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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随轻风去     仙官txt下载     仙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四章 省试前夕

    叶行远淡然笑道:“秦兄不知君子小人之辨?这可须得回家多加用功了,读书人皓首穷经,不是只为了功名,而是要习得做人之理。这君子小人的分野,便是吾辈的底线,不可不慎。

    关窍之处,仍在圣人之言,所谓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君子非无求,但不求于己,小人有求,只求于私。你读书若不懂得这个道理,自然不知道君子小人的行事分别了。”

    对方既然故意来捣乱,叶行远也一点儿都不客气,就把他当蒙童一般教训。你秦霖要是懂得君子小人的差别,就应该知道君子小人追求不同,我眼睛是向上看的,才不会与这种不懂道理之人计较。

    秦霖本暗含讽刺,被叶行远一驳,反而是闹了个大红脸。听到周围间或传出的嗤笑之声,更是恼怒,不顾一切喝道:“叶公子既然知晓君子小人之别,便应该知道君子之道,取之与直。暗中手段,谋取虚名,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等于是直面骂我科举作弊内定第一了?叶行远也听到了这个流言,不在意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秦兄又岂能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既然要跟我说君子小人,我就跟你说君子小人,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内定的解元,全部是你听信谣言,胡乱揣测,这种心态难道能算得上君子?叶行远心中不屑。

    秦霖气得面红耳赤,只嘴硬道:“巧言令色鲜仁矣!叶行远,任你舌绽莲花,也抹不去你不学无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吾辈读书人羞与为伍!”

    叶行远面色一冷,“你无凭无据,听信谣言,信口雌黄污人清白。算什么读书人?我十载寒窗,日日苦读,也是考出来的功名,难道阅卷诸位大佬。都不如你?省中读书朋友,与我言谈甚欢,都不如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须知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讷于言而敏于行。尔如此行径,方是丢读书人的脸。还不幡然醒悟,更待何时?”

    懒得与这种浑小子多计较,说到最后的时候,叶行远已经悄然用上了清心圣音。落在秦霖耳中,只觉得振聋发聩,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的立于原地。想要开口,却张口结舌,一字未出。

    清心圣音之法。本不能作用于秀才,但叶行远的灵力深厚,更得剑灵加持。以前都能直接洗脑陆伟表弟这种人,让他潜心攻读,龙孙都被他差点掰弯,对付区区一个秦霖又算得了什么?

    这还是叶行远没有全力发挥,只稍稍动用灵力,这就让秦霖无言以对,要是不留情面的话,那这小子非得当场痛哭流涕悔过不可。

    但这样叶行远的清心圣音本事也就露了底。很容易被有心人看出纰漏,这未免有违他深藏底牌的行事风格。所以在叶行远刻意收敛之下,效果恰到好处。

    再旁人看来,自然是秦霖被叶行远骂得无话可说。本来这种事就是大家私下猜测。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秦霖显得愣头青了些。众人看他无语,赶紧上来劝说,自有人将木然的秦霖带走。

    叶行远淡然自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旧是言笑晏晏。众人更佩服他的气度风范,念及倒霉的秦霖,更不敢有人来捋其虎须,这一次的集会倒是平稳进行了下去。

    秦霖离开之后,大约过了一炷香时分,才突然觉得胸口脑中淤塞顿开,方才能张口说话。回想当时情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转身回去将叶行远痛骂。但此时他都已经走到了城西,哪里还有面目回返,只恨得牙痒痒,自去不提。

    对于叶行远来说,这不过是一场小插曲,也根本没放在心上。这种类型的集会在省试前还有几次,但是叶行远差不多已经摸清了参加省试秀才的大概态度,也就无心再去掺合。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内定解元的流言造成的效果是大家对叶行远确实有嫉恨之意。但基于趋利避害的品性和侥幸心理,除了少数不懂事的年轻人之外,众秀才都默契的接受了这一结果,甚至大部分人有向叶行远示好之意。

    枪打出头鸟是没错,但是叶行远身后有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的背书,有逼得王学政都撤榜反悔的战绩,在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来头之前,又有谁愿意与他作对?

    “可惜了,我这背后只是三位方面大员,要是像‘连升三级’那样拿着一张九千岁的片子。大约连文章都不必做,解元就该到手,回头弄个进士三鼎甲也毫无压力。”叶行远带着讽刺之意,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即使是这个有神通的世界,有许多潜规则与现世仍然一样。

    唐师偃大奇道:“我朝哪里有什么九千岁?他的片子又是何物?贤弟可有办法得到?要是想办法为愚兄也求一张,我也不求进士出身,混个同进士也足以告慰平生。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如今唐师偃嫁入豪门,财大气粗,果然开口就是豪言壮语。

    叶行远大笑。以前他觉得轩辕世界神通自足,有圣人降世,哪怕底层仍然有些黑暗,但是随着自己地位提升,水涨船高,官场不该有以前世界之中那么多的弊端。

    没想到时间越久,接触的人越高级,叶行远就更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有神通又如何,圣人庇佑又如何?人心到底不足,官场倾轧欺压百姓伸手捞钱争功诿过,这些现象一样不少。

    只不过因为有神通,文过饰非,让这世界看起来一团和气,其实底下暗流涌动,安知道有多少脏东西?卖官鬻爵、科举舞弊之事,也绝不可能完全避免。只是叶行远没有门路罢了,否则唐师偃凭着穆百万的财力,买一个同进士出身也未必就没机会。

    日后更得坚定不移,尽快上位方可,这次省试的解元叶行远势在必得。反正都担了这个虚名,不为此努力一下那不是白费?

    城中的流言和叶行远的表现,很快就有人报告给了省中三位翘首以盼的大人。这一番流言要是没有他们推波助澜,也绝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

    “照这般来看,叶行远这小子还真是其志非小,看来这解元之位,他是一心想要啊。”臬台捻须而笑,干硬的脸上难得有了表情。

    刁师爷陪笑道:“既有所求,那就好办了,王学政那里,可不会轻易让他出头。这一次,只要大人想办法能帮上他这个忙,他必会投桃报李。”

    臬台微微摇头道:“不可太过大意,想要帮他这个忙的可不止本官一人,那两位必也虎视眈眈。”

    刁师爷大笑,“虽然如此,但抚台、藩台两位大人对这省试大典,反而多要避嫌。不如大人你掌考场秩序,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次也是天佑。”

    叶行远所求,无非功名,一个解元之位,对他而言还是有足够的吸引力。如今叶行远手上掌握着祥瑞大事,正是三位大人都得求着他的时候,能够给的好处却只有这一项。

    这一次流言爆发,三位大人心照不宣,都是暗中观察,如今大抵都应该猜到了叶行远的心意。省试之中只怕要各出手段,看到底谁能够帮得上叶行远了。

    想想也是可笑,区区一个秀才,竟然要他们三位封疆大吏或者方面大员这么费心捧着。明明只要与学政交待一声便能避免的麻烦,却非得私下行动来凸显自己手段,说出来也是千古笑谈。

    对三位大人的心态,叶行远也有几分揣测,不过他自己也有足够的信心,并不需要额外的帮助。只要别再闹出县试、府试之中有人陷害的情况,他就已经谢天谢地。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八月,桂花飘香,省试恩正并科如期举行。叶行远与唐师偃两人约好了一早同行,唐师偃如今有钱了,手面豪阔,叫了许多人前呼后拥,送他们一直到了贡院门口,只见秀才们都排起了长龙,等待例行搜检。

    叶行远正要往队伍最后去,却见前排有两人看见他们俩,惊喜出队列向唐师偃行礼,“唐前辈,你们来了?吾等早为两位占了位置,快请!”

    这几人一大清早便来排队,前面只有寥寥数人,唐师偃大喜,一拍手便有身边亲信赏下金银,那俩穷秀才千恩万谢,将银子交给一旁等待的妻女,自己乖乖的到队伍末尾去了。

    叶行远啼笑皆非,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秀才都难挡金钱的魔力。唐师偃想必是早有安排,也省得排队等待,早入龙门,免得夜长梦多。他也不矫情,便跟着唐师偃一起占原本那俩穷秀才的位置。

    前后之人并不在意,还点头招呼,向叶行远微笑示好,并主动开口寒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策论考题

    贡院之中,王学政面色肃然端坐中央,望着鱼贯而入的考生。第一眼就瞧见了叶行远,不免面现厌恶。受到流民作乱的压力,他在几位大人的压迫之下,不得不改了科考的结果,这等于是在他老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其实王学政与叶行远并无旧怨,当初之所以要将他压下去无非也是受人所托。结果出尔反尔,别人倒是无事,偏他这个行事者最没面子,这叫他心里怎能不恨?

    “这秀才来得倒早。”王学政冷笑,虽然未行褒贬,语气中却带着讥讽之意。省试名次,与你来的早晚无关。这么巴巴的前来,果然是贪慕名利之辈。

    手下人都是伶俐之辈,听话听音,再说科考之事过去未久,谁都猜得到学台大人对这叶行远有怨气。便进谗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秀才哪里是来得早了?是拿钱买了队伍前面的位子,方才当先进入。”

    听得真相,王学政更是气闷,不住摇头道:“斯文扫地,成何体统!”

    王学政心中对叶行远更是不满,若有机会,他是毫不犹豫会将叶行远压下去。之前科考并非正式的科举,是否录取都在王学政一念之间,在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都带话过来的时候,他也不能硬扛。

    但现在省试糊名密封,有天机监督,要是叶行远在程序中被刷落,谁也没法找王学政的麻烦。至于怎么在糊名的情况之下将人拿下,王学政就一声暗笑,读书人的事就算是你们几个方面大员也未必能搞得清楚!

    叶行远还未知今日主考的恶意,进入贡院之后,他与唐师偃分开,施施然找到了自己考棚。才刚落座。便有小吏送上热茶水与毛巾,陪笑道:“叶相公稍坐,擦把脸。喝口茶。”

    嗯?叶行远一怔,心说来考试还有这待遇?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省试贡院规矩严格。哪个考生不是战战兢兢,就算是王孙公子,在这儿也只能老老实实窝着。

    小吏见叶行远不接,笑道:“叶相公考试辛苦,我家大人只怕有人对公子心怀不轨,所以特差小人来示意。无论贡院之中有何变化,都请不必担心,大人自会处理。”

    叶行远明白了。这是某位大佬在向自己示好,被推脱道:“贡院自有规矩,这些东西我亦有准备,不敢劳烦你家大人。不知大人是哪一位?”

    无非是抚台、藩台、臬台中的一位,但出于礼貌,叶行远总得问上一句。那小吏神神秘秘在桌上写了一个“胡”字,躬身恭敬而退。

    原来是巡抚胡大人,叶行远一笑,一介秀才在贡院之中考试,倒有一省抚台来讨好。这纵然不是绝后,也必是空前了。

    想来布政使潘大人、按察使万大人这两位也必有安排,有这三驾马车保驾护航。这省试与县试府试的待遇,可大大不同。

    叶行远心中笃定,更不着急,只自己取茶烹煮,闲坐闭目养神,等着乱哄哄的考生入场搜检结束。

    书中之前说过,省试比之府试主要就是多一道策论。试帖诗与文章,叶行远之前都有了经验,并无压力。倒是策论部分可能影响到他的考试结果。

    省试要考两天,第一日是诗文。第二日是策论,从时间的安排上来看。也可知道策论在这次考试之中的重要性。

    第一日,诗、文的题目都是寻常,叶行远不敢怠慢,细细拟好做了,检查一遍并无遗漏错误,这才换来巡场交卷。眼看日已偏斜,便热了吃食,胡乱填饱肚子,早早休息。

    夜间微凉,又有人悄悄送上被褥,表示自己是藩台大人差遣。叶行远啼笑皆非,怕惹麻烦也怕有夹带,便婉拒好意,只将被子裹紧,一觉睡到天明。

    一早便有人送来热汤,叶行远也不再管到底是谁的吩咐,干脆一概拒绝。他也知道这几位大人必是料定他不会接受的,只是透露个讯息,表示自己随时在此而已,关键之处,只怕还在之后的策论。

    省试中的策论考试,与科考又不一样,因为引动天机,灵力下降,而推演变化,成就虚幻现实,实际的评判已经不是由文章而定,而是由具体施政的纲要为准。

    如果在推演之中,策论能够顺利实施,得到好的效果,这一篇文章自然就能得到好的评价,也就意味着在省试之中的名次不会差。而如果策论在推演之中失败,没有成效或是出现了负面效果,那可就大大糟糕,策论部分,只怕难以得分。

    所以说考中举人之后就能够机会选官,这推演现实的策论考试本身也是一条重要的前提。这代表着中举之人,已经有能力独立处理一些地方事务,施政一方,这与但凭文章的秀才还是两个层次。

    就比如科考之中王学政出题“戍边养民”,如果是省试,在贡院之中叶行远写下文章的同时,勾引天机,便能够推演出边戎的幻境。

    叶行远便要在这幻境之中,以文章之意施法,待时日长久,看其结果。如果确实能够起到作用,便算是策论成功,否则就算是写得天花乱坠,此文仍旧一文不值。

    这与传统科举方式就大不相同了,毕竟这是一个神通自足的世界,出现这种全新的模式,也并不意外,叶行远甚至稍稍有些期待。

    王学政也是早起,昨日诗、文都已糊名上交,他连夜粗粗看了几十篇,未见特别出色的。今早起床便不甚乐意,斜刺里又看见叶行远好整以暇的准备早饭,心中更是不爽,招呼巡场考官,准备下发这次的策论考题。

    “辰时已至,可将考题发下,令众考生琢磨,至酉时收卷,不得延误。”王学政轻声吩咐,一众考官领命而行。叶行远拿到考题,等到锣响,翻转一看,不由心中大喜。

    这一次的策论考题居然是“流民策”。这对叶行远来说,难道不是送分么?

    要知道定湖省中流民作乱,三位大佬束手无策,还是他叶行远单人匹马搞定的,这种实际的经验可是远远超过一众同侪,考别的他或许还担心一下。比这个,就拿他处理定湖省的实务拿出来,不就是一篇大文章么?

    这一次省试倒是顺风顺水,没有人刁难,只有人巴结,连考题都是投其所好,看来这解元真是非我莫属了。叶行远心中大定,但他天性谨慎,难免要多想几层,有备无患,免得乐极生悲。

    省中流民闹出那么大事来,省试以此为题,考流民策也算是理所应当。不过省试考题虽然不是一人而定,但王学政必然有很大的发言权,此人对叶行远可不会有什么好感,会留给他这么适当的题目么?

    叶行远想到这一点,精神一紧,字斟句酌的仔细阅读相关材料,连看三遍之后,果然被他看出些名堂来。

    虽然同样是流民,但省试要考的可不像是定湖省遇到的这种情况,如果叶行远生搬硬套,只怕就落入了陷阱之中。一旦差之毫厘,纵然他的方法在定湖省中被被证明行之有效的,但因为初始条件不同,在推演实施当中,就会谬以千里。

    其实考题所附的史料并不详细,粗粗一看,无非是天旱民不聊生,穿州过县而已,但时间点却是轩辕历两千七百二十八年。

    这个时间点乃是乾朝永正七年,乃是本朝之前两代,距今七百余年,而这永正年间正是乾朝倒数第三位皇帝在位。永正之后,乃是历平,历平皇帝在位仅仅三年便驾崩,乾朝就迎来了末代哀帝。

    永正在位共十四年,勉强也算得国泰民安。在永正七年爆发的流民潮,初时看来只是些小事,只要朝廷适当赈济,安抚民众,也就该平复下来了。

    但历史却并不如人愿,纵然朝廷和各地官府都拿出钱粮赈济,却如杯水车薪,并未在根子上遏制住流民问题。

    而流民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十几年间不曾止歇,最后于西北一地汇聚了百万灾民,威胁京畿!此时乾朝内外交困,在这流民的压力之下,竟然无法支撑,竟想要南迁以避锋芒,弃子民于不顾,终于引起了中原板荡,最后导致改朝换代!

    在这种情况之下,出现的流民,可不能轻易处置,必须得考虑牵一发而动全身,作为流民初起的当地地方官吏,该当如何应对?

    如果没有注意到轩辕历两千七百二十八年这个时间点,叶行远得意洋洋的写自己安抚流民的手段,那肯定就是被人坑了一道。

    “真是坑人于无形之中啊!”叶行远心中吐槽,幸好自己看得仔细,这才不曾落入他人彀中。不过这王学政也真够大胆,居然在这种敏感的时候选这种题,就不怕有心人参他一本,说他借古讽今,内含影射么?

    毕竟七百多年前有流民,现今亦有流民,七百多年前的流民引发了改朝换代,为历代文人所嗟叹。这种时候王学政还敢以此为题,当真只能是如今没有文字狱,读书人地位崇高。

    叶行远不去管他,皱眉思索起来,这道题倒也有趣,值得好好想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幻境幻景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虚幻,有白色的雾气在贡院之中升腾,周围人物若隐若现。叶行远知道这并非是气象起了变化,而是天机变化,要进入策论的推演空间之中了。

    叶行远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考试,心中颇为好奇,四面张望,只见雾气蒸腾,终于将一切遮掩,等到散去的时候,却已经变了模样。

    他身在一处后衙,脚底青砖,四面白墙,面前桌案上一叠公文,正被微风吹得哗哗作响。窗外日光刺眼,透过小窗,落在地上一片斑驳。

    “这便是策论推演的幻境么?天机变化,竟然如此真实!”叶行远啧啧称奇,他起身绕着面前的案牍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身穿褐色常服,头戴乌纱,已经不是考场中蓝衫士子模样,是七品官员的打扮。

    在幻境之中,叶行远的身份便是一县地方官,此地初起流民,情形不算严重。但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要看他如何处理遏制,将这场可能倾覆一个王朝的变故扼杀在萌芽之中。

    “想不到还没考中举人,倒先体会一下当官的滋味。”叶行远自言自语。若是无心上进,在这种时候抖抖官威,也算是一种体验,心志不坚者有可能就迷失其中。

    不过叶行远心中清楚这是一次考试,他从公文之中抽出一卷,细细查看。只见文中数据翔实,描述真切,竟无一点疏漏之处,与真实一县的公文也没有什么差别。

    虽然地名、人物都属杜撰,但相关的资料与现状,却完全是真实的。此时就是确确实实的轩辕历两千七百二十八年,大乾皇朝的最后二十年,看上去丰亨豫大,底下却早已暗流涌动。

    平川县,位于西北,因久旱,土地抛荒。百姓流离失所。已经暗中聚集,与周边诸县呼应,准备背井离乡逃荒而去。

    县中并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况,但却束手无策。朝廷虽说下诏赈济。但是却无一毫物资运来,仓中无粮,就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虽然在这虚拟的空间之中无岁月,但若是不尽快处理,流民事件自然愈演愈烈。最后就会与历史上一样,颠覆朝廷。毫无疑问,叶行远的考试也就惨败而归了。

    叶行远所做策论的关键,就是要在流民初起之时尽可能遏制。对于省试来说,只要他的法子能够稍微起到一点效果,能够拖延或是扭转一点局势,就足够让他这篇策论有效果了。

    至于力挽狂澜,这本不是举人水平就能做到的。就算是当今朝中大佬面对这种局面,也未必就有妥善的解决手段,终究还得如履薄冰的尝试。

    “时间上......还能来得及。”叶行远看完桌上的公文。对县中的局势有了一定的了解。用朱笔在几个地方圈圈划划,若有所思。

    处理流民,叶行远算是有一定的经验,但是这个时代的流民,与荆楚流民还有不同之处。毕竟荆楚一带受灾,不过数年,而且周边诸省,勉强还算风调雨顺,并未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但平川县却不同,此地川泽早已干涸。连年旱灾,民不聊生。最关键的是没有希望,熟读史书的叶行远自然知道,未来几年之中。西北大旱,蝗灾四起,流民根本没有未来。

    就算是他能用一些小手段,安抚众人一段时间,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没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运来。根本不可能长时间赈济西北的灾民。

    如果叶行远身居高位,或许还能够想办法调动举国之力,来赈西北之灾。但他在这个推演幻境之中的身份,也不过只是一隅之地的县令罢了,有什么办法能够扭转乾坤?他陷入了沉思。

    贡院之中,巡场考官们向王学政报告,“启禀大人,此次省试策论考题流民策,已尽数发了下去,大部分考生已经勾动天机,开始在推演幻境之中做文章了。”

    王学政微微颔首,目光不自觉的瞟向不远处考棚中的叶行远。此子如今双目微闭,正襟危坐,显然已经沉入幻境之中。

    你以为你最擅长应付流民么?这一次的策论,可要你吃个大亏!王学政面无表情,心中却一直在冷笑,目光一转,又落在另一个方向的秦霖身上。这考生对叶行远可是恨之入骨,他如今也已入幻境之中,面上却犹带愤恨之意。

    叶行远对此当然一无所知,他带着一班人马,出了县衙,到各处乡中走访。只见禾苗焦枯,溪流干涸,许多地方甚至寸草不生,不由也是长叹不息。

    “大人,县中已经三月无雨,只怕今年的收成,到不了往年的两成,若不及早想办法,定是饿殍遍野。”幻境之中,叶行远这个县官也配备了一位师爷,脸上皱纹深重,成日里忧国忧民,只可惜绝计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叶行远苦笑道:“哪里要等到那时,乡中之民存粮将尽,若是朝廷下一批赈济还不到,大约数日之内,必生变故。”

    农民们也不是傻子,明知道今年已经差不多颗粒无收,又没有赈济,难道在乡中等死?现在大家还能吃野菜树皮,再过几日,这些东西都要被吃得干净,难道真去吃土不成?

    如今零星的逃荒已经开始,不出意外的话,一旦朝廷赈济未能及时到位的消息传出,三日内就必将爆发大规模的流民。

    以平川县为源头,周边诸县一起呼应,最后浩浩荡荡,数万流民过境,终于引发持续十几年的大乱,天下为之倾覆。

    师爷大急道:“那大人要尽快上书,求朝廷早些放粮,这若是流民出了县境,那可就如出柙之虎,再也没法制约。那时候不但是大人的前程没了,只怕这大乾天下,都要震上一震!”

    叶行远再叹息说道:“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岂不知?不过此时朝廷也是焦头烂额,北方辽饷不停,南方有魔教作乱,东面又有海寇,顾之不暇。

    江南膏腴之地,却为藩王、世家、官绅等兼并土地,偷瞒财税,以至于国库空虚,哪里顾得上这小小西北之地的乱民?”

    大乾王朝也算是倒霉,这个时候虽然看上去还是庞然大物天朝上国,但哪里都不平静,北方为了压制妖族,不得不陈兵百万,每年的粮饷那是必不可少。

    南方有所谓食菜事魔者,高举义旗,在水陌之间纵横来去,朝廷一时竟也镇压不得。东面海上有各种海寇小妖,劫掠船只,有时候甚至上岸扫荡,大大影响了贸易的收入。

    至于江南之地,本来富庶,却因为朝廷分封诸王,又享国日久,各地世家联姻,关系盘根错节,哪个不是占了万顷良田。

    依照大乾朝的规矩,读书人有功名者可豁免钱粮,于是江南沃野,需要交税的竟然只是极少数,国家的财政愈发吃紧。

    在这种情况之下,国库稍有钱粮,也要先紧着别的地方,哪里轮得上西北贫瘠之地。再说今上虽然不能说耽于享乐,但性子也有些奢靡铺张,西北饿死几个人算什么,再有积余,也要先顾上朝廷体面。

    因此尽管叶行远已经上书,心里却也清楚,这朝廷赈济短时间是不可能来的。而稍后不久,流民乱起,朝廷更是以此为借口,彻底断了西北赈灾,反而调动大军镇压,大约也就是为了省下这么一笔钱粮。

    当时的朝中大佬,大约也就是觉得西北这些泥腿子翻不了天,却没想到十几年下来,此起彼伏,大军疲于奔命,终究没法压下这些饥肠辘辘的灾民。最后反而让他们成了气候,彻底推翻了巍巍四百年之大乾朝。

    这些叶行远心里都有数,但可惜就算他这时候对师爷说来,也只是对牛弹琴,就算上书朝廷,他这区区七品的身份,根本是人微言轻,毫无用处。

    此次策论的重点,就是人在此位,如何尽可能的应付流民,这么绝望的情境,倒是让叶行远暂时都束手无策。

    记得流民乱起,西北不少地方官因为平日行事苛刻,甚至被饥民分而食之。有些胆子小的,就在衙中自缢,总之能得好结果的不多,叶行远可不想落到这种结局。

    他想了一想道:“赈济未到,此事难平,但不过如何,吾辈既然在此一日,就要尽可能想办法。师爷,我们去走访乡民,看看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

    流民虽然是千千万万,但组成流民的,其实大多都是普通百姓,在这大变前夕,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最后又为什么会发展成杀官造反?这个心路历程,青史之上却难有记载。

    史上所说,不过是流民的群体行为。但老实巴交胆小懦弱的农民,何以会成敢扛起天命,行易鼎逐鹿之事?这中间必有缘故。

    叶行远并不知道平川县的乡民会如何,但别的路走不通,他总要试试多看多问,了解更多的情况之后,再去想这一篇策论该怎么写。

    他身在幻境之中,却不知不觉又起了悲天悯人之心。识海之中剑灵嗡嗡而响,光芒闪烁,若有实质,只是叶行远自己却暂时未曾察觉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变异县太爷

    平川县中的乡民正在集会,事态如此,也是到了差不多该做决定的时候了。一群人挤在一间破落的茅屋中,粗布麻衣,个个都是神色严肃。

    当中一人见人已齐了,示意把门关紧,这才沉声道:“各位乡亲,我听到消息,这一次朝廷的赈济到不了省城,更不可能派到我们平川县了。”

    有人惊呼道:“怎么又没有赈济?春天的赈济就迟了一月有余,这次再没有赈济,我们一家老小可得喝西北风去!”

    有人冷笑,“早料到如此了,朝廷昏庸,尽是贪官污吏,哪里有我们小老百姓的好日子过?邹大哥,你说咱们怎么干,这次都听你的!”

    为首之人名叫邹海,三十余岁年纪,阔面大耳,乃此地大豪。要是叶行远在此,一定会再次慨叹这幻境如此逼真。

    邹海是平川县灾民之中威望甚高,流民大举迁徙逃荒这等大事,总要找他讨个商量。他在省内也有些朋友,所以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灾民们翘首以盼的赈济今年是到不了了。

    这也就意味着完全没了希望,秋收无望,再无赈济,日子肯定过不下去。那么听邹海的,背井离乡去外地讨生活,也许也是一条路子?

    人不是到了走投无路,也绝对不会做这样的选择。邹海皱眉道:“到了这一步,我们也只有呼应各县的乡亲,一起向南找些生路了。我听邻县不少人说南面富庶,咱们至少也能有一口饭吃。”

    灾民迁徙,虽然混入不少野心家,但大部分人也不过只是为了一口吃食,能够活得下去罢了。邹海此言一出,众人默然,但也无人出言反对。

    “既然无人有异议,从今日起,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乡。三日之后子时。诸乡一起向南,在官道上汇合。你们可要劝说乡亲,莫让他们留在此地等死。”邹海见众人都默认了,方才点了点头。开始商讨细节。

    正在此时,门外望风的人忽然慌慌张张闪进来,急道:“不好了,县太爷来了,说是慰问百姓。莫不是得到了消息?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大乾朝户籍制度极为严格,若是逃籍为流民,这也算是犯罪,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所以邹海安排午夜子时行动,也是为了隐秘计。

    官府方面终究是要有些避忌,按说如今县衙缺乏人手,怨声载道,县太爷得不到乡里的消息,应该如瞎子聋子一般。怎么会突然撞到此地?

    邹海略一思索,问道:“县太爷距此地还有多远?”

    望风之人答道:“约莫还有二三里路,巧哥儿在树上瞧见了,急急回来报信,只怕此时已经快到村口了。”

    这时候要众人散去也来不及了,这么多人一同离开,县太爷必然发现不妥之处。邹海咬一咬牙道:“各位乡亲且先在我家中安坐,我出去看看。”

    今日来聚会的,都是各乡各村的代表人物,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发动一村一乡之人同行。这些人落在县太爷眼里。平白无事聚在一处,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邹海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去应付一阵,免得引起疑窦。他出了房门,站在门口。手搭凉棚远远眺望,就见叶行远缓缓从山路上来,穿过村口,与一众看热闹的村民寒暄,倒是没有什么官架子。

    “这个年轻的知县倒是会惺惺作态!可惜已经晚矣,如今大家走投无路。他一个空头知县,又有何用?”邹海心中腹诽,琢磨着县太爷来此究竟为何。

    叶行远真不是特地来的,他虽然早料到此时乡民必然已经开始串联,但他也知这种情况不可避免,就算自己抓到了也没什么用,徒增烦恼而已。

    叶行远是真心想来了解一下这些“准流民”的想法,这才能在绝境之中求生,找到一条可行的道路。

    然而行走几个村庄,却发现村长宿老全都不在,问及村人,又都是支支吾吾。叶行远便心中有数,这些乡民应该已经是在密会了,看来县里的形势比他料想的还要紧迫。

    等到这个孤村,叶行远直觉发现不对劲,村民虽然满脸堆笑,但神色之中总有一种紧张感,不少人战战兢兢,不时回头向后张望。而一些青壮看似慵懒松散,却明显的有警戒防备之意,与其它的乡村大不相同。

    难道是不小心闯进了准备流民的核心地区?叶行远也觉得这是无巧不成书,他看了看身边骨瘦如柴的师爷和几个有气无力的衙役,又看了看对面不少青壮,心道这安全有点没保障。

    叶行远虽然幻化为七品知县的身份,可并不意味着他得到了七品和八品的神通。事实上在县衙之中他就试了一下,呼风唤雨和明察秋毫两项神通,他根本无法使用。

    现在的他,仍然只能够使用清心圣音,以及剑灵所带的“破字诀”“反字诀”神通。面对这些已经被饥饿和恐惧压迫到极限的村民,清心圣音的效果必然不尽如人意,至于“破”“反”二诀,更是没有用武之地。

    这毕竟只是一场考试,叶行远提醒自己。省试之中考策论,可不是要你在幻境之中好勇斗狠,还是得参照圣人之言,悟当世之法,以智慧来解决问题。

    只是就算是圣人在陈绝粮,也是一筹莫展,何况后世凡夫俗子?粮食从来不是问题,没有粮食才是最大的问题。

    对于大乾朝末期这种绝境,身为一个什么资源都无法调动的知县,真的没有翻盘的机会。叶行远摇头叹息,却还是迎难而上,继续向村子内部走去。

    他远远的看见了邹海,知道此人必是村中领袖,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说不定还是这次流民事件的牵头者,无论如何也要与他一会。

    即使不能阻止流民,至少也是让自己心安。叶行远平心静气,尽可能将自己从一种“救世”的情结之中摆脱出来,这大概又是天命陷阱的滋扰。

    他所要做的,只是尽可能的缓解流民的危害,以某种方法来拖延危机,而不需要真正的解决。事实上定湖省成百上千的秀才考生,也不可能有人有完全解决此事的能力。

    叶行远不需要做到完美,他只要在这些人当中做得最好就够了。

    “草民邹海参见老爷!”邹海见叶行远走近,不卑不亢,半跪于地,大礼参拜。他并无功名在身,平日就算是见到秀才举人,也是要恭敬行礼,更何况是七品知县当面。

    “免礼!”叶行远伸手一扶,摸到邹海手上厚厚的茧子,心中一动。此人固然是武人,当地豪强,但也并非是什么地主,终究是农人出身。

    在这幻境的认知之中,叶行远虽未见过邹海,但也知道此人,听到名字便与公文对上了号,便点头道:“久闻邹海之名,豪勇过人,惠及乡里,今日一见,果然是一位壮士。”

    邹海身长八尺,甚为魁梧,在一众饥寒的村民之中,更显得鹤立鸡群。听到叶行远夸赞,邹海忙道:“不敢,草民只是两膀子有些力气罢了,哪里能当老爷之赞?”

    邹海心里泛起了嘀咕,本县知县是个清高的读书人,素来看不起乡民,平日只在衙中,都不愿出面见人。今日倒是客客气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难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叶行远也在仔细打量此人,县中文书上早就说邹海勾连诸乡宿老,有不轨之心,再加今日所见,基本可以肯定他就是串联流民迁徙的重要人物之一。

    只可惜史书上也没有这种小人物的记载,不知道是纯属杜撰,还是在确有此人,只是在后面的流民乱中身名俱灭。

    如果能在这时候劝服他,会不会能够让平川县流民之乱止息?纵然日后还会爆发,这样的延搁,也足以让叶行远在策论之中得到不错的成绩。

    不过若是如此,叶行远的策论的方向,必然就是以圣人之道,教诲乡里,推己及人,以行平抚之事。这一论当然不能算是错误的答案,但是在实际实行的过程中,并无什么太好的效果。

    没了平川县的邹海,也会有其它县的张海李海挑头,这种方法完全是治标不治本。事实上西北地域广大,也必有这种以圣人之言来劝人向善的地方官,但最终还是无法阻止这一场乱局。

    叶行远脑中有无数念头闪过,突然心中一动,绕过了邹海,将他身后的房门一推。砰然声中,木门洞开,屋中一直屏气敛息的一众乡亲吓得呆若木鸡,没想到县太爷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

    邹海一愣,难道今日知县是有备而来?他面色一沉,眼中刚现出杀机,就听叶行远轻笑一声道:“诸位乡亲,你们是聚集在此处,商量迁徙之事么?实不相瞒,本官早已知晓。”

    这还了得?逃籍流亡,固然是法不责众,但若是挑唆串联,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被县太爷逮了个正着,当场已经有许多人吓得腿都软了,更有不少人也如邹海一般,起了杀心。

    叶行远却顿了顿道:“你们要走得好!既然平川县养不活你们,这是我身为知县的失职!你们若要走,我不拦!不但不拦,还要为你们开具路引,顺畅前往各州县就食!”

    什么?叶行远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更是目瞪口呆,这位县太爷不要头上乌纱了?竟敢做这种大胆的宣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堵不如疏

    要是在真实的世界里面,叶行远也不敢这么冒险。这法子或许能缓解流民之变,却会危及他的前程,任何一个官员胆敢纵容鼓动流民,那朝廷绝不会客气。

    但这不过是一场推演的幻境,叶行远忽然想到自己不需要被既有的观念和秩序束缚。治民如治水,堵不如疏,既然拦不住流民,那将流民的迁徙尽可能控制方向和规模,不也是一种解决的手段么。

    邹海跪在地上,满腹狐疑,猜测不出县太爷心中所想,挠头问道:“老爷此言何意?吾等只是商议秋收之事,并无...并无其它心思,还请老爷明鉴!”

    叶行远大笑,“何必相瞒?本官虽久在县衙之中,却也并非不知县事,尔等所议,我已尽知。还是刚才那句话,我既然当了此地的父母官,何忍见子民活活成饿殍?你们不必疑我是诳语欺人。”

    县太爷突兀说一句,邹海轻易不敢置信,怕他骗人。可叶行远是一番真心诚意,他想通了关键处,那具体执行的计划自然是顺理成章。

    流民要走,叶行远想要阻拦,那是螳臂当车,必然会被历史的车轮碾过。读圣贤书,当知权变,所谓穷则变,变则通,既然活不下去,为什么一定不让他们走?

    但这“走”的秩序,是控制在流民自己推选出来的人物手中,还是控制在官方,那就大大不同了。

    流民的初始。绝不敢造反作乱,无非就是为了一条活路。所以自发的聚集起来,穿州过县,一开始的行动大多也就是采集狩猎与乞讨。

    渐渐如滚雪球一般,人越聚越多,良莠不齐,便难免有作奸犯科事。偷盗劫掠。因此而生。又因势大难制,法不责众,不受惩罚,流民之中那些恶人自然胆子越来越大,愈发恶性循环。

    到最后杀人劫掠,乃至于攻打城县,最后被少数人利用,或割据一方,或席卷中原。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也是不胜枚举。

    所以历朝历代,都怕流民,不是怕其它,无非就是怕“聚众”二字而已。大乾朝以户籍制度牢牢将民众束缚在土地上。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一套制度,沿袭数千年,并无更易。即使是叶行远以前所在的现代社会,对流民问题也是十分头疼,唯可以依赖者,就是将其化整为零,加以适当的约束。最后以工业化和城市化将其缓缓消化。

    在这推演的幻境之中,想要实现工业化消耗这些过剩的活不下去的农业人口,叶行远自度做不到。但是与之相应的一系列手段,却未必不能用上——这可是有非常成熟的机制。

    叶行远望着尚未反应过来的众人,笑道:“尔等不过求一条活路,我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坐视?你们想必也已经知道,如今朝廷转运艰难,今秋之前赈济难以到位。

    而我平川县干旱缺水,秋收只怕也是大大不足,若是不努力自救,只怕这千里黄土之上便是饿殍遍野。你们要走,自是情理之中。但是逃籍而去,人离乡贱,要如何走,何时回,你们可曾考虑过?”

    逃籍之后,想要再回原籍也只能偷偷摸摸,等于放弃了自己的权利,连祖宗都不要了。这对乡民来说,其实是一次重大的艰难选择,若不是实在迫不得以,这些淳朴的乡民也不会做此决断。

    叶行远这个问题,直击这些人的内心,谁想一直背井离乡,谁不想日后叶落归根。圣人教化千年,这些概念都早已深入在每一个中原人的心中。

    邹海忍不住问道:“吾等愚昧无知,还请老爷明示,咱们都是平川人,祖宗父母都葬在这片黄土之下,哪有不想回来的道理?只是...这一步既然迈了出去,又哪里能回得来?”

    这话也就是默认众人在商量流民了,其他人都默然无语,只眼巴巴的瞅着叶行远。叶行远笑道:“所以尔等不可逃籍,若是得官府认可,暂避荒年,等来年再回乡务农,岂不是好?”

    这样也行?众人大喜,如果真如叶行远所说,那可是两全其美了,如果这能成为常法,日后荒年出外,丰年返乡,何至于流离失所?

    当然逃荒之时,必有苦难,但总不至于眼前一片茫然,走到哪里算哪里,身后有可以回返的故土,心态就大大不一样了。

    眼看众人都有些意动,邹海眼珠子骨碌一转,蹙眉道:“老爷所言固然大好,但朝廷法令森严,哪有这样的好事?若是全国农人尽皆如此,那岂不是天下大乱?老爷当真能求得朝廷允可么?”

    这个牵头人果然有几分见识,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所在,叶行远一笑,“我为这一县父母官,自然先为我平川一县考量。再说朝廷强盛,除了我们西北之地遭了些灾,其余四方百姓俱安居乐业,何必要背井离乡?

    我县离乡求生之民,只要常记得县中家小,不可为作奸犯科之事,知法守礼,朝廷为什么不允许?”

    这可是叶行远想好的关键所在,你要组织出外流民,行!但是要举家外迁,那可不成!流民携带家眷,便无后顾之忧,便无什么羁绊牵挂,在面临生死之时哪里还会有半分犹豫。

    要是流民在外,家小在乡中,那就算是被逼得要扯旗造反,也难免要担心祸及家人,这一念之差,可能就改变了许多。

    有人急道:“怎的是我们出外,家小还留在乡中么?老弱妇孺,哪有什么求生之能,那...那岂不是让他们活活饿死?”

    叶行远摇头道:“哪有此理?朝廷赈济虽然延误,但也不是一点粮食都调拨不过来,何况今年虽然必是荒年,但也不可能颗粒无收。想要养活县中全部百姓,是本官无能做不到,但是走一部分人,留一部分人,县中粮食,也可助他们勉强度过荒年。

    你们出外务工,就算是带着老弱妇孺同行,也做不得什么,只能是拖累,若是三餐不济,他们所受苦楚,岂不是比留在乡中更多?”

    此言大有道理,原本流民一定要带上家小,是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回返家乡的可能,那无论如何一家人总要齐齐整整在一处。如今想来,将来还有回来的希望,那何必要带着家眷吃苦?

    正如县太爷所言,他们担心家人挨饿,但是若是随之出门,一样是有一顿没一顿,这路上的苦,可要比在家中更难得多了。

    又有人疑问道:“那县中徒留老弱妇孺,若是受人欺负,那又如何是好?”

    叶行远耐心解释道:“正是因为如此,也不可所有青壮都离乡而去,依我之意,父子同在盛年者,父离乡而留子;有兄弟者,兄行而留弟;独子父母衰朽者不可离乡。

    各乡自编练队伍,卫护村庄,帮忙农活,守望相助,也是护着乡中妇孺。这一批人的钱粮,可由县衙负担。”

    这又是一条善政,诸人大喜。叶行远看他们多数已被说服,趁热打铁道:“青壮出外务工,求三餐温饱,若是走运,还可带回银钱,养活家小。老弱妇孺,在家中伺候庄稼,今年雨水不济,收成有限,农活也不重。加上朝廷适当赈济,也可得捱过苦日子。

    你们出门之人,也得以保甲为编,守望相助,时时与县中通信。须知不管如何,平川县始终是你们的家,我这一方知县,也就是你们的后盾!”

    叶行远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其实本质就很简单。第一,青壮活不下去了,那你们出去乞讨也好,打工也好,随你们,但是要有组织有联系。第二,老弱妇孺,留在村中,作为羁绊,有这许多人质在手,料想你们在外面也不敢乱来。

    第三,县中仍然留下一部分青壮,还要进行编练,一方面是为了互助剩下的农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应付一些突发情况。

    可惜大乾朝末期江南一带手工业虽然有所发展,还是无法接纳大量的农村富余人口,否则的话,叶行远这三策一出,可就是提前把成熟的民工潮给弄出来了。

    这样出去的流民,组织性要好得多,行事也会有更多顾虑。虽然因为客观条件的限制,他们最终不是乞讨就是劫掠才能活下去,但至少在某个方面降低了流民暴乱的可能性。

    如果西北诸县,都采取叶行远一样的办法,或许当真能够延缓流民大乱,给走向末路的大乾王朝续命。叶行远心中一片澄明,在顺利说服以邹海为首的乡民首领之后,立刻回衙奋笔疾书,上书于朝廷,希望将自己的这个突发奇想,化作西北诸县的普遍政策。

    这也将是叶行远考试中流民策论的一部分,就不知道在幻境之中,朝廷能否采用他的方法,这也决定这一策能否成为他考试文章主要立论的关键所在。

    叶行远写完奏章,盖上县衙大印,飞书入京,也不去管结果。马不停蹄又聚民众于乡中,不厌其烦的为他们分配组织,以十人为一甲,五甲为一保,指定老成敦厚之人为保长甲长,叮嘱他们看顾同行的年轻人。

    三日之后,叶行远便在县衙门口亲自欢送,还拉起了横幅“恭送亲人暂避荒年,县中妻儿翘首盼归”。敲锣打鼓,倒是一场热闹。

    这一番行动之后,流民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出境,县中倒是暂时平静下来,但到底之后效果如何,朝廷与周边诸县又会如何反应,叶行远心中没数,只能静观其变。(未完待续。(LWXS520。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幻境里外

    这一安静下来,叶行远终于发现了识海之中剑灵的不对劲。在执行了礼送流民出县,赈济妇孺,编练官办民间团练的政策之后,剑灵的震荡更加明显,昼夜不停嗡嗡作响,时而还放出眩目亮光,让叶行远半夜不得安睡。

    这又是怎么了?宇宙锋剑灵可是帮了叶行远许多次,想不到在这推演幻境之中竟然这么不老实,难道是因为他这次在幻境之中的所作所为,又引动了天命不成?

    按说也不是没有可能,省试乃是科举大事,贡院自有神通,可推演发展,栩栩如生。这推演幻境之中,事物皆假,情理却真,因为引动天机,天命也必加之。

    可剑灵这般搅扰,叫叶行远怎么能静心思考?如今他虽定三策,但尚不知效果,离策论结果还早得很。烦躁之余,只得在书房之中一遍遍临摹“宇宙锋”三字,希望能将剑灵安抚下来。

    可惜未见成效,剑灵反而越见凝实,简直呼之欲出。

    “要是真能把这剑拔出来就好了,可惜是虚幻之物......”叶行远掷笔发牢骚,但话音未落,却听铿锵之声在脑中响起,一道玄光从他眉心射出,在空中盘旋一阵化作实形,当啷一声坠落在面前桌案之上,寒光闪烁,正是一口隐含锋芒的利剑。

    叶行远也算是见惯世面,突然有一口宝剑从自己脑袋里面飞了出来。却也让他大惊失色,赶紧摸了摸额头。未见伤口也没有流血,这才松了口气。

    识海之中安静了下来,再无剑灵的嗡嗡之声,难道宇宙锋当真化虚为实,落在了面前?叶行远大奇,伸手将那宝剑拿起。在眼前细细观看。

    此剑长三尺有余。镶金嵌玉,华贵非常,却一点儿也不影响剑刃的锋锐。剑脊之上隐隐可见血色痕迹,仿佛是山河地理模样,看不真切,却只觉一股豪情杀气扑面而来,即使只握在手中,也只觉得冷风飒飒,令人观之胆寒。

    这是...宇宙锋?叶行远早知道自己识海之中盘踞着剑灵。但从来也没想过剑灵能够化虚为实,这是怎么回事?他轻轻挥动长剑,只听呼啸风声,剑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便如穿腐土,刺入两寸有余。

    若是用来杀人,只怕是滴血不沾。

    难道自己在识海之中养这宇宙锋一年多,它终于有了实体?叶行远摇了摇头,心念一动,想要将这剑再收回识海,却已经做不到了。

    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因为自己现在身处推演幻境之中,而剑灵本身就是宇宙锋投影的虚幻之物,因此才在幻境中化为真实,就像叶行远现在的身份衣着,等到他在考场之中黄粱梦醒,自然也就会消失无踪。

    想不到靠着这机会,可以一见宇宙锋真容,叶行远想明白了之后也觉得甚为欢喜,就找人做了皮鞘,将宝剑收纳,挂在腰间,时时不离。

    推演幻境之中不用打打杀杀,宝剑暂时也没有用武之地,但至少平添几分贵气。或许是因为宇宙锋上有皇者威严,叶行远觉得县中诸人,对佩着宝剑的他也更尊敬了些。

    推演幻境之中时间过得甚快,无事便是月余,日子过得甚是平静。不过有一日县中发现不少飞蝗,叶行远知道这是蝗灾前兆,赶紧让人全力防治,还去稷神庙举行了一次祭祀活动,以求保佑。

    这也不过聊以心安罢了,叶行远知道这几年间旱蝗灾祸不断,神通不敌天数,这些神祗更是无力回天。就算一县之地尽力捕杀,也挡不住周边各地蝗虫为害,只能期待这一年的蝗灾不要太严重,能留下一点点种子收成。

    这一日在稷神庙归来,叶行远有些疲乏,在衙中打了个盹儿,却见一位神人入梦,对他甚为恭敬报告:“叶公子,贵方布政使潘大人托我来转告一言,说到如今你气色已成淡青,策论到此最为领先,只怕有人要对你不利,须得小心。”

    叶行远一怔,旋即明白这是潘大人想办法在给自己传信。入推演幻境,做策论文章,完成之前就算是主考诸人也不知道情况,却能够从笼罩于考生周围的雾气颜色之中,判断策论的质量和效果。

    若适得其反,便是灰黑之气。无所成就,便是白气,略有所成,便是黄气。青气已经是卓有成效,这说明叶行远的应对之法,得到了天机的承认。

    叶行远心中大定,但这策论之时,怎么能够对自己不利,他却没有头绪,难道趁着自己在幻境之中做策论是时候,对他的肉身进行**毁灭?这有天机护佑,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做到啊?

    他忙问道:“是如何不利,还望神使告知。”

    幻境之中的神人并非真神,但客气点总没错,那神人点头道:“省内有人看你不顺眼,自不会轻易让你在省试中过关,诗文一道,无有文章可做,唯有这策论之法,终究有人能搞些花样。

    原本你以一县之地,应对流民,不受干扰,但若是有意将两个推演幻境连接,就会有其他早有准备的考生针对你行事,叶公子千万不可大意。”

    还有这种法子?叶行远啧啧称奇,还想再问是哪一个或者哪些考生被连接过来要对付自己,那神人却飘然而散,叶行远也从梦中惊醒。

    想来即使是以一省布政使之能,也不可能太多干涉省试科举,能够传这么一句话,已经是颇不容易。叶行远也不担心,反暗自好笑,潘大人传讯之余,也不忘了攻击其它几人,给他们挖坑。

    但叶行远心里清楚,即使是巡抚或者按察使,想要在策论考试中玩这么大也是难能,唯一有机会直接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王学政一人而已。

    说起来王学政一开始也不过是受人指使,现在倒是成了生死仇敌一般,不过只是因为科考发榜撤榜一事而已。这又不关叶行远事,还不是王学政自己缺乏风骨,才被人拿捏,如今连这种下作手段都用出来,真是小肚鸡肠。

    不过叶行远也自不惧,你王学政要是亲自下场跟我玩,那我当然吓得退避三舍,不过只想用一两个考生来针对自己,未免也太小瞧了叶行远这三个字。

    叶行远就不信,在这片推演幻境之中,区区几个没什么见识的秀才,还能赢过自己?原本他还担心自己的影响力不过一县之地,纵有妙策,奈何不便推广,如今有人送上门来,那是求之不得!

    他抖擞精神,倒是比前几天更振作了些,派出衙役,四面打听,不几日果然听到了一个消息。说平川县西面有个晋山县,知县名叫秦霖,这几日故意鼓动放任流民往平川县来,不知有何目的。

    别人不知道,叶行远一听到这个名字,哪里还能不明白?想不到王学政找来找去,居然找了这么一个衰货来对付自己,当日集会被自己清心圣音差点洗脑的所谓才子,如今就算是在策论考试之中,又有何能来跟叶行远做对?

    王学政也真是没有眼光,叶行远心中鄙夷不屑。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却重视敌人,继续派衙役打听消息之余,也让新编的团练多加巡逻,有异动立刻报告。

    其实秦霖要是想捣乱,要么能够在应对流民的策略上彻底压倒叶行远——这一点他显然做不到。要么就是故意坏事,来平川县惹出祸端,这种行径属于两败俱伤,看上去对方是把自己给恨上了,否则也不至于被王学政所利用。

    “晋山县流民蠢蠢欲动,本官怕有不轨的企图,这几日我也随团练一起巡逻,必要保得我平川一县安宁。”叶行远亲身巡逻,举着宇宙锋慷慨陈词,颇有几分样子,又收得人心无数。

    此时省试贡院之中,太阳才不过刚刚升到中天,方交午时。王学政稳坐钓鱼台,一边瞟着叶行远考棚,一边也注意着另一边秦霖的变化。

    秦霖身周雾气一片浑浊,全无光华,看来策略是一塌糊涂。不过这个自视甚高的才子在集会中被叶行远压制之后,一腔恨意,根本就没考虑要不要考上举人。

    他有莫名的傲气,就想奔着解元来,这样心思与王学政一拍即合,王学政让人稍稍挑拨之下,秦霖便下定了决心,要在策论之中拉着叶行远一起倒霉。

    叶行远身周原本已经成了淡青色的烟霞,一众考官都在点头,即使是省试之中,这种淡青色也并不多见,尤其是这一次策论考试乃是个难题,一般认为有黄色便能过关,出一个如此高才的叶行远,当场的考官也是面上有光。

    “咦?”正在他们得意之时,头顶艳阳畔忽然飘过一朵乌云,而叶行远考棚的淡青色烟霞之中忽然涌现了一股黑气。考官们一起惊呼,面面相觑,此乃不祥之兆!

    难道说叶行远的应对策略之中,出现了什么弊病,以至于如此反复?这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LWXS520。COM))>

第一百八十章 要动刀兵了

    叶行远在推演幻境之中已经连续亲自巡逻了两个晚上,在潘大人通过神人入梦的方式向他示警之后,叶行远内心也起了警兆。

    县中异常情况出现,也证明了形势确有变化。

    秦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所谓才子,在王学政的唆使之下,在晋山县中汇聚流民,故意放纵。似乎打算以邻为壑,劫掠平

    川县。

    这个消息,叶行远的人没费多大劲就打听到了--流民毕竟是乌合之众,秦霖又不是什么英明之主,计划多有疏漏之处,人多嘴

    杂,哪里能封得住风声?他自认此事隐秘,绝不可能为叶行远所知,所以才有一举建功的信心。

    “可恶!此时方当国难,晋山县竟然不顾大局,一味以私人恩怨为重,行此怙恶不悛之事!大人,这要上报朝廷,重重治他图

    谋不轨之罪!”叶行远身边的师爷听说消息之后义愤填膺。

    “这是自然,本官这便上书。”叶行远有口无心应对着,秦霖不知被灌了什么**汤,在省试之中不顾自己的成绩也要害叶行

    远。

    即使是推演幻境之中,叶行远一封奏章上去,查有实据,秦霖所作所为必受惩罚。也就意味着他的省试策论成绩只能是负分,

    他真是损人不利己。

    但这远水解不了近渴,或许是因为幻境中的朝廷反应慢半拍,或者处于于末世的大乾朝行政效率就是差。叶行远要是只想等着

    朝廷惩处秦霖,那平川县也不知要被洗劫了多少次,他的平流民策,当然也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尤其是叶行远可是将流民的家小都留在了县中,要是出什么意外,放出去的流民悲愤之余,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事来,他之前一

    番心血可就全都白费了。

    秦霖的行动虽然无脑,但因为在这种特殊的形势下。倒是给叶行远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幸好留了一步后招,编练团练维护治安。如今虽然训练的时间不长,但只要集中起来,应该还是能挡一挡那些乌合之众的冲

    击。只可惜人数太少是个硬伤。”叶行远自言自语,苦思应对的策略。

    从目前这个局势来看,似乎小小的打上一仗不可避免,这可是叶行远的弱项。他好好的一个读书人,一点儿都没打算要与人好

    勇斗狠。何况这种斯文扫地的事儿,他也不乐意干哪。

    虽然当世读书人不说文武兼资,但也是出将入相,历朝统兵大员一般都不是冲锋陷阵的武将,而是运筹帷幄的文臣。有些策论

    推演幻境之中也难免有小规模的战斗,但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的叶行远还是不大适应。

    因为根本没做过这心理准备啊,不过是平流民的经济任务,又不是戍边之类的军事任务。再说手头也没有训练有素的兵丁,只

    靠着若干偷懒的衙役和新练的民兵,叶行远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大人。前面过了渭川,便是晋山县了,那边山地贫瘠,比我们这儿过得更惨。”叶行远身先士卒,师爷也不能偷懒,凑在叶

    行远身边,伸手给他指点对岸景象。

    说是渭川,如今因为雨水匮乏,上游干旱,现在近乎断流。露出了泥泞的河床。有人在川中徒劳的翻检着贝壳虾蟹之类,作为

    充饥的食物,但所获无多。

    渭川对岸,因为气候的关系是一片平整的黄土。远远望去寸草不生,彰显着干旱的可怕。

    “旱情果然比平川县更严重些......”叶行远轻声喟叹,一般情况来说,策论的推演幻境应该是让考生都站在一个公平的起跑

    线上,这样才好更准确的进行评判。

    但既然秦霖是纯粹来给叶行远找麻烦的,王学政将两者的推演幻境连接。却不可能给秦霖更好的待遇以免露出马脚。

    渭川对岸有三三两两的灾民聚在一处,漫无目的的转悠着。他们已经无法找到食物,差不多已经到了麻木和崩溃的边缘,但凡

    有什么刺激,便是一场祸乱。

    与之相比,平川县这边还勉强算得上祥和宁静,已经算是难得了,这也是施政手段的根本差别。

    “照这个态势,就算秦霖不管,这些灾民在饥饿的驱动之下,朝着我们这边来也是正常,巡逻守卫却得更严才行。”叶行远自

    言自语。

    他想了一想,又回头问师爷道:“晋山县是这样,那东南面两县,又是何种情况?”

    东南方两县的气候比平川县要更好些,缺粮应该没有晋山县那么严重,但师爷还是叹气道:“别的地方,哪有大人这般德政,

    听说比这晋山县纵好些也是有限。有流言说我们县中得了大多数的赈济,诸位县太爷还都愤愤不平呢!”

    平川县当然也缺粮,但叶行远这一个多月来其实主要就是在做两件事,一是死乞白赖的向上级要粮,同时清整粮仓,把储备用

    粮都慢慢以限制供给的方式平价放给百姓。第二是鼓励组织各种采集野菜、渔猎的活动,尽可能发展副食品。

    听说困难时期水藻菌类都可以作为食物,可惜叶行远并无生物学上的金手指,不然肯定也把这些都搞出来了。即使没有这些跨

    时代的产物,但他不遗余力的推动之下,家家户户倒还勉强能得温饱,晚饭时候炊烟袅袅,颇有野趣菜香。

    这对于对面饥肠辘辘的灾民可是极大的诱惑,叶行远无奈慨叹起来,这就是只掌一县之地的苦楚了。纵然能够自扫门前雪,但

    却很难挡住觊觎的邻居。

    就算没有秦霖,在附近别人都挨饿,独有你一县有粮食的情况之下,时日一久,小规模的冲突也是没法避免。

    叶行远微微蹙起眉头,区区一个秦霖,他倒是没放在心上,但独善其身的策略显然是不能够持续多久,他必须要再找到应对的

    方法才行。

    怕什么来什么,当晚就有零星晋山县的灾民闯入平川县,欲抢夺几家妇孺存粮,被英勇的人民群众发现拿下,扭送县衙。

    叶行远连夜审讯,不客气的严刑拷打,对晋山县中现在的情况更多添了解。

    秦霖虽然是抱着害人之心而来,并没打算约束流民,但也并不是一味胡来,行事之中也颇有步调。他放任流民离去,但却与组

    织流民的地方豪强暗中勾搭,驱使流民以邻为壑。

    秦霖心机也极重,并没有一开始就让这些乌合之众去攻击平川县,而是操纵着他们在周边几县从小到大,习惯了劫掠,养叼了

    胃口之后,才打算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吞下平川!

    纵然是流民,一开始没什么组织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几次抢劫之后,便成了暴民匪类,虽然不曾见血,但凶性毕露,可不好

    对付。

    我跟你到底多大仇?叶行远心中腹诽,不就是在集会上喷了秦霖几句,这厮就这般记恨。果然不可轻易得罪小人么?

    如果是没闹过事的流民,纵然在唆使之下攻来,叶行远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摆官威讲道理将他们劝回去,但这种暴民就没那

    么容易了。

    这是真要打仗啊...叶行远摸了摸腰间剑柄,宇宙锋化为实质,难道不仅仅是幻境福利,还打算在这一场虚幻的推演之中开锋见

    血不成?可惜,要是身边有战斗力超强的欧阳紫玉或者诡计多端的狐狸精莫娘子在,这一仗就能安心不少,如今却只能依靠自己。

    “晋山县纵容暴民劫掠,真是无法无天!”师爷又惊又惧,怒道:“大人再参他一本,这可是形同谋逆,朝廷定不会轻饶。”

    叶行远苦笑,人家都已经破罐子破摔,就是要坑自己,哪怕幻境中的惩罚。从现在的态势来看,只怕暴民不日就要攻来,还是

    得先想抵挡的办法。

    他皱眉问堂下被抓住的暴民道:“晋山县中暴民,总计有多少人?以何人为首?如今聚在何处?”

    那几人被打怕了,老实答道:“如今怕不已聚起了万人,我们都奉县中张盛大哥的号令,这几日聚在小牛山,不过米粮即将告

    罄,几位头领都商量着要过境平川县。”

    小牛山就在渭川对岸,渡过枯水的渭川,顶多也不过只需要半夜时间而已。这张盛也是附近有名的豪强,与本县的邹海齐名。

    万人暴民,那可是极大的规模,而且在秦霖驱动之下,这万人之中应该没什么老弱。

    平川县中各乡团练,就算是集合起来也不过只有几百人,与这万人的声势相比就差得远了。

    叶行远这时候倒有些懊悔将邹海放走,否则的话也许还可以通过江湖上的关系沟通一下,而叶行远自己“及时雨”的名声也带

    不进幻境之中,这条路算是没戏。

    他皱着眉头,将堪舆图在桌案上展开,看着小牛山的位置,取笔从小牛山到县衙划了一道红线,微微点头。

    这一路经过渭川,再经一道峡谷,转上官道,是最近的路线。叶行远的朱笔在那无名峡谷顿了一顿,淡然笑道:“师爷,你去

    安排一下,让峡谷之外几个村子后撤,人员暂时到附近诸乡安顿。各乡团练明日召集聚于县城,我有话要说。”

    师爷听他语气凛冽,不由心惊胆战,连声称是。出门吩咐人手四面通知,不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真是要动刀兵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惊世之才

    打是非打不可,关键是怎么打,一晚上叶行远都在摩挲着地图想主意。他是打算在峡谷两侧设下伏兵,埋伏秦霖撺掇的暴民,只是他手上只有数百初学乍练的团练可用,又没什么兵器。就算是出其不意的奇袭,又能有多少效果?

    耳边烛火毕毕剥剥作响,叶行远心中一动,而今天干物燥,要对付这万余暴民,看来是顾不得有伤天和了,反正这是推演幻境,也不曾真坏了他人性命。

    第二日,渭川边几个村子的居民撤回,而各乡团练也召到了县城。叶行远听到报告,正要出去激励士气,却又有邹海风尘仆仆赶回来报信。

    “老爷,晋山县有一伙暴民图谋不轨,草民得到消息,特地回来卫护乡民。便算是死了,我也绝不容这些暴民伤到我县中父老乡亲!”邹海衣衫破损,满面憔悴,言语之中却慷慨激昂。

    他是江湖人物,消息灵通,虽在外地但也一直关注着县中状况。听说暴民攻击之事,又惊又怒,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叶行远一见大喜,拍掌道:“你既然回来,吾计成矣。”

    情况紧急,叶行远便在县衙内升堂,召各乡团练长官入内,分派军务。他将地图高高挂起,在无名峡谷处画了一个红圈道:“本官料暴民来袭,必经此峡。峡谷之左有山,名为毫山,峡谷之右有林,名为团林。”

    他分派三队各一百人取引火之物,分别往毫山、团林和无名峡谷之后埋伏,有敌至,放过莫敌,只等暴民一过听号令便放火。

    又对邹海道:“你亦领一百团练,与暴民交战,不要赢,只要输。遭遇对方前锋,只管后退便是。师爷可领一百人在后,以为后援。”

    这些团练虽然知道这是保护家小。愿出死力,但终究不是见过血的军人,有人畏惧道:“吾等皆去迎敌,不知大人何往?”

    叶行远笑道:“本官便在县城坐镇。”

    又有人急道:“我们都去厮杀。你却在家里坐地,好自在!”

    师爷大怒,喝道:“休要胡言乱语,岂不知大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尔等敢对大人无礼。仔细你们的皮!”

    邹海虽离去近两月,在县中还是有些威信,他镇住吵闹之人,悄声交待,“如今情势危急,莫要搅扰,且看这计策灵不灵,到时再来问他。”

    众团练不知叶行远计策,虽听号令,心中都是疑惑不定。叶行远却从容自在。只在县衙之中等待。

    这还是他第一回用计上战场,说一点儿都不担心是假的,但无论如何面对属下的时候绝不能露怯。更何况他的计策虽然简单,但此时天候正适合,对方也并非精兵,而只是一伙暴民,用这火攻之计,都感觉有些杀鸡用牛刀。

    当日无事,夜间也甚为平静,埋伏的团练多有怨言。但到第二日夜间。却见一直驻扎在小牛山中的万余暴民开始蠢蠢欲动,果然趁着月黑风高渡过渭川,朝平川县大举进军。

    有人在山上看到动向,这才佩服叶行远神机妙算。

    却说秦霖不放心。换了便服,亲自坐镇后队,与暴民首领张盛同行。他骑着一头骡子,颠簸过了渭川,只觉两股磨得疼痛,龇牙咧嘴道:“前面是何处?”

    张盛答曰:“过了渭川。便已经是平川县了,再往前乃是毫山,山下有一无名峡谷,我们穿过峡谷,便可长驱直入。”

    秦霖大笑:“这几日都说那叶行远行德政,平川县中安居乐业,我呸!无非是欺世盗名而已,今日便戳穿了他这画皮!”

    他们正谈笑间,前头尘起,邹海带着一百团练急奔而至,指着大骂道:“张盛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日我们斩鸡头烧黄纸为盟,要守望相助,你却趁我不在,来害我县之民,真是畜生!”

    张盛一见邹海,略显尴尬,但见他身后不过百人,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邹大哥。我听说平川县的青壮都出门当乞丐去了,你也不是当日乡里大豪坐地虎。你若识相,早早降了,免受皮肉之苦!”

    邹海大怒,抽朴刀向张盛攻去,张盛身后暴民一拥而上,邹海不能抵挡,虚晃两招,转身就退。张盛和秦霖驱动暴民,随后追赶。

    邹海跑了几里路,看拉开距离,回首又是一阵喝骂,气的张盛七窍生烟,紧追不舍。眼看山高林密,秦霖略有些担心道:“张壮士,且防他有埋伏。”

    话音未落,师爷带着百余团练现身,高声呐喊,却无一人冲锋向前。张盛大笑,“大人,这便是他们的埋伏了!平川县如今人口空虚,哪里能有什么像样的抵抗,今日便将他们一网打尽,好为大人出气!”

    秦霖一看确是如此,也笑道:“叶行远故弄玄虚,一个穷乡僻壤的秀才,哪里懂什么兵法,是我多虑了!”

    他们两人率暴民加速前进,邹海、师爷徐徐退却。此时已差不多是三更天,天色漆黑,星月无光。晚上风大,峡谷之中呼啸有声,周边树木晃动不止。

    暴民赶到窄狭处,两边都是干枯的灌木。秦霖面色微变道:“欺敌者必败。南道路狭,山川相逼。树木丛杂,倘彼用火攻,奈何?”

    秦霖心中一惊,然则还在自我安慰叶行远不会有这个本事,张盛听到他的话却是猛省,四面一看,即令暴民止步,但此时却已经晚了。

    只听背后喊声震起,早望见一派火光烧着,随后两边灌木亦着。一霎时,四面八方,尽皆是火;又值风大,火势愈猛。

    暴民慌乱,本来他们就不曾经过操练,不过是乌合之众,遇到这种特殊情况哪里还会有纪律?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邹海大笑,回头赶杀,张盛冒烟突火而走。

    秦霖一介书生,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拼命鞭打骡子,也不辨方向,胡乱奔逃,好不容易冲出火海,却撞见对面一队人马。叶行远持宝剑安坐于独轮车上,大笑道:“秦兄,别来无恙否?”

    叶行远本想在县城之中淡定装逼,但终究还是坐不住,尤其是听说秦霖也同行而来,便起了杀心。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这推演空间之中若是任他回去,只怕还会再出什么阴谋,倒不如一举杀之,彻底将他赶出省试。

    秦霖魂飞魄散,大叫道:“叶行远,我们只是在考试,你敢杀我?”

    这话没头没脑,叶行远身周团练完全听不懂,只听叶行远的吩咐,取竹竿长枪,朝着骡子上的秦霖猛捅。秦霖虽有浩然之体,也算力大,但疏于武艺,哪里挡得住这几十竿枪的攒刺,不多时身上便被穿了几十个窟窿,一命呜呼。

    叶行远只觉得手中宇宙锋宝剑陡然一沉,又现光华。他抚摸剑锋安抚,看着秦霖的身躯化作星星点点的光屑消失无踪,淡然而笑。

    “啊呀!”贡院之中,秦霖痛呼一声,身周雾气砰然崩碎,一股黑气入体。虽然睁开了眼睛,浑身却像是羊癫疯一般抽搐个不停,神情呆滞,口吐白沫。

    “这人策论大败,难道是被杀了?”考官见得多了,秦霖这种情况必是在策论推演幻境之中受挫,吃了大苦头,说不准就是犯罪被砍头或是为流民所杀。

    这种幻境之中的死亡当然不至于危及性命,但对精神上的冲击极大,纵然是秀才也经不起几次,看秦霖这副模样,只怕得好好将养几年才能恢复了。

    有考官惊奇道:“秦霖也是一方才子,按说策论之中纵然未必能够过关,但至少也不该受挫如此之重,莫非是他过于行险?”

    有人摇头,“此人身周之气,一直不过是灰白,显见面对难局实无一策,什么才子?真是欺世盗名!”

    一众考官议论纷纷,却没人注意王学政暗自握拳,用力过猛之下,指肚都微微发白。让秦霖去对付叶行远,居然这么快就分出了胜负?这秦霖号称有解元之才,就才这点本事?

    此时突然又有人叫道:“快看!叶行远身周之气,从淡青而至深青色,隐隐有金色混杂。难道是百年不遇的惊世之策现?”

    此言一出,顿时就没有人再去关心倒霉的秦霖,自有小吏将他抬出考场,交给家属处理。考官们的注意力,全然被叶行远身上的异象所吸引。

    原本笼罩在叶行远头顶的三尺青气,颜色变得更深,宛若苍穹流转,幽深不可测。而在这青色之中,一道金线蜿蜒而起,就如游蛇一般游走不定。

    这是说明叶行远的治流民之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甚至有可能成为难得的惊世之策,可为后人师表!这区区一个秀才,如何能够解决大乾朝末期未解的难局?

    考官们都是骇然,不知道在推演空间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此时推演幻境之中,叶行远却正笑逐颜开,正在编练受降的晋山县暴民,县内县外都对他心悦诚服,直呼英杰。

    经此一役,叶行远名声大噪,周边诸县都在传扬他的威名,所谓“轻取暴民用火攻,指挥如意笑谈中。直须惊破凶徒胆,初出茅庐第一功!”(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幻境变革

    火烧无名峡谷,狙杀秦霖之后,叶行远一边上表朝廷请罪,一边却毫不客气的接管了邻县管理处置事宜。这两月间西北都乱了起来,朝廷根本管不过来,秦霖既死,也没有派出继任的知县。

    在这个空当,叶行远便依照平川县的模式,用邹海收服晋山县的流民,扔按前法,部分青壮出门,少数留下编练团练,老弱妇孺家中务农。

    这法子卓有成效,第一年虽然是艰苦些,但勉勉强强也过了冬。朝廷时有时无的赈济,秋收时候所获无多的收成,再加上男人在外捎回来的少部分粮食,让两县与相邻诸县比起来要好得多了。

    虽然依旧无法避免有人冻饿而死,但叶行远已经算是尽心尽力,县民们提起他来,哪个不心悦诚服的叫一声“青天大老爷”。

    第二年干旱依旧,春播之时,叶行远依旧让人出外。不过这一次留下的青壮稍微更多些,一方面是为了防备周围乱相,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进行一些小而可行的灌溉水利工程。

    看平川、晋山两县相对平和,周边诸县但凡还能有些控制力的地方官员都来取经,叶行远处置流民的方式,渐渐也就有人模仿,在西北一地传播开来。

    两三年间流民事渐趋平息,动乱虽然还有,但县城核心处,大多都恢复了治安。因此功得酬,叶行远火线提拔,节节升官。

    叶行远知道目前应对流民之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就像是走钢丝一样尽力维持着平衡,但只要再来一次比较大的灾害,本来就脆弱的官民关系和初步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崩溃。

    他既掌一府之地,行事手段就多了许多,尤其是西北之地虽贫瘠,矿藏却丰富。叶行远大刀阔斧,再留下一拨青壮,勘探新矿,收缴私开小矿。连成一片。

    官方出面,开大矿,招募矿工,管吃管住严格管束。再以矿业所得之暴利,大规模的从南方购买粮食囤积。这个过程之中,叶行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成了颇为残酷的资本家,矿工只能保持最低水平线的温饱,却要进行长时间高强度高危险的劳动。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叶行远知道时不我待,西北一地能够消化吸纳、养活那么多失地农民的产业就只有矿业,而缺乏机械挖掘和现代采矿方法的情况之下,只能靠巨量的人力消耗。

    收获即使全部用于向南面采购粮食,面对将要到来的乱世,叶行远仍然担心觉得不敷使用。

    这一招当然也被周边的地方官学了去,可惜他们并无叶行远的救世之心也没有这种觉悟,开设矿藏无非是为了私人捞钱,手段苛酷,更是对矿工压榨极狠。

    不几年间。流民暴乱倒是减少了,但矿工的反抗活动却此起彼伏,矛盾极为激化。这主要还是因为其余开矿的地方官员,哪有叶行远拼了命囤积粮食的心态,一到荒年,矿工连口热面汤都喝不上,还要下矿坑十几个时辰,哪里有人受得了?

    愤然反抗,杀死矿监揭竿而起之事时有发生,只有叶行远治下之地幸免于难。有些不愿落草之人就纷纷前来投奔。以至于这种灾荒之年,叶行远治下的丁口反而是有了异常的增长。

    这种时候朝廷自然不吝封赏,叶行远连升三级,就像是坐火箭一样升官。不到而立之年,便做到了一省督抚,到后来更是督师西北,全权管理三省地方。

    到这个时候叶行远也开始感觉到诧异,按常理来说,策论考试的推演幻境哪有那么长时间的?理论上治理一县之地已经是极限。毕竟秀才的见识有限,能够由小见大处理地方实务已是难得,这种不停升官的趋势下去,难道最后他要领导改朝换代,当上皇帝不成?

    腰间的宇宙锋宝剑嗡嗡作响,似乎是对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大加赞赏。叶行远却清醒得很,这归根结底不过是省试考举人的一次策论考试,他可断不能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难道最后策论是要发展自己实力,慢慢种田,然后平推天下?这东西写出来,就算确实对平流民有极佳效果,你看有哪个考官敢给他过关?不直接搋夺功名逐出考场已经算是爱护后进了,遇上较真一点的,说不得还要以心怀怨望图谋不轨的罪名来治他。

    造反的事不能做,叶行远也就正心诚意,既然掌此大权,只想着如何将治理流民事做到完美。西北三省矿业大兴,吸纳了大半的青壮,只要这矿业不垮,西北就垮不下去。

    只是如今叶行远放眼全国,他知道大乾朝的覆灭是多方面因素的综合,虽然爆发点在西北流民,但其他地方也是危在旦夕。西北暂时遏制,那其它地方的矛盾就更显突出,一旦爆发乱事,难以收购到粮食,叶行远脆弱的工业体系也会随之崩溃,到时候的暴乱他也无力阻止。

    在这个前提之下,叶行远不敢怠慢,一方面继续大干快上的发展西部矿业,另一方面自己却得马不停蹄的与各方利益团体勾结,确保经济和粮食的生命线。

    于是叶行远搞出了酿酒、玻璃以及奢侈品工业,用于与北面的妖族、南面的地方豪族和海商交易,同时用大量金钱贿赂京官——他原本是文科生,要让他在现实世界搞出这些东西几乎是不可能,但在幻境之中,只要他有这么一个大概的理念,在高手匠人的协作之下,就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当然单纯的贸易逆差不足以形成一个稳定的商业体系,叶行远无私的向江南豪族传递丝织技术,发明了各种纺织机,用于大幅度提升江南的手工业基础。这样在西北矿业渐趋饱和的情况之下,各地青壮甚至闲居的健康妇女又有了一个去处,大大增强了社会的稳定性。

    而针对东北妖族,叶行远的想法是将他们扶植成为粮食生产基地,事实上大乾朝的末期东北一地的农业已经开始发展,毕竟妖族发展多年,他们也需要吃饭,开垦和播种技术的传播更加速了这一过程。

    数年之后,东北虽然未能成为粮仓,但也成叶行远重要的粮食供应商,每年从叶行远这里得到大笔的银两、美酒和其它奢侈品,妖族的王公贵族纸醉金迷骄奢.淫.逸,过得可比京中贵族,原本有几个野心家的心思也淡了,不知不觉竟是把东北的矛盾给渐渐平息。

    因为工业品的增加,海商的积极性也大幅度提高,江南一地每月都有数百船队出航,远去大洋诸国,贩卖茶叶、丝绸、瓷器以及各种奢侈品,从国外买回来宝石、金银等物,获利可以十倍百倍计算。

    此后因为蛮夷小邦眼热中原上国的财富,海贼四起,东南方海域不太平,朝廷昏聩不理,海商那些后台江南豪族哪里肯依,反正天高皇帝远,他们便在东南诸岛建立海军,剿灭海贼,风气为之一清。

    有一必有二,海军强盛,航海也就有了大发展,海上商队抵达更远的大陆,进行更大的贸易,凭着工业品上的断代优势,这种贸易近乎掠夺和剥削。不知不觉之中,海外诸邦渐渐成了大乾朝的经济殖民地。

    靠着这些殖民地的不断输血,大乾朝尽管有着各种内忧外患,恰如风中之烛,却依旧一直古怪的维持下来,等到本该灭亡的二十年后依旧在撒欢,未见有灭亡之相。

    再过三十年,虽然西北、江南都各自经营的如铁通江山一般,渐渐不听朝廷的号令,但毕竟名义上还是服从皇族,大乾朝仍然在延续。

    国中虽然不能说是国泰民安,大灾小灾仍然不断,贫富悬殊,斗争不绝,但却一扫旧时代的陈腐,有一种新时代的气息在洋溢。

    叶行远已近古稀之年,封太师、国公,赐九锡,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其余封赏不计其数,可说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若是以往,这种功高震主的家伙,早就该被兔死狗烹了。但十几年前,叶行远会同朝中、江南诸位大佬,推参议元老制,虽然不能说是完全遏制皇权,但对于他这种位极人臣的人物来说,至少有了自保之道。

    他安坐于家中书房,看日光透过冰纹的窗格,照在地面斑斑驳驳。不知不觉,一枕黄粱,这一世竟如此无常。

    贡院之中,日刚偏斜。

    大多数的考生都已经从推演幻境之中醒来,或是沮丧,或是兴奋,一篇策论已然于梦中完成,考官收取,先行糊名。

    只有叶行远依旧是紧闭双目,脑袋轻轻一点一点,兀自沉睡未醒。他身周已经不再是青色雾气,而是纯金色,萦绕旋转不停,肃穆而威严。

    王学政看了看天色,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时间将至,诸位考官准备收卷。没有完成策论者,当以弃权计。”

    他虽然没看叶行远一眼,但如今贡院之中只有叶行远一人尚未完成,诸考官哪里能猜不到是针对。边有人苦劝道:“而今只有一位叶生员尚未完成,只他浑身金气耀眼,必是不世之策。虽然延搁,但人才难得,还请大宗师三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千年罕有之事

    省试的策论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像叶行远用时这么长,因为推演空间虽然起自天机,但是其丰沛性与细节终究还是来自于考生自己的见识。

    一个秀才的见识有限,推演空间的变化充其量在一县方圆,历时数年,便可告完结。就算是刻意要拉长时间,也没有东西可以填充。

    而叶行远却不同,他两世为人,尤其是在信息爆炸的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见识岂是轩辕世界这些普通秀才可比?

    这才是能够推动叶行远在推演空间之中纵横天下的基础,但这也同样让他的策论时间超过了省试的限制。这不像会试,策论时间整整有三天,在省试的策论考试之中,还从来没有超时的先例。

    王学政望着叶行远身周的金气,摇头叹息道:“本官何尝不知道这是一篇好文章,但省试有其规矩。考试策论,考核的除了才子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对规矩的认知。

    为人为官,第一便得讲规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秀才不明其理,岂能成为举人?罢了,本官颇怜此生员之才,你们燃起线香,再给他一炷香时间,这已经是本官的最大权限。若是拖延再久,连我都要被朝廷问罪!”

    这番话讲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省试规矩森严,并非主考可以随便改变。一时间众考官也默然无语,只焦急万分,为了叶行远捏一把汗。

    王学政内心却暗自得意,这种特例若是他力保,所谓朝廷问罪根本不可能。但他就是刻意用规矩来压制叶行远,还要故作大方,给他一炷香的时间,免显不近人情。

    事实上叶行远此时应该还在这策论的**,想要仓促结尾还早得很,等到一炷香燃尽,王学政自可借口时间已到,取消他的资格!

    叶行远暂时还不知道外面情况。依旧安坐于幻境宅中。此时推演空间之中的叶行远已经满头白发,却仍精神矍铄,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卷宗,就在一隅之地暗掌天下大势。

    “太师。有位神人下凡求见。”正当叶行远研判情势,推想下一步行动的时候,手下匆匆过来禀报。叶行远一怔,身为朝中大员,时常有沟通神人之责。偶然有神人下凡来见也不奇怪。只是今日并无天人感应,这神人来得突兀。

    叶行远漫不经心点头道:“快请进来。”手下应命,不一会儿领着一个高冠羽士入内,一进门就大笑道:“太师数十年富贵,还记得故人否?”

    叶行远仔细端详此羽士面貌,依稀有些面熟,突然想起此人便是臬台身边的刁师爷,他曾经在鸦神庙中远远见过一面。当时虽未详谈,但却此人面有黑痣样貌特殊,倒是记得。

    藩台之外。臬台也派人来了?叶行远虽然在这幻境之中过了几十年,但毕竟只是浮光掠影,并无真正的深入。秀才心志坚定,也不会被迷了神智,不至于忘了现实,便笑道:“原来是刁师爷,怎么来这里?”

    要混进省试推演幻境,即使对于省内大员来说也并非易事。好在按察使负责考场的秩序,他想要动手脚终究有机会。刁师爷说话,就要比潘大人派来的神使入梦来得从容许多。

    刁师爷见叶行远认出了他。便拱手道:“叶公子,此时情况紧急,我也不能多说。你在这幻境之中数十春秋,可知外界光阴变化?此时日已西沉。考试的时间已经到了。

    王学政因为当初被我家大人逼着发榜撤榜,让公子你过科考,心中记恨,如今便在贡院之中燃起线香,下令若是一炷香时间之内你若不出,便要取消你省试的资格!”

    王学政恁的可恶!叶行远虽然人在幻境之中。但做下如许多大事,平流民保大乾朝延几十载国运,这一篇梦中策论出来,必然是了不得的文章。

    王学政此人睚眦必报,居然想在这种地方来卡他,简直是自取其辱!叶行远按下恼怒,笑了笑道:“多谢师爷提醒,此事我心里有数,必不会让小人得逞。”

    他太师当久了,言语也颇具威严,刁师爷只觉得官威甚重。虽然明知对方不过只是一介秀才,但心中还是不由起敬畏之心,比之面见臬台更觉压力,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说,喏喏而退。

    叶行远见刁师爷走了,看看窗外天色,一笑将桌上的诸多卷宗拂落在地,沉声吩咐道:“来人,为我磨墨!”

    有娇俏灵巧的小婢应声,怯生生的捧着比她肩膀还宽的砚台,举过头顶,安放在叶行远书桌之上,低头为他磨墨。

    叶行远自取了一支狼豪,铺开桃花洒金纸,笔走龙蛇,不过片刻功夫,便将文章写了大半。与其说这是应对流民的策论,不如说这是推演幻境之中他一生的总结。

    忽然窗外有急促的钟声响起,仿佛是在催促叶行远。这想必就是时间的限制,很快这天机所演化的幻境就要消失不见,四面书架、房舍、树木都渐渐变得朦胧,面前的小婢也是若隐若现。

    当叶行远的文章写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只见四面俱空,小婢泪眼朦胧,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只有他一人一笔,立于天地之间。

    远处有一人遥遥走来,拍手笑道:“叶公子,此时危急,可要本官祝你一臂之力否?”

    叶行远定睛一看,只见此人身穿大红官服,长须飘动,不怒自威。他心中一动,便行礼道:“莫不是抚台大人亲至?学生何德何能,能得抚台垂顾?”

    这是巡抚胡大人亲自来了,这倒是叶行远都未曾想到的礼遇。不过在定湖省中,大约也只有抚台大人能够在省试之中亲身而至,其余藩台、臬台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胡大人微微颔首,“叶公子,如今王学政苛刻,你此时文章纵成,只怕也赶不及在一炷香时间之内退出。为今之计,只有本官出面,压住王学政,你意下如何?”

    身为一省巡抚,胡大人亲自来此,态度已经非常明显,话也就不用说得太明。省试大典,非一般人可以干涉,除了学政之外,大概也只有巡抚能够为叶行远说那么两句话。

    胡大人出面,这也就意味着叶行远倒向了巡抚一方,在三方角力之中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叶行远淡笑道:“多谢大人好意,只是省试森严,学生不过庸人,不敢拖累大人。”

    这便是婉拒了,胡大人城府纵深,也不由一惊道:“叶公子,你可知此时不同以往,若是王学政真铁下心来公事公办,你今年省试便过不了关,岂不可惜?”

    叶行远身周金气冲天,胡大人虽然不知道他策论的内容,但知道必是惊世之作。一方面是为了流民祥瑞之事要拉他一伙,另一方面,也是在意他的才华,决心拉拢。

    没想到这小子不识抬举,竟然就这么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到这种时候,叶行远难道还有翻盘的手段?胡大人见叶行远坚决摇头,他也不能多说,瞧见天边夕阳如血,叹息而退。

    陡然间钟声再响。四面狂风暴雨,天崩地裂,如世界末日一般景象。叶行远淡淡望了一眼,闭目养神,睁眼之时从容运笔,将文章的最后一段完成。

    轰隆隆!雷声震耳欲聋,这个虚幻的空间就像是琉璃一般破碎,分崩离析,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叶行远的文章化为一点金光,恰如暴风雨中的蝴蝶振翅而飞,直上云霄!

    当!锣声响起,线香燃尽。与此同时,叶行远在贡院之中睁开了眼睛。

    梦中策论,本该在叶行远面前展现,其余考生的文章都是这样落于纸上,但叶行远面前的卷子却是空白的,连一个字都没有。

    怎么回事?考官们轰然吵嚷起来,明明看到叶行远浑身金光,在推演空间之中必有出众的表现,这一言一行自有天机文章记录,怎么会是白卷?

    王学政面无表情,“时间已至,诸考官收卷。”

    他心中窃喜,却并未形诸于色,一众考官这时候也没有了言语,只能讪讪的凑到叶行远面前,伸手要取他面前的白卷。

    巡抚胡大人、布政使潘大人、按察使万大人用各自的方法知悉考场的情况,都是叹息不止。叶行远这小子性子未免也太倔强了,他不得举人之位,流民祥瑞之事也不知如何着落,怎不叫他们三人忧心如焚?

    “考生叶某,未曾完成策论,省试资格取消。”王学政冷冷的宣布了结果。听到这个消息,叶行远不怒反笑,他轻轻的压住了面前的卷子道:“大宗师莫要着急,学生的策论正在天机审阅之中,且看结果!”

    叶行远伸手向天一指,只见贡院上空,金光盘旋恰如一个漩涡,一片文章在其中旋转不停,有见识之人都禁不住一起惊呼。

    果然是天机审阅,叶行远的文章竟然牵动天机至此,以至于跳过了主考,直接由天机来评判这篇文章的优劣!

    这样的事情,三千年科举历史中也没发生过几次,竟然在本次省试上出现了!想到这点,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了,能亲眼见到这等奇迹,足以夸耀一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是这样!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轩辕世界评判一篇文章的好坏,归根结底在于对天机的阐发,越是准确越是合乎圣人所传,这篇文章的价值也就越高,至于文采倒在其次。

    如果是针对经传的解释,那只要能够引起天机共鸣,便算是成功,根本不需要天机再一次审阅。因为这本身就是体系内的东西,共鸣越大,文章就越好。

    但策论就稍有不同,毕竟虽然圣人生而知之,从降世之后定三千年盛世秩序,但圣人秉承述而不作之道,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有详细的应对。对具体事务的对策,还是需要当世的贤人来想办法。

    从中而生发出来的新手段新思路,即使是天机也不可能立刻判断其优劣,会经过一个天机审阅的过程。这种情况在臣子上表论述争执不下之时偶有发生,以作为皇帝定行政策的参考,但一介秀才的策论,哪里能到让天机都关注审阅的地步?

    叶行远到底写了什么?王学政面色僵硬,虽然强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内心却如惊涛骇浪一般。自己之前要公事公办,取消叶行远的资格,偏偏叶行远争到了天机审阅的机会,如果他的文章因为离经叛道而被天机黜落倒也罢了,但要是他得到天机赞赏,那他堂堂一省学政可怎么下台?

    从叶行远身周现出金光的情况来看,一旦进入审阅。他这篇策论要么是一鸣惊人,要么是重遭斥责,非此即彼。王学政心中暗叹自己不智,早知道会是这样,他绝不会轻易表态落人话柄。

    两种情况一半对一半,毕竟对于秀才来说,纵然能够突发奇想,找出应对时局的妙策,但学问到底未纯,未必能够从圣人经义出发。万一有所偏差。也可能会万劫不复。

    王学政只能心底暗自祈祷叶行远的策论存在这样的问题,目光直勾勾的瞪着空中的金色漩涡,焦急等待。

    叶行远镇静站在原地,心中却也是千头万绪。他这次的策论引动天机审阅。并非是本意,如果知道会到这个地步,或许在幻境世界后面几十年的处理上,未必肯这么坚决。

    “我这法门,虽然看上去平复了流民问题。为大乾朝延续了数十载的国运。如果在现实中,可以说是功勋彪炳,但其实定西北、江南与中原朝廷割据分立之基,又养豪商一族,行约法立宪之初。不知道是否动摇了圣人治世的根基?”叶行远心中有苦自知,也捏着一把汗。

    如果以一个纯粹文教秀才的立场,他不应该写这样的策论,也不应该行如此之政。但身在局中,叶行远也能感觉到时代力量的推动,他亦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如果不这么做。就可能会被历史的车轮碾过,叶行远也只能因势利导,每一步都做出尽可能更好的选择,最后就现出了这样的结果。

    这种变化在天机审阅之中会是怎样?叶行远自己都没底。

    叶行远自己担心,别人却更都为前所未有的变数而震惊。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听说贡院之中发生之事,都不禁瞠目结舌,深自为叶行远的能量而骇异。

    “想不到他能够做到这一步,真大贤也!”布政使潘大人惊叹,在三位大员之中,他对叶行远的了解最深。但即使是潘大人。也不敢相信叶行远的策论居然能够引发天机审阅,这可是当朝宰辅才偶然能够触发的天象,叶行远的水平难道能与宰相相当?

    按察使万大人心中骇然,他一开始是得罪叶行远最深的。后来在流民生变之后虽然极力示好,双方关系有所缓和,但在叶行远没有表态之前,也不能算是化敌为友。

    “幸好没有为了老范之事就与他纠缠不休,能够在省试之中就引发天机审阅的才子,要是他能够活下去。那未来必是不可限量!”万大人暗暗打定主意,纵然这次叶行远不选择投靠他,他也不愿意与之为敌。

    巡抚衙门之中,胡大人端坐后衙,脸上满是奇异的神采,赞道:“怪不得到最后关头,叶行远还不要本官伸手相助,他有这等能耐,岂是区区定湖一省可以羁縻?”

    在这一场省试之中,胡巡抚亲自下场,虽然只是化神而入,但对于他这种品级的封疆大吏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赤膊上阵。叶行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胡巡抚心中本有些不爽,但在此刻,这种不爽完全烟消云散。

    叶行远迟迟没有表露要投靠哪一方,也就意味着祥瑞的好处不知道该归于省中哪一位大佬。胡巡抚原以为是这小子在待价而沽,现在看来其实不然。

    能够引动天机审阅之人,完全有资格自己去占这一份祥瑞功劳的大头。怪不得叶行远顶着压力,一直不表态,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却明显得很!

    “果然是有才者必有傲气,他既有此心,我何不顺水推舟,结下这个善缘?”胡巡抚目光闪烁,在天机审阅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前,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

    金色漩涡仍然在旋转不停,在场之人除了叶行远和王学政两人面色凝重之外,其他人都是既敬且畏,哪里能想得到那许多,只在天机的威严之下俯首,都不敢正眼观看。

    叶行远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他抬头望着漩涡的中央。只见一片渺渺茫茫,中间似乎蕴含无数精微奥妙,仿佛藏有宇宙之相,但一时之间却又无法理解和体悟。

    他心中默祝,“圣人之道,不敢有违。所取者不过体会‘仁’之一字,仁者爱民,民不聊生,谈何仁义?吾之道虽千变万化,不离仁之一字。”

    这倒是大实话,即使是在推演幻境之中,由于天命陷阱的影响,叶行远的许多想法都是本于爱民之心而取之。一切的根本出发目的,还是为了能够让这世界的百姓能够活得下去,虽然他超前的运用了许多后世的政治经济手段,但究其根本,还是出于本心的仁善。

    王学政也恶狠狠盯着金色漩涡,几乎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他读了几十年书,当了几十年官,自蒙童而进士,自翰林而学政,从来还没有这种见到天机审阅的荣幸,想不到是一个他痛恨的秀才创造了奇迹,这叫他的心态如何能不扭曲?

    眼看漩涡越转越急,他脸上的表情也就更加纠结,只咬牙暗思:“叶行远行事荒悖,虽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他那些手段糊弄当世这些庸才也就罢了,天机公正,圣人至诚,绝不会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

    黜落!黜落!让这小子从云端坠入尘泥之中,这才是他的归宿!他绝不可能在天机审阅之中通过,我的眼光绝不会错!”

    王学政暗中诅咒,已经完全不顾及他学政的身份,一路咬牙切齿。幸好这时候没人注意他的表情,否则众人就会发现这大宗师竟是如此不堪。

    砰!正在各方诸人都翘首以盼之际,就听空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叶行远的文章在那金色漩涡之中,竟然如同琉璃一般粉碎,悉悉索索四面飞散!

    王学政喜出望外,绷不住大笑道:“真金须得火炼,鱼目岂能混珠?叶行远你固然能够故作大言,引得旁人关注,但怎能唬住无所不知的天机?

    你这文章必是华而不实,因此天机牵引之下,才将它粉碎,根本不屑将其置于各位考官案前?你有意拖延,超时未曾交卷,行事又多无礼之处,如今被天机黜落,合该此报!来人哪,将他打出去!”

    王学政可是扬眉吐气,原本就后悔当初科考的时候没有再狠狠多教训叶行远一顿,如今被他逮到机会,哪里能够放过,呼喝两边差人要打!

    叶行远正要开口反驳,忽然听到天空之中又传来一阵妙乐之声,一个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响起,“定湖省归阳县生员叶行远,作平流民策。天机审阅,评为甲上!”

    什么?王学政刚刚出口要打,陡然听到天机出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在说什么?叶行远的策论竟然是“甲上”?

    省试之中的策论,能够评为乙等,就算是不错的佳作。能够评上甲等,那就是几年一出的才子了!一般就算是解元的文章,也不过是乙上甲下这个水准而已。

    如果说叶行远的文章能够是甲上,那为什么天机竟然会将其撕碎?这是故意来玩他的吧?王学政强憋住一口血,只觉得喉头都是甜腥味,再想说话已是不能,眼睛凸得如青蛙一般。

    仿佛是听到了学政的疑问,空中继续传来平静沉稳的语声,“叶行远之策论,阐发天机之微,得圣人未尽之意,乃未来三千年之妙谛。为免混淆学人之思,不宜于此时现世,故此天机封印入京,仅供朝中内阁诸君参考。”

    叶行远那篇文章的碎片在狂风之中漫卷,聚合成一片金叶,在空中一晃,飘飘荡荡朝北方疾飞,一瞬间就消灭了踪影。

    王学政面色苍白,只觉得双膝发软,要不是拼尽全身的力气支撑,只怕当场就要瘫倒在地。

    比较了解叶行远的人,此时心理都在狂呼,竟然又是这样!县试府试省试,三次考试的试卷全部被封印,自古以来仅此一位了吧?这都不知道 应该称为奇迹还是神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现学现用

    叶行远自己其实也挺诧异的。wWw.しωχS520.coM自己来这轩辕世界虽然时间不算太长,但是连续参加了县试府试省试,连做三篇文章,居然没有一篇能够流传在外的,统统被和谐,难道是自己触犯的关键字太多?

    之前两篇文章分别被周知县张知府封印入京,所以虽然得了两个案首,结果给人的印象就是文章不行,时不时有人想来在这方面压制他。

    这一次策论又被封印进京,却有天机背书,无论如何也是放了个卫星,从此之后不会有人在再怀疑他没学问靠走后门了吧?

    对这些无脑挑衅的家伙,叶行远早就烦不胜烦,以前还抱着低调的心态,但到了现在跟本无法低调,干脆希望自己尽早扬名,免得再有这些不开眼的小人如苍蝇一般赶之不绝。

    叶行远垂手走到王学政面前,恭敬行礼道:“大宗师,考试已毕,诸生尽退,我也可以退下了吧?”

    王学政眉头紧皱,想要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不耐烦的扬一扬手,让叶行远赶紧滚得远远的,好让他眼不见为净。

    叶行远微笑而退,从容离去。策论拿了“甲上”,他的诗文水平也绝高,就算是王学政衔恨在心,因为天机审阅的关系,也绝不敢刻意压制叶行远。就今天的表现而言,大约一个解元是稳稳到手了。

    在省城几经起伏,因为流民之事牵动变化无穷。也有几次险些到了绝境。到今日得到天机认可,堂堂正正的步出贡院。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叶行远心里有底气,不像其他考生一般患得患失,离了贡院就直接回返鸦神庙。他让庙祝娘子烧了热水,痛快洗了个澡,便在房中歇下,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起。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风平浪静。这是省试阅卷的关键时期。叶行远在考场引动的异象本来就只有少数人看见。又被诸考官下了封口令,所以只有小范围的传播,大多数人依旧未知,还有不少人在妄想解元之位。

    例外的是为私怨在推演幻境当中对付叶行远的秦霖,他在虚拟之中被叶行远所杀,自身应对流民的策略完全失败,受天机反噬,变得有些痴呆疯癫。

    出了考场回家便是一直大叫,“叶行远杀我!害我!”时而惊惧抖擞。时而手舞足蹈,以至于家中老小不得安宁,不胜其扰,又知他如此情形今科无望。干脆就将他绑起来关黑屋。

    时间一久情形愈发恶化,原本有名的才子竟成了一个疯子,后来调养多年,方才稍有恢复。只是一辈子听不得一个“叶”字,秋日有人说起落叶,秦霖都要大叫大闹,惹人厌烦。此是后话不提。

    省试之后五日,诸位考官阅卷已毕,排出座次。叶行远一诗一文,俱是上佳之作,策论又得天机定为甲上。摘去糊名之后,无论怎么比他都是第一。

    王学政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他列名解元,假惺惺又问诸人,“叶行远年纪未及弱冠,如今排名第一,会不会失了进取之心?依本朝磨砺年轻士子的本意,是不是让他稍退一退,日后方能成大器。”

    考官们不解王学政之意,有人赶紧谏道:“大人不可,叶行远此次策论得天机审阅,取为甲上,可见其腹中有经天纬地之才。文字诗才,圣人经义,他没一项差的。

    此辈岂会因为一个解元便骄傲自满?大人虽是好意,若是压他名次,却无根由,只怕会有无知小人误会成是挟怨报复,岂不是有污大人清名?”

    又有人赞同道:“此言甚是,叶行远得这个解元名正言顺,虽然大人所说也有道理,但是实在挑不出能压他的地方。我定湖省中出此奇才,也是一省荣光,既然如此,怎能不给他这个解元?”

    王学政只是试探性的一提,见众人反对,也不好固执己见,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表面装作淡然道:“那是本官思虑不周了,既然如此,便依此写名吧。”

    王学政意兴阑珊,随后几个名次看都没仔细看,也就胡乱填写。等到贴榜出来,他才发现唐师偃也在前十之列。因为知道唐师偃乃是叶行远好友,心中更是不爽,偏又不便再更改,只能更自记恨。

    唐师偃诗文有些华而不实,只取在乙等,倒是策论因为得了叶行远原富十三篇真传,标新立异,也得了一个乙等,本来堪堪在众生中上,算是在录取范围之内,取得前十真乃意外之喜。

    捷报传到城外桃花庄,穆家小姐大喜过望,大手笔的打赏砸下去,一时间喜气洋洋。唐师偃苦熬几十年,此时娶“美”而归,金榜题名,真算是苦尽甘来。俄而又得穆小姐腹内有喜之讯,乐得手舞足蹈,实乃三喜临门,人生得意之至。

    解元的捷报送到鸦神庙的时候,叶行远还在睡觉。庙祝与娘子欢喜无限,先拿香火钱替叶行远赏了下去,候着叶行远醒了,这才禀告结果。

    叶行远早有所料,虽然一直盼着这个举人功名,尤其这一方解元的头衔。但此时真的拿到了手,却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发了赏钱。

    推演幻境虽然并不真实,但对他的心境也有很大的影响,他在虚拟的世界之中曾经位极人臣,大权在握,甚至隐隐可以与皇帝分庭抗礼。刚刚经历这等心境历练,又怎么会对一个解元有激动之情?

    庙祝与娘子不明所以,只道是叶行远养气功夫好,喜怒不形于色,对他更是敬拜。庙祝道:“叶公子得了解元,可喜可贺,明日便要去学政衙门拜谢老师,再得天授神通。我们鸦神庙也愿施粥三日,为公子祈福。”

    叶行远点头,“些许小事,你们自己斟酌着办就是,不须问我。”他知道庙祝也想借着解元的春风,顺便为本来就开始复苏的鸦神香火锦上添花,这于叶行远无损,便也不去管他。

    明日要去学政衙门领取天授神通,这却让叶行远有些不快,王学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实在不想再看见,想来学台大人同样也不想见到他。

    可惜纵然相看两厌,还是得虚与委蛇,这次授受神通之后,这才可以再不相见,以后也不用再打交道。

    第二天叶行远换了衣衫,慢悠悠出门。唐师偃心急,派了马车来接他,两人同入城门,转到学政衙门,一众新举人俱都聚在门前,看到叶行远出现,欢呼不绝。

    有人道:“解元公来了!诸位先让让,容解元公先进。”有人上来奉承道:“叶公子龙章凤姿,才高八斗,今日得中解元,真乃实至名归。”

    世态炎凉,这些人当初科考之时虽然没对叶行远落井下石,但也都是轻蔑不屑。后来叶行远处理流民之乱扭转乾坤,集会之上大部分人还是保持冷眼旁观的高冷姿态。

    而今叶行远一举夺魁,他们便都换了一种姿态。唐师偃两眼望天翻起了白眼,鼻中哼哼有声,他如今嫁入豪门,财名兼得,自然是不屑与这些人为伍。

    叶行远也只是敷衍应酬几句,他到了省城之后一直就在闭门读书,不是在会馆便是在鸦神庙,少与人往来。本来就不太认识这些人,就算是想热情都热情不起来。

    叶行远谢过众人相让,正要进学政衙门,却见远远挤过来几个人,跑到他面前扑通跪下,口中大叫,“解元老爷,会馆已经为老爷准备了清净房间。等老爷拜过老师,便请回会馆驻跸。”

    为首之人正是汉江会馆的掌柜,当日他们迫于抚台臬台的压力,将叶行远扫地出门。后来叶行远发祥瑞定流民之时,他们已经懊悔不迭。

    如今叶行远中了解元,他们哪里还能按捺得住,虽然害怕责罚,但还是厚着脸皮前来求恳,希望叶行远能够回去汉江会馆。

    当初叶行远驱逐出会馆,此事他虽不在意,但又怎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当下也不搭话,理也不理转身就走,唐师偃冷笑道:“前倨而后恭,宁不知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尔等落井下石,解元公不记恨于你们已是大人大量,你们还妄想他以德报怨?还不快滚?”

    众新举人打听得前因后果,都是义愤填膺,他们对着会馆掌柜拳打脚踢,纷纷骂道:“解元公不与你们计较,我等却要为他讨个公道!”“此等小人,实在该打!”

    掌柜伙计等人抱头鼠窜,欲哭无泪,情知天下没有后悔药可吃,只能悻悻然回了会馆。汉江会馆驱逐叶行远之事传为丑闻,一时汉江府人都不愿到会馆居住。会馆逐渐门庭冷落,后来竟然不得不关门大吉,这也是历史上少见的故事。

    不说这些小人哀哀戚戚,只说叶行远领衔新举人们进了学政衙门。王学政坐于堂上,看下首众人参拜,打眼第一个便是叶行远,心中不快,便含糊训勉几句,懒得多说,动用大印,召唤举人的“呼风唤雨”神通。

    一道清光劈开屋面,直射而入,将众人笼罩在内。叶行远知是天机降下神通,用心感悟,默默记诵几个口诀。

    心念动处,却听哗啦一声,王学政头上竟突然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大雨,把这位老大人浇成了落汤鸡,须发衣衫尽湿,狼狈不堪。

    旁边唐师偃十分无语,这难道就是现学现用?(未完待续。(LWXS520。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护送祥瑞

    学政威严,新举人们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一个个低头不语肩膀抽动,死命憋住。也不知到底是哪一个初学乍练,失于控制,连累了学台大人。王学政不好发作,更是气得肝疼。

    这呼风唤雨的神通比之之前浩然之体与清心圣音不同,前两者一上手就能使用,而呼风唤雨本身是借用天机调节天地元气的手段,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偶有失手,也是正常。

    不过才刚刚学会口诀,便能够唤雨成功,这必定也是灵力深厚之人,其中叶行远的嫌疑就是最大。王学政咬牙切齿,但也不相信他能够有办法直接针对自己,只能认为是无心之失。

    叶行远却真的是故意的,他心念一动,呼风唤雨神通就自然成形,心中欢喜之余,干脆就暗暗的在王学政头上捣鬼。反正在场数十新举人,王学政也不可能确定是他干的,何不出一口恶气?

    看到王学政狼狈模样,叶行远才觉得念头通达,与一众新举人一起告辞出来,照旧回返鸦神庙安歇。

    如今叶行远的身份不同,乃是省内解元,前途不可限量,又因为鸦神祥瑞之事,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员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这时候才总算初步实现了他一踏入轩辕世界就立下的目标。

    安身立命,再徐图发展。本来拥有秀才功名,有了九品官身就算是第一步台阶,但奈何衣锦还乡之时遭遇了穷凶极恶的妖怪周知县,用尽浑身解数方才过关。

    之后再入省城又是一阵子兵荒马乱,直到如今有了八品举人身份,眼前没有明显的强敌,叶行远心中才第一次感觉到安稳。

    叶行远是个愿意总结提高的人,回想过去一年多,也算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提升。如今叶行远已经可以与乡中豪强欧阳举人之辈平起平坐,如果他愿意退守乡里,凭着现在的名声、地位和关系。只要天下不乱,应该也可以享受滋润的土豪生活了。

    不过到底也不过才刚刚十七岁,已经再往上的前程总要挣一挣。叶行远理想的目标,当然是能够顺利的考中进士再入翰林。那就算是挤进了升官的快车道,但从这一次策论考试的情况来看,轩辕世界的神通变化终于带来了许多新鲜的东西。

    这样的考试形式,是身为学霸的叶行远以前也不曾经验过的,而之后的会试更为复杂。光凭着前一世的积累已经不足以让他在这个高度上轻松争雄,必须再接再厉,苦学不辍才好。

    除此之外,叶行远还有一条终南捷径,就是一直悬而未决的祥瑞事件。

    在省试结束之后,京中对南北长渠鸦神祥瑞的反馈终于回来了,当今圣上对祥瑞甚感兴趣,特诏定湖省护送祥瑞进京,献于御前,再行表彰。

    之前抚台、藩台、臬台都在争这次送祥瑞正使的机会。但在叶行远在省试之中一举夺魁之后,却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在定湖官场之中,开始流传一种舆论,乃是让祥瑞的发现者、单骑平定流民之乱的解元叶行远独享这次面圣的荣光!

    这种消息肯定是三位大人之一放出去的,而没有人去阻止,显然是在这个问题之上,抚台、藩台和臬台都已经达成了共识,要让这年轻人一头。

    叶行远知道这是一份厚厚的人情,当然别人给你面子,首先也是因为他的实力。要不是因为叶行远的策论被天机审阅评为“甲上”。这三位大人绝对不会如此选择。

    但到底要不要占这个机会,叶行远其实在犹豫,所以在省试之后,仍旧一直按兵不动。

    来拜访的唐师偃都有些奇怪。问道:“当今天子好大喜功,于祥瑞之事极为热心,又最爱少年才子。尤其是此次鸦神祥瑞,乃是开国天命正神显灵,贤弟年方十七,得一省解元。若为正使,必得荣宠。

    如今三位大人都有了让贤之意,贤弟为何不趁势取之?再这么拖延下去,只怕夜长梦多,若有变化只怕不美。”

    叶行远苦笑道:“正是知道天子必下隆恩,我这才犹豫。”

    唐师偃一怔,他知道叶行远说话必有深意,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回过味儿来。本朝立国三百余年,重文教之功,太祖便有训示与士大夫共天下,历代天子俱是文采风流之人。

    如今在位的隆平帝,书法、诗文俱是一流,只听说耳根子软,朝野之中时有宠幸奸佞之讥。隆平帝偏又好道,年纪越长,越重神灵之事,于地方祥瑞素来是不吝封赏,也因此在朝中生出许多事来。

    作为占据朝政中流砥柱的读书人,对显灵的神祗当然不能说完全否定,但始终还是秉承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以天机之正,秉世道之政。偶有祥瑞之事,那也算是喜庆,但年年来上这么一遭,难免就有人要不高兴。

    虽然还不显山不露水,但朝廷之中党争已经现了端倪,“清流”与“奸党”之间互相攻讦,叶行远在省城之中也时有耳闻。

    如果是叶行远送祥瑞进京,那身上难免就贴上了求幸进的标签,万一趁势被人划成“奸党”,那可冤哉枉也。

    当然叶行远倒并不歧视“奸党”,对“清流”也没什么特殊的好感,这种政治斗争又能分出孰是孰非?言必称圣人的也未必不是伪君子,投靠太监阉党的也未必就是真小人,总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可惜叶行远毕竟根基不厚,省城的消息或许还能通过欧阳举人打听到一二,但是京中却完全是两眼一抹黑。顶多只能知道个大概,具体细节却都是一无所知。

    也正是因为缺乏信息,叶行远才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接下这一趟肥差,故而犹豫不决。

    唐师偃想了一阵,劝道:“贤弟莫要多想,吾辈读书人,固然该秉持科举正途,但是有这种机会何必要放过?要知道面圣之机难得,能一上金銮殿,不光只是得天子宠幸,同样也是正面天命的机会。

    天机天命,交相辉映,互为补助,为什么学而优则仕,也是因为合于天命,方能成于大道。能在会试之前得这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贤弟莫要错过了!”

    叶行远心中一动,他倒是没往这个方向想,如今得唐师偃提醒,茅塞顿开。清流奸党之争,他身在局外搞不明白,也不可能搞明白,但作为读书人,自身的学问、灵力与天机才是证明实力的关键。

    在省试之中,叶行远上一世的现代见识已经差不多都拿了出来,这才争得了天机审阅的机会,让他在定湖省中有了超然的地位。

    要想再进一步,超越时代的见识固然还可以依赖,但为了保险起见,叶行远仍然需要成长。而“天命”,正是对他促进最大的一个因素。

    从叶行远在归阳县内纠集士人对抗周知县开始,他就已经与天命纠缠不清,虽然得宇宙锋斩断天命融于己身,但他依旧可以通过完成天命的任务来大幅度的提升自己。

    正如唐师偃所说,皇室天命所归,乃是天命在人间的代表。又有天命守护天机,方才能演化数千年盛世,所以圣人教诲读书人不仕不义,读书人也会主动向朝廷靠拢,这正是天机与天命之间的辩证关系。

    天机在天命的激发之下,能够呈现出更加玄奥的变化,大儒得天命,悟天机,开创盛世,乃是成道之机。未曾得朝廷官位,就有机会面圣,有机会得到天命洗涤,这是极为难得的机会,以叶行远的天资可能会对天机加深理解,未来在会试之中都能占到先发优势。

    这种机会岂能放过?叶行远叹道:“还是前辈见事明白,是我想岔了。圣人云,勇者无惧,虽千万人吾往矣。科举之途也非畏难中庸便可成就,终究还得勇猛精进。我这就投书三位大人,言说自愿献祥瑞进京事。”

    唐师偃笑道:“怎么还叫我前辈?如今你是解元,我不过只是第十名的举人,理当称呼你一声兄长才是,只我年纪痴长几岁,如此称呼毕竟别扭,你就叫我唐兄又能怎的?”

    叶行远一直未改称呼,唐师偃也颇不好意思,等到二人同榜中了举人,哪里还肯以前辈自居,方才强着他改了。

    叶行远写了禀帖给抚台、藩台、臬台三人,他们三位大员迟迟不做决定,也正是等着叶行远。如今一得他的信,一拍即合,三人协同为叶行远背书,推他为进京献祥瑞的正使。

    秋后十月,定湖省虽处南方,但也秋风瑟瑟有了寒意。叶行远择了吉日,便于十月十六日出门,坐漕运大船先沿汉水东下,再取道大运河一路北上,开始了进京之旅。

    抚台、藩台和臬台虽然都未曾出面,但也派了心腹人跟上,毕竟也得分一杯羹。而其余诸人叶行远只带了唐师偃与朱凝儿。唐师偃帮了他大忙,又是金主,大可提携一把。而朱凝儿是祥瑞的见证人之一,又是流民的代表,叶行远虽然对这小姑娘存了敬畏之心,但也不得不带上她。(未完待续。)

    PS: 下面写点什么好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古今多少事

    贯通南北的大运河是漕运的主干道,每日运河上舟船往来络绎不绝。轩辕世界的运河状况,要比现实世界发展好得多,各地官府因为能够借用天机神通,于水利、漕运事特别下功夫。大运河曲曲折折,联通南北诸省,河床既宽且深,足行江上楼船。

    叶行远搭乘漕运五牙大船,乃是旧日战船改建而成,原可载八百余人。如今一半船舱装了漕粮,另一半则是在定湖省巡抚、布政使和按察使三方使力之下,特地腾出来为献祥瑞特使座舱所用。

    原本漕运规矩森严,即使空载都不会搭闲杂人等,不过三位方面大员共同出面,漕运总督也不得不给这个面子。

    叶行远坐官船而行,只觉得座舱平稳,顺风顺水,比之普通的民船又快又稳,知道这也是神通所至。

    唐师偃站在甲板上,远望运河两边风景,只见越向北方而行,绿色便越少。即使是在水面之上,都能够感觉到空气比南方要干燥了许多。

    便叹道:“不出门不知各处风物,原本以为定湖省北面已经是贫瘠之地,缺乏雨水,但看这北方黄土,真不知当地人如何稼穑?若是真遇干旱,实在是没法过日子,也难怪西北多生事端。”

    唐师偃也刚刚做过省试的策论,但他基本上只能算是一个老宅男。脚步未曾踏出定湖省外。西北之地干旱,他只有一个概念,如今亲眼见到北方风土,这才觉得自己之前策论的肤浅。

    能够侥幸过关,纯粹是因为叶行远所传原富十三篇,因此心中更是感激,开口慨叹。

    叶行远沉声道:“这哪里能算是真正的西北?此处已经接近中原之地,又经历代开拓运河,完全算得上是水草丰茂。要是再往西北去两三千里,那才是风沙漫天。你根本没法想象。

    三百年治乱循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西北虽是荒瘠之地。却往往成为关键之处。这其中之因,朝中君子何以不知,只是无奈罢了。”

    在轩辕世界叶行远同样见识有限,但虽然多了神通,但这世界的地理与前世差别并不大。同样是有两条横贯东西的江河贯穿整片大陆,地势西高东低,南方炎热,北方寒冷。

    如果轩辕世界类似地球的话,那朝廷所占据的领土,应该是处于北半球,东面是汪洋大海,西面高原与荒漠。叶行远可以接触到的万国堪舆图对遥远的地方探索不足,海外诸国的位置大多只是猜测,并不精确。

    但大致可以猜想世界的情况与地球类似。事实上朝野也有不少有识之士已经开始推想整个世界的情况,也有人提出了地圆说,但只能算是一种假想,并未得到证实。

    上一世叶行远曾经自驾在西北环游,但见荒漠戈壁,黄沙漫漫,满目不见绿色,往往几百里没有人烟。轩辕世界是因为有神通的支撑,才能让这种地质环境还能养活大量的百姓。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旦天地元气减少。神通都调不动雨水的话,那基于神通的生态体系脆弱性就会明晰体现,一旦崩碎,便会拖累全国。

    大乾朝亡于西北之乱。看似偶然,实则也有其必然性。

    本朝其实也面临同样的困境,三百年的太平盛世,人口自然繁衍。按照隆平帝登基之时的统计,全国已有丁口过亿,对于一个农业社会来说。即使有着神通的支撑,也显得压力极大。

    差不多与地球上清朝同样的疆域,耕地面积还相对少了许多,却养活了两倍以上的人口。这固然是神通之力的功德,是圣人截取天机,万千读书人一起努力给人类带来的福利,但也因此带来了深藏的危机。

    因为有圣人的教化,有天机反馈的神通,让农业社会的运行效率发挥到了极限,几乎土地的每一点产出都被利用完全。

    宰相掌国之春秋,督抚调理一方,府县官员与举人秀才运转地方。如果天地元气充沛,这自然是一个蒸蒸日上的盛世,但一旦天地元气出问题,这就会让这架高负荷运转的精密机器承受不住。

    西北,正是最脆弱的环节之一。叶行远在省试之中收获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解元,更重要的是他在推演幻境之中的几十年,有了全局的眼光。如今他思考问题,与唐师偃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

    之所以在圣人教化之下三千年岁月里仍旧有改朝换代,原因恐怕就是在这里。天命便是如此,天地元气由盛而衰,再加上不断增长的人口,挑战着朝廷治理能力的底线,最终便会酿成国变。

    即使有了神通,这依旧不过是一个加强版的古典社会,依旧处于一种困局之中。不过好处是因为天机与天命的相互作用,令得中原汉人得天独厚,不至于有五胡乱华之祸,这也算是侥天之幸。

    但如今妖族、蛮族也开始野心勃勃,中原官场却昏聩不堪,读书人一心想着只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哪还有几个圣人所传的救民之心?

    看起来是太平盛世,其中蕴含的危机,却比叶行远以前所体悟到的更加严重。

    叶行远决定了送祥瑞进京,占了这功劳,甚至不惜沾上一个“幸进”的名声,有一个原因也是觉得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客观来说,他并不是为了救国救民,首先是为了自救。圣人余泽三千年,虽然似乎仍然可以勉强维持下去,但叶行远隐隐总觉得到了一个关口。

    既然叶行远穿越而来,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见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是“天命”所归,他如果不利用这些超越时空的见识去改变这个世界,似乎也枉自来了一趟。

    叶行远的心态和目标发生了转变,这也算是省试推演幻境对他造成的深远影响之一。

    唐师偃一点就透,骇然道:“贤弟的意思,是说本朝也遭遇了大乾朝一样的困境,那那可如何是好?”

    但以史为鉴,明智之人都能看出端倪,何况历朝都不过三四百年,本朝又有何功德可以延长国运?

    叶行远沉思不语,望着浩浩荡荡的运河流水,良久才低声吟道:“滚滚江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临江仙词切合叶行远如今的心境,如果说之前刚穿越过来,叶行远更多的是被卷入漩涡之人的挣扎,要找到救命稻草和立足之地。但当他真的上了岸,在轩辕世界站稳了脚跟之后,他却更像是一个站在时间长河上的看客,怀古思今,竟有一种寥廓惆怅之感。

    唐师偃正要拍案叫绝,却听背后抢先传来一声喝彩,“好!气韵沉雄,意境深远,久闻叶行远‘诗魔’之名,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叶行远吓了一跳,原以为大船甲板之上只有他与唐师偃两人,这才能够畅所欲言。否则虽然举人议论朝政不会入罪,但评说朝廷国运,难免有心人认为是恶意诅咒,纵不找他们麻烦也得打入另册。

    幸好刚才唐师偃追问的时候,叶行远没有说得太露骨,只有所感触的吟了一首词,怎么也好找话解释。忙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十来岁的瘦弱少年站在船舱门口,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并不是此次进献祥瑞的随员,也不是抚台、藩台、臬台那边安排的人,难道是漕运方面的人?但怎么会如此年轻,是谁携带的家眷?

    漕运方面有一位功曹在船上,但以他的品级,没有资格在漕运任务中拖家带口。就算是要同行,也得分船,不能上这大船。

    更何况这条船上还有祥瑞,一路上的管理更是严格,这闲杂人等怎么通过安检上船的?唐师偃讲义气的拦在叶行远身前,急喝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叶行远扯了扯唐师偃的衣角,示意他不要着急,对那少年颇为客气笑道:“这位贤弟不必惊慌,这位唐兄只是因为重任在身,有些紧张,见有陌生人出现在船上才忍不住多问一句,万请见谅。”

    漕运大船有神通护卫,没资格上船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叶行远看得分明,这少年衣着华贵,断非普通人家子弟。他既然能够堂而皇之的站出来,显然也是不怕他们发现,更何况他还知道船上的是叶行远,显然是有备而来。

    那华贵少年一展折扇,趾高气扬道:“解元公果然是解元公,比什么十七八名的举人要有见识的多了,而且临事有静气,倒是成大器的人才。至于我是谁么”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忽然变了一副表情,嘿嘿笑道:“我是董功曹的远房外甥,搭顺风船回京,原本一直躲在货舱之中。怎奈与那么多发霉的粮食蜗居一处实在气闷,这才到甲板上散散心,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诗魔妙句,真是三生有幸!”

    你骗鬼呢!叶行远心中暗自吐槽,对这少年的身份却有了更惊悚的揣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速之客

    “我是全省第十名,哪里是第十七八名?小小年纪休要胡言乱语!”唐师偃吹胡子瞪眼睛,大为不满。叶行远也没拦着他,对方虽然身份肯定不简单,但既然有意说谎,显然不想暴露,那正好借着唐师偃探探他的底。

    “定湖一省也勉强算文教鼎盛,不过那是与北方比,与江南一比就差得远了,你这个第十名的举人放到京中与十七八名有什么区别?”华贵少年反唇相讥,一脸傲然。

    年纪比自己还小两三岁,却有如此见识,叶行远心中凛然,拱手问道:“这位公子尊姓大名?不知怎识得我唐兄?”

    显然对方对叶行远和唐师偃的资料很清楚,甚至踏上漕运这条船也是有备而来,叶行远虽有猜测,也得争取更多的讯息。

    “我姓黄,单名一个奇字,乃是京城人士。这数月一直借居江州城外祖家中,两位大名从桃花文会开始早就如雷贯耳,怎会不识?”少年有备而来,坦然回答,可惜在先有成见的叶行远听来就觉得肯定是化名。

    “黄”还是“皇”?这位小公子取名未免随意了些。叶行远压住在识海之中振动欲飞的剑灵,随着这位少年“黄”公子走近,更明确的感觉到天命的共鸣。

    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而叶行远也是第一时间有了特异的感应,结合种种疑点,几乎是刹那间就开始怀疑这少年真实的身份。

    前文说过,皇家乃是天命的代表,所谓“受命于天”这句话在轩辕世界并不是只是说说的。皇帝接受天命治理人间,臣辅感悟天机,予以协助,这是圣人当初所规划的世间秩序。

    当然天命流转不定,不可长时间为一家一姓所独占,否则流毒无穷,甚至会造成天地的大劫。因此才有龙蛇应时而生起于草莽,最后承载天命。改朝换代。

    但即使是在皇朝的末世,皇家诸人身上还是带着浓厚的天命——对于曾经一只脚踏入“天命陷阱”的叶行远来说,这种感觉很熟悉。

    身上有天命的人,总是能够被激发出出众的状态。说起话来容易让人信服,也容易让人纳头便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就是所谓王霸之气。

    大臣、百姓敬拜皇族,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也是因为天命所在。借助剑灵,叶行远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所承载的天命,而其浓厚程度何止叶行远之前所拥有的百倍千倍!

    至于朱振、朱凝儿诸人虽然能聚数万之众,但与这个自称名叫黄奇的少年相比,更是不值一提。叶行远能够推理得出的结论,对方要么是拥军数十万横行天下的大盗,要么就是异国之主,要么就是最有可能的选项——某位出京的皇子。

    隆平帝虽然身体一直不大好,但子嗣还是甚丰,这就不得不又得赞叹一下神通之妙。宫中妃嫔得封位之后。都有各种与产子繁衍相关的神通,只要帝皇雨露均分,自然而然就会种瓜得瓜。

    当然考虑到皇族不能过分膨胀,又不能把天命分去太多,所以与一般百姓相比,皇家倒是更注重计划生育。谨慎的皇帝更会优生优育,一般会将子嗣控制在适当的数量之内。

    隆平帝不过不失,总共有十二位皇子,长子已经年过二旬,乃是皇后嫡出。受封太子。其余诸子年龄参差不齐,最小的六岁,但大多数都集中在十岁到十六岁这个年龄层次。

    这当然是有意控制的结果,太子最为年长。很早就会参与政事,与其他兄弟拉开年龄差距,也是为了避免不恰当的竞争。而之后比较雄厚的“一门众”,则是皇权不至于旁落的保险,这些皇子成年之后,只要能够保持对长兄和皇帝的忠诚。就能够在政事上出力,至少能够成为掌握天机的文官集团掣肘。

    这就是平衡之道,是驾驭臣下的手段,虽然治理天下需要读书人,但皇家也不可能听任官僚将他们架空,众多的亲族就是他们反制的手段之一。

    难道面前的少年会是这群皇子之一?叶行远苦思冥想,回忆宫中有哪一位贵人的出身是在定湖,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当然也有可能黄奇根本就是随便找个借口,他在江州城没有什么外祖。

    唐师偃仍然没有回过味来,但他听黄奇的话客气了几分,便也不再计较,只苦笑道:“桃花文会上文章是叶贤弟替我所做,这些许浮名,是他为我挣来,这确实做不得数。”

    老唐你这脾气一定能给你带来好运,叶行远心中暗自嘀咕。他明显注意到黄奇目光一闪,唐师偃的直言不讳似乎加了他不少好感度。

    只听黄奇老气横秋道:“唐师偃你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倒也不是老糊涂,以你这耽于酒色的所谓才子,怎么做得出释租这样生气蓬勃的文字?不过你知过能改,之后倒也刻苦向学,省试的策论有几分样子。”

    此人言语臧否都是斩钉截铁,仿佛对唐师偃甚为熟悉,唐师偃一怔,奇道:“小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历?你怎知我省试策论内容?”

    黄奇打个哈哈道:“你既然是前十名的举人,墨卷自然有人传抄印刷出来,在书铺之中贩卖,此时润笔银子只怕都已经先斩后奏送到府上。我有心向学,偶然得见。”

    轩辕世界的书商可没有什么版权意识,尤其是时文墨卷,能够入选对于中举考生来说是一种荣誉。能够事后送上润笔,已经是给新任的举人老爷面子,其实也不过只是意思意思罢了。

    果然唐师偃沾沾自喜道:“这么快就有书铺在卖了?小兄弟倒是个有心人。只可惜叶贤弟的策论妙文为天机审阅封印,送入京中,吾等不能一睹为快,真乃憾事。”

    黄奇认真点头,“正是!听闻叶公子策论得天机审阅,江州城中各大书商开出千金求此一文,但哪里能得到?实在可惜!”

    叶行远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连着三次都遭遇这种情况,他早已无喜无悲。不过黄奇的话也只能骗骗唐师偃,省试刚刚过去不到半月,他们离开江州城也有数日。

    就算是书商星夜赶工,刻制雕版,也不可能在此之前就付梓印刷,也就是说黄奇必定是通过其它的途径见到唐师偃的策论。

    此人年幼,又不是江州本地人,名不见经传,不是新举人圈子里的朋友,很难有机会见到传抄出来的原文。从黄奇居高临下点评的口气来看,完全不像是一心向学的士人,也亏得唐师偃老实,居然会信他的鬼话。

    既然黄奇不愿表明身份,叶行远也不想拆穿,他还在思索着黄奇到底为什么会在江州,又为什么会选择与他们一起同船回京。

    皇族生而聪明,得天命加持,学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即会,一会即精。凡人所谓的天才与皇族子弟相比根本就不足挂齿,他们在这个年纪参与政事,开始介入朝堂也不奇怪。

    定湖省连续发生大事,先是有妖怪冒充朝廷命官招摇撞骗,居然被他装了数年之久,险些将一县之地无声无息间变成了妖族的领土,朝廷自然震怒。

    之后又有流民乱事,幸得以工代赈,开南北长渠,又是不世的功业。至于再现祥瑞,与之前两桩大事相比,反而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在这种情况之下,朝廷派一位皇子暗中访查,亲下现场,了解定湖省的真相也并不奇怪。

    叶行远比较在意的是黄奇为什么会与他们一起回去,难道说自己行动已经引起了皇家的注意?在未曾面圣之前,居然与一位皇子同船而渡,这是他并不想要的缘分。

    形势已经很复杂了,叶行远一直以来处理事情的手段就是简化再简化,把纷繁复杂的矛盾简化成一个,提纲挈领,纲举目张,一举抓住关键处,并不想多生枝节。

    就像是龙宫失宝、真假知县或是省内民乱,叶行远都是一条思路。献祥瑞进京,本身已经是科举正途之外的一条便捷之路,在这种情况之下招惹一位用意未明的皇子,实在是不智之举。叶行远有心敬而远之,但大家同处官船之上,又哪里能避得开?

    自这一日相遇之后,黄奇好像是更主动的贴上了叶行远和唐师偃两人,每日都来攀谈。唐师偃不知究竟,见他谈吐不凡,见识渊博,于是一见如故,便也不计较他一开始说话无礼。

    而黄奇也收敛了态度,刻意委婉,两人结成了忘年交,恨不得成日推杯换盏。

    叶行远看他们大碗饮酒,大谈风月,为老唐捏了把汗,偏又不好直说、数次找机会明示暗示,奈何唐师偃是个实心眼的榆木疙瘩,竟然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叶行远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也许皇子殿下就喜欢这种不拘小节的交流呢?听到他们兴致勃勃的讨论江州、汉**楼与京城胭脂孰优孰劣这种话题,叶行远觉得自己有可能就是白操心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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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介绍:
叶行远穿越成唯一的九世童子身,在这陌生的神仙妖怪世界里,读书科举考进士,皇家天命授神通。他还发现,前身给自己留下了外挂!
然而天机与道统纠缠不清,神仙与凡人相爱相杀,妖魔与鬼怪上蹿下跳,手持外挂的玩家叶行远怎一个酸爽......
仙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