是电影里的经典桥段。”
krystal非常懂得拿捏分寸,没有追问诸如“你是不是还爱着她”或者“咱们结婚的时候要不要叫她来”之类的蠢话,而是非常调皮地翻身压到了他的身上,“切,一听就是编出来专门骗小女孩的故事,我才不信。”
“呀,你摸摸我的头上,这可是当时颅骨骨折留下的。”梁葆光抓着krystal的小肉手碰了碰先前骨折的地方,向她证明自己当时是真的出了车祸,他颞骨上的缝隙可不小,“我总不会为了骗小姑娘就往自己头上来一下吧。”
“那可说不准了……我看也有可能是你跟年长的努纳偷情,被人家老公抓到了给打成这样子的。”krystal鼓了鼓腮帮子,她怀疑梁葆光所谓的去首尔散心其实想找李侑晶“再续前缘”,知不过她没有说出来罢了,“听妈妈说你最喜欢年上的女人了。”
“呀,她都跟你聊些什么鬼。”梁葆光确实和很多年纪比他大的女人有过美好的回忆,julia、李侑晶等人统统比他年长,尤其戴茜佩索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他找了很多知心大姐姐“疗伤”,而谢嗣音和梁德健逼着他赶紧结婚跟他那段时间的表现有很大的关系,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有你能不能别在摸了,再摸我头都秃了。”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是外人摸不得的,让摸是最为亲昵的表现,krystal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手癖,只是单纯地喜欢体验这种别人想摸摸不到,她却能够随便摸的快感,“我就喜欢摸头(书友客串),要你管。”
“你喜欢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吧……”krystal喜欢外表很黄内心更黄芒果还能理解,毕竟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香甜的汁水,可喜欢摸头是什么情况?这个词莫名给他一种“欺行霸市、鱼肉乡里”的霸道感觉。
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梁葆光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水生的病虽然还没理出头绪,但看他现在的状态问题似乎并不是非常严重,只是回到了纽约,和那些过去的老朋友们免不了要碰面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有些误会
巡房、坐诊、手术、复检……大型综合医院里每天都有一堆活儿等着人干,所以晚睡早起是绝大部分医生的必备技能。凌晨五点四十分,闹钟都还没有响的时候梁葆光就睁开了眼睛,心里头有事的时候他都会如此,定个闹钟只是为了保险而已。
为了赶紧去卫生间里把存了一夜的水放掉,梁葆光想要掰开krystal缠在他身上的手臂和腿,但多番尝试之后居然没能成功。动用蛮力当然也是可以的,但他不想吵了未婚妻的好梦,根据南韩网红头目jessica的著名理论,睡眠对女人而言是最好的护肤品。
这边挣扎了才没几下,拿他当抱枕的krystal自己就醒了,迷迷糊糊的她一巴掌拍在了梁葆光的脸上,“爪子别乱动,老实点。”
“哈?”肉乎乎的小手打人特别疼,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梁葆光立刻清醒了不少,不过他依然搞不懂自己怎么好好的就被打了,“你这起床气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一大清早就打人呢。”
krystal的脑袋往梁葆光怀里拱了拱,还把身上的毯子卷得更紧了些。纽约的纬度比首尔的还要低一些,但温带大陆性气候对比温带季风性气候,初冬的气温反而更低,“一天到晚就知道弄我,凌晨一点才睡的,还想做早操啊。”
“神他么要跟你做早操,快点让我起来。”梁葆光翻了个白眼,她想搞他还没时间搞呢。
“你肯定是想骗我,好在我空门大开的时候……呀,冷死了。”krystal嘟嘟囔囔的时候忽然觉得腰上一凉,梁葆光居然把冰凉的手机贴在她的肉上,激得她一个哆嗦立马放开了手,“你想开战是吧!”
“我不是想开展,只是想去嘘嘘而已,再不放水可就要尿在床上了。”梁葆光解开了身上的“禁锢”之后一骨碌翻身起床,小跑着冲进了卫生间。清晨起床的第一次泄洪比那什么还要舒爽,清凉的空气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动作神态跟《大话西游月光宝盒》里面的喊老婆看上帝的二当家一模一样。
被冰凉的手机屏幕贴在肉上,感觉比脸上挨一巴掌更让人难受,krystal哪里还能睡得下去,梁葆光放完水回来的时候气呼呼地瞪着他,“哼,难怪三十多岁了还找不到老婆,再这样下去你会失去本宝宝的。”
“呵,你可真是好大一个宝宝。”krystal卷着毯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白白胖胖的蚕宝宝,梁葆光依稀记得几个月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还不是这个画风,瘦得手伸出来跟鸡爪子似得,“我忽然发现你脖子以下全是腿。”
“住口。”梁葆光的毒舌她早领教过了,这时候绝对不会有好话的。
“官方主页上体重一栏写着一百斤不到,每条腿我感受了一下大概四十来斤的样子,肯定脖子一下都是腿了。”某人一整晚都被krystal的腿夹着,想动都动不了,逮着机会肯定要吐槽几句的。
krystal的素来以身材健美著称,但上下半身的比例却很成问题,一米六五的她腿长还不如比她了矮一截的jessica,常被同行在背地里说成是“郑中分”。旁人说说就算了,反正她也懒得理会,可梁葆光也调侃她的腿长就不行了,“是谁成天说喜欢微胖类型的,还是说你只对某些微胖的老女人感兴趣。”
“不是,你对‘微胖’的微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梁葆光疯狂挠头,krystal就差指名道姓地说他喜欢李智贤了,他确实喜欢人家,但她之前也说过了,喜欢只是一种非常肤浅的感觉罢了,摆一百个李智贤在面前他也是抱起krystal就跑。
一个枕头飞了过来,梁葆光稳稳接住后随手扔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日常之所以是日常,主要就体现在一个“日”,不,体现在一个“常”字上,这些都是平日里时常要经历的事情,“你睡回笼觉吧,我去医院了。”
无论到得多早长老会医院里都是一派繁忙景象,没办法,这里的地段实在太好了,大半个曼哈顿岛的人都将这里当成就医的首选。梁葆光感觉像是回到了一年前,那时候他还在西奈山医院上班呢,而首尔开诊所的半年说实话有点消磨了他的意志。
经常会有一些某乎某博某头条上的流量号,不负责任地宣传希望国的医疗资源多丰富,天下第一的梅奥诊所里都见不到病人云云。相比之下国内的随便一个三甲医院都要排队挂号,天文数字的医疗建设资金都被……其实这些鬼话也就骗骗小白了,让他们来长老会医院亲身感受一下就知道,不是医疗资源太过丰富,而是穷人根本不敢进这些大医院的门,随随便便就能让一个中产之家破产。
“eric,你们的检查有收获吗?”梁葆光要不是为了让张伯伦沃特森早点好起来,现在恐怕还在温柔乡里躺着,所以一见面就问检查结果,连寒暄也顾不上。
埃里克罗斯是因为需要值班去病房巡查,所以来得比平常早一些,见梁葆光进门立马启动胶囊咖啡机给他冲泡了一杯浓咖啡,“检查没有什么收获,查来查去结果都指向结核病菌感染,老实说若不是你坚持,我们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
梁葆光已经证明过一次了,全天下的医生都错了他也是不会错的,所以埃里克罗斯等人才会如此重视他的意见,不然早按肺结核给张伯伦沃特森治疗了。梁葆光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并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既然出现了不符合的症状,我们就不能当它不存在,不然诊断毫无意义不是吗?”
“先别说这些了,我有点急事需要出去一趟,待会儿坐门诊你去帮我顶一会儿。”即便当上了诊断科的主管资格还老得一塌糊涂,可埃里克罗斯一周还是有四个小时的坐诊任务,原本已经订好了时间的,可刚才儿子的学校那边打电话过来说那小子闯祸了,正好梁葆光在他就熟练地将胸牌摘下递了过去,“别砸了我的招牌。”
第二百八十四章:理直气壮
每周四个小时的门诊,这跟梁葆光在西奈山医院做诊断科主管时的标准是一样的,虽然已经非常宽松了,但很多高级别的医生还是觉得与其去跟病人聊天,还不如呆在科室里写点东西来得有意义。
梁葆光从前也经常找手下的同事“代班”,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被别人拉到门诊顶替的一天,不过想到埃里克罗斯对他颇为照顾,还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埃里克你有急事就去忙吧,小小的门诊我还是应付得过来。”
埃里克罗斯当然放心,论诊断方面的实力他觉得梁葆光跟他不相上下,论名气大小他就不如这个年轻人远矣了,谁叫人家隔三差五就到大明星小模特的公寓里跟人家进行一对一的检查诊断呢。
穿上白大褂,别上埃里克罗斯的胸牌,梁葆光的气场瞬间从八米变成了八米八二,多出来的这八十二厘米气场,主要因为用的是人家的名义去坐诊,就算瞎鸡脖搞最后被投诉的也不会是他。
“发烧,腹泻,流鼻涕……相信你来之前已经在google上查过了,没错,就是病毒性流感。”推开门诊办公室的门,梁葆光随手翻看护士给他的病例资料,放眼望去都是些怕死的有钱的,明明在家吃点感冒药就能解决的问题,却偏偏要来挂专家号。
跟梁葆光自己的梁氏诊所一样,希望国的大型医院都是预约制度,病人需要提前打电话或者在网上进行预约才能见到医生。如果想找专家问诊,那么就需要在医院里有熟人帮忙介绍了,职业掮客进行介绍的中介费相当不便宜,比国内的炒作专家号的黄牛党要黑得多,不少富裕家庭的家庭医生,缺钱了就会兼职做这个。
在办公室里等待的女人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别,随即撩了一下头发盯着梁葆光,“护士十分中间就让我进来等了,你不觉得应该为自己的迟到做个解释吗?在华尔街一秒钟的延迟都可能导致数百万上千万美元的损失。”
梁葆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居然还是个金融女,虽然长得挺好看的气质也很干练,不过一开口就咄咄逼人实在让人生不出好感,“首先,这里不是华尔街而是长老会医院哥伦比亚医疗中心,其次,对我有任何不满可以去投诉,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诊断科主任医师埃里克罗斯是也。”
开车被堵在68号街路口的埃里克罗斯没来由一阵焦躁,多年以来他的第六感从没出过错,跟“纽约市民的好邻居”蜘蛛侠彼得帕克的蜘蛛感应一样好用,所以很确定又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儿子的事情是个问题,于是非常没有风度地在车上骂开了,“这狗东西跟他妈简直一个德行,留在跟前嫌他烦,放出去又尽惹祸,怎么就没继承我的智慧与帅气呢?”
啊,啊,啊!站在校长办公室里的易卜生罗斯连打三个喷嚏,五十多岁的女校长双手插腰站在他的面前怒目圆瞪,“别来这套,还想像上次那样靠装病蒙混过去?门都没有,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你父亲。”
“我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您今天会见到他的莫里斯女士。”拿手机偷拍女生裙底被发现的高中男孩十分沮丧,他时常怀疑自己的脑子有问题,可能不是他爹的种,不然怎么会没有继承他爹的智慧和和帅气。
上午跟朋友打赌之后易卜生罗斯“勇敢”地拍了班花的抄底照片,并成功地赢得了两百美元的赌资,兴奋之下他随手就把早上的大冒险经历分享到了instagram上,还附上了班花白花花的底裤照片,这种行为本身就够蠢的了,而他用的居然还是他自己的帐号,简直比预告犯还要嚣张。
梁葆光并不关心罗斯父子的事情,他此刻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以前在西奈山医院的时候顶多也就是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但今天他却体验了一把理直气壮的感觉。不爽,就去投诉我好了,这样的底气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一般来说你得姓……
“我没有发烧也没有流鼻涕,更没有腹泻……”女人忽然皱着眉头说道,横的怕愣的,梁葆光表现出无赖的样子她反而不闹了,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病上,不过她却发现梁葆光手上的病历跟她本人对不上。
梁葆光翻到第一页,仔细地看了下病历的抬头,“你不是门兴赛拉图姆?”
“当然不是,你看我像德国裔吗?我是辛西娅帕特洛,你找找看……”这女人伸长了脖子,试图去看梁葆光手上的那一摞病历。
“小姐,我想是护士将你领错房间了,我这就叫她过来,如果不安顺序进行我还得在系统里重新调整,很浪费时间的。”梁葆光这才反应过来,搞了半天这个华尔街金融女根本就不是他的病人。
“叫护士来,然后让我再等半小时甚至更久吗,我可是很忙的。”辛西娅帕特洛拒绝离开。
“别让我难做好吗?医院也有规章制度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忙就让其他人牺牲他们的时间。”梁葆光对广大直男癌患者表示强烈谴责,这些有点姿色就一身臭毛病的女人,全是他们给惯出来的。
“我得了癌症,这里。”辛西娅帕洛特看着梁葆光,指了指自己的胸部左侧,十分认真地说道。
梁葆光后面的话全都憋了回去,人家都说得癌症了他还要怎样,就算是安慰性质的也该给点特权才对,“去小床上躺平,鞋子不用脱了。”
现代女性的乳腺癌的患病率非常高,白种人女性的发病率在1%左右,也就是说平均每七八个女人里头就有一位乳腺癌患者。辛西娅帕特洛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情绪,十分安静地躺到了床上,“你检查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常规检查
每个人去医院都会经历十分相似的过程:医生会让人躺在小床上,然后用手指按压身上的各个部位并不断询问“这里疼不疼”。虽说梁葆光已经习惯了让病人去做核磁共振或者拍ct,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不懂原始的方法了,有时候他甚至能靠肉眼做诊断。
“那个,我很爱我老婆的……”梁葆光用洗手液仔细地给手消毒,转过身来却发现辛西娅帕特洛已经把衬衣的扣子全都解开了,里面居然还是空荡荡的,连个罩子都没有。这个女人的确很有料,但他并不觉得本钱足就一定要展示出来,比如他自己就低调得很,金刚伏魔杵总是贴身藏好。
对于梁葆光的眼神,辛西娅帕特洛不以为意,“我的衬衫很紧,不解开怕待会儿你摸不出肿块。”
“算了,随你吧。”医者父母心,杏林天使情,只要把眼前的华尔街金融女想象成自己的女儿……梁葆光的罪恶感就更重了,不过嘴上说着不合适,他的身体却老实得很,面不改色地伸出了白净的右手,然后轻轻一握。
“你不是要检查肿块么?”辛西娅帕特洛的表情有些微妙,调侃居多,并不着恼。
梁葆光一惊,他这是习惯成自然了,赶紧向病人道歉,“我这个人只要一紧张,就喜欢在手里抓点什么,实在不好意思啊。”
“真看不出来你是个会紧张的人。”梁葆光那张扬自我的模样,一看就是在太平洋里经历过狂风巨浪的,怎么也不像是会因为女人解几颗纽扣就手足无措的nerd。但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辛西娅帕特洛还是决定主动跟他随便聊会儿天,“话说回来,你应该是哈佛毕业的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梁葆光不解地看了过去。
“你这么年轻又是亚裔,能在长老会医院里当上主任医师肯定有一份完美的履历。”说希望国不看学历只看能力的,大概都是些连省城也没去过的人,完全活在自己的想象的世界里,事实上希望国的学历歧视比天朝要严重得多。
希望国有一种罪恶的传统叫兄弟会,每所名校都有一个甚至多个自发形成的学生秘密结社,其中最有名气的大概就数耶鲁大学的优罗嘉俱乐部(theeulogainclub)了。家庭背景不深、学历学识不行的,跟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同龄人根本就混不到一个圈子里去,凤凰男?不存在的。
波士顿和费城素有“东岸双城”之称,代表着北美大陆的古典主义阵地,而哈佛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大学也一直都是兄弟学校,所以佩雷尔曼学院跟哈佛的医学院的交流很多,学生们也建立了自己的组织。全美排名最靠前的几家大医院里,哈佛医学院跟佩雷尔曼学院的学生们势力最强,有机会都是他们先上,“我确实是哈佛出身,而念m.d之前是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的。”
“我也是哈佛毕业的,不过是商学院。”辛西娅帕特洛笑着说道。
“哦。”梁葆光简直无力吐槽,绕这么大个圈就是为了秀一下自己的学历而已,他也是服气的,上一个这么秀的人已经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了。
“既然也都的医学院,那你认识paulleon吗?他在你们院里应该很有名吧。”辛西娅帕特洛还在念书的时候,梁葆光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经常会有学姐提到他的名字,“我听说过很多次他的事情,不过一直没见过他。”
梁葆光心想真人就站在你面前都认不出来,居然还敢摆出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不过转念一想,欧美人看亚洲人的时候总是觉得都一样,就跟亚洲人欧美面孔也脸盲,他就释然了,“我跟dr.leon很熟,非常非常熟。”
“是嘛,他可是个传奇。”辛西娅帕特洛露出向往的神色。
“噢,怎么个传奇法?”从别人口中多听一些吹捧自己的话,绝对有益身心健康,梁葆光一点都不反对辛西娅帕特洛多夸几句,同时他也很好奇这个混华尔街的女人怎么会对医学产生了兴趣。
“他跟奥尔森姐妹在一起过,还睡过一打超模,一打演员,一打……”只要是女人就逃不出爱八卦的怪圈,辛西娅帕特洛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爱收集一些花边新闻,而某人以前在纽约可是一等一的弄潮儿。
“打住,我还以为你要说他在医学上取得的成就,怎么都是些绯闻。”梁葆光听得眼角直跳,要是没听到具体内容光听到量词,还以为他是买扎啤喝呢,一打一打的,“据我所知他是个很专情的男人。”
“噗,别搞笑了,光我们商学院被他搞大肚子的学姐就有三个。”辛西娅帕特洛言之凿凿地说道。
梁葆光手上不自觉地一用力,要是给他找到造谣生事的家伙,非把他或者她的嘴巴撕烂了不可。想他梁某人明明是个正经正直正义的读书人,在学弟学妹的眼里居然却是那种形象,肯定是有人嫉妒他长得帅。
“ouch!你弄疼我了,摸了这么老半天你到底找到肿瘤了没有?”辛西娅帕特洛朝某个手不老实的医生瞪了过去。
“没有啊,哪儿有肿块?”梁葆光已经把这女人的大肉包子捏成了八百个形状,可依然没找到她说的肿块在哪里,“你确定自己摸到肿块了?”
“当然,明明就在我左边胸的下面。”辛西娅抬起手自己摸了摸,没摸到就换成了右手,“咦,原来是在右边的吗?”
梁葆光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他现在很怀疑这女人是埃里克罗斯请来的演员,专门整蛊他的,“大姐,肿块长在你自己身上,居然连左边还是右边都记不得?”
“别废话了,你快摸摸看是不是癌症。”辛西娅帕特洛一脸不耐烦。
换手之后梁葆光终于找到了那个肿块,“没事儿,是个良性的肿瘤,你实在不放心的话下周再来检查就行。”
“我不信。”这个女人摇摇头。
“哈?”梁葆光感觉他久不在纽约行医,有点跟不上这里的节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