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临刑相劝
第六章临刑相劝容谦心中微震阿汉一向是他们之中最懒最迟钝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一个若非受的伤害太过严重断不至于如此。“阿汉我也在受伤害现在正被凌迟到刚才已经被割了一百二十多刀今天我的右手就会被割得只剩下白骨架子。但这并不足以影响我的心境。阿汉别忘了我们是然这个时代众人之上的一切的痛楚伤害都只是一场游戏或一次测试没有必要把这种事太过看重。”
“但这痛苦是真实的我们的感觉是真实的怎么可能把这一切当成没有生的梦幻?”
“阿汉我们一出生就被现代科学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拥有广大的田园广阔的星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饥饿寒冷痛苦悲伤这样真的幸福吗?我们的测试看起来只是为了考试通过而做的模拟但因此我们和千万年前的普通人类生活在一起看到他们的悲苦挣扎才真正感受到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多么可贵。看这些古人的生活与他们一起经历悲欢离和真心投入真心去爱真心去关怀。我们的确承受了饥寒承受了伤害甚至被迫感受种种痛苦但是这样的痛楚从另一方面来说让我们理解人身的脆弱感受到历代科学家为了人类的展人类的进化所做的贡献有多么伟大看到了古人们黑暗的社会制度才会深刻体会到我们所处的时代我们的生活有多么了不起多么幸福这不也是一种获得吗?”
一阵沉默之后伴着一声低低呻吟:“小容你说话真象我们的思想品德老师”略带痛楚的笑声之后是深长的叹息“但是小容我伤心的不是身体受到的伤害的确对于我们这些从不知痛苦为何物的人来说尝试痛楚理解人类对痛苦的承受力对我们自己有好处。但是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付出这么多却得不到一丝信任为什么我们牺牲这么多却得不到一点尊重为什么伤害我们的从来都是口口声声说爱我们的人。”
“阿汉……”
“前前后后我见过那么多模拟对象我救过他们保护他们尽一切力量成全他们为了他们我曾流血流汗我曾付出一切得到的回报却永远是伤害。小容我累了我真的累了第一次被背叛我说这只是模拟第二次被伤害我说这本来就是我选的课题第三次面对人性的黑暗我说不要在乎那只是一具可以随时替换的皮囊不论被怎样对待都无妨。可是小容我受不了了一次又一次几乎无休无止我不知道人的心究竟可以狠毒无情到什么地步小容我真的受不了。”
“阿汉……”
“小容你也一次次付出真正的关心真正的爱又一次次被辜负被伤害被欺凌被出卖为什么你可以这样若无其事这样说这样笑保持着这种心态继续模拟你甚至可以继续爱那些伤害你的人。而我做不到我也不相信有人可以在被如此凌虐之后做为受害者依然深爱加害者。”
容谦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问“阿汉告诉我当你爱护他们关心他们照料他们为了保护他们而付出而牺牲时是希望他们能报答你吗?”
一阵沉默之后是平淡的一个字:“不。”
“当你知道别人因你做的一切而感到幸福快乐时你会幸福快乐吗?”
阿汉的回答是长久的沉默。
容谦微微一笑只当他默认“那么又有什么不好呢。你做这一切本就不是为了回报你帮助他们爱护他们为他们牺牲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自己因为这一切让你快乐高兴这就足够了。”容谦不知不觉微微勾起唇角自真心的地笑了笑“爱一个人保护一个人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付出十块钱非得拿回两斤肉否则就是吃亏了。”
“小容就是因为你抱着这种想法所以可以平淡地面对这么多次的背叛和伤害对吗?”
容谦轻轻地笑想起他曾经的快乐和幸福:“阿汉你被如此对待是你的错吗?你有做过不该做的事你有对不起他们吗?你有伤害过他们吗?”
“没有。”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呢。我们帮过我们所在意的人我们为之付出我们感受到快乐和幸福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们错了他们最终将自作自受他们将会失去我们。甚至于连他们自己都不会明白他们失去的将有多么珍贵。我们有什么损失呢?我们借他们的手体验了永远不会有的种种感受我们得到过很多快乐即使将来决裂当时的快乐我们曾真实拥有过。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使我们确认他们是不值得我们爱护不值得我们为之牺牲的人我们的心得回自由我们将会有机会去寻找真正值得爱护值得付出的人为什么还要悲伤懊恼呢?阿汉我们问心无愧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有什么值得如此在意如此痛苦如此放不下。”
容谦在意识深处用意念和友人对话然而现实中的肉身也受到影响微微笑起来目光明朗坚定神色安然自若那样的坦荡让人不敢与之对视那样自然散的光辉让人有眩目的感觉。
意念深处阿汉深深叹息:“小容你的胸怀真的可以容纳天下。”
“阿汉我只是想尽量让自己高兴。”
叹息声带着释然:“小容谢谢你。”
“阿汉……”
“我会尽力忍耐忘记心灵的痛苦或许就能象你这样忽略掉身体的痛苦吧而且敏欣说我的情况特殊教授应该不会坐视轻尘已经帮我去和教授谈了希望可以在不当掉不影响规则的情况下改变我的状况。”
容谦微微一笑满是欢喜自真心地说:“阿汉祝你好运。”
一声尖厉的惨叫忽然响起响得容谦全身一震心灵通讯立刻切断两眼犹自嗡嗡响不停若不是被缚着他就会伸手猛拍耳朵天啊耳朵不会被震聋了吧。
燕凛高高坐在观刑台临时摆起的御座上俯视着那人鲜血淋漓的身体。眼看着一刀一刀割下去一片片血肉落下来。心头一片茫然找不到一丝一毫复仇的快乐只余深深的惘然。
直到这一刻亲眼目睹一切才真正意识到他下的是血腥的杀令。直到这一刻亲眼看着那人的血肉纷飞才真正明白那个人就要死了。
他就要死了那个漠视他许多年的人将会在他面前死去。
他就要死了那个压在他头上许多年的人将从此在人世间消失。
他就要死了血肉横飞肢离骨散再没有呼吸再不能动作再也无法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看着他再也无法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就要死了。
可是为什么我不快乐。
伸手按在胸口这里为什么似坠上千斤大石为什么连最简单的呼吸都成了最艰涩的事。
他努力咬住牙关努力睁大眼睛努力维持着镇定看着这一场缓慢的杀戮。
有什么人受刑可以这样从容平淡为什么他的眼中无痛无恨无仇无怨为什么那一刀刀下去一片片血肉横飞观者尚且惊心动魄他却只是平静地承受安然地微笑。
他轻轻说了什么那行刑手颤抖如风中落叶。
他为什么微微闭上眼脸上神色渐渐柔和唇角徐徐溢出微笑仿佛忆起什么美好的往事又仿佛听到了一些什么让他欣慰的消息。
分明是佛陀拈花安然笑哪里是刑场正被慢慢宰割屠戮的人。
其他观刑者都有同样的感觉。在容谦于意识中和阿汉说话交流并为阿汉最终想通而十分欣慰的时候别的人全被容谦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给看得双眼直甚至有些心惊胆战啊老天啊这还是人吗?
而离容谦最近的行刑手受影响最深最后终于无法克服内心深处不断涌出来的恐惧崩溃般弃下他的刑刀大声尖叫起来:“他不是人这人不是人啊。”一边说一边踉踉跄跄往后退。
仿佛他叫出来的是所有观刑者的心声那么多高官那么多管事竟没有一个回过神来呵斥他。
容谦被他的尖叫声惊觉过来皱起眉头心中那叫一个郁闷老兄这是诽谤这是人身攻击这是侮辱啊。
燕凛皱了眉头从御座上站起身来一身明黄衣着长身而起在一堆坐着的人当中无比显眼。
在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跟着站起之前尖叫声忽然响成一片。十几支利箭如惊雷疾电一般对着刚刚站起的燕凛射了过来。
第七章 法场惊变
第七章法场惊变史靖园厉叱一声:“护驾。”拔剑舞出一轮寒光护在燕凛身前一众御林军如飞拥上把燕凛牢牢护在中间。
燕凛眼中寒光一闪不理拼命想把他压低躲避箭雨的史靖园强行站起在人群中往外望去不觉心间凛然。
无数明盔亮甲的军士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菜市口执刑之所四通八达四面宽阔至使无险可守每一条大街每一处小巷都涌出如潮人流。
百姓们尖叫奔走逃避不迭。有人被乱箭射倒有人跌倒于地被生生踏死哀号呼喝呼母觅子之声不绝于耳。
原本只是看戏一般来观赏一个人逐步走向死亡而今被死亡威胁的却变成了他们自己。
护着燕凛的军士们都是皇帝亲军曾由容谦亲自训练过素质极佳人数虽少却还保持着完美阵型刀出鞘箭上弦只是人人脸色都有些苍白。
这一次随驾没有人想到会有叛乱生卫队起的防护作用远不如摆设作用每个人穿的是华丽的衣服而非坚硬的盔甲弓箭带的都不多更别提盾牌长枪之类武器了。
其他用来监控管制百姓的官兵只是负责日常治安的摆设欺压百姓有点用真刀真枪打仗之际早已吓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而这四周都是呼喝着涌过来的处心积虑的叛军。人人披盔带甲刀冷枪寒.杀气腾腾如潮水般奔袭而来.
“昏君暴虐杀害忠良。”
“弟兄们杀昏王保忠良另立新君大家都是新朝的功臣。”
“拿下昏君者赏银万两封千户候。”
呼喊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在大队人马之后驻马长声呼喝:“尔等御林军有弃暗投明者皆重赏千金若要自误为昏君死战身家性命皆不能保。”
隔着重重人影看去那高踞马上的身影赫然是左将军淳于化。
燕凛眼中一寒恨色狠色最终只化做一声带点不甘带点怨愤却又有更多怅然的叹息:“原来是他。”
史靖园在旁厉声呼喝鼓舞士气:“休得听叛贼胡言乱语保着皇上突围出去。”
燕凛冷冷一哂:“突围就凭这里几百个人突围得出去吗?那可是左军精锐。”
史靖园料不到这个时候自家主子还和自己唱反调当时就脸色煞白又气又急:“皇上。”
燕凛微微一笑摇摇头:“想不到我今日竟要死在这里了。”
“皇上。”史靖园这一声大叫不知是怒极而喝还是伤极而泣。
“看来此人是早有反心了昨晚遇上我他手头上人手不足事先没有准备所以才出语试探现我们暗带了不少侍卫他就放弃动手的念头。后来他建议我出宫观刑就是为了让我离开防卫森严的皇宫宫中有御林军守护四面有宫墙可凭宫内还有多条密道就算有大军在手我若依宫而守进可以等其他诸军来援退可以从密道逃走号召天下勤王但如今身在闹市中心身边卫士不过数百离皇宫距离遥远一路必布满左军人马根本无逃脱之路其他负责皇城的军队虎豹营素来只在城外无召不能入城右军虽效忠于我们但事起仓促只怕不及整军备战中军不过是近日被我们拉拢的至今未曾完全归心未必肯出手相救最大可能便是整军观望看谁占了上风就倒向谁罢了。我才刚刚亲政根基未稳人心未附四方握兵之将领虽曾先后表示效忠但这样的忠心只怕并不可峙只要我一入淳于化的掌中就生死由之到时淳于化按剑朝中另立燕氏新君又有容谦这个托孤之臣为号召朝中有谁胆敢违逆君臣名份即定四方诸候各地的骄兵强将又有哪一个会为朕出头。”在史靖园的面前燕凛难得得自称为朕淡淡把自己刚刚想通的前因后果徐徐说来。
没有人能想到到了这种危急时刻燕凛尚能冷静分析史靖园气急败坏自家主子这个时候的过份镇定根本就是不合时宜。可惜他连怒都来不及左军就已冲至眼前和御林军杀作一团史靖园连气急犯上骂主的功夫都没有了。
眼看着御林军苦苦守护但保护的圈子却在慢慢缩小。
四周喊杀不绝每一刻都有人倒地身死鲜血染红了长街空中箭飞如雨燕凛却还是固执得挺腰站起不肯缩身躲避史靖园不得不领着几个亲卫军士人盾一般护在他身前。
“皇上淳于化是不可能借这个机会扶立新君成为新朝权臣的。天下人岂能容他如此为所欲为几位太傅都是名儒贤士在仕林间极有威望封将军段大人他们也都不会……”
“幸好我为了拉拢各地将领各方诸候把几位老师和封将军他们全派出去了否则今朝事变他们也许只能陪我死在这里几位老师虽是名儒贤士治国或有长才作战却实非其所长封将军和段大人他们一直护佑在我身边虽然和各方将领都有交情在军中颇有威望武功也很高强但毕竟多年不曾带兵了凭一夫之力又如何在万军之中求胜呢?更何况淳于化敢于如此只怕身后还有别的人支持。诸皇叔王兄哪一个年纪不比我大哪一个不是太祖血脉哪一个不直着眼睛盼着机会到如今……”燕凛想起容谦掌政十余年压得其他诸王不能有任何动作而他才一政变成功就引来如此大祸心头一痛竟不知是悲是愤是伤是愧。
相比于心中的痛楚眼前的危局燕凛反倒看得比史靖园淡。眼看着左军就要冲到面前来了燕凛脸色居然也只是略有些白声音都不颤抖一下只是语气中略有些悲怆:“靖园我是天子不能受小人之辱惟有一死罢了你是史家世子世代勋贵在军中朝中都极有威望若有可能淳于化不会愿意杀你的你降了吧。”
史靖园气得本已惨白的脸都紫了若不是在乱军之中他几乎就要忘了君臣本份揪住燕凛的脖子痛骂:“你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一起读书我们一起习武我们一起研究对付容谦我们一起构想我们未来的国家你现在要扔下我一个人去死吗?”
燕凛的神色第一次变得凄凉起来是啊我们一起构建我们的国家。多少个夜晚在心中构思着怎样治国怎样护民怎样让百姓安乐怎样让燕国曾有的辉煌再次重筑。多少回细细在UU小说草拟自己早就想好的政令多少回一起和老师们讨论施政纲领。拼了命推倒容谦拼了命换来这个可以让少年壮志得展的天地可是那刚刚可以独力飞翔的羽翼还不及展开就已注定要被折断了。那些少年的雄心美好的向往到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燕凛的眼神终于悲怆了起来:“我死倒也罢了只是有一件憾事我……”他的语气忽得一窒凝眸望向那刑台上的容谦。
史靖园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见几个叛军正扑向刑台要把容谦解下来。
史靖园冷笑一声张弓搭箭:“皇上就算我们一起殉国于此淳于化也休想借托孤之臣的名义另立新君凭他左将军的身份根本没有这个资格没有这个名份。”
他把弦拉到最满正要放手一只手却已在一旁牢牢拉住了弓弦那力气用那么大竟至于手指被弓弦勒出血来。
史靖园震惊道:“皇上。”
嘶杀声已近至身畔血已溅上衣襟寒光已自衣角掠过连近身的几名军士也已经有人倒下。燕凛知道他的生命已经短暂得只能以刹那来计算了。
可他还是一手死死拉住史靖园的弓弦双眼怔怔望着正被解开的容谦眼中神色说不出是悲是喜是痛是伤。杀身之祸已在眼前他的心思却仿佛仍陷在遥远的地方。
史靖园顿足大喝:“皇上!”
燕凛终于回神伸手把弓箭抢了过来:“如果要杀他也该朕亲自动手。”
说着弓开满月箭若冷电直指那已被解开正被扶下刑台的容谦。
那个人压在他头上十多年那张脸深刻在他心中永生永世都不会忘那样的眼神令他心心恨恨明知犯下大错也要一意孤行至有今日之祸。
他要死了他要死在我的手上了。可是为什么手指象僵木了一样再也无力松开。
身旁寒光闪动多少人已扑至身前多少刀已劈至身前。
自小护卫不离的军士们一一倒地只剩史靖园一人横剑相守。血溅到脸上**辣的耳旁是史靖园拼命压抑的闷哼。
靖园也快撑不住了再也没有时间了再若迟疑连自绝的机会都会失去。
他微微一笑尽管笑容有些象哭泣然后松开手指利箭带着死亡的咆哮向着那个人的心脏袭了过去。
他睁大眼死死盯着前方忽视四面八方砍来的长刀凭史靖园之力已阻拦不住不理那漫空射来的厉箭已无人有时间为他遮挡这一刻他想要看清楚看清楚那个人被他的箭射穿心脏。
容谦你的心到底是怎么样的?
容谦你可知道我曾经非常尊敬非常喜欢你?
容谦你有心吗?
第八章 惊天奇行
第八章惊天奇行第一支箭射到时被绑在刑台罩上渔网的容谦挺了挺身懒洋洋的眼睛中有一抹精光闪过。
喊杀声起无数兵士从四周涌了出来。刑台上的官兵早就抱头逃窜去了行刑手更是连滚带爬地跑走谁也顾不上他这个死刑犯了。
容谦一阵郁闷虽说现在的情况很痛不过只要撑过去他很快就可以解脱了老天拜托你不要来这种变故行吗人家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漫天都是乱箭在飞怎么就没有一支箭飞过来把我扎死了事呢。
容谦的满心的不痛快一个人在渔网里生闷气愤愤然看着四周大混乱。
他看着无数百姓跌倒于地被践踏哀号他看到无数无辜的鲜血流淌于地惨呼声响作一片。
不知不觉眉心微微皱起来轻轻叹口气喜欢看人被杀的劣根性固然不好但喜欢伤人的残虐性似乎更加不好啊。
“杀昏君救相爷……”
若干口号此起彼伏仿佛弑主杀君是替天行道一般。
容谦很郁闷地挑挑眉他看起来那么象可以被轻易控制摆在明处给野心家当傀儡的废物吗?
他的目光四下扫射看到那呼喝着手下去打仗去拼生死自己却坐着高头大马躲在战阵之后的淳于化。哼要不是欺御林军没有带多少远攻的弓箭估计这位左将军连面也未必有胆子露呢。
容谦叹口气眯起眼唉驻京的将军个个吃香喝辣从来不上战场胆色气量胸襟眼光实在是堪虑啊。那个小屁孩若能逃过这一劫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整顿京城防务磨练真正的大将之材。
不过他的目光遥遥定在被一众御林军团团护住的燕凛身上想要逃过这一劫可能性不大吧。
容谦深深叹息虽然这小子又别扭又胡闹又不分轻重不过也没太大失德人也不算太糊涂死了是不是可惜了。
御林军在激烈的撕杀中一一倒下用生命筑起来的人墙正被无情地撕裂。
容谦忽然觉得嘴唇有些干眼睛无法错开地盯着前方。
守护的力量是那样薄弱却还依旧固执站立在人群之中的少年脸色有些惨白却依旧挺直了腰不肯后退半步。
利箭好几次射到他的身上都被史靖园险险挡下只是死难者溅起的鲜血也已染红他的黄袍刀光剑影汹汹逼至叫人没有半点喘息之机。
容谦没有觉自己的眉头锁在一起再也不曾展开容谦没有注意自己情不自禁在网中挣了几挣。
也许是他挣扎的力量不知不觉渐渐加大有一个声音在他脑中紧急响了起来:“小容你在干什么?”
容谦倏然醒觉过来:“敏欣!”
“小容别告诉我你想那个……”
容谦只是沉默目不转睛地望着观刑台周围的战局连有人跑上刑台想要来解开他都没有注意。
“小容你可别冲动别忘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模似通过之后你的总积分就足够可以让论文过关了千万别在最后一刻出事啊。”
容谦闷声不语你在小楼享受高科技的幸福生活当然可以说得这样轻松我这边看到的却是修罗世界啊。
张敏欣浑不知容谦正在腹诽她犹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劝说“小容别忘了你要真动手了就不止被当这么简单了。在这个时代使用强大的精神力是要受重罚的。你又不是圣人为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值得。”
容谦凝视观刑台有人对着他张弓搭箭是啊不值得啊为了这个别扭的小屁孩真是不值得这种家伙就该狠狠揍一顿屁股但是……
他已被人从刑台上解下来正在手忙脚乱解他的渔网而观刑台上那个到死都不知轻重的家伙一把抢过了弓箭他身边的护卫已死伤怠尽鲜热的血溅到他有些苍白有些悲凉的脸上。史靖园已负伤满身犹半步不退守在他身旁他却没有再多看一眼只是对着自己张开了弓。
容谦都想哭了为什么这孩子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胡闹。
七八道刀光同时向他砍去数道箭影如电一般射向他。而他眼也不眨一下只是松手箭出。
那一刻他的眼睛依然凝视着这里少年的眼里有悲凉有沉痛有哀伤有无奈还有更多深沉得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容谦知道他要死了这个孩子要死了。
在旁人眼中他是少年帝王他阴沉他冷酷在他看来他始终只是一个孩子最多别扭一些而已。
那个孩子要死了。
很多年前垂死的帝王将一个稚龄的孩子交托给他。
纵然只是一场模拟但他确实跪在那君王面前诚心诚意说“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他曾亲手抱过那粉团一般的孩子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他曾亲手握住他小小的手一笔一划落于纸端他曾亲手扶着他小小的胳膊慢慢张开一张强弓。
他曾经笑着看这孩子拿着刚写的文章在眼前夸耀举着刚刚到手的猎物满脸骄傲地冲到近前。
为着让他成材慢慢远离他为了让他成长静静冷落他。看着他的失落他的哀伤看着那天真的脸因为受伤而布满寂寥他也偷偷地心痛。
看着他一点点成长看着他偷偷学习看着他礼贤下士接纳人才看着他慢慢理解朝堂政务慢慢有了帝王气象。于是他自己在人前板着脸相对在人后偷偷地窃笑。
想在最后送他一份礼物想在最后为他除去亲政的最大障碍想在最后给他一个建立威信让百官敬畏的机会他献上了他自己。
然而他费了那么多苦心到如今都成泡影他的孩子他的皇帝他一手教导一手抚养的人就要死了。
他要死了死在他的眼前。
在最后一刻他对他射出了一箭。
他手中出的箭射到他的胸膛心口的肌肤已被刺破转瞬间就会将他对穿。他马上就可以解脱就可以回到他的小楼交出他的论文拿着高高的分数完成这场测试等待他的是无限光明的幸福生活。
在这最后的一瞬他只需要闭上眼等待那穿心的一箭就可以了可为什么他的眼就是无法从那个不听话的孩子身上移开。
那个孩子要死去了。叛军的刀已经斩到他身上那高高在上的君王那年少而不幸的孩子将会在转瞬间被分成几块。
是什么乎世人理解的力量在弹指间爆耳旁是张敏欣惊极的叫声:“不要!”
但是容谦已经听不见也无心听了。
那是他带大的孩子他有无数的缺点他非常惹他生气他一点也不完美但他是他带大的孩子他是他的孩子。
他可以骂他可以恼他可以咒他可以想要揍他的屁股但绝不容人当着他的面欺负他。
什么人胆敢在他的面前杀害他一手抚养教导的孩子。
燕凛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容谦哪怕钢刀已经砍到身上也不肯错开眼眸就算死他也要记住他最后的容颜直到来生到了幽冥地府他对他的怨恨仇愤也不会消解几世几劫轮转往复他也不允许自己忘掉这个人。
然而就在他的眼前容谦不见了。凭空出现的风暴让漫天风沙迷了他的眼再也看不到一丝景象他惊惶地抬手揉眼难道连这生命最后的一刻都就此错过了吗?
愤怒的喝声响在耳边:“混蛋。”
他愕然抬眼睛在一瞬间瞪到最大。
漫天风尘中本来砍到他身上的几把刀全都生生折断数截断刃被握在一只手上随着那只手慢慢收紧化做碎片飘落于风中。
握刀的人满身鲜血遍体麟伤整只右臂自肘以下已经被剐得只剩下森然白骨和零星血肉望之犹如地狱恶鬼。
就算是天塌下来地陷进去九天神魔十方鬼怪全部出现在面前也不至于让燕凛如此震怖惊恐。
他迷茫得想我一定是死了所以才会见到这样诡异的幻象可是为什么人死之后知觉竟可一如生前。
诡异的风暴以容谦为中心迅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所有攻向燕凛的士兵都被惨叫着卷向远方。以史靖园为的几个仅剩的护卫也在风暴中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只有与容谦并肩立在风暴中心的燕凛满眼迷茫恍恍惚惚无知无觉却连衣角也没被掀起一下。
冷眼看着在莫名风暴中挣扎前进却又睁眼如盲的一干叛军容谦冷冷一笑振袖而起。
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片刻凡拦在他前方的无论是人是物都被震得砰然飞起遥遥落下不要说反击之力就连怎么回事都根本弄不清。
在他强大精神力所掀起的风暴下几千军马也不过是待宰的绵羊。
淳于化根本还没弄明白生了什么刚刚还坐在马上耀武扬威指手划脚期待着未来权倾朝野下一刻却已被人揪着衣领提到半空中在他扎手扎脚的挣扎中直接砰然扔下来他愕然抬头才惊觉自己扑倒在燕凛面前。
他用力想要跳起来拔刀却惊惶地现再没有一寸肌肉听从自己的指挥了他震惊地听到骨头出一寸寸碎裂的声音刹那之间无以伦比的痛苦将他淹没他想要放声惨叫却连一点声息都无法从咽喉中出来。
容谦情急爆出不应该属于这个人世的力量虽然救下了燕凛自己却满肚子不高心不痛快郁闷得直想要一头撞死。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啊居然要为那个小混蛋牺牲这么大。
容谦气得要死又不忍心把他苦心养大的混蛋孩子怎么样只得两眼红得向一众叛军冲杀过去。把淳于化拎到手里时一肚子火气自然而然就泄到这个罪魁祸身上了。要不是这个家伙闹出这么一场变乱我用得着受这份罪吗?在这种心理下他强大的力量转瞬间把淳于化的每一根骨头都挤碎了。
容谦还觉得满肚子火气未息可惜面对那些东倒西歪的叛军实在一点战斗意志都提不起来。实力对比太悬殊了就象一个人一脚踩死一堆蚂蚁怎么样也不能和人家万马军中苦战而取上将级的成就感相比啊。
容谦郁闷万分唉原来太过强大也是一种错误。
他勉力按捺着胸中的怒火落到燕凛身边置已经石化的皇帝和满脸恍惚的史靖园于不顾朗声大喝:“淳于化叛逆弑主苍天降罚汝等还不醒悟吗?”
随着他呼喝之声风暴止息苦苦挣扎的叛军趴下的趴下倒地的倒地一屁股坐下的更有无数剩下一些强悍的虽还能站在原地也个个面无人色。
本来举兵弑君他们的士气不可能高昂得起来又见主帅被擒更加人心离散再加上刚才的异变实在诡异忽如其来的风暴中谁也没看清淳于化是如何被擒的。但这种不属于人世所有的诡异力量说是苍天震怒降罚倒是最可接受的理由了。
容谦目光向诸人一扫厉喝一声:“王永兴!”
叛军中一个为的将领全身一颤自然而然跪地应是。
“你好威风啊当年跟着我和秦国打仗时出生入死颇有功劳我念你忠义调你入京如今你打起自己的皇上来倒是更加勇不可当。”
王永兴全身颤抖汗落如雨百战沙场而不畏的将军已是面白如纸:“相爷我我淳于化说皇上残横暴虐不可为一国之主我受……相爷厚恩如今相爷受难理当……”
“什么受难皇上早已洞悉淳于化做乱之意所以才与我谋划以此苦肉计引他露出真面目只是想不到从逆之人中竟也有你真是令人失望。”
王永兴满头大汗呐呐难言。
容谦再不理他又喝一声:“方文杰。”
另一名将领双膝一屈拜了下去。
“当日我与韩国连战十八场我把你从尸体堆里救出来为的就是让你今日弑主谋君吗?”
方文杰脸色青结结巴巴道:“相爷我是武将实不知政事纷争只知听令行事罢了又知相爷受非刑激于义愤……”
容谦懒得听他解释冷冷再喝:“赵传合!”
他就这样几声断喝之间把左军上层的将领震得心胆皆惧闲闲几句话却是如数家珍道出每一个人的底细来。
忽如其来的天威已夺人心魄淳于化被擒亦使诸人士气消融容谦淡淡几句话更是牢牢控制住每个人的心志。
直至此时他才平淡地说:“念在你们也是不明真相之下附逆皇上仁厚必不追究如今恶已擒你们还不请罪吗?”
此时众人早已没有丝毫反抗之心纷纷放下兵刃拜倒于地。
眼见惊世大祸被容谦淡淡几句话消弥于无形史靖园只知愕然瞪着容谦完全不知所措。
而燕凛则根本化身为木石直到此时也依然没有醒过来。他的脑子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整个身体虽然未被束缚却也不能动一指一声。
容谦见稳住了局面便低下头望着燕凛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身体硬凑到燕凛眼前拥有恐怖力量足以毁灭一切的手慢慢拍拍燕凛的肩他弯下腰对着燕凛露出一个绝对狰狞的笑容不怀好意地说:“现在皇上该轮到我们谈一谈了。”
第九章 应变捷才
第九章应变捷才燕凛全身微微一震终于醒了过来。
在一片混乱中处于暴风风眼处的燕凛是唯一不被波及的所以他看到的最多听到的最多。
别人还在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中歇力挣扎双眼迷乱什么也看不清时燕凛已亲眼见到那人如九幽魔神降世一般带着一身恐怖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度来到身旁轻而易举捏碎钢刀。
在他转瞬消失又转瞬出现之后隔得老远的淳于化已经变成一摊烂泥软倒在他的脚下。
所有的人还惊惶得以为这漫天狂风是苍天震怒之际燕凛的头脑还不能思考心里却凭着本能很自然地断定所有异变的源头必是容谦。
只是这一切他的眼睛看见了脑却无法接收。
天地间的风暴止息容谦闲闲说出几句话足以颠覆大燕国的政治风暴也就消弥于无形了。
这一切他的耳朵听见了心却无法思量。
他只是僵木得站着仿佛无知无觉直至容谦的手拍在他的肩头。
他全身一颤抬起头来却在堪堪看到容谦的那一刻转过了脸。然后他再没有看容谦一眼。
他目光向前把容谦视做无物地上前一步擦着容谦的身子走向前。
容谦先是愕然再是气绝这个混蛋我为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连功课都当掉了你居然敢给我甩脸色你竟敢无视我。他伸出白骨森森的右手咬牙切齿地打算很温柔地拍拍小混蛋的后脑勺。却在看清燕凛前进的方向时微微咦了一声。
燕凛踏着血泊迈过尸体走过弃置遍地的兵刃在己方仅存的几个人惊而又惊已不堪再惊眼看就要闭目晕倒的目光中他走到了拜伏于地的叛军中间。
他低头望着几个为的将领声音平稳:“朕早知淳于化有叛意只是朕刚刚亲政手无证据不便惩处他又不能任由他继续手握重兵安居京城只得与容相施苦肉计以此诱他露出真面目尔等不明真相又多是心忧国事为容相不平朕岂会加罪。王永兴你接替淳于化为左军之护卫京师其他诸将各升一级望你们同心协力莫负朕望。”
直到燕凛的声音响起王永兴等几名将领才震惊抬头才不敢置信却又不能相信地看到皇帝就这么孤身一人坦坦荡荡站在刚才还拿着刀握着剑要杀他的人当中。
随后的一席话更是叫人心神震荡他们几个将领还不及有所反应其他伏地请罪的叛军士兵已是齐齐叩连声三呼万岁。
他们只是普通士兵将领们会思考皇帝说的话真的算话吗?将领们会怀疑什么苦肉计需要把国家辅的手剐成白骨来试探一个三品武将吗?而他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疑虑他们只是上位者手中的刀被握着刺向什么人不是他们的选择却必须在失败时承担责任。
纵然容谦说了皇上必然不纠但是叛国弑君之罪就算放下武器也放不下心。
如果燕凛站在容谦身边站在护卫者身后说这一番话来表达他们也一样会惊疑畏惧。但燕凛就这样一个人孤身来到他们之间他的行动已经让他的话有了最大的保证令人无法不相信。这一席话让所有叛军有一种逃出生天的狂喜。
这一刻如果那满身鲜血白骨触目却威势凛然的容谦在他们眼中是神秘莫测不可违逆的魔神那眼前这坦然而立神情温和的燕凛就是慈悲无限救度众生的菩萨了。
燕凛微笑着凝视众将安然道:“朕的京城朕的皇宫朕的生死便交给你们了。”
诸将皆是一震终于诚心诚意拜了下去。无论这件事背后有多么诡异的真情只凭这淡然的一句话这位君主已值得他们誓死效命了。
在后方容谦得意扬扬用还保留着血肉的那只手托着腮正嘶牙咧嘴地笑。
不错不错他教大的孩子就是不简单啊。不但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甚至能立刻看出此时此刻不宜追究重处只应安抚收揽。
他刚刚亲政所有的臣下都在偷偷审视他以期通过他的作为来决定自己的立场。燕凛因为对容谦过于意气用事而给了野心家可乘之机险些身死。
大变虽被容谦所定但靠的是那没有人知道因何而来的风暴以及容谦多年理政的积威。这些请罪的兵将人人心中忐忑惊惶此时只要有一点变故或被有心人加以一丝刺激就会再次引纷乱。
燕凛适时的一番表示不但把他自己的危机完全化解还轻易收服几名从此忠心不二的将领。
刚才的局势完全因容谦而变君王的存在感微乎其微燕凛若不歇力振作有所表示在臣子面前他君王的威信一旦与容谦的意志相逆势将荡然无存。
而现在他只轻易向前走了几步路说了几句话就把逆势扭转。燕国年少的君王在亲政之后第一次在他的臣子面前展现他身为一个君主的胸襟气度。
容谦一边得意又一边奇怪。
虽说这死小孩子表现足以打个高分不过正常人碰上这么恐怖的事不是应该震惊应该大叫应该惊慌失措应该精神崩溃的吗?看看那个史靖园也算是个人杰了还不是吓得目瞪口呆连自家主子往叛军堆里走都忘了阻拦。为什么他居然可以象没事人一样呢?
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威慑力。
容谦低头看看自己右手的森森白骨全身的淋漓鲜血很郁闷地皱眉这个形象应该很可怕的啊。
再说了这小子明明很知道轻重人家刚刚拿刀要宰他他一转脸还能给人升官为什么对我就是不肯高抬贵手呢?
全身又开始疼痛起来容谦悄悄吸着冷气在肚子里骂娘。
大地忽得轰然震动不知多少马蹄声脚步声汇做洪流一前一后激涌而来。
还不见军队只听声势已叫人心胆皆寒。
燕凛脸色微微一寒还不及说什么做什么王永兴脸色一变一手抄住刚才弃下的武器在燕凛身旁一跃而起。
“保护皇上。”随着王永兴一声令下刚刚还叫着嚷着要杀燕凛的一众左军将士一起执兵刃跳起来把燕凛团团护住看在知情人眼中这种情形可真是诡异啊。
而刚刚从前街和后街分路赶到的右军和中军将士也无不面露愕然之色在听到左军行刺皇帝之后他们两支队伍一支离得较远赶来的度快不起来也就省心省力懒得赶死赶活了另一支慢吞吞整兵慢吞吞赶到料着等来到时大局已定也就不必卷入风波中稳立不败之地了。
可为什么眼前看到的一切这么古怪啊为什么明明要杀皇帝的人倒一个个摆出为了皇上甘愿拼死力战的姿态来。
两员主将坐在马上愣容谦站在后头叹气唉为什么所有的惊险故事都一样警察也好官兵也罢永远都是在大局即定之后才赶到呢?
燕凛却没有容谦的好性情他冷冷一笑:“二位将军好悠闲啊。”
二将方才凛然惊悟滚鞍下马三呼拜倒。
燕凛悠悠道:“很好淳于化引兵做乱朕性命危在倾刻你们两军护卫京师守护朕躬赶来得倒是真快。”
他语气平淡话的内容却重若千斤二将双双叩请罪一时皆无言可辩终于明白这个刚刚亲政的小皇帝决不是位好应付的主子。
燕凛冷冷道:“你们的罪过暂且记下待此番事毕朕自会评看功过以定赏罚。”
容谦得意地笑个不停这小子表现越来越好了知道上位者应恩威并施才能让属下即惧且敬。这一个下马威应该让人明白跟随这样的主子不可再有三心二意的心思只要遇事尽心便可。当然现在这种状况也不能随便罢斥手握兵权的将领。
随意的一句话即说明了他们有罪又留给他们无限将功折罪的空间这场叛乱的善后处理足够他们攒足了劲来表现他们的忠诚了吧。
“立刻禁闭四门全城警戒百姓亦不可随意走动。”
“捉拿淳于化全族彻查叛乱之事凡与其过往甚密者皆不可放过。”
“分兵保护京城百官以及宗室府邸如今叛党未清为了保护朝廷栋梁皇室宗亲各府人等不许出门一步以免为叛贼所乘。”
燕凛一道道布命令诸将皆一一凛遵。
“靖园。”
经过这么长时间史靖园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了听得燕凛一声唤忙快步上前:“在。”
燕凛漫不经心地道:“朝中几位重臣以及朕的叔伯兄弟们都是我大燕支柱任何一个人受害都是燕国不可挽回的损失。你亲自带兵负责保护。”
史靖园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这一场叛乱出面的虽是淳于化但背后一定有人。皇室宗亲哪一个叔叔伯伯堂兄堂弟有不臣之心朝中的几大重臣又有多少人暗中站在他们这一边了。只是这件事太严重燕凛不能明着追究满朝重臣所有宗室只能借保护之名将他们完全控制起来。
而在场虽有这么多人跪拜于地可是燕凛真正能全心相信的也只得自己一人了。
史靖园本应即刻应是却又略一迟疑想要回头看容谦一眼又勉强自己忍住不致做出这样让人侧目的动作来。
这里跪地示忠的人虽多但若皇上与容谦冲突起来哪一个能用得上呢自己若走了就真的只剩皇上一个人面对容谦了。
“靖园去吧。”燕凛淡淡催了一声。
史靖园也知事关重大多拖一刻得到消息的人就可能多出许多手段来。只得咬牙施了一礼转头吩咐仅剩的两个手下回宫调绝对忠于皇帝的御林军又让王永兴分出一支军队由他负责这才如飞而去。
燕凛淡淡挥挥手:“左军等会儿护朕回宫中军和右军去办事吧。”
众将同称遵旨。
燕凛这才回头目光清朗明定毫不回避地望着容谦:“容相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第十章 君臣之间
第十章君臣之间容谦为了燕凛出人意料的表现而无比欣慰只是容谦永远不会知道燕凛在本应震惊失措之际却能镇定自若从容控制大局仅仅只是因为不愿被容谦比下去。
在他身处生死之线时容谦来到他的身旁以神魔莫御之姿轻易救他于危难。
在他惊愕莫名之际容谦已经从容淡定只凭简单几句话折服那么多骄兵悍将。
这样的容谦即使满身伤痕依旧光彩万丈这样的容谦仿佛天地之间无一物无一事不可由他拔弄。
他不能一声不能动一指只是呆呆望着容谦。即使脑子失去思考的力量即使身体失去动作的能力可是眼睛看到一切耳朵听到一切。
这样的光彩这样的气度这样的力量。这个人永远不可测不可近不可攀。九五至尊又如何天下之主又如何和他相比如此卑微如此平凡如此黯淡无光。
无论他付出多大代价都永远无法追得上这个人的身影无论他如何拼尽心力都不能拉近那么遥远的距离。
于其说他是被连番变故所震住倒不如说他是被那莫名其妙涌出来的巨大悲痛所慑住。
直到容谦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他才真正惊醒过来抬头去看容谦而当他能正常思考的这一瞬第一个浮起的念头竟是绝不放弃。
绝不放弃绝不认输不管那人多么神奇多么强大多么高不可攀他不要后退不要低头不要被他比下去。
无论如何他要有足以和他比肩的力量。
于是在最后一刻他移开了目光甚至连再看容谦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花大步走向了刚才还拿刀拿剑要杀他的一干人等。
史靖园等人完全处在震惊石化中谁也没想到要阻止皇帝做这样危险的事而唯一领悟他意图的容谦则完全袖手看好戏。
所有人眼中的少年皇帝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举止大度恩威并施没有人知道他用尽了全部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颤抖。
那不是因为害怕仅仅只是因为意识到容谦在他身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的所有举动。
左军投诚中军右军钦服史靖园奉令而去该做的事全部做完燕凛才转过身面对容谦。
“容相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容谦静静凝视燕凛一语不。
这一刻巨大的欣喜与悲凉同时在燕凛心头升起。在内心最深处他几乎是用那痛楚至呻吟的声音在低声对容谦说。
你终于正视我了。
经过了那么多挣扎那么多努力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甚至不得不做下如此失策如此残忍的事之后你终于正视我了。
十余年的时光那么漫长的岁月你终于正视我了。
在你的面前做了那么多年傀儡那么多年摆设无数次心血被你漫不经心地忽略无数次真心被你若无其事地践踏今天你终于正视我了。
“皇上此处不宜久留一切回宫再议吧。”容谦凝视燕凛良久方才淡淡道。
燕凛点点头没有异议。
无论如何这个刚刚生大变血流满地的屠场绝不适合皇帝和辅站着聊天。
燕凛的侍卫死的死尽没死的也被史靖园带走王永兴亲自上前把燕凛乘来的七宝云母车赶过来燕凛转身上车回头看看容谦。无论如何一身是伤的人是不宜骑马的吧虽然这个人刚才明明表现得象个怪物。
“容相身体不适也上车来吧。”
容谦点点头也不谢恩便大步走上前。来至车旁时王永兴忽得回手解开自己的披风捧在手上深深弯下了腰。
容谦笑一笑:“难为你想得周到。”信手接过展开来把自己一身伤痛遍体鲜血和森森的白骨全部遮掩了起来。
纵然容谦披上披风的度非常快但如此近距离看到他的鲜血和伤痕王永兴亦觉触目惊心暗自震怖。
容谦看到他有些不自然的脸色不觉笑笑:“王将军不必太担心。那行刑手事先被打过招呼这刀痕看来恐怖其实只伤皮肉罢了。我的右手本有陈年固疾近年越严重太医已断定无法救治若不根除反而会遗害全身。这也是我近年来心灰意懒耽于逸乐的原因。所以这一次也不过是壮士断腕以求自保全身罢了算不得什么?”
王永兴低头应是一句话也不多说。这样的谎言自然是漏洞百出瞒不过聪明人的不过即是聪明人自然了解根本不应该置疑。反正天下百姓只要有一个搪塞得过去的说法就足够了。
容谦上了马车。立在燕凛之旁。一对君臣一坐一立相距不过半尺却谁也没有多看谁一眼在左军的前呼后拥之下一路进了皇城。
左军在皇宫前就已止步燕凛和容谦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入宫燕凛一身被溅着的鲜血也不梳洗沐浴更不休息压惊话也懒得多说一句便与容谦一起直进御书房。
淡淡吩咐一声:“朕与容相有大事商议。”
不必他再多说一个字所有闲杂人等一概退出大门被严严地关上。一众护卫太监无不远远退开确保不会听到御书房里半点声音以免将来某一天从天上掉下什么莫测之祸来。
燕凛的脸色依旧从容看不出喜怒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的心绪纷乱得根本不能正常思考。
无数次被冷落被轻视他觉得有满心的话想要对容谦大吼出来盼望着有一天容谦可以正视他认真听他说话然而心头却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应该说什么。
容谦等了他好一阵子他却只是木着脸一动不动望着自己。眼珠子居然都可以不转一下。容谦努力和他对视了很久无奈眼睛麻酸撑不住了只得先一步开口:“皇上想要和臣谈什么?”
说话的时候他自我感觉极之郁闷在老式武侠小说中这算是气势比拼失败了吧。
“容相又想和我谈什么呢?”燕凛闭了闭眼仿佛壮士断腕一般有点豁出去地说“你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也有很多问题需要对我解释是吗?”
他真的想听听他说明为什么要救自己为什么在被如此对待之后还要救自己。他真的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拥有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他真的想了解他的每一点第一滴。
但他又真的害怕害怕他冷然逼问“为什么你要这样狠毒”“为什么你竟要将我凌迟”“为什么你非要把我凌虐至死而后快”
而他无力回答。
曾有无数次臣子为这场凌迟据理力争出类似的质问曾有无数次史靖园这总角之交又急又忧又无奈地一声声追问类似的问题。
他总会有冠冕堂皇为国家为宗室为天下的理由来搪塞只是真正的原因他自己都不敢自问又如何面对这人的问题茫然间他不知如何回答如何解释。却又不得不挺起胸去面对必然的质问。
然后出乎他意料的是容谦摸摸下巴眼神诡异地看着他:“皇上也许你弄错了我肯跟你来即不是为了问你什么也不是为了向你解释什么而是……”
他慢慢露出一个绝对邪恶的笑容:“而是为了好好向你讨回一笔债。”
他微笑之时燕凛已是凛然心惊他说“而是”二字时燕凛已经飞往大门处跑去嘴里大喊“来人。”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了。
然而他才跑出三步已被人凌空揪起用力抛起来强大的劲气扑面而来他出的那一声大喊竟被生生逼回他的咽喉。
容谦一个健步上前揪起燕凛的衣领往上一抛自己后退三步大模大样坐在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坐的龙椅上。
才一坐下燕凛已经从半空中落下堪堪落在他的膝盖上容谦迅抬手又重又狠地对着他的屁股打下去。
那重重的击打声传到耳边剧烈的疼痛感让身体一缩然而燕凛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竟被打了堂堂燕国的皇帝居然被人按着打屁股。
屁股上足足挨了七八下他才回过神来这一刻身体的痛楚远不如心上所受的羞辱更令他激愤欲狂。
所有的心机沉着无数暗中谋划的说词通通作罢理智早已被愤怒和激动驱赶得一丝不剩他奋力挣扎起来。
但是完全没有用。容谦本来只剩下一只手可以用根本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按住燕凛但他每一掌击落力道都非常重重得燕凛吃痛之下根本无力再行挣扎逃脱前一掌与后一掌之间间隔又短根本不给人时间逃脱他的魔掌。
燕凛挨了十几下已知挣脱无望又痛又恨咬牙切齿道:“容谦你敢……”
容谦冷笑:“臣不敢。”手上重重击打下去。
燕凛痛极恨极终于破口大骂。
“容谦你这奸贼?”
“容谦你目无君上。”
“容谦。你不得好死……”
“容贼……”
容谦大大叹气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的辱骂啊就连骂人的词都如此单调翻来覆去就这么干巴巴毫无刺激感的几句唉皇帝的教育毕竟是不够全面啊。
容谦心中感叹手中却没有半点松劲得一直打下来。
燕凛初时羞辱继而愤怒然而所有的情绪都抵不过**所受的伤害一记重击可以不当回事五记重击可以咬牙忍下那么十记呢二十记呢。最可怕的不是被打的痛苦而是永远不知道这痛苦何时停止何时消失这样的忍受何时是尽头。
长时间不间断得被狠狠击打毫不留情地羞辱伤害。心已经痛得麻木身体却呻吟着呼救屁股上无一处不痛楚无一处不火一般烧灼而那可怖的巨掌还是全不停留地击打不止。
他初时挣扎继而力尽他初时怒骂到最后却连骂人的声音都不出来。他绝望地不得不承认自己逃脱不了绝望地不得不明白这地狱般的可怕刑罚也许永无止息。
他是皇帝从不曾被人暴力对待在这样的暴力之下九五之尊显得如此无力。
他是个孩子有壮志有决心却依然是个孩子。用理智用固执把软弱内心封起来的硬壳经得起多少下如此激烈的击打呢?
容谦恶狠狠地打个不停心情一阵舒畅这么久积压在心里的火一次性全泄出来了。这么久的委屈这么多的苦难这一回可算讨回来了。总算明白为什么人类漫长的历史中关于体罚的问题屡禁不止原来把不听话的小孩打得鬼哭狼嚎这么有成就感这么让人感觉舒服。
他打了五六十下忽然觉不对劲了。那一直翻腾着想要从他手上挣脱的身体柔顺得不再做任何动作那一声声无聊刺耳毫无娱乐性的漫骂已经停止好一阵子了怎么膝盖感觉有点湿又有点热不是又在流血吧?
他终于停下手愕然低头觉自己膝上有一片水迹而耳边也隐约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伸出本来一直在打人的手小心地捧起那孩子的头。
那小小的身躯畏惧地颤抖起来微微瑟缩着如受惊的小鹿他的脸被抬起来脸上全是泪水他咬着牙努力想控制住不出声音喉咙却违背他的意志不断出啜泣声。
这是一个孩子无力软弱这是一个未成年的躯体单薄无助。
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在暴力下努力忍耐却仍然支持不住的孩子。
容谦心中一软苦涩地笑笑却又长叹一声伸手摸摸那孩子的伤处才一触及指下的身躯就一阵颤抖。
这几十掌打得实在太重这个孩子估计有十多天只能扒着睡觉了。
他长叹慢慢扶着燕凛站起身让他能勉强扶着御案站好。他这才站起来:“罢了你凌迟我我也打了你一顿你我两不相欠就此永不相见吧。”
燕凛惊极抬头也许是因为伤痛他的身体仍在颤抖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哆嗦:“你说什么?”
容谦笑道:“我要走了咱们之间也就别计较这些恩恩怨怨了。”
他无意再重复什么也不想多看燕凛也许是因为受伤而一片青白的脸带着笑容淡淡交待完一句话转身便去。
身后有什么东西砰然倒地他没有回头。一步迈出却觉十分沉重奇怪的是心中并不吃惊他苦笑了一下低下了头。
第十一章 飘然而去
第十一章飘然而去容谦转身便走燕凛想也不想伸手就要抓他受伤太重的身体无法仅靠双足站稳整个人很自然地对着容谦倒下去。
原本就被打得无比痛楚的身体被这一震一摔更加痛不可当他却再也顾不得伸手一撑撑不起身体来不及再想其他再做其他在第一时间伸出手死死抱住容谦的一条脚。
容谦低下头带着微微的叹息看他苍白的脸色:“皇上你这又是何苦?”
燕凛再也顾不得帝王的颜面皇帝的威仪只是死死抱住容谦的腿不肯放手面无人色地说:“你别走留下来。”
容谦平静地凝神他:“留下来做什么让你再继续这一场未完的凌迟。”
燕凛猛然一颤面若死灰然而双手却并没有松开。
容谦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皇上你把我的腿又弄流血了。”
燕凛低头觉双手所抱的地方已是一片鲜红。容谦昨日全身都受了刀伤虽说洗过盐水澡不过有最好的金疮药也足以止血了。可是被燕凛这么一番用力抱住挤压伤口鲜血即刻把燕凛的的衣裳湿透了。
燕凛在容谦的鲜血中微微瑟缩着青白着脸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容谦叹息摇头不再去看他悲惨的面容一甩腿便走。
他的力量足以轻易甩开燕凛燕凛却在这一刻出一声惨叫这声音如此凄厉如此绝望令得容谦也不觉全身一凛终于再次低头去看。
燕凛大叫起来:“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求求你不要走。”
容谦一怔燕凛抬头望向他这被打得半死犹苦苦忍耐的少年满脸的绝望和惶恐眼中竟然有大滴的泪水滚落他就这样卑微地仰视着他以如此弱小无助的姿态哀求着:“求求你不要走。”
容谦沉默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轻轻叹息一声伸左手把燕凛抱起来看他脸上泪水轻轻笑笑声音竟也有些惨淡:“你也算个小男子汉了还流眼泪你可真好意思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想帮燕凛拭泪却见燕凛的身体急剧的颤抖起来咽喉深出出一声低微的怪异的仿佛是抽泣的声音。
容谦一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右手已经不存在了这一伸出来不过是森然的白骨也难怪让人看了害怕。
看着燕凛那样悲痛凄惨又畏惧到极点的表情他莫名地一阵郁闷随手把燕凛往他的椅子上一推也不管这小孩子的屁股还禁不禁得起这一坐更不看燕凛猛然倒吸一口凉气全身剧震一副想跳起来又不敢的样子。
他只是随意地用左手握住右手自肘部一扭把自肘以下只剩骨架和残余些微血肉的半条胳膊给摘了下来。
耳边听到一声如同垂死者绝望惨呼的惊叫。容谦抬眸望去燕凛定定地望着他眼睛瞪得极大却全无半点神采那种震怖惊痛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呢。
容谦不以为意地道:“反正也没用了留着碍手碍脚多难看免得一不小心又把你象刚才一样吓个半死你不要用那副要死不断气的表情望着我行不行?”
燕凛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怔怔地落下泪来。他的眼神依旧绝望而无生气似个木偶胜于一个活人就这样看着容谦喃喃地说:“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你自己不要这样对我。”
那样悲痛而祈怜的声音仿若即将坠落下地狱十八层的亡魂苦苦抓住一丝人间的光明不肯放弃。
容谦看着他忽得一叹然后走上前用仅有的独臂抱住了他。
在下一刻燕凛手脚并用紧紧地攀在了容谦身上如一个无助的孩子依附这世间最大的保护神再也不肯松开。
容谦轻轻拍着燕凛的肩和背用无声的动作安抚这个迷茫而惊恐的孩子。直到那小小的身躯不再无由地颤抖。他耐心地等待着直至那紧紧抓住他衣襟的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
燕凛仿佛刚刚找回他因为惊恐而丢失的神智渐渐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有些不自在地松开手脸上带着莫名涌起来的晕热摇摇晃晃地退开两步勉勉强强地保持着身体平衡嘴唇动了好几次终究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话可以说。
容谦微笑着凝视他轻轻地说:“不用不自在也不必难堪尴尬你只是皇帝你不是神你也会做错事也会需要帮助渴望支持害怕孤独。”
燕凛一阵迷茫不明白这没头没脑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容谦依然只是凝视他淡淡笑着说:“凡事不必太过求全只要尽力便好。皇帝也是人没有人能要求皇帝一定要是完美的。尽力做个好皇帝之余也一定要记得善待自己。”
燕凛茫茫然问:“什么?”
容谦依旧只是微笑:“你身边已经有了良臣贤将的铺佐伴你艰危共渡祸福同享但你也当有更远大的目光看到更多的人你应该明白每一个燕国百姓都是你的子民每一个将领臣子若使用得当也都是可用之才。”
他是那样温和地淳淳嘱咐可是燕凛却莫名地全身寒仿佛有一种至大的不幸已逼至眼前。
“为君应刚强决断这一点你不下于人却要小心不要刚愎自用。为君者不能避免权谋运用但我希望将来我们的后人翻看史书看到你平生做为不要只见权谋二字。为君者有时需要杀伐决断。但真正的强大不是因为可以任意而为而在于当你可以任意而为时却不去那样做?想一想这次你为什么几乎遭难想一想你在对我的处置上究竟都做错了什么?君主的胸怀应该可以容讷天下以国家百姓为注的赌局中不宜过份意气用事。为君者应当……”
容谦的语气如此温和神态如此温柔。燕凛却再也克制不住心头一阵阵涌起的恐惧他猛得扑过去再一次失态地抓住容谦:“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答应了我你答应了你绝不走是不是?”
容谦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燕凛的头很坏心眼地把皇帝梳理平整的头揉得一团乱并为那光滑的触感而觉得非常舒服。
他有点小小的满足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把这个帅帅的又有点酷酷的小孩子抓到怀里狠狠地揉他的头看他傻呆呆的表情了。可惜对皇帝来说这样宠溺的动作是绝不允许的大不敬而到如今……
他微微一笑最后一次拥抱了燕凛然后微笑着对他说:“答应我做个好皇帝做个快乐的人。”
燕凛咬着牙死死抓着他的披风暗自对自己誓绝不再松开手。
然而在容谦一个温和的微笑之后他只觉得那紧紧拥抱着他的手臂离开接着头上一痛眼前一黑在知觉消失的那一瞬他下意识地用最后一丝力量抓紧张开口却再也来不及把那最后一句挽留说出来。
看着怀中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倒下本来紧紧抓着披风的手指无力地松开。
容谦苦涩地笑笑人类的力量何其微薄即使是帝王在命运面前一个愿望亦是无比卑微而可笑的。
轻轻理好这孩子散开的头静静凝视那最后一刻因为了悟而苍白的容颜容谦的脸色一点点惨淡青白渐至绝无人色。
他慢慢站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整个身体都在无助地颤抖。
低下头最后看了这个他一手教导长大的孩子一眼。那孩子的声声哀求仿佛响在耳边如果可以他绝不愿拒绝只可惜……
他苦笑起来这个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了。
过于强大的精神力绝不是这个时代的平凡躯体可以承载得了的。他在情急之间让这个**凡躯爆出不应该拥有也承担不起的强大力量。带来的后果就是在这惊世之力的冲击下这身体会完全毁坏。
在刑场之时他停止力量之后身体已经开始疼痛只是强大精神力的余波还在暂时压抑了大部份痛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的毁坏状况开始一点点呈现每一分钟痛楚都在以倍数增加。
过份强大的精神力不能在他体内久驻一直都在徐徐退去使他不得不以凡人的感觉神经去加倍地感受这痛苦。
随着时间过去这可怕的痛楚越来越不可对抗。直到现在最后一波精神力已经消退得一干二净痛苦如潮水般无穷无尽地袭来。
相比之下凌迟算得了什么此时此刻他每一寸骨胳都在颤抖呻吟痛楚的感觉一直深入到骨髓中。
以凡人之躯行使了神人之力的下场从来都是天谴吧。
容谦无奈地叹息。他的下场是粉身碎骨还是灰飞烟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让这个孩子亲眼看到他的毁灭这也是他刚才报过小仇就要绝情而去的原因只可惜心还是不够硬啊。
第十二章 意外处罚
第十二章意外处罚容谦终于相信他看的立体电影通通是真的原来人倒霉的时候真的会喝口凉水都塞牙原来主角快死的时候真的会天昏地暗狂风暴雨天地同哭啊。
凭他对皇宫的了解通过密道直接离开防守森严的皇宫和四门禁闭的皇城偷了一匹马快马加鞭急驱百里把身体里最后一点潜力用尽直到这个身体完全失去控制从马背上滑落下来。然后原本晴空高照的浩浩苍宇忽然间风雨交加电闪电鸣漫天的大雨打在他毫无遮拦的身体上。
容谦很是郁闷得勉强往四周看看还算好这是一片荒野看不到一个行人。无声无息死在这里倒也不致惊动谁。他的尸体应该会被强大的力量完全催毁不留一点痕迹这样的话那个笨小孩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如火焚油煎每一寸骨络每一根肌肉都似在断裂撕扯。他几乎以为自己可以听到所有骨头爆裂的声音骨髓和鲜血沸腾激荡的声音。以他远比普通人强悍坚韧无数倍的精神也痛苦得恨不得满地打滚放声嘶叫。
可是他却连滚动的能力都没有连嘶叫的力气都找不出分毫。豆大的雨点打得人身上生疼四周早就聚满了雨水把他身上仅有的热量带走。入骨入髓的寒冷阴湿全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不断被雨水击打体内如如抽如绞如沸如焚的痛苦。种种内外交困让他恍惚中相信传说中的地狱真正存在而自己正在承受着世间最诡异恐怖的地狱酷刑。
就连他强大的精神都渐渐涣散他痛得恨不得自己完全晕倒或干脆疯狂偏偏神智又无比清醒直到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知道痛了当时为什么又那样胡闹。”
容谦如溺水者得到最后一根浮木一般长出一口气借着这一次的精神联接短暂地切断了神经对痛苦的感受。
“跟我说话千万不要停直到我死掉为止。”
张敏欣在那一头叫了起来:“你以为我是机器人可以一直说个不停?”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精神联系只能单方面起我何苦求你。你也不希望我因为受伤太重造成阴影回去之后还要看心理医生顺便再向身心健康保护委员会起诉学校虐待学生吧。”
“那是学校要考虑的问题我只不过是一个学生而且是一个没有爱校如家精神的学生。”张敏欣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同情反倒充满着兴灾乐祸的味道“再说我们的通话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每个月通话最长不可以过五小时去掉前几天的通话时间现在能和你通话的时间只有三小时。”
“三小时还不够吗?这个身体不到三小时就会被完全崩毁了吧?”容谦努力压抑心头隐隐的不详感觉。
张敏欣大笑起来:“我们都知道普通的身体无法支撑强大的精神力而会崩毁也许灰飞烟灭也许粉身碎骨但是你的身体到现在还是完整的你就一点都不奇怪吗?“
容谦心口一紧:“为什么?”
“因为你的身体并不是普通的身体你的这个身体从小就修练上乘武功不但外功硬功过人可以在万马军中纵横驰骋而且内力精深就是粗大的锁链也可以轻易崩断这样的身体远比普通人强悍承受力更大。也正是因为这种远常人的承受力使你的这个身体在受到如此巨大的精神冲击之后不会完全崩毁而会继续苟延残喘。”
容谦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情况就如同古武侠小说中的经脉尽断走火入魔却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一样。”
容谦叹息一声:“那也无所谓就算我不因伤痛而死人在这样的大雨里又不吃不喝不能动就算是个健壮的人也撑不了一个晚上很快就会死的。”
“如果是个正常人很快就能死了但你不是正常人就算是死了也得不到安息。”张敏欣的声音满是嘲弄。
“什么意思?”
“你知道使用常力量会受重罚但你一定没有仔细看过处罚条例吧。”
容谦吹牙切齿:“别兴灾乐祸了给我说清楚处罚内容是什么?”
“违反条例者不可借助**的毁灭回归现世必须在**被催毁后仍然驻留在当时的时代中。也就是说在你让精神力爆的那一瞬你的脑波就已经被牢牢缚在了你的肉身上。如果你的肉身化为飞灰你倒可以借机逃离困境就算成为孤魂野鬼至少还是自由的。可是因为你的肉身过于强悍而不会粉碎所以你的脑电波将无法脱离。你活着还好一旦身体死去脑电波却还留在这个身体里就太可怕了你会清楚得感觉到这个尸体如何慢慢腐烂臭如何长满蛆虫如何……”
“够了。”容谦断喝一声阻止住张敏欣会声会色的描述他自己的脸上也惨无人色“处罚期是多长?”
“不长五十年而已。”
“五十年!”容谦直欲吐血撞墙真是悔不当初啊。
“五十年弹指一挥间安啦安啦。你如果死掉了就会在死尸的体内感受五十年的死亡滋味让蚂蚁蛆虫在你身上慢慢爬从你嘴里进进出出对了据说你的脑电波可以感觉到他们在体内每一下的蠕动呢。如果你没死呢就要忍五十年的痛用武侠小说的话是真气倒流万蚁噬心做五十年不能动弹的植物人前题是你比植物人有知觉。”
容谦满眼热泪恨不得放声嚎哭苍天不公啊。早知道会是这般下场那小屁孩就算被人千刀万剐他也绝不出手。
张敏欣犹自笑悠悠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容谦恨恨道:“等我回去一定会控告校方虐身虐心对我的精神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
“这是时空管理局的规定不是校方的所以不关校方的事何况在事后校方还第一时间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采取了补救措施要打官司你输定了。”
“校方采取了什么措施?”容谦带着绝望后的希望小心地问。
“教授在你违规的第一时间就派出轻尘让他在不违反时空规则的前题下尽量帮助你和阿汉。后来看你的情况紧急轻尘又要顾着阿汉未必能很快赶到正好劲节前不久已重返人间而且也在燕国境内教授就叫他日夜兼程赶来帮你让你能顺利活到轻尘赶到的时候。”
“劲节?”容谦愣了一愣“他不是已经完成模拟就等着拿毕业证吗?”
“是啊大好人生等着他可这小子居然比你还想不开。”
“不会吧?还有人能比我还想不开?”容谦现在为自己救燕凛的事悔得肠子都断了实在不敢相信还能有比他还蠢的人。
“他的事其实非常简单一点也不复杂偏偏……”张敏欣笑嘻嘻开始说书。
而容谦反正还有近三个小时的通话时间可以让他暂时远离痛苦所以倒也安下心来倾听。
因为四周无人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在这一片狂风暴雨之中有一个人躺在满是雨水的泥泞中被大雨无情地击打却似毫无所觉脸上表情时尔惊奇时尔讶异时尔竟微笑起来。
容谦感到很难过天底下最痛苦最倒霉的一个人无疑就是他了。
和张敏欣聊了足足三个小时直到把本月的联系时间全部用完。在精神联接被切断之后他不得不再次面对肉身的痛苦。
在这三个小时之中天居然放晴了。不过这对容谦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的确不必再被豆大的雨点狠狠地打个不停了。可是大雨之后居然艳阳高照热量四射这也太过份了吧。
现在正好是夏天虽说天气时晴时雨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容谦就觉得根本连老天爷都在捉弄他呢。
下面是沉积下来的雨水淹掉他半个身子上面是炽热的太阳无情地把毒辣的光照射过来。
下面阴湿入骨冰寒彻骨上面炽热如焚皮肤干燥欲裂。整个一冰火两重天。再加上他体内注定在五十年内永远不会停止的至大痛楚更加让人痛不欲生。偏偏想到死后的可怕容谦不得不提起精神勉力对抗身体的虚弱不肯让自己因为极度的虚脱和痛苦晕过去。
他不敢想象这一晕之后能否醒来能否活过来。而死去的之后五十年被束缚在尸体之中这简直比死还可怕啊。
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人的身体是经不起这样的折磨的就算是健康人若不能获救也是死路一条何况他如今确实只是一个废人。
容谦连苦笑都笑不出来死亡已是必然的他五十年暗无天日无可比喻的恐怖地狱生活也是不可逃避的而那个罪魁祸燕小屁孩应该也很快会知道他的死讯吧……
莫名得心头有些怅然起来。本来以为这个身体会灰飞烟灭燕凛派出的搜寻队最多只能找到他的衣服事后得出的推论可能是他改换衣装乔装逃走但如今死亡已定离京不过百里的地方怎么逃得过燕凛的搜索呢也不知他看到我的尸体……会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
不知是因为莫名其妙更加糟糕的心境让容谦没有再想下去还是因为过于痛苦的感受让容谦无力再想下去。
只是容谦现老天对他的玩弄还没有到头还有更惨的一切等着他。
雨水在泥泞中又脏又臭浸着他的身体天上的太阳又似把他身上的每一点水份都晒干了。雨水里开始有小虫往他身上爬蚊子苍蝇在雨停之后也倾巢而出开始在四周飞舞。停在他的身上脸上鼻子上嘴唇上甚至眼皮上。在现这个大血库毫无动作决不反抗之后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开始了大餐。
极度得麻痒恶心痛苦夹杂着身上的痛楚一起袭来现在容谦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盼望死了算了。
容谦难过得开始流眼泪可就算是眼泪也只一流出来也立刻被晒干了。
如果是别人处此境地肯定要大喊老天你行行好让我死了算了。可是容谦却连这一点也不可以做。生固悲惨死更凄凉。他死之后灵魂依然缚在身体上依然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外加更深刻得感受到身体腐烂生蛆的感觉。
他只能干脆闭上眼用自己知道的所有粗话大声痛骂。时尔咒骂时空管理局时尔怨恨学校的冷酷无情到最后所有的愤怒仇恨悲愤不甘全部集中在一个不知好歹害他沦落至此的坏小孩子身上。
燕凛我绝不原谅你
然后他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动静难道有人来了。强烈的希望让他立刻睁开眼然后吓得尖叫一声如果不是动弹不得他一定从地上弹跳起来。
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狗一只黑乎乎毛皮脏臭的野狗。容谦睁开眼时那只狗的头正好离他的鼻尖不过三公分。
狗头上还带着几处溃烂流疮的伤口令人只觉无比恶心。
容谦面青唇白颤声驱赶:“走开。“
不过野狗完全不听他的话若无其事的他身上嗅来嗅去容谦战战兢兢望着野狗唯恐野狗一时热情伸出更加恶心的舌头和他做亲密接触又担心野狗饿得极了张开嘴享受人肉美餐。
他的担心都没有变成现实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脏肮的雨水泥泞中待得太久野狗也讨厌他身上的腐臭之气嗅了几下就转过身体用屁股对着他脸然后慢慢抬起了一条后腿。
容谦才刚刚放了心却又猛然一凛野狗的这个动作怎么这么诡异印象中狗抬起一条腿通常都是为了……为了……撒尿!?
天啊不要啊!!!!!!!
第十三章 如斯真相
第十三章如斯真相法场惊变后燕凛迅控制京城局势以保护为名的把所有皇族以及大臣完全置于掌握之中。与此番大变有关甚至有嫌疑的人无不被以铁血手段肃清其他的大臣们在确定了忠诚之后一一解除软禁而对于血统足够高贵对皇位有威胁的皇族这样的保护将会长长久久地继续下去。
借助兵力燕凛把朝中大局牢牢把持而各地的诸候手握重兵的将领们也纷纷上表以示忠诚。燕国大局至此方定。
关于容谦燕凛对外只宣布容相伤重在宫中休养。也曾有人请求看望被答以容相伤重不可惊扰只遥遥在病房门外看过几眼便算。
从此之后聪明人就不再提起容谦了。
燕凛通过史靖园派出亲信四处寻访容谦却一无所获燕凛心中暗自焦燥只是当前之势必不能光明正大通令全国找人他也只得暗自按捺罢了。
一个月后各地诸候重臣奉召入京晋见。就算是有人没有亲自来也无不派出身边最重要的心腹或是弟弟儿子这样的继承者前来这样的行动一来是贺君王亲政二来也是表明赤胆忠心绝无二意。随同而来的还有在政变之前就被燕凛派往各地的几位心腹重臣太傅皇师。
在政变之后能说动各方势力不加妄动又能在大局定后让各地掌权者亲自或由至亲代替入京这几个人的劝说功劳不小。
燕凛自是召开盛宴款待众人没有如很多人担心的那样有什么摔杯为号武士一拥而入之事生更没有以留京为伴的理由扣住诸候。甚至没有立刻提拔一堆亲信来排挤旧人。反而谈笑风生厚加赏赐。大大小小的臣子们的心都安定下来管他最上面坐的是谁呢只要大家的荣华富贵依旧把忠心给他又何妨。
在众人渐渐舒缓从容的笑容中燕凛知道现在整个燕国的局势已被完全控制住了只是想要这样的安定继续下去想要燕国更加富有强大就要靠他以后的表现了。
大宴过后他秘召了御前侍卫总统领封长清入宫相见。
封长清是宫中第一高手也曾在军中做战多年是军中虎将亦和各地军队将领关系良好这一次各处手握重兵的将领们能够按兵不动有很大原因是看封长清的面子。
御书房中别无一个闲人只有君臣二人一坐一立。
燕凛淡淡道:“京城的变故所有详情靖园已同你讲过了吧。”
高大冷悍的大内第一高手躬了躬身:“是。”
燕凛望着他:“封将军这么多年来多亏你保护朕支持朕帮助朕和容谦对抗帮助我访求名士帮助我秘结心腹若没有你朕不会有今日。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努力对抗容谦可是每一谈到将来如何处置容谦之时你也好几位太傅也好王将军也罢全都反对将他处死也正是因为你们过于强烈的反对在动手之前我故意把你们调离京城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要妨碍我。现在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一心和容谦做对却绝不愿让朕杀了容谦。”
封长清道:“皇上臣是念及先皇脸面……”
燕凛脸色一沉:“封将军你若真把朕当做主君就不要试图戏弄朕。”
封长清一怔抬眸看燕凛冷然眉眼心头砰然。他知道这位主君是个极精明聪慧之人以前没有怀疑及此倒罢了如今有了疑念又岂是可以轻易欺骗得了的。
他迟疑半晌终于叹息:“皇上臣是受容相之命才来到皇上身边的。臣本是军中将领若无容相安排怎会成为宫中禁卫最高长官臣为皇上寻找的几位太傅也都事先受到容相的重托才会在暗中全力教导皇上治国之策臣为皇上寻找的青年英才也都是容相亲自挑选认为可以帮助皇上的才俊。当然皇上天人之姿必有万方英才来投后来皇上自己属意的一些人才倒并非个个经容相安排只是容相无不事后派人调查确认过容相也深赞皇上识人之明。”
虽然是已经猜到的事但听封长清亲口说来燕凛依然感到震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连问三声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尖锐。
封长清竟莫名地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才道:“当年容相来找我提起此事臣也不明所以只问容相只要好好教导皇上提携英才便可何必如此做为只怕将来毁誉难明。容相说纵观史书无论开国之君何等英伟了得数代之后君主大多柔弱荒淫耽于逸乐而不知国事。只因生于深宫之内长与妇人之手一言出而天下随万事无不随心所欲。便也不知要求上进只因从来享尽天下富贵荣华便也不知百姓疾苦。皇上若不想学治国之道若无心关切国事有哪一个敢拿着鞭子来逼又有哪一个能逼得了。自古以来英才多生于忧患之间宝剑必要磨砺方有惊世之锋。于其不断求着皇上学习不如让皇上自己去寻求学习的机会与其逼着皇上学会分辩人才爱惜百姓不如让皇上主动去求纳人才了解民情。更何况历代以来多有君主为小人所谗为奸臣为误。不是君王不懂亲君子而远小人实是忠奸混杂难以分辩。经忧患方识亲疏历艰难才辩忠奸。他要以权臣之身威逼主上才能看得出哪些人弃主邀宠哪些人生死不负才能让皇上明白将来哪些人可托天下哪些人不可轻信才不至于犯上无数君王会犯的错误。”
他朗朗言来燕凛只沉默倾听只是脸色越地苍白起来。
“臣被容相所感方才来到陛下身边看着容相屡屡对君不敬看着朝中百官渐渐轻慢陛下可陛下却毫不放弃以稚弱之身力求上进这番志量令臣无限赞佩。所以臣向陛下推荐名儒能士帮着陛下偷偷出宫寻访看着陛下拜得明师陛下访查民情学习治国之术理政之道每每为百姓疾苦忧虑这番胸襟不止是微臣就是几位太傅也无不欣慰。这些年来容相表面上打压陛下暗中却无时无刻不在帮助陛下没有容相的暗中筹划军中朝中那些青年才俊不会那样容易对陛下献上忠诚。陛下所有的窗课政论都会经太傅的手送给容相容相每次看了总是赞不绝口欣慰起来比太傅还要高兴仿佛陛下本来就是他的徒儿一般。他若有什么好的见解想法也会经太傅之口教导陛下。陛下可知太傅对史实的解释对政略的分析好多次让陛下十分钦服的见解其实都是出自容相。这些年来陛下苦心求学不爱淫乐不喜奉承崇尚俭仆凡事先忧民力后虑国情分明是一代明君的气象。我等无不欣慰也曾暗中劝说容相对陛下说明真情。容相却一口拒绝他说陛下能得今日成就。固有他的安排但更重要的还是陛下的努力和天份此事一说明只怕对陛下是莫大打击他也不愿将来世人以他的些微作为而掩去了陛下的功绩为了成就陛下就算他得万世骂名又有何妨。”
燕凛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仿佛连椅子都要坐不稳了。
封长清忽然有些不忍看他的表情了低下头继续道:“容相曾叮咛过我们不管将来皇上决定如何处置他我们都不必为他求情求仁得仁本无遗憾只是我们心中不安所以一心想阻止皇上杀容相本来我们相约政变之后皇上若执意要杀容相我们就和皇上说明真相只是没想到皇上会把我们调出京城然后提前行动。事实上就连我们这一次出京往各地说服各方臣子也并不全是我们的功劳这几年容相虽刻意淫乐胡为不理朝政冷淡旧臣但当年他所提拔的英才仍有许多对他耿耿忠心。象定州赵将军威远方将军都曾受容相大恩特别是凌城的李将军就曾公开宣称他的性命是容相给的容相随时可以收回去不管容相做了什么他都忠于容相就连这样的人我们都能劝得了他向皇上效忠这分明是因为容相事先有过叮咛啊。”
燕凛慢慢得握紧拳头说不清心中是悲凉是痛悔是懊恼他只想容谦就在自己面前他只想抓住容谦拼命摇晃大声问他“你怎能这样欺骗我戏弄我把我当做玩物一般任意摆弄?”
然面面对着臣子就算心里痛苦得要疯脸上依旧要维持平静:“即然你是知道真情的人等京中的事一了你就负责搜寻容相吧。”
封长清迟疑一下才道:“皇上臣以为容相即已飘然而去还是不寻为妙。”
燕凛眼神一寒:“为什么……”
“容相曾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失踪了必是去了当去之处让我们不要寻他。”
燕凛一掌击在案上:“你当朕是赏罚不明的昏君吗?他有大功于国……”
封长清苦涩地道:“皇上正因容相有大功于国才不宜寻回来啊他已是托孤重臣当朝辅对于这么大的功劳皇上还能再赏他什么?臣子功劳过大于国于君只怕不是好事。再说容相一心要成就皇上为千古名君名君需要忠臣能臣却并不需要名臣权臣。”
燕凛颓然失色沉默了一会儿才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去吧朕要清静一会儿吩咐外头没有召唤不许进来。”
封长清恭敬地行礼告退。体贴地为他掩上了御书房的大门。
燕凛无力得往后一靠只觉心头忽得痛不可当。
他恨了他这么多年原来全是错为了他不肯正眼相看所以奋然而起拼尽了全力就是想要他吃惊想要他刮目相看想要他后悔不该冷待了他想要他知道他不是一个无关紧要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柔弱孩子他是大燕国的君主他会成为一个英伟的帝王。
可原来那人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为他的每一分成就而欢喜为他的每一点进步而高兴近乎欣然得等待着他的成长他的强大哪怕他强大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灭他。
燕凛低下头用手掩住自己的眼却不知是否掩得住忽然想夺眶而出的泪水。
那人一直守护他造就他为他着想哪怕被他凌迟受尽苦楚依旧拼尽一切出手救他哪怕全身伤痕血肉淋漓依旧温柔地嘱托他。
他慢慢把手下移死死按在自己的嘴上唯恐转瞬之间嚎掏的痛哭就会失声而出。
但他已不能哭他的身后再没有一个叫做容谦的人为他挡风遮雨为他苦心筹谋他的眼前摆着一个需要他治理的国家无数需要他保护的臣民。
他是帝王他不是孩子他没有痛哭的权力。
耳边仿佛听到那人最后温柔的叮咛。
“答应我做个好皇帝做个快乐的人。”
他的喉咙出嘶哑的呻吟。
为了你我会做个好皇帝但是终我一生再也无法做个快乐的人了。
第十四章 末路奇缘
第十四章末路奇缘很多人都认为是青姑救了那个姓容的。只有青姑自己明白是那个容大哥救了她。
青姑一出生母亲就难产而死而且生带青斑一条腿又有些残疾长相已是无法让人心生怜爱略带残疾的身体又使她在村子里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强劳力而母亲的死则多少让她有了克母的嫌疑。
也不知道是因为传说她克母而使所有人厌恶她还是因为她生来相貌不好让人厌恶而更加拼命地传说她克母。
在她的记忆之中从未得到过半点关爱。父亲对她存在的看法仅仅只是煮粥时多加一点水将就着喂吧。
或许是穷苦人都有着野草一般的生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顽强地活下来并渐渐长大。她的童年十分孤苦父亲的打骂繁重的劳动都在其次也许是因为她长相不好动作迟缓也许仅仅只是克母的谣言让人避忌他。村子里没有一个孩童愿意接近他。
他们更喜欢当她一瘸一拐在前面走时笑嘻嘻成群结队在后面学她的样子他们更喜欢编出顺口溜唱出儿歌取笑她的残疾和丑陋。
父亲听到这样的歌词看到这样的行为恼羞成怒之后只会把她重新抓回家里关起门来再次痛打。
在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依靠后她不得不学会对于这样的嘲弄默默得忍受以避免更大的伤害。
即使是这样的苦难的生活也还有更大的灾难等在前面。
火灾生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十岁就必须在田里做活的她听到消息时已来不及再做任何事了她永远失去了她那并不美好但至少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她永远失去了那个天天打他但却允许她同住在一个屋里的父亲她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儿。
而火灾之后关于她克父母的传言越传越是厉害。
村人们见了她绕路行走孩子们绝不会靠近她她在别人家门口走过都有人泼水洗晦气。
仅有的两亩地被不知表了有多远的表叔打着同宗同族的旗号接收而把孤女拒于门外。没有人为十岁的稚女说一句话。
也许因为太小不知道有的时候人生不如死也许因为太小所以只会顺从着生命自然的愿望努力地活下去。
她小心地避开厌恶她的村人靠着在后山上的野果子地里的野菜慢慢地生存下来。她自己抱着茅草为自己建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居所她捡村人不要的破布为自己慢慢长大的身体做仅可遮体的衣服。
她依然活着尽管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有什么值得活下去。
没有人教过她读书没有人教过她道理她甚至没有学过女工针指不似别的村姑下田种地之余还能绣出很漂亮的鸳鸯在枕头或被套上她除了简单的体力活什么也不会。
不知道她是不懂得或许可以走出去另寻出路还仅仅只是因为什么也不懂所以根本没有走出去的勇气她最终还是在这个村子的小小角落在人们的冷眼和厌恶中默默地活了下来。
她长到二十几岁依然是丑陋的容颜笨拙的身体因为长久不和人说话所以偶尔想表达什么意思都会结结巴巴很多时候只是把简单的字句反覆重复。也因此她更加沉默。
那一天也并没有生什么特别悲惨的事。只不过村子最近有好几个姑娘连着出嫁到处都喜气洋洋那么多人气那么多喧哗那么多热闹。
被认为有晦气的她很自然地被驱来赶去可她依然带着好奇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羡慕遥遥凝望。
直到头上一痛一凉她茫然地抬手一摸摸到满手烂泥。她愕然抬起头看见几个孩子在前方拍手大笑。
她沉默地想要退回到无人的角落中而身后孩子们的拍手声唱歌声清晰可闻:“青脸鬼拐一拐嫁不出去老妖怪克亲爹克亲娘害人害人真害人。”
是她退得太慢了吧是她的脚太不利索了吧所以这歌声才听得这么清楚所以那不断飞来的烂泥总是结结实实打在身上痛不可当。
是什么样的感情在一瞬间被勾起使她猛然转身看到那些孩子们笑得无比欢畅得进行他们的游戏。看到不远处他们的父母微笑着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仿佛这种举动没有任何可指责之处。
那些人和她一起在一个村子里长大在他们小的时候就曾这样成群结队以戏侮她为乐而今他们的孩子还在继续他们当年的游戏。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象以往一样隐藏到最阴暗的地方去她只是呆呆站着让无数烂泥打上身直到一块烂泥正正打在她脸上。她忽然大声地嚎叫了起来。
仿佛在一瞬间二十多年的苦痛通通涌上心头仿佛二十多年麻木的心灵在这一刻才懂得了痛楚。
她象狼一般地号叫着声音凄厉而悲惨。
大人们扑上来母亲把被吓哭的孩子护入怀中父亲拿起棍子准备驱赶这个疯妇人。
她转过身用尽全力奔跑一边跑一边拼命地惨叫。
即使到了此刻她也不懂得如何报复如何怨恨她只是痛得全身颤抖在她的感知中整个天地全部世界也只剩下了痛苦两个字。
她茫然地奔跑不知要去向何方只想拼命逃开或许能躲开这样的痛苦。
大雨在这一刻倾盆而下。她在雨中飞奔不知前路何往也不知道应该逃往何处。
大雨如注打得人生疼她却浑然不觉。满天雷劈电闪胆小些的人都会被吓哭她却只知奔往前方一个念头就这样萌生出来。让雷劈死我吧。
忽然间眼前一片光明。是啊还有死亡。这世上的苦难太多还有死亡可以逃离当人已经走到绝路之时还有一条死路可选。
她开始怨恨自己的蠢笨怎么老早没有想到死呢却白白活在人世间多受了这么多苦楚。
她在雨中奔跑如同一个疯子去追逐雷电。
然而直至雨止风息风雷都不曾沾她半片衣角。
她喘着气坐倒在雨水泥泞中她只是想死而已苍天似乎连这么一点微薄的愿望都不肯成全她。
不过世人有许多愿望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达成但若仅仅是想死就算皇帝老子来了也是无法阻止的。
她慢慢站起来慢慢向前走眼中一片空茫茫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也许是找一条河跳进去找一棵树吊上去找一面墙撞上去找……
然后她听到一声惨叫:“不要啊。”
那声音那样凄惨悲壮吓了她一大跳那声音就是响在耳边响在身旁把她散乱的心神重新拉回来。她一愣神一低头才现离自己三步远的地上有一个大大的类似人的物体在他的身边有一条野狗抬起后腿正准备撒尿。
青姑没想到她的寻死之路寻到的竟是一个人。
青姑记得她在吓了一跳后本能得双手挥舞大声叫喊受惊的野狗尿还没来得及撒就夹着尾巴飞快得跑走了。
青姑还愣愣得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耳边听到一声无比庆幸的叹息:“阿弥陀佛基督上帝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安拉啊我终于相信你们都是存在的。”
青姑愣愣得低头甚至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终于再次确定那黑乎乎长长的一条真的是个人啊。
那个长黑条居然还对着她笑:“你好。”
黑乎乎满是泥的脸也看不太出笑容只是那双眼睛确实明亮灿然带着微微笑意。
带笑的眼眸含着善意的招呼青姑的一生似乎都没有遭遇过她呐呐了半天也没回一句话怔怔站了一会子终于忍不住探身过去细看然后吓了一大跳失声尖叫一只手指定了他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你还是个人吗?”
那人漫不经心地说:“没事没事我没事我只不过遇到强盗被人砍了一身伤外加从山上滚下来全身骨头断了而已我真的没事你不要害怕。”
那人的声音温和那人的神色温和仿佛关心她受惊吓远胜过关心他自己一身的伤。
青姑记得她也许是奔跑太久而疲累也许是受了惊吓而无力背靠一株大树无力地坐了下来那人开始唠唠叨叨说自己遇到强盗时如何英勇无畏啊和恶势力做斗争如何至死不悔啊和强盗打架的精彩历程说得是惊天动地他本人的形象更加是光芒万丈简直让人不敢仰视。
青姑从不曾听过这样的精彩故事怔怔得越听越是瞪大双眼就在她几乎忘记她的本来目的时那人讲完故事闲闲问一句:“你一身湿地到这里要干什么?”
青姑一愣然后忽然记起一切沉沉地答:“我想死。”
“是吗?”那人淡淡地应一声仿佛她刚才只是在说我想吃饭我想喝水一样。
她又是傻了一会儿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有了些不甘心:“你不问我为什么死?”
“有什么可问的无非是觉得自己是天下最惨的人觉得天下没有人爱惜自己觉得不如死了算了。我遭逢横祸家产尽丧亲人全无投奔无路自己还全身残废了我都还想极力活下去呢偏有人觉得自己最惨一个连自己都完全不爱惜不为自己打算甚至打算杀死自己的人却要却怪天下没有人关心自己这种人我见多了。”
“你……不是……我真的……”青姑还记得自己张口结舌地想要争辩想要说说自己有多苦然而面对那个人却什么也说不出无论怎样她也没有法子说她比那人更惨。
而那人在一片污泥雨水中无限狼狈只有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那样肯定得说:“我想活下去。”
她愣愣地坐在树下觉得心和身同样无力忽然间把头埋入双手之间闷闷地哭了起来。
那人并没有劝慰她。
他只是静静得等等到她哭得累了才悠悠地说:“你真的知道死亡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被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黄土之间再也呼吸不到空气是什么感觉。你以为你很不幸吗?你知不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人从一出生就不曾看到过颜色不曾听到过声音不能用双脚走路不能用双手做事?而死亡是这一切的综合。你有没有胆子来看看我你知道被太阳晒成*人干却动弹不得是什么感觉你知道被陷在阴冷湿臭的脏水污泥中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人死后身体慢慢腐烂所有的蛆虫开始在你身上生长做窝慢慢把你的血肉啃光是什么……”
“够了。”青姑大叫起来掩耳颤抖“你不要吓唬我我要寻死你吓不倒我的。”
“谁才有空吓你我只不过是太痛了想要找个人聊天分散一下注意力罢了。”
那声音那样平淡而从容青姑却忽得一怔迟疑了一会儿才看向他半晌方道“你……你很痛……”
耳旁仿佛听到很刺耳的磨牙声:“你试试被人在全身割了上百刀而且骨头全断掉外加被雨打被水泡被太阳晒会不会很痛?”
这愤怒的声音让青姑很羞愧地低下头觉得自己的确很不应当。她知道他应当会很痛可是他表现得这样从容这样大方这样浑若无事于是旁观者便很自然地就忘记了他身上的可怕伤痛。
“不用难过我受伤又不是你的错要是觉得内疚就多陪我说说话我的聊天止痛法还是有些功效的。”那声音甚至带着笑意“就算你想死了人死之前做点好事积些功德下地狱时叛官也会手下留情的。”
青姑不知为什么竟也被逗得笑了一笑尽管那笑意短促得连她自己都几乎没有查觉。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有人愿意主动和她聊天也许只是想在死前做一件好事吧她真的安心坐在树下打算和那人说说话。
然后拙于言词又不懂如何与人相处的她只是怔怔地坐着几次张开嘴就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以说什么。
不过根本用不着她来说那人已经涛涛不绝地讲开了。从天上每一颗星星的故事到地上每一株小草的灵魂从上下五千年到满天神佛无数传奇这世上仿佛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他不愿意说的。
她不知道自己就这样怔怔地坐着听他说了多久只知道等那人停下时天色已是一片暗沉。黑暗而空寂的世界让她忽然觉得有些寒冷。她拉紧了破烂的衣裳站起来呐呐地说:“这个你……说完了。”
“是啊说得嘴都干了也不见你赞一声好。”那人有些没好气地说。
她有些迟钝地点点头:“那我走了。”
“好走不送。”漫不经心的回答让她又愣了一会儿。
她要去自杀他也不劝他落到如此地步她要弃他而去他也不留这个人真是……
也许是她太笨自父亲死后就再未与人相处过所以完全不懂与人相处的方式只是在愣了一会儿之后转身走开。
世界一片黑暗天地之间静悄悄的夜风袭来让人凛然做寒。没有人在耳边絮叨呱燥二十多年来的冷清岁月忽然让人不能忍受起来
她要去寻死而那人将在这样一片寒冷中等死。
她只是一个连自己都救不活的人当然也救不了一个伤得那么重的大活人。
她一步步往前走走进黑暗最深处然后又猛然回转飞奔着跑到那人身边大口地喘气。
那人一点也不吃惊只是在黑暗里用星子般的眼睛望着她。
她喘息着断断续续说:“嗯我家很破……我很穷没有好吃……我请不起大夫……我……”
“行了行了如果你想救我拜托你快点动手我这人很好说话一点也不挑。”
青姑继续冲他愣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始动手把这个高大的重得要命的大男人的身体想办法拖回家去。
在横拖竖拉撞得他满头大包伤口翻卷之后那人怒地咆哮起来用冷酷的声音命令教导她用树枝做出了一个临时用的拉车然后她开始了艰难的负重回家之途。
一路上听了他无数的唠叨抱怨连称他有多么聪明没有他的话这么笨的她会如何如何无所适从。
一路上累得汗湿衣襟一路上跌倒了许多次。
一路上那人都没有道过歉道过谢反而指责她撞得他头好痛她弄得他伤口好痛。
一路上她都在微笑尽管她自己并不知道。
第十五章 远客劲节
第十五章远客劲节“容大哥今天有好吃的。”青姑带着笑容推开门推门的一瞬间已经闻到一股极为诱人的香气而在下一刻她看到了她小小的简陋的茅草屋中央用几根木棍枝起来的一块木板(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
认得出来的有鸡鸭鱼肉但看起来和村里做的菜完全不同光是浓郁的香气已让人垂涎不已而样式也说不出地阅目好看。其他摆着的大多是她完全认不出的菜式只知闻起来特别好闻而看起来简直全都精美漂亮得让人觉得张嘴去吃它用筷子戮开它都是一种罪过。
她愣了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飞快地把那个油纸包藏到了背后。
小小的茅草屋中本来只有一堆供人睡觉的茅草而容谦住进来之后她就搭了一块木板床而今那小小木板床边正站着一个人。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微微一笑:“这位一定是青姑娘。”
青姑愣愣得望着这个不之客出奇英俊的容颜还有那极是温和的笑容不能说话不知动作。
“在下姓风名劲节是小容的好友听说他遇难就一路寻他终于找到了他。这是我特意从京城得月楼订来的酒菜刚刚用快马运到一路用炭火保温姑娘一起坐下尝尝如何。”
那人声音亲切大方举止温和大度观之如沐春风而青姑却只会手足无措地说:“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回来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不等风劲节回话她慌乱得甚至没有多看容谦一眼就逃命一般踉踉跄跄跑出去了。
她并没有跑远只是跑到家门附近的大树后面背靠大树滑坐下来即使如此她依然小心地隐藏起她的身形唯恐门内的人偶尔张望看得到她的身影。
她自己小心地偷偷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小小的禁不起丝毫风雨的木板门。
那人叫风劲节那人是他的朋友。
她从来没有照料过别人然而她一直歇力照顾那个根本连来历都不清楚的男子。他不能动弹她为他喂饭喂水甚至擦身洗澡便溺相援也不避嫌疑。没有父母教过她礼法规矩但在村子里长大做女人的道理多少她还是懂得。虽然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一个丑八怪扫把星她也横着心不把自己当女人。她也不是不脸红不胆怯不羞惧的。只是那人大大方方毫无一丝难堪尴尬仿佛男女便是**相对也是平常之事一般。他的说笑无忌坦然从容让她渐渐忘了羞畏。
那人叫风劲节那人漂亮得象是从画上走出来的人就连容大哥也不如他英俊可是只看一眼她就知道他和容大哥是一个世界中的人。
她没有钱请不起大夫是他用口一句句讲解一点点说明她照他的话去山间无数杂草闲花中寻找拖着残疾的腿攀上险要的山锋采摘珍稀的草药是她一点点捣药尽心尽力是她认真熬药火候掌握无比小心是她亲手为他上药喂他喝药看他脸上的苍白渐渐淡去。
那人叫风劲节他长得高高大大特别英俊只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他了不起他就象是路过村子的说书人嘴里的英雄那些征东扫北的故事中的白袍小将只是一出场就让人眼前一亮所有的英雄事迹都属于他就是敌国的公主在战场上也必得要喜欢上他。而他和容大哥其实是一样的人。原来那个黑乎乎凄惨惨动也不能动的容大哥其实是和他一样的人。
她没有钱他却伤得太重需要好一些的饮食。她每天走很长的路去邻村找活做为了挣钱男人都不肯做的苦力她做扛货搬东西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一个人洗二十几个人的衣服洗得双手起泡她闷头去干为了挣钱她一个人辗转三个村子做五份工为了挣钱她做得比一头牛还要辛苦然后用那小小的几枚铜板买些肉放进他的野菜粥中。
那人叫风劲节穿的衣服虽然不是亮闪闪也不特别炫眼可那样式乍一看就说不出地舒服那料子她洗了那么多邻村里有钱人的衣服竟是从来没见过。一定值很多很多的钱吧就算她还这样继续工作做足一年也买不起他身上一件衣裳吧。
她每天做事累得筋疲力尽白天还要抽时间赶回来给他换药喂他吃东西晚上又抱了大堆没有做完的活计回家一边做事一边陪他聊天用他的话说继续聊天止痛。她喜欢和他说话他从来不谢他仿佛她做的一切都理所当然他喜欢说话上下古今天上地下没有他不知道的没有他不明白的他说话的时候神彩飞扬眼中的光芒常常让她看得错不开眼。她累得太厉害他就教他一种很奇怪得呼吸方法不管做什么苦活都这样呼吸就算睡觉也这样呼吸渐渐她身轻如燕力气渐大做得再多也不会太辛苦。
有人在门外闲言闲语指指骂骂说些野男人的话她心急口笨分辩不及每每在大门前被人骂得想要痛哭又惟恐让门里的他听到。他却笑嘻嘻招她进来一张嘴蹦出如长河直落听得她眼晕头昏的骂词让她学好了记住了出门回骂。她瞪眼瞠目无论如何学不来。气得他连声大骂她笨到无救她却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仿佛门外闲人的闲话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忽然现原来骂人竟是一门这么精深这么有趣的学问。
那人叫风劲节他是他的朋友有这样的朋友他的伤会治得好吧?
他总是很痛得虽然他一向谈笑风生虽然他从不喊痛甚至在面对她的时候脸上连痛的表情都没有可是她知道他无时无刻不痛得厉害。晚上他痛得睡不着却因为她太累太倦所以他只装作睡着了。只有在很久很久地清醒之后他才会偶尔睡过去一会儿只有在这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才会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才会出低沉的呻吟。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伤成这样还可以微笑还可以有那样明亮的眼还可以和她说无穷无尽的话题还可以中气十足地骂人兴致勃勃地想要和门外的村人对骂。
她只会在他痛的时候心痛她只会在他痛的时候束手无策她只会做一些根本赚不到什么钱的活计她甚实帮不到他。
而他救了他。在那个大雨之后的灿烂阳光中他救了她。在以后的岁月里别人以为是她在照顾他他依靠她而活着却不知道是她依靠着他才能活下去。她贪恋着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眼神她贪恋着他给她的每一点温暖。
她不是个好学生他教她认草药教得嘴皮子都干得冒火她还是常常采错药他教她做人要堂堂正正不可以让人欺负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敢踩我的脚我就跺你的脚趾。她吓得面无人色只会摇头气得他也只得跟着一块摇头。他让她拿着木棍在地上照他的话一笔一划地写就这样教她识字。她学得很慢到现在除了青姑这个名字她也只记得几十个字罢了。
那人叫风劲节他带来了得月楼的酒菜得月楼?京城好近又好遥远的地方不过村长听说曾从得月楼下走过然后回来说了又说说了好几年那是京城最贵最大最好的酒楼就是村里最有地位的村长都不可以上去哪怕从楼下走过都是荣耀啊。那得月楼的酒菜一定好吃得不得了吧一定好吃得……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已经冷掉的油纸包里面包着的是村人不吃的已经凉了的鸡屁股。
她慢慢地把头埋在了双臂之间。容大哥其实我想要识字我想要能够跟着你把所有的字都学会我想要能认死所有草药再不会采错药耽误你的伤我想要可以象你一样坚强不管别人怎样说也可以抬头挺胸面对他们我想要……
她不知为什么忽然很想哭然而她又不敢放声去哭唯恐让前方小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她甚至不敢让眼泪尽情地流唯恐一会儿用眼睛进灰的理由无法骗过那个聪明的容大哥她只能拼命用手抱着头出一声又一声压抑到极点的啜泣。
第十六章 妙手神医
第十六章妙手神医“这是个好女子可惜被你伤到了。”风劲节回眸淡淡看了容谦一眼。
容谦瞪大眼叫冤:“是非曲直咱们要说个明白明明是你那一桌子酒菜刺激了人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风劲节为之气结:“是谁一连上意念通讯就一个劲叫苦喊冤是谁说天天野菜粥吃得嘴里淡得要命是谁哭天嚎地地叮咛不管是谁来看你一定要带好吃好喝的过来?”
容谦睁大无辜的眼睛:“是谁啊反正不是我?不是你顺口胡说八道推卸责任那就是张敏欣传错话了。”
风劲节冷笑一声:“没空跟你斗嘴看起来你精神得很这一桌东西也不用吃了我早点治好你早点交差。”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把床头的一个小包袱解开露出里面一堆瓶瓶罐罐小刀小剪还有许多用普通人的眼光看极之怪异的东西。
容谦精神为之一振两眼闪光:“带来什么好东西?”
“也就是黑玉断续膏一类的宝物。”
“什么叫黑玉断续膏?”
风劲节斜睨他:“亏你还是每次考试的前三名亏你还敢自称博览群书。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个很有名的小说家在书上写象你这样全身骨头都断了用这种药就能慢慢复原。即然我这次带来的东西是可以给你接骨的叫这个名字当然正合适。”
容谦不以为然:“管他叫什么名字能恢复正常就好了。”
“恢复正常。”风劲节冷笑一声“你想得也太美了。”
容谦一愣:“怎么?别告诉我以我们的科技这点小问题都处理不了。”
“你也别忘了自从我们的精神力展到极致脑电波可以自由游离身体后人类已经不再浪费时间研究怎么救治受伤过重的身体了身体坏了换一个完全一样的就行了何用费时费力地去治疗更何况当我们的精神力强大到极点时为了配合这样的精神力存在我们的身体也渐渐强悍完美几乎不会受伤害根本也不需要研究如何医治不会生病受伤的身体。有关肉身伤害治疗的研究已经停顿了许多年了。这还是我第一世当过御医之回小楼后好玩地使用一切现代手段配出的古代传说中才存在的灵药。但效用还是有限的怎么可能让你象重换身体一样一切恢复正常。”
容谦倍受打击面色灰败望着他愣愣问:“那我会怎么样?”
“你身体恢复的状况会比较缓慢而且就算到了最后也只是能走能动而已不能走得太快跑和跳更不要痴心妄想至于和人动手动脚得打架那就更加不用白费功夫了。每逢阴天下雨身上的骨头就会做痛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容谦咬牙切齿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风劲节笑道:“别急别急在这里的医疗状况下我们当然只能做到这一步但如果可以回小楼的话有那里的全副设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让你的身体完全恢复机能。”
容谦即刻眉花眼笑:“那我们赶紧回去。”
风劲节笑着摇头:“你又忘了我们的思想波虽能瞬息千里但身体还是肉躯凡胎照规矩在这个时代我们不能使用飞行器也不能用瞬移装置要去小楼就得用这个肉身慢慢赶路就算骑快马我从小楼赶到这里也用了一个多月你这个身体经不起快马奔驰要用马车慢慢走没半年不可能做到。我另有急事只是顺路来帮帮你没空陪你回小楼照原来的安排是由轻尘过来的。”
容谦神色沮幸之至:“轻尘什么时候来?”
“轻尘要去救阿汉他那边情况很复杂估计挺麻烦轻尘又不能象你这样使用不该有的力量总之如果顺利的话一年半载应该可以过得来要是不顺利三五七年十五六年……”
风劲节笑吟吟得说容谦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如果不是动弹不得早就扑过去掐这混蛋的脖子了。
他咬了咬牙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下一口气堆出一脸谄笑:“其实轻尘要忙就由他忙去但是劲节你不是已经通过就等着放假拿证书了吗?又何必想不开非得再陷进来不可倒是及时回头早早醒悟直接送我回去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风劲节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得淡淡道:“你自己放不下把自己弄到绝境倒来劝我放下就算我真的放下一切及时回头你真能跟我走吗?”
容谦一愣:“我怎么不能……”话说到了一半忽然顿住他愣了会神然后苦笑起来。
“青姑的腿和脸应该可以治得好吧。”
“对我们的科技来说当然很简单但你也同样明白我们是绝不允许对普通人使用水平科技的更何况你认为她需要的仅仅是治好腿和脸吗?”风劲节凝视他淡淡问。
容谦苦涩地笑笑良久叹息一声悠悠无语。
风劲节平静地道:“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们的考试一定要来这个世界历一遭凡尘学校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为什么?对于我们来说生来就拥有悠长的生命安逸的生活。极度的民主让权位完全不具吸引力最好的福利让财富也失去了意义。有什么是我们需要追求的是我们懂得珍惜的。极高的科技让我们可以一个人过上天荒地老不会寂寞不会悲伤人类可以不必群居不必互相扶持帮助完全的自由让我们无需依恋任何人。偶尔看古人小说那些烛光晚餐雨中漫步的闲情让我们不能理解只要我们喜欢所有的云霞雨雾都可以随意操纵又有什么诗意。不到这里我们永远不会明白。久旱之后的雨水如此让人惊喜寒冷之后的阳光如此让人温暖。人类的生活原来可以这样艰难辛苦人类的关系原来可以这样紧密相连不到这里我们永远不会明白守护与被守护都同样让人感到快乐不到这里我们永远不会理解一个象青姑这样的女子挺身守护一个来历不明全身瘫焕的男子需要多么伟大的情操又必须付出多么艰难的代价。不曾经历的我们不会懂得感激也不会明白有什么值得珍惜更不会懂得人类曾经有过的勇敢忠诚无私等等品质有多么美好。”
他凝视容谦淡淡道:“我和我都注定放不下。”
容谦沉默久久不语。
小小茅草屋内的气氛忽然凝重了起来。
风劲节却又适时一笑:“何况张敏欣也建议你不要回去得太早。”
容谦哼了一声:“这种完全没有同学爱的女人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倒霉她好看热闹当然不希望我太早回去。”
风劲节闷笑着摇了摇头:“她只不过说你的养成游戏越来越成功了事到如今不玩出源氏结局就回去那也太可惜了。”
容谦愣愣地问:“什么源氏结局。”
风劲节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的优等生啊没有知识也该有常识没有常识也要懂掩饰真不明白你这么多年的前几名是怎么得来的。”
容谦悻悻然翻个白眼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风劲节却兴致勃勃:“说起来在这里你安全吗?要不要我临走给你换个地方知不知道你的小皇帝在派人到处找你。”
什么叫我的小皇帝?容谦很郁闷地说:“不用事到如今他必不能明着找我只能派人暗访他大概把我当成什么绝世高人事了拂衣去不带走一片云彩那种肯定会派人往名山大川寻访世外高人的我哪里料得到我就要死不活躲在他眼皮子底下。我倒是更担心他经此事后必会起疑追查究竟。其他几个知情人看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也许就不想再为我保密很可能会在逼问下把一切都说出来。”
“说出来不好吗?”
“太伤人了他会误以为这么多年他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我的安排他费尽心机所做的种种都成了我的布局偏偏我又成仇人变成了恩人他不能恨我不能怪我可是又有谁在意他被打击的自尊他做过的一切都变得没了意义他为了国家为了皇族所做的努力甚至无法证明他自己的能力。”
风劲节露出深思的表情:“这就是了怪不得他现在为了隐定局面守护燕国肯做这么多为的应该是在你离开之后证明他有能力坐那个位置有能力保护他的国家为此年纪还小却已经开始考虑大婚了。”
容谦眼神一跳:“大婚。”
“是啊敏欣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据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说现在向他提亲事的人一大堆有世族有重宦有手握重权的地方藩镇对了还有秦国也有联姻之意。他身边的太傅也说若能以联姻稳定国家未尝不是好事。新君主政内封后妃与外封功臣一样都是大学问成则有益于国失则祸患无穷。”
容谦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我希望他成为一个好君主但若是连自己的生活婚姻也要牺牲那就……是我曾做过的事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吗?”
风劲节看着他笑笑:“亏你历世在那么多皇帝身边待过所谓天家无私事天子是不可能拥有普通人的生活爱情和婚姻的这也不能怪你。孩子总要长大的你就别象老母鸡一样念叨了还是多想一下你自己的事吧。”
容谦还没回过神来:“我自己的事?”
“青姑啊。”风劲节脸上全是不怀好意的笑容“她照顾你这么久你的身子她看光了吧。对我们来说这是很平常的可对于她来说这其中的意义只怕非常重大更何况她与你同室而居这么久在这个时代她承受了怎样的压力以后还怎么嫁人你都想过吗?”他笑笑拍拍容谦的肩膀“很久以前的小说里男主角一遇难肯定会被美人相救一来二去就以身相许来报恩了有空你也多看看以前的旧小说真的很有意思。“
第十七章 京郊茶摊
第十七章京郊茶摊燕京做为燕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富庶繁华非平常之地可比。随着少年英主亲政数道善政的实施各地官员的朝贺四方诸国的来使通往燕京的数条大道更是人来人往热闹不凡。
经过了长途的跋涉带着一身风尘顶着骄骄烈阳若能个有歇脚之处让人饮一杯清茶歇一口浊气简直就是神仙的享受了。
所以这官道之旁的小小茶摊竟是生意异常兴隆几处方桌总是坐满了来往客人忙得摊主脚不沾地。
遥遥驻马于高处望着那小小茶摊热火朝天的情景少年原本冰冷的眼神忽得有了一缕暖意“我记得以前这一带似乎没有这样的小摊子。”
“圣主登基屡颁德诏京郊的农民因为赋税的减免而不再日夜操劳有了些闲劳力自然要出来做事。再者如今京城繁荣昌盛四方来贺各处官道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在此处设摊即可生财有道又让来往行人多一歇脚驻足之处更可显京城之繁荣安定吾主之德泽万民。”
少年微微抿抿唇似笑非笑:“靖园咱们是出来散心的你就别搞得与君前奏对一般了。”
史靖园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
燕凛遥望那一方的热闹情景忽道:“出来这么久也累了咱们也去喝口茶吧。”
“那处人多且杂主上千金之体……”身后随从护卫的封长清沉声阻止。
“有你这大内第一高手在有什么人伤得了我。”燕凛长笑一声头也不回驱马而下。
封长清眉头一皱还要阻止史靖园却低低唤了一声:“封将军。”然后沉默着摇了摇头。
封长清叹息一声终于什么也没说跟了下去。
史靖园凝眸望着那白马上迎风而驰的少年背景清眸的眼眸中有深深的忧虑。陛下你还是这样渴望融进天地间最热闹之处只为驱除你心中的寂寞与寒冷吗?你还是必须眼看着百姓欢快的笑容百姓安乐的生活才可以找到就这样微笑着假装快乐活下去的理由吗?”
茶摊将近燕凛翻身下马牵着马步行向前。眼睛淡淡扫过已经在眼前的歇脚行人那些碌碌风尘掩不住他们脸上的微笑身上淋淋汗水反衬出他们眼中的明朗欢快。太平盛世贤明君主对百姓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他无言地微笑却看不见自己笑容中的酸涩。
隔着好几步茶摊的主人已经大声喊:“客官请。”
正巧有几个人客人起坐离开她忙走上前用力擦干净桌子恭敬地说:“摊子小地方浅窄客官包涵请坐这边。”
行得近了才注意到这个摊主竟是个女子而且走路微拐想是脚上有所残疾不过行动倒是比普通人更加快捷灵敏。她抬起脸微笑时露出脸上触目的青斑。本应该是个让人望之生厌的丑女。但是她的声音清朗响亮她的眼睛明净而充满温暖她的表情带着自真心的热情和关切竟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意反而感到亲近。
燕凛信手把马缰拴在路边的树上信步入座身后史靖园也已赶到很快坐在他的旁边封长清却不肯坐只是执剑守护在他身后。
青姑很自然地打量着新来的客人那穿紫衣的少年修眉凤目即使是微笑也让人有一种不敢直视的威仪。他身旁的白衣少年却如春风拂面笑意温和令人觉得说不出的亲切。而二人身后所立的黑衣男子肃然沉凝叫人见之生畏。
虽说地处京郊而开茶摊的这几个月更见多往来京城的贵人眼界开阔不少。青姑依然感觉这样三个人不是普通大富大贵之人可比。就连其他的客人多少也查觉出不对劲两三个与那两个少年同桌的客人竟是手足无措急急忙忙转换桌位挤到别处去而不敢与两人共座。
换了以前青姑一定会手足无措心惊胆跳异常怯场。而现在她却觉心中一片宁定。
“不管是天子之尊还是普通百姓只要持平常心真心诚意地招待就算是最好的老板了。”
她还记得容大哥曾经的叮咛于是真心地报以微笑大大方方上前把擦洗地干干净净的茶杯放好提壶续水:“路边小摊只供平常茶叶怠慢客官了。”
燕凛微笑举起茶杯置封长清皱眉不赞同的表情于不顾更不理史靖园偷偷递过来的试毒银针徐徐饮了一口神色微动:“好茶。”
燕凛在宫中什么好茶喝不到这路边小小茶摊茶叶再好总也有限。然而一口茶饮下去只觉生津释汗令人烦郁尽消心胸之间竟是一片舒适便是皇宫之中的御茶也不能让人有这种感觉。他忍不住好奇地道:“想不到一个路边小茶摊竟有这样的好茶。”
青姑微笑着答:“客官夸奖了其实茶倒未必是上好只是曾经有人指点过我哪一种茶最适合怯热消汗扬尘适意再加上烹茶之时水的火候把握准确便能让人有极舒适的感觉了。真要和上等茶来比我这小摊子上的自是不值一提。只是因为官道之上来往行人大多是经过长途跋涉倍觉辛苦疲累就是京城出来郊游踏青的游人经过长时间游玩也会十分疲惫这时一碗茶饮下去倍觉生津止渴舒适万分。说起来不过是合适的茶给合适的人喝罢了倒没什么大学问。”
燕凛闻言不觉大笑:“怎么没有大学问便是皇帝治国说起来也不过是合适的事交由合适的人去做这便是大大的明君了。如此说来能烹好茶的人说不定便能做个好皇帝呢古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没准就是这意思。”
史靖园用力咳嗽几声封长清以不赞同的目光表示自己对此妄论的反对青姑更是吓了一跳手里的茶壶差点没脱手扔地上惊慌地道:“客官千万别开这样的玩笑皇上是明君啊我们老百姓都很感激他老人家……”
史靖园一口茶直喷出去若不是他及时扭过头就得喷了燕凛一脸。
燕凛则几乎直趴到桌上去勉力按着肚子忍笑忍得面目扭曲:“他老人家……”
“是啊皇上是天子是神龙转世帝星入命就是再小他也还是老人家嘛他一亲政就减免了我们老百姓的好多重税又大赦天下清查冤狱还抓了好几个贪官呢。我们全村人的日子越过越好都是皇上的功德。听说皇上就要迎娶秦国公主了常有来往的路人说以后和秦国结盟燕国就是最强大的国家别的国家就不敢随便对我们动兵我们老百姓就再也不怕战乱再也不会有人妻儿离散了。皇上这可是积了大德了。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准备了灯笼喜字只要皇上大婚的消息传出来不用里正来催我们就家家门口挂起来替咱们皇上庆贺呢。”
青姑的话语因为明显的见识不足而带出乡下人的憨气正因其憨方越显朴实挚诚。
燕凛初时带着好笑的表情听渐渐笑容敛去神色悠悠也不知道是悲是喜良久方淡淡道:“谢谢。”
青姑恍然不解地“啊”了一声。
“谢谢你的好茶。”燕凛朗声一笑。
青姑温和地笑笑正要答什么旁边有人叫加水她应了一声就忙过去招呼了。
燕凛长身而起袖子随意在桌上一拂抛出个小金锭子回对史靖园道:“咱们出来得也太久了回去吧。”
青姑正在支应几个客人听得一声呼唤:“泡茶的姑娘茶钱我们可放桌上了。”
青姑手上正忙个不停头也没来得及抬就应了一声。
等到略略得闲回转身往桌上看时却是一惊那金光灿灿的是……
她吓了一跳跑前一步一把抓起来放在眼中看了半晌犹觉不能置信又塞进嘴里咬一口牙齿痛得差点惨叫一声。
这种贵重东西就这么随手往桌上一扔幸亏刚才那客人占了一个空桌没有别的同桌之人旁人一时又没注意否则还不得让人顺手给取了去。
才几杯茶就给一锭金子这也太……青姑一阵晕抬眼看看前方那三人都没上马拉着马徐步而行似乎不时在对答几句走得也不算太远要想赶过去把金子交还可这边却又不断有客人呼叫不能抛开不理正自怔愕为难却听得耳边一声笑语:“青儿。”
青姑大喜转身道:“容大哥你来得正好。”
第十八章 相依为命
第十八章相依为命青姑的人生可说是由容谦一手改变。
那一日她原以为风劲节即来必然会把容谦接走又谁知风劲节只留下一笔钱拜托她照料容谦之后就要告辞离开。
青姑自己愣愣得望着桌上的银子然后忽得一跺脚在风劲节即将推门而出的一瞬大叫:“你你就这样扔下他不管你说他是你的朋友你怎么能……”
风劲节一怔回转身来:“你不希望他留下?”
青姑涨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就是那么酸涩:“我治不好容大哥的病我没本事我希望他好起来你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为什么不带他去求医。”
风劲节惊愕的目光渐渐浮起温暖之意刚想说什么容谦却长叹一声:“青儿我这个废人到底是连累了你你也嫌弃我了。”
青姑大惊急忙回身连声道:“容大哥我我没有你你不……不要误会……我……我……”
“我我我你你你……”容谦大笑起来“人家已经走了。”
青姑又是吓了一跳追出门来却见四野寂寂只是转瞬之间一个大活人竟是不见了。
她还在门外四处张望容谦已在里头微微笑道:“这一回你只好继续照顾我了。”
青姑全身一僵心头巨震过了很久很久才感到一阵巨大的惊喜然而心中又似乎有什么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感觉。她慢慢地回头慢慢地走回屋里慢慢地在容谦身边屈一膝蹲下望着容谦的脸良久才轻轻道:“容大哥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要走了记得要和我说一声别让我一个人一直等一直找。”
容谦神色微动凝视她半晌然后才轻轻叹息一声:“傻丫头。”
风劲节走了容谦却留下来了青姑的生活却没有恢复平静。她迫切地想要修一所不漏雨不透风的房子她迫切地需要购买好药材好食材给容谦补身体。
风劲节留下的银子足够她使用。然而一向赤贫的她忽然间有了不少的银子忽然开始散漫地花钱在这小小的村子终于引来了风波。
当村里的闲汉跑到门前大喊偷人养汉赚不干净钱时当村中的妇人把脏水泼到门口唠唠叨叨说自家辛苦积攒的钱忽然找不到时当那霸占她父亲财产的表叔跑到家里来讨论忽如而来的财富归属问题时当村长大义凛然要招她去村中祠堂研究德行时青姑才现这世界比她想象地更加可怕。
她被羞辱被为难被伤害被无数人指骂被无数人推来搡去她的说明无人相信她的话语淹没在一片谩骂声中然而她依然坚持着不肯交出银子。那是容大哥的钱是给容大哥治病的钱。
她一声又一声无力地抗争着。
而所有的一切容谦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劝慰她一句也没有为她出过一个主意。
直到那一天几个村里的壮汉在她无数声声明那是“容大哥的钱”之后大喊一声“那个野男人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作奸犯科之徒把他拖来祠堂好好教训一顿。”转瞬之间竟是应者如云。
青姑惊慌地大叫:“不要求你们不要容大哥生了病。”
没有人理会他村里年青的男人都向她那孤零零的小屋涌去她情急之下就地抓起一根大木棍子追过去大喊:“不许你们去。”
然后是一场震惊所有人的搏斗。在她一个人把十几个男人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之后全村指责她羞辱她逼她把来历不明的钱交出来的人已象潮水一样退去。就连被打者的亲人也只敢赔着笑脸小心地半弯着腰仿佛随时会跪下一般尽量不出声音地从她面前把伤者拖走。
青姑茫然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样生的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不理解这一切为什么出现在眼前。
“看很多事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只要你可以去面对去反抗这人世间就没有人可以羞辱你。”容谦的笑声从容却带着自内心的喜悦。
青姑惊而回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容谦巨大的欢喜和极至的惊讶同时冲激得她几乎没晕过去:“容大哥你好了。”
容谦微笑:“劲节不但是个好朋友还是一个好大夫他为我治疗之后我好了很多这些日子你被别人拖出去为难我就在家里不停得练习起身走路抬手弯屈手指这些基本的动作。今天还是第一次能自己行走而且你看……”他扬了扬左手驻着的树枝“不是还需要拐杖吗?”
青姑满心都是欢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容谦大笑起来:“如果你知道我不是以前那个动弹不得的人说不定就激不起这股子义愤之心了。”
青姑结结巴巴得问:“我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我怎么能打倒这么多人?”
容谦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心情放声大笑。他教给青姑的呼吸吐纳之法可是当世最最高明的内功心法。再加上青姑心性纯厚心无旁骛学起来竟是出奇地迅快有效。连睡觉的时候也不知不觉在练习内功。这段日子以来她虽没学过什么招式外功但内力已经颇深。自自然然就身强体健力气大动作快反应灵活感知敏锐。
人家一拳打过来她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慢随便就可以躲过背后有人偷袭一棍。她耳力过人远远就听到风声脑子不用转身体也会有自然反应。人家打不着她她一棍子打过去动作比普通人快上许多让人难以躲避而力量之大更足以让一个壮汉受了一击即刻趴下在这种情况下与普通人打架根本就没有丝毫悬念啊。
就这样青姑在村子里的生活完全改变了。再没有人敢骂她一句就连小孩子也被大人一再警告不许得罪那个可怕的女人。
再没有人敢冷眼瞪她再没有人敢指指点点村里人远远见到她只会绕路而行实在不小心在近处碰面了也只敢点头哈腰笑着给她让路。
侵占她父亲田地的表叔对外称病连续十多天不敢出门一步。
青姑从惊愕惶恐到不自在然而她没有追着对人解释没有想办法让人正常接纳她。在这时候她最先考虑的只是容谦而已。
没有时间盖新房子她直接用足够的钱向较富有的村人买下他们的房子。称不上多奢华漂亮但前后四进的大瓦房屋再加上一个不算小的院子无论如何总比穿风漏雨的破茅草屋更适合病人住。
她开始每天购买鸡鸭鱼肉为容谦补身体还屡次到城里去为容谦买精美舒适的衣服和其他生活用品以及人参等各式补身药材。
然而她没有为自己买过一丈布一件饰不曾给自己多添置任何东西。她牢牢的记着这是容大哥的朋友给他治病的钱。她住在大房子里是为了就近照顾容大哥她与容大哥吃同样的菜是为了不要让他不自在这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除此之外她再不肯为自己花费一文。
而容谦依然只是淡然受之从来不劝。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来适应新的生活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一步步走出去用自己仅有的左手做事。在普通人看来很简单的事在他来说全都无比艰难。
就连最基本的拿东西他都不得不一次次重复着练习。他用了十多天时间才能勉强用自己的手拿筷子以奇慢的度吃完饭。
他用了二十天的时间才有办法靠自己的手给自己穿衣脱衣。
他让青姑把家里的大小用具都换成不易碎的木头制品这样一来哪怕他的手拿不住跌落下去也不会跌碎他只是艰难得弯下腰继续另一次拾取。
没有一只手的人本就比普通人不方便更何况对他的身体来说任何平凡的动作都是一种负担。
而他依然微笑尽管他在坚持做一些简单的事时因为辛苦而汗流浃背因为痛楚而微微颤抖但他依然只是微笑着坚持着重复着一次次单调而失败的动作换来缓慢的熟练艰难得成功。
青姑常在旁边看着不觉热泪盈眶有时哽咽着忍不住阻拦:“容大哥你不要这样辛苦有什么事你吩咐我来好了。”
容谦眉宇间只有明朗的笑意:“傻丫头我还没有放弃我自己你就放弃我了吗?”
容谦的进展很慢但每一天都在进步。当他可以勉勉强强应付自己的洗漱仪容也能较自由地在院子里走动时他开始告诉青姑一个人活在世上必须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工作生活才能有乐趣。
青姑听得两眼迷迷糊糊晕晕沉沉这么高等的人生追求对于前不久还不得温饱现在又只全心关切容谦身体的青姑来说太高深了。
最后容谦只好挫败地说了一个最浅显的理由:“坐吃山空劲节虽留下不少钱但我身体虚弱常要用贵重药材进补将来这些钱用完了怎么办?总得找事做来赚钱啊。”
青姑连连点头:“我去……”
“你还去洗衣擦地搬搬抬抬给人做下仆?本村没有人请你你又一天用上一个时辰来赶路跑邻村去赚的钱够买人参一个角吗?”容谦瞪她。
青姑听话受教的低下头暗恨自己的愚笨只好用手指死命扯不听话的衣角。
容谦不耐烦地道:“新主亲政大行德政天下已有升平之气象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必是行人往来不绝。这些人风尘仆仆远行辛苦如果路边有一口凉茶喝让那一股冰凉之气泌入心肺那就是神仙享受了。”
“啊……我……”
容谦懒得听她心慌意乱的话:“去买桌椅板凳茶杯茶壶我教你用什么茶叶如何烹泡怎样掌握火候保证你客似云来收入会比一个普通小地主还要多。”
“可是我这样丑又笨客人怎么会来光顾我的生意我怕我做不好……”青姑又惊又急手忙脚乱慌张不迭。
容谦皱皱眉:“去买件新衣服买根簪子把头束好自己收拾得整洁俐落靠自己的劳力赚钱有什么丑有什么笨有什么见不得人。”
青姑一怔却见容谦眼中隐隐怒气冷冷瞪过来心中先是一震后又是一痛迟疑了一会才道:“我若天天在外头你怎么办?”
容谦笑笑:“我这些天是白练的吗?你对我没有一点信心吗?我就真的完全照顾不了自己?”
青姑还是迟疑:“要不我请个人回家照料你……”
容谦把脸一沉青姑心中一跳连忙改口:“你别生气我去试试好了不过……”想了想终究不放心还是忍不住叮咛一句“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才好。”
“知道了。”容谦很不耐烦得翻个白眼真是啰嗦啊。
就这样官道边多了一个新的小茶摊。第一天青姑根本无心做生意总是担心一个人在家的容谦会出事他饿了吗?他累了吗?他会不会跌倒了起不来。
太阳还挂在天空正中央她就急急收摊了容谦毫不客气骂得她狗血淋头当天晚上气得连饭也没吃。
青姑捧着碗求了半天连眼泪也下来了容谦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此后青姑便再也不敢晚出早归了。
开始几天青姑异常局促从不敢主动招揽客人就算有客人来她也畏畏缩缩答应的声音似蚊子倒茶的手都会抖从来不敢抬头看人。
每天捧回那么可怜兮兮的几文钱还要被容谦冷眼相看铁青着脸不理不睬。
不知是因为容谦的冷淡激了她的斗志仰或是长久的时间让她慢慢习惯了新的一切。她开始敢坦然应答客人的呼唤她开始可以落落大方地招呼来往客人。她开始能够坦荡从容地抬头面对陌生人。因她动作里的自然平静眼眸中的坦然自信人们眼中那青斑也就不再那样刺目那样显眼。
她的声音渐渐清晰明亮她的眼眸渐渐灿然生辉。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迅而她的生意也一日火似一日。
她的茶喝过的人都赞好喝过一杯的人要喝第二杯喝过一次的人第二次经过这里也一定驻足光临。来往的客人多了欢声笑语多了多次光临的老客人熟面孔多了。
她忽然现原来她不是扫把星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和她攀谈。原来她不是那样被世人排斥的孤独者原来天地可以这样热闹。原来她不是一无是处一无所有的人有很多老客人真的开始以朋友的态度来对待她。原来这个世界如此精彩如此有趣。每天南来北往的人操着各种方言说着各种无比新奇的事不知不觉她的视野开拓她的见识在一天天增长。
她第一次现原来人的生活可以这样多姿多彩充满乐趣。
每天的出摊已经变成了非常快乐的事即使不去计算那不菲的收入只凭这心灵所得便足已抵偿她的一切劳力。回到家她总是迫不及待地和容谦谈起今天有什么趣事有什么特别的客人听到什么有意思的新鲜事看到什么异乡外地的好东西。
而容谦只是微笑着倾听。晚上借着淡淡灯光容谦从不间断地教她识字读书以及一些普通的运算技巧。功课完毕一起在院子里吃着她亲自去城里买来的糕点喝着她亲手烹制的清茶看着星空闻着夜色中的草木的香气闲闲地聊几句听容谦为她讲天空的故事星辰的传说。
而当她不在家时容谦在家里继续他自己的练习他要自己起床穿衣洗漱这些简单的工作他往往要做大半个时辰才能成功他甚至自己做饭然后带着热乎乎的饭菜送来给她。做一顿普通的饭菜他需要普通人做五六顿饭的功夫。回家后打扫整个庭院房屋然后做好晚饭等她回家。
这一切普通的工作因为他的身体原因使他必须用尽每一分时间而不得半丝空闲一点休息。然而他浑不介意。
每一个夜晚她回到家都能看到他满头的汗水和脸上安然的微笑而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因这平凡而普通的一切而急忙低头唯恐他看到她在这一瞬泪盈于睫。
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劝他不要忧劳从什么时候起她真的完全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无论如何辛苦无论付出多么艰辛的代价无论做的工作如何平凡简单。然而以自己的双手以自己的劳力去完成不退缩不逃避不畏难不忧苦永不放弃自己永不放弃生活。
容谦从没给她讲过一句这样的大道理然而她看在眼中便记在了心上。
于是青姑更加努力地工作小小茶摊竟然客似云来。她的收入有时高得她自己都不相信。茶钱虽然有限客人太多不断叠加倒也不少。更重要的是来往京城的人有很多富商或贵人。就算普通百姓也大多是中等人家颇有些家资。燥渴之际得饮甘泉心中舒畅。摊主又温和热情招呼周到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于是赏钱不知不觉就日日多了起来。出入京城的富商或来往京城的官员这些人一旦出手数目总是不小的。
青姑竟渐渐有些小富气象了。然而这些她凭自己劳力赚来的钱她还是不肯乱用一文。她不买姻脂不添饰最多会在容谦不满地唠叨两句之后去扯几尺粗布做新衣裳。
她小心地把她的钱积攒起来夜深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的地床上用容谦教她的计算之法算自己一共有多少钱估计以后又能赚多少钱。
这些钱将来都是要留着备用的可不能乱花。
容大哥那样了不起的人将来总有一天是要走的吧。如果他要走了我要让他知道我也有钱我还能干活我还可以生活得非常好我要让他高高兴兴放心地走不要为我牵挂为**心。如果……
如果……他竟然可以不走那么……以后还会需要很多补品如果有机会我还是要找最好最好的大夫给他治伤这钱一定要留着再说将来……将来说不定还要帮容大哥娶一房媳妇好好置办呢。
她一个人偷偷地想着偷偷地微笑然而在夜深的时候眼泪洒在枕头上没有人看得到第二天她又绽开快活的笑容用爽朗的声音和容谦说话高高兴兴去出摊。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出摊卖茶收茶钱得赏钱然而从来没有哪一次得到的赏钱会这么多这么贵重。
青姑怔怔得望着手里的一绽金子这实在是太贵重了让人不安让人不敢就这样收下正自惶恐之际她听到了容谦的呼唤。
是了时值午后这是容大哥每天来送饭的时间。
她大喜之下转身说:“容大哥你来得正好。”
第十九章 当面错过
第十九章当面错过“容大哥你看那位客人的赏钱居然是一锭金子这赏金太重了我当不起你帮我追上去还他吧。”青姑一手指着正在渐渐远去的燕凛等三人一手举着金子同容谦说明事件原委。却没有注意到容谦根本没认真听她说话只是眉头紧锁望着那三人的背影低斥一声:“白龙鱼服真是胡闹。”
青姑光顾着说话只听容谦喃喃说了句也没听清楚只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容谦回过神那金子从青姑手中接下来“你也真是想不开。人家钱太多带在身上累得慌你帮他分担一点就不成吗?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你不乐意我乐意我留着多买几两人参也是好的。”
“啊!”青姑有些傻傻地张开嘴合不上显然对于容谦这样急功近利贪财要钱的行为感到极不理解且极不接受。
容谦却没心情解释信手推她一下:“还愣着干什么有客人在叫呢。”
青姑怔了一怔回过神才觉有三四个客人在喊添茶。她向来不善于应付奇变即然容谦把金子拿走了她便也不再多想不再多管转头应了一声便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容谦低头看看手上的金子翻转过金锭看到背面烙的“宇内呈祥”四字又是叹气摇头真是个不解事的笨皇帝大内御用的金子都有记号怎么就敢这样随便在民间乱扔史靖园到底年少封长清总还是个老成*人怎么也由着他胡闹。
忽得心中一动若有所感他猛然抬头见正前方那三个人之中已有一个霍然转身幽亮的眸子无巧不巧与他对撞了个正着。
离了茶摊燕凛等三人牵马徐行慢慢往京城而去。
燕凛突然道:“再过半个月乐昌公主就要到了让内府做好准备不可有丝毫怠慢公主一到大婚之事即可进行靖园你记着要通知礼部现在就要开始操办。”
史靖园微微一怔:“皇上你决定了。”
“新任秦王的女儿都送上路了难道我还能让人把她再送回去再说这场联姻对我们两国都有好处。”燕凛冷冷一笑“我刚刚亲政虽说容相给我留下了名将铁军和充足的国库但要真正统服臣子之心还需要时间。容相弃位之后我大燕失了震慑诸国之人。那些虎狼之邦未必不欺我年少觊觎我大好河山。我大燕虽不惧强敌然纷争若起兵连祸结死伤遍地受苦的都是百姓。”
他轻轻一叹“刚才你已看了那么多笑语那么多快乐做为君主难道我不应该守护这份安宁和自在吗?”
史靖园黯然无语或者是那茶摊上的热闹欢快或者是那小小摊主一席无心之言才终于让一直犹豫不定的君主做出了决定然而不知为什么他不觉得欢乐只感到悲凉。
“与强秦联姻结守望互助之盟断四方虎狼之心对我大燕有益无害。而秦国……”燕凛冷笑“三王子还在楚国征伐先君就倏然暴死。新任秦王甚至不等自己的三弟赶回来奔丧就急忙登基。秦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握在秦旭飞手中半个大楚国也在秦旭飞治下。新任秦王忙不迭地诏书所有楚地之事皆由秦旭飞自决。分明是把被攻下的楚国赏给秦旭飞秦国不从中取一文一毫只求秦旭飞不回国争夺王位。这位新皇上对自家的三弟怕得可是厉害得很呢就是如此犹觉不足把自家的妹子女儿纷纷嫁往诸强国父丧还没有过就赶着办喜事为的就是联结各国巩固势力打消秦旭飞回国的念头。”
史靖园苦笑一下:“所以我们这边还没答应他就急急忙忙把自家女儿送上路真是把堂堂强秦的脸都丢尽了。”
燕凛淡淡笑笑:“此人虽不堪到底是强秦之主秦国多年称霸根基深厚非普通小国可比。秦旭飞虽是天纵英雄但楚国局面至今依然混乱未定他也未必抽得出身回国再说此人若真是天纵豪杰自有大心胸不同凡俗。于其回国兄弟相煎令得秦国政局混乱平白给他国可乘之机倒真不如凭一已之力另创一番崭新天地惊世基业方不负大好男儿七尺之躯。”
“所以……”
“所以新任秦王的宝座十成有八成可以坐得稳与秦联姻是让燕国更加安定繁荣的上上之策。”
他们二人专心议论这一场主宰燕国运程的婚事没有注意到封长清一直若有所思竟是从头到尾一语未。在他们交谈正酣时看似不经意地回头向茶摊望了过去然后眼神一凝再也无法移动。
从走近茶摊看清青姑之后封长清就一直感到惊奇不解。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可是她一呼一吸之间间隔极长倒似有极为深厚的内力。他一直小心地注意青姑的举动尤其认真观察她的双手虽然那手上因为做过太多重活而满布厚茧却无论如何看不出练过功的迹象。
他身负皇帝安危自是不敢懈怠只得暗扶剑柄立在燕凛之后只要稍有不对即刻便能出手。此时虽随着燕凛一齐回城心中想起青姑那奇异的呼吸节奏倒底不能放心情不自禁便回转身去想要多看一眼那奇怪的摊主却万万想不到这一眼入目看到的竟是多时不见的容谦。
二人目光一触彼此都是微震。
眼看着封长清眼中绽放的狂喜容谦的眼神却是微微一凝然后唇边绽开一缕笑意对着封长清摇了摇头。
封长清微微皱眉眼中流露求恳之色。
容谦却依然微笑徐徐摇头神色说不出地坚定。
封长清同他对视只短短一瞬眼中的终于流露释然之色他尽量自然地转回身不着痕迹地跟随着燕凛和史靖园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燕凛皱着眉头虽然谈的是婚姻之事脸上却不见喜色神色倒有些悲怆似是为着生命中某些永远逝去且不能追回之事感到痛楚。
而史靖园也是满脸忧色注意着燕凛的喜怒。
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虑情绪中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封长清转头震动回眸的一系列动作。
封长清也是心中坦然倒没有丝毫抱歉的感觉。他固然希望容谦可以现身但即然容谦不愿意他也不欲强逼。在他心中容相对他屡有大恩岂能相强更何况容相之能高深莫测他即不愿现身若强行点穿只怕他随时都会抽身离去从此无踪可觅。如今他即徘徊京郊不肯远离想必是不能放心皇上依然要就近守护即然如此何不就这样一切如旧以后有空再偷偷前来相访。相信容相即在京师之侧便是国家有什么纷乱陛下有什么灾劫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有了这种想法欺瞒君上他自然是欺瞒得心安理得绝无半点心虚情怯。
第二十章 昨是今非
第二十章昨是今非容谦站在原地看着燕凛毫不知情地向前走去远方高大宏伟的皇城衬着蓝天白云在这无限青山之间倒也遥远美丽得如同一幅画。
身旁却是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真正的凡尘人烟俗世风华。他转眸看着青姑忙前忙后时不时抬头冲他一笑。额上带着汗水脸上全是满足。
远去的是他的昨天身畔的是他的今天什么该放下什么应珍惜难道他竟会不能分辩?
他抬头看着浩浩长天笑了一笑然后转身向前走去在前方有着他的家他和青姑那并不大却很温馨并不奢华却很自在的家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燕凛漫步前行神思悠悠轻轻地问:“靖园听说乐昌公主才刚满十三岁对吗?”
“是。”
他点点头:“她到京城时我若忙于朝政记得提醒我拔出时间去探望她。她毕竟还那么小就抛父别母远离故国来嫁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想来心里也不好过。”
他的眼神郁郁伤怀不象是少年所能拥有:“所谓王子公主在国家命运之前也不过如此我和她其实并无分别。”
史靖园低下头小声地应:“是。”不知为什么心中一阵悲凉。与他一起长大的皇上什么时候已经可以这般体贴地为人着想。那样飞扬的少年时光却偏生如此地心细如尘为什么他却只觉得难过。
燕凛轻轻地笑一笑尽管他的笑容全无欢娱之意。他决心不论那年幼的秦国公主相貌如何性情如何他都会好生善待她照料她保护她即决定娶她就要尽丈夫的责任尽管他自己其实也还只是个大孩子。
曾经有一个人在临别的时候要他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快乐的人。
他虽然无法再得到快乐至少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可以保护他的国家他的子民保护他身边每一个人吧。他曾那样地粗心大意他曾那样地自以为是他曾那样只会自怜自伤自怨自叹却从不为别人着想以后再也不会了。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再失去身边任何人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让身边任何人为他受委屈被伤害了。
因为失去得太过重要所以才要倍加珍惜以后的一切。
他抬头看茫茫苍宇用这个姿势掩饰那倏然潮热的眼睛。
今后他再也不会快乐但他誓他一定一定会做一个好皇帝所以……
他闭上眼有些凄凉有些悲伤有些自嘲地笑一笑。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容谦在往前走现在他已经可以不用木棍或树枝当拐杖了但是他行走的度比普通人慢上一倍有余。
燕凛在往前走或许想要享受生命中所剩不多的逍遥所以他不骑马也不疾行就那么信步而行慢慢得往皇城而去。
容谦知道燕凛在后面他知道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他只要一出声就可以唤住他然而他依然前行从头到尾没有回过一次没有过一声呼唤。
燕凛在往前走走向他的京城他的皇宫他的牢笼他不知道身后有一个他用整个生命想要追寻的人正在远去所以他也不会回头无心回头。过去的一切早已无法挽回他能做的仅仅只是极力往前看往前走。
就这样两个人向两个方向而去尽管行走的度都那么缓慢却终究渐行渐远渐绝迹直到任何人再回也都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对方的踪迹。
这个时候秦国新王登基不过三个月三王子秦旭飞攻下楚国京城生俘楚王仅有四个月。曾经显赫一时的大楚国正处在大大小小军队势力的割据混战中百姓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年少的燕国新君才刚刚亲政半年有余。
这个时候离方轻尘为了救傅汉卿而把整个天下无数国家搅得纷纷扬扬离容谦和燕凛再次见面还要等很久很久。
半个月后秦国乐昌公主入燕。又过月余燕主大婚封秦国帝姬乐昌为后。一年之后燕凛在五个月内先后册封四名妃嫔皆为秦国地方诸候朝中重臣的小妹或爱女。
两年后燕宫中又先后有三名普通宫女幸承恩露封为贵人。
然而在主政的第三年大臣依旧例提起选秀事宜之后燕凛却颁昭全国誓言有生之年绝不行每隔三年即于民间选秀之事以绝扰民之行。
此一前所未有的诏书转眼传遍诸国这位少年帝王的异行成为后世史人无数难解的谜题之一。
而此时天下已因方轻尘而纷乱不休诸国局面为之一变。燕凛才终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了相别多年却日夕不曾有片刻忘怀的容谦。
只是昨夜旧梦今朝新生往事历历前尘渺渺未来的路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