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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随轻风去     仙官txt下载     仙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章 宴无好宴

    ();    春和景明,两岸草长莺飞,江水浩浩荡荡,叶行远和唐师偃乘船顺流而下,一路甚为顺利,抵达省城时间比预想的还要早半日。

    省城江州府,地处四通八达水陆交汇之处,昌盛繁华无须多言。弃舟登岸,才进了城门口,便见街面林立,人头攒动。

    叶行远看了几眼城里景致,便与唐师偃商议,找个洁净点的客栈入住。但唐师偃却大包大揽道:“贤弟何必破费?且随我入住汉江会馆便是。”

    汉江会馆?叶行远听这名字,就知道是汉江府人在省城开设的同乡会馆,兼具住宿和联谊功能。

    此时之人出门在外,最可靠的地方当然就是同乡会馆了,比各种不靠谱的客栈好得多了。虽然此地是省城,黑店概率很小,但“车船脚店牙,无罪也该杀”这话总是叫人犯嘀咕。

    如果有面子有地位,当然是入住同乡会馆最为恰当,但毕竟会馆能够容纳的人数有限,所以也不是什么都能住宿的,一般都只收达官贵人,或者各种名流。

    说起来秀才在乡中算得上一号人物,但在府城就差了许多,在省城就更不算什么。而且又往往手面不阔,想住进会馆还是很困难的。

    叶行远便犹豫道:“会馆虽好,不免人物繁杂,应酬众多。纵然能入住,若有贵人来到,只怕还要迁挪,不利静心读书,不若另择善处。”

    唐师偃拍胸脯保证,“贤弟尽管放心,有我老唐在,会馆中人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便是没有空房也得给我们挪出来。至于以后,更无须担心。”

    叶行远想唐师偃也算是老江湖了,又是汉江府知名的四大才子之一,真有些优待也不奇怪。如此他便没了疑问,随同唐师偃一起转过几条街巷,找到了汉江会馆的大门。

    叶行远打量几眼。却见汉江会馆的金字招牌在日光下耀眼,大门外还建有牌楼,样式十分古朴。

    会馆门口一个伙计正在春光下打盹,脑袋上下颠动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唐师偃走到伙计面前。重重咳嗽一声。

    那小伙计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迷茫瞧着面前的唐才子。或许是还没清醒过来,半晌无言。木讷的没有任何表示。

    唐师偃自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能摆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态度,傲然道:“我乃是汉江府唐师偃,之前应该与贵东家写过信,今日便来入住。”

    那伙计醒过神来,揉了揉眼睛,前后张望,既不见骡马车队,也不见轿子。虽然唐师偃头戴方巾,看样子是个秀才。但还差了点什么,便摇头道:“这位唐相公,如今会馆已无空房,只怕要劳烦阁下另找地方了。”

    一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唐师偃脸色有些红,恼道:“你这伙计怎这般惫懒?你去问问你家掌柜,便知我唐师偃之名,哪里会没有空房间?”

    唐才子几年不来省城,新人换旧人了,连看门的伙计都不长眼色。偏偏下船之前还与叶行远大吹法螺。这叫他如何收场,只能呵斥起来。

    那伙计却也是个愣头青,听唐师偃呼喝,硬挺着脖子道:“任你什么唐师傅康师傅。没有空房便是没有空房,难道还能给你变出来不成?你是大相公,却跟小人赖什么?休要在同乡面前丢了读书人的体面!”

    唐师偃气得七窍生烟,可怜他老唐科举连连失意,好几年不履省城伤心地,想不到这次卷土重来。才刚刚进城就吃了个憋。

    会馆掌柜听到吵闹,前堂里出来,瞧见唐师偃倒是认得,赶紧斥退了伙计,笑吟吟的迎上道:“唐相公数年不见,英风不减当年,只是何苦与小人置气?在下这就检点房舍,看看能否为唐相公挪出一间来。”

    唐师偃这才心怀大畅,又指着叶行远笑道:“还是掌柜识人,可是不只一间,我这位小兄弟,也需要入住。”

    掌柜面有难色,迟疑道:“实不相瞒,如今春季出门之人甚多,会馆确实未有太多空房。看在相公的面子上,一间还能腾出来,但是两间......”

    掌柜一边说话,一边却在打量着叶行远,看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却与唐师偃一样戴着秀才大头巾,不禁就暗暗上了心。

    在汉江府中,如此年轻的秀才屈指可数,掌柜陡然间想起一个人来,赶紧转变口风问道:“不知这位小相公高姓大名?”

    看这掌柜的态度还算客气,叶行远也还了一礼,答道:“在下归阳叶行远。”

    掌柜眼睛亮了,豪爽的大笑道:“叶相公怎的不早报上名来?汉江会馆早听说阁下要参加今科省试,备好房间虚席以待,先预祝叶相公今科为我汉江府增光添彩!”

    掌柜热情的把臂相迎,亲自领着叶行远进了会馆大堂,一时间忘了和唐师偃继续寒暄,将唐大才子晾在了后面。

    唐师偃被冷落,心里只能暗暗酸苦,但他乃豁达之人,很快也就释然了。果然...今日已经不再是数年之前,人事有代谢,只见新人笑,谁只旧人哭啊。

    他唐师偃也曾年轻过,当年是春风得意的秀才相公,也兼有名的才子;现在的他,只是多年科举扑街的老帮菜。

    而同行的叶行远才是当红炸子鸡,先是县试案首,然后又是新科府试案首,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所以在别人眼里自然前途无量,锦上添花的待遇也就水涨船高。

    掌柜将叶行远引到会馆三进院落最后一个院子的西厢,陪笑道:“叶相公来此,本该安排正房,只是恰好我们汉江府中袁大人告老还乡,暂住会馆,实在不好动他老人家。”

    叶行远知道会馆也会接待一些退下来的官员,而且这是不固定的,正房一般都会留给这些人。至于掌柜说本该安排自己住进正房,那都是漂亮的场面话,当不得真。

    自己虽然最近名声不小,但终究只是九品的秀才,又未曾携带家眷。独占西厢已经算是高规格待遇了。

    故而叶行远肯定不会想着鸠占鹊巢图谋正房,很懂规矩的笑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劳掌柜费心,西厢安静雅致。甚为不错,在下知足了。”

    掌柜见他知道进退,举止有度,更是佩服。心道这小相公最近好大名声,又是府试案首。才名震动汉江府,却依旧如此谦虚,没有少年得志的张扬任性,日后必成大器。

    他一双招子看南来北往的客人几十年,已经磨练成火眼金睛,自认看人不会出大错,对叶行远就更存了交结的心思,连带着唐师偃也多受了几分好待遇。

    当夜掌柜还特意让厨子多做了几个热菜,为叶行远和唐师偃接风洗尘,唐师偃心中不快一扫而空。吃了几杯酒,便拉着叶行远谈诗。

    正手舞足蹈之际,恰好有人送请柬来,说是送给汉江府唐相公的。唐师偃劈手接过来,哈哈大笑道:“今日才到省城,便有人送文会请帖,看来我唐师偃之名虽然数年不显,却还有几分脸面!”

    他微带几分酒意,摇晃着请柬道:“叶贤弟你虽然名动本府,但毕竟年轻。时日又短,省城尚无人识你之才,犹如珍珠藏于囊中。这次就让为兄带你去见识见识,也好见识见识省城文坛!”

    唐师偃在省城科举不如意。虽然也有才名,但不争气没考上举人,只好怏怏而回。如今一至省城,便有请帖送到,算有点扬眉吐气。

    叶行远对唐师偃多少也了解几分,他如今只想安心科举。对别的事没什么兴趣,便摇头道:“这文会既然没有邀请我,我就不去了,前辈自己去吧。”

    唐师偃醉眼惺忪,看那请帖竟是发自穆府,更是得意,又道:“贤弟可不要怪为兄不提携你,这是穆府赏花之宴,大约是想在考试之前,看看本省有名的士子。”

    穆百万既然大张旗鼓的要招婿,也不可能不做前期准备,至少要对省内士子的情况摸个底,然后在省试之后才能够有的放矢。

    对此事叶行远还是不感兴趣,又敷衍了两句。正说着,忽见唐师偃的脸色垮了下来。因为在请帖上,唐师偃瞧见了一个最为厌恶的名字。

    “此人竟敢约我?”唐师偃咬牙切齿,愤愤的将请帖仍在酒桌上,冷笑道:“想不到数年不见,他竟然成了穆府的座上客,真是污了我的眼!想他年近不惑,中年丧妻,莫非还想续弦穆家小姐不成?”

    叶行远愣了愣,低头望去,见请帖上面写了个名字是“李信”,却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让唐师偃这等痛恨?

    听唐师偃的形容,此人似乎与唐师偃的年纪差不多,婚姻状况一个是“丧偶”,一个是“单身”,这方面差别也不是特别大。

    掌柜大约知道其中内情,忙劝道:“唐相公且息怒,自你离开江州后,李信这几年在省城名声越发大了,算得上省城闻名。穆百万附庸风雅,时常捧着他,这次赏花文会的帖子,也是托他代发而已。”

    穆百万毕竟是商人,尽管有钱,想要混文艺圈还是差点逼格。李信此人如果是省城知名才子,由他代发请帖,这文会格调就风雅了许多。

    “他现在倒是有胆色,居然敢请我,不想要独领了?”唐师偃兀自愤愤不平,李信在他看来是彻头彻尾的小人。

    当初李信与他唐师偃争风,吃过几次败仗,就一直暗中施展小手段,极力将唐师偃排斥出省城文艺圈。

    所以唐师偃不太明白,这次李信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主动来邀自己?他又拿起请帖,仔细看了几眼,突然啊呀一声叫出声来,顿时愁容满面。

    又怎么了?叶行远凑过去,一直看到这次文会的主题,不禁哑然失笑。怪不得唐师偃从志得意满变成了垂头丧气,这次文会谈的不是诗,而是经世致用之学,甚至是科举策论时文。

    而唐大才子以风花雪月和文艺书画见长,本来就不太擅长那些,多年来更是荒废经济学问,所以如今正处在临阵磨枪、刻苦复习、恢复实力的阶段,猛然去这种文会不是丢人现眼么?

    难怪仇家会好心邀请唐大才子赴会,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还是去了

    ();    对此叶行远颇为无语,想不到初到贵境,立刻就有人找上门来,而且并非先前所担心的省城官场人物,却是唐师偃留下的风流债。果然是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一声叹息后,叶行远便道:“这李信显然是有备而来,想要给前辈一个下马威。既然如此,我便陪同前辈一起参加文会,以壮行色。”

    原本叶行远是不想去的,他只想低调的参加省试,不想抛头露面出风头。类似这种文会,只要不是指名道姓找到自己头上,他肯定是能推就推。

    但做人总要讲点义气,唐师偃这人算得上是朋友,历来对自己也算照顾有加。眼看着友人陷入困境,袖手旁观不是他叶行远的风格。

    唐师偃大为感动,摇头道:“贤弟为人义薄云天,不愧‘及时雨’之名,但他们又没邀请你,何必随同为兄一起去丢人现眼?所以不必连累你了。”

    靠!叶行远忍不住吐槽几句,自己好心帮忙,怎么就一定会“丢人现眼”了?不过看看唐师偃的表情,叶行远忽然想明白了,难怪唐老兄不相信自己。

    他叶行远县试、府试虽然都是案首,但两篇文章都未曾流传在外,平常也是敝帚自珍很少写文章。

    而且叶行远与唐师偃往来时,更是只谈风月不谈时策,在唐师偃心中大约还是将叶行远归在文艺才子一类,没觉得叶行远写论文有多厉害。

    所以对叶行远策论时文水平究竟如何,唐师偃并不知道,甚至整个省城都没几个人知道。到了这时候,当然担心叶行远被自己连累到“丢人现眼”。

    不过这个“及时雨”的诨号,怎么都传到唐师偃耳中去了?叶行远苦笑不已,只道:“前辈,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们同行而去。若是遇上什么难题,还可以彼此商量。”

    唐师偃叹气,“话虽如此,但贤弟不知李信此人刁钻。这文会之中,必然对我们刻意针对。我等防不胜防,还是就此作罢。”

    他转头对送请帖进来的伙计道:“请转告穆老爷,唐师偃今日才抵达省城,舟车劳顿。有些疲倦,打算休息数日。这文会不去也罢,代我多谢穆老爷的好意。”

    伙计点头哈腰道:“唐相公不必担心,那送请帖的人特意留了话,说唐相公若不敢去,那就不用去了,李信李先生自会向穆老爷解释。”

    谁不敢去?解释什么?李信这厮添油加醋,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唐师偃中了激将计,登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道:“去就去!老唐岂是怕事之人!你去回话去。就说老唐当日必到!”

    这么简单的激将计也硬吃下去?叶行远在旁边以手加额,久久无语。唐师偃到底还是才子文人脾气,对方简直就跟小学生放话一样,也能将他激怒?

    原本叶行远想着唐师偃肯隐忍也未必是坏事,省去不少麻烦,只要不耽误省试就不要紧。想不到转眼间他又中了计,看来还是得跟着去一趟了。。

    想到此处,叶行远便笑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便随同前辈。去看看这李信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唐师偃一怒应承下来,本来有些心虚,见叶行远轻松自如,不由得宽慰许多。但终究对这位贤弟的文章没抱太多希望。又喝了几杯,便回去房间去长吁短叹愁了。

    闲话不提,却说三日后是文会之期,穆百万派了车来接。穆百万家境豪阔,在这方面倒毫不吝啬,凡是得到请帖的士子。都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唐师偃心神不定,面上犹自硬撑,绷得紧紧的,看不出任何担忧。叶行远随着唐师偃登车而行,穿街过巷,一直出了南城门。又行路三四里,进入一座园子。远远就见桃花盛开,遍地花海,一片璀璨夺目。

    穆百万不差钱,这桃花本是凡俗品种,但桃园数十亩,占地广大了就尽得风流。在桃花林中,穆百万置办桃花宴,酒香袭人,颇有古人之风。

    “这主意定是李信出的,附庸风雅,小人得志,实是可恨!”唐师偃低声骂了几句。

    他其实是嫉妒,闻到桃花酒香,馋虫就到了嘴边,险些就流口水了。自己在汉江典衣沽酒,手头不是很宽松,仇家李信倒是巴结上了省城首富,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叶行远悠然自得,还有心思冷静的估算起桃花林的规模。此地出城不远,周围又是良田,地价必定不菲。按照唐师偃所说,此前城外也没有这么一片桃林,分明是穆百万退耕种桃,春日方才有此盛景。

    这穆家果然是有钱!叶行远只能惊叹,这轩辕世界的贫富差距也真够大的,真想不到穆百万一介商贾,又无神通,是有何种厉害手段,才能保住这么大一片家业?

    听说穆百万膝下只有一女,他日驾鹤西去之后,只怕万贯家财就要付诸流水,所以想要借此机会招个能够科举上进的女婿,保证这家财代代相传?

    叶行远胡思乱想,揣测着穆百万的心思。马车不疾不徐,一路穿过桃林,只见车窗外落英缤纷,竟望不到尽头。

    “汉江府四大才子之首的唐师偃唐相公到了。”马车停在一片亭台楼阁之前,立时便有人报了上去。

    叶行远下车的时候向前望去,只见一边溪水淙淙,另一边是回旋蜿蜒的木廊。桃花掩映,楼阁隐现,设计之中甚有巧思。

    看上去穆百万还不是单纯的附庸风雅之辈,他虽是暴发户,但从截止到目前的见闻来看,没什么粗鄙之气。

    两人下了马车,有仆役引着入内,才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峨冠博带的高个子步履匆匆的迎了出来,放声大笑,“唐贤弟,多年不见,为兄心中可是思念得很哪!”

    叶行远冷眼旁观,这人相貌清瘦,脸上虽带着笑,却藏着一股驱之不去的倨傲之意。又是双目狭窄,眼角上挑,仿佛闪烁着冷冷寒光。

    不用问,一看这人年纪相貌,叶行远就猜出他是唐师偃的老对头李信。此人成名甚早,在省城颇有才名,十几岁就有诗名闻世。只可惜这十几年来,科举上未能再进一步。

    不过这人比唐师偃会钻营得多,不像唐师偃是真隐逸闲散的性子。科举多年不成后,李信一直就想走终南捷径,打着山人高士幌子结交各种权贵,是无数朱门的座上客。其中穆百万最有钱,也是李信最重视的金主。

    “李兄久违了。”唐师偃的城府比不上对方,不可能心里恨得牙痒痒,表面上还你好我好,只淡淡的敷衍了一句,甚至懒得与叶行远介绍。

    虽然唐师偃心里也不安定,担心一会儿出丑连累叶行远,不过他具备多年装逼功力,不然也不可能混成汉江四大才子,故而面子上还绷得住。

    李信的目光在叶行远身上淡淡一扫,见他年轻,只当是唐师偃带来的后辈,也没放在心上。只假作亲热的虚扶唐师偃的前臂,笑道:“当日一别,已有六七年不见了吧?唐贤弟还是丰腴如旧,为兄却清减了。”

    上来就骂人死胖子啊!叶行远都看不过去了,唐师偃原本就有些微胖,这些年纵情声色,倒也没瘦下来,反有了点肚子。

    相比之下,李信的卖相就要好很多,虽然年纪比唐师偃还大两岁,但看上去却精神奕奕,身材维持得也好,再加上手中持羽扇,倒有几分神仙中人的风范。若是不知道他的真实性格,听他谈吐,看他样貌,或许还真觉得是林中高士。

    唐师偃本来就心烦意乱,听到对方攻击自己体态,更是憋了一肚子火,但又不知道如何反击。

    于是叶行远主动揽过话,悠然道:“圣人有云,心宽体胖,这位前辈若不操心国事太多,大约也能放宽心思,不至于形销骨立了。”

    李信愕然,这才正眼去看叶行远。这小年轻倒是比唐师偃牙尖嘴利得多,他不过秀才功名,操心哪门子国事?所以这话里头的意思,分明是在讽刺他满怀钻营心思?

    所谓做贼心虚,自己的丑事就怕别人点破,叶行远言语之间只是略带三分讥讽,听在李信的耳朵里面就是七分挑衅了。他松开了托着唐师偃的手,皮笑肉不笑道:“还未请教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叶行远淡然拱手,“晚辈归阳县叶行远,无名小卒,陪同唐前辈同来,只为增长见闻而已。”

    叶行远这名字听着耳熟,但李信也没多想,毕竟才这点年纪,能有什么阅历?于是便笑道:“原来是年轻才俊,唐贤弟如今遍交小友,难怪看上去还这么年轻。”

    他李信可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非权贵之门不登。唐师偃只能和年轻晚辈混在一块儿,也更见其落拓,比较过后,李信心中愈发得意了。

    这小年轻嘴硬又有什么用?待会儿桃花宴上,策文比斗,这种没出过几次门,只在家中读死书的少年人能有什么见识?充其量就是陪着唐师偃一起丢脸罢了。

    唐师偃也一直担心这个,听到叶行远讥讽李信,固然心中快意,感激他的义气,但心中的担忧就更加深了一层。

    此后无言,两人随同李信入内。只见数十士子都已经先行入席,穆百万坐在主位,眼睛半睁半闭,倒像是在打瞌睡。(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口舌之快

    “喂,老原吗?我是段志魁。”段志魁拖着长腔说道。

    “啊,段书记,您好您好,好久没有听到您的声音。”电话里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您有什么吩咐?”

    “老原啊,我这次打电话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段志魁笑呵呵地说道:“我跟人事局鲁局长打了招呼,鲁局长说你的儿子符合条件,可以从北疆调回来。”

    “段书记,太好了,太谢谢您了,您真是我们老原家的大恩人啊!”电话里的声音惊喜交加,“您不知道,阿强在北疆那里多遭罪,那个地方简直……”

    “这个情况我清楚。”段志魁知道老原的毛病,诉起苦来没完没了,就直接打断老原的话说道:“不过老原,这个事情光鲁局长同意了还不行啊,这个跨省调动,涉及的面太广,有些手续不好处理啊。”

    电话那头的老原立刻慌了起来,他急声说道:“段书记,哪怎么办呢?您可知道我,没有什么本事,就拜托您做做好事,帮忙到底吧。”

    “老原,说这些外气话干嘛?你二弟和我是战友,我不帮你帮谁?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人事局的老鲁,手续再复杂,他也得想办法给我去办下来,不管怎么样,也得把阿强调回粤海县来过年,是不是?”段志魁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说道:“对了,老原,上次那个情况,怎么样了?”

    老原心头一颤,迟迟疑疑地说道:“段书记,那个、那个事情……他们如果知道了,我怕……我怕……”

    段志魁脸色一沉,冷声说道:“老原。我看在你死去二弟的份上,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兄弟看待,可是你呢?我告诉你,你要注意自己的立场!你如果还是这样含含糊糊的态度,将来出了什么事情,别说我不帮你!”

    老原脸色煞白,嗫嚅道:“段书记,那,那阿强的事情?”

    段志魁冷冷地说道:“你这样的态度。让我怎么帮阿强?我如果帮了你们,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会不会连累到我?你好自为之!”

    不等老原说什么。段志魁就卡断了电话。

    伍长路看着段志魁地脸色不善。也不敢多问。在领导身边服务。一定要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如果不该问地事情你多嘴问了。也许就因为你这一句话。一生地前途都葬送了。

    伍长路还没有琢磨完心思。段志魁地手机就响了起来。段志魁也不着急接。就任那手机在那里叫着。他却不急不满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烟点着后吞云吐雾起来。吸了几口烟。手机铃声仿佛叫累了一般。终于沉寂下来。

    段志魁微微一笑。心中说道这个老原。不晾他一下。他是不知道好歹。

    这时手机又不甘心地鸣叫起来。段志魁看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就又让手机鸣叫了三四下。这才伸手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段书记。段书记。我是老原。刚才对不起了。是我一时糊涂。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我听从您地指示。您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电话里传来老原惶急地声音。

    “这就对了么!这才是一个老党员应有的态度,虽然说你现在不在zf部门工作。”段志魁笑呵呵地问道,“老原,我要你做的事情其实也不复杂,你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粤海海关就行了。“

    “段书记,我、我还是有点担心。”老原期期艾艾地说道:“粤海海关有他们的内鬼,我告诉粤海海关,他们一定知道是我告密地,到时候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段志魁笑了两声。说道:“老原。你多虑了。我和你二弟是老战友,怎么会不注意你的安全?我不会拿着你的生命安全开玩笑。粤海海关新任稽查科科长李尚银你听说过吧?以前是咱们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他不但是我的老部下。而且挨过那帮人的整,你把消息告诉他。他一定会替你保密的。停了一会儿,电话那边才传来老原的声音:“段书记,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为了你,我豁出去了。李科长地电话是多少?”

    “这就对了!”段志魁点头说道,“李尚银的电话是138,你马上打电话给他。我这边也跟他通一声气,让他千万要替你保密!”

    做好了说服老原的工作,段志魁又拨通了李尚银的电话。

    “老李,我是段志魁。”段志魁亲切地说道:“在忙什么?”

    李尚银沮丧地看着队员钻进了道奇面包车,正要让司机开车回去,手机却忽然间响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号码,却是段志魁的。他心中一咯噔,小赵县长不是说段志魁到省委组织部参加学习了?而且还说要想办法让段志魁一下午都不开手机。怎么现在段志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难道说钱云枫和常自鸣用别的办法联系上段志魁了?

    李尚银心中想着该如何搪塞段志魁,手中按下电话放在耳边:“啊,段书记啊!我还能忙啥?就是科里边杂七杂八的工作啊。”

    “忙了好,忙了充实啊。”段志魁寒暄了两句,语气忽然间严肃起来,“老李,我这边有个情况要向你们海关透一下气。”

    “段书记,您说。”李尚银打着起了精神,陪着小心说到。名义上他现在还是段志魁的人,所以戏码该怎么演还必须怎么演下去。

    “是这样地,有个老党员在后沙镇天联皮鞋厂工作,据他反映,天联皮鞋厂涉嫌走私,并且他手中掌握了天联皮鞋厂涉嫌走私的证据。”段志魁说道:“他想亲自和你谈一下,你看……”

    李尚银大喜,心中是沮丧一扫而空,真是想瞌睡就人有送来枕头啊。如果真如段志魁所说。有天联皮鞋厂内部的人掌握了天联皮鞋厂走私的证据,那就等于宣告了钱云枫和常自鸣两个人的末日。

    “段书记,这个人在哪里?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他?”李尚银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李,怎么还是那么性急?”段志魁说道:“我知道钱云枫和常自鸣整过你,你心中一定对他们很不感冒。但是做事情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先接触一下这位老同志,落实一下情况。如果有了什么结果,一定要先和县里沟通一下。毕竟这牵扯到粤海县的领导干部,是不是?你也是粤海县出来地干部。也要顾全粤海县地整体形象嘛!我的意思你明白?”

    李尚银怎么会不明白段志魁的意思?段志魁不过是想把他当成一把枪,瞄准钱云枫和常自鸣的要害,至于扣动不扣动扳机,全看段志魁的心情。可惜李尚银还是分析错了,他没有想到,其实钱云枫和常自鸣已经拿枪指住了段志魁的要害,所以段志魁这不过是一个反击手段,为的是和钱云枫、常自鸣保持一个恐怖的平衡。至于说扣动扳机,段志魁是肯定不会。除非是他打算同归于尽。

    李尚银目地只是拿到钱云枫和常自鸣走私地证据,至于说扣动扳机地权限,李尚银当然不会交给段志魁,他之所以和段志魁虚与委蛇,目的就害怕惊动钱云枫和常自鸣。一旦李尚银手中掌握了确凿地证据,就绝对不会再在段志魁面前上演无间道了。

    “段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现在证据还没有拿到手,李尚银不得不继续伪装下去,“有了什么结果。我第一个通知您。”

    “老李是个好同志啊!”段志魁感慨地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也不枉我费了这么打力气把你推荐地海关去。”

    顿了一顿,段志魁说道:“我这就让那个老同志给你打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李尚银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有些紧张的声音:“是海关稽查科李科长吗?”

    “我是李尚银,你是……?”李尚银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我是老原,刚才段书记跟你说了吧?”老原低声说道。

    “说了。段书记刚给我说过。”李尚银热情地说道:“原先生,听说你手头上有一些天联皮鞋厂涉嫌走私的证据?”

    “是啊,我不但有天联皮鞋厂走私地证据,我还知道他们今天拉过来的三车非洲走私湿牛皮藏在什么地方……”

    李尚银听老原说话,心中沮丧一扫而空,有了老原这个关键人物,害怕钱云枫和常自鸣飞走不成?

    这时道奇面包车开到了桑塔纳2000的旁边,王长海摇下车窗,冲这边喊道:“李科。我们是不是回去?”

    李尚银摆了摆手。推开车门下来,对着道奇面包车喊道:“全体队员下车!”

    听了李尚银的命令。车上稽查科所有队员迅速跳下车来,排成一排。

    “现在大家把手机都交给我暂时保管。”李尚银从车内拿了一只打塑胶袋。扫视着全体队员,“无论你们身上装有几部手机,都要交给我保管。”说到这里,李尚银特意望了王长海一眼。

    这一次,一定要做好完全准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把消息再传出去!今天晚上还是只有一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提笔上阵

    ();    唐师偃没奈何,他看得出来,李信这是以不变应万变,肯定早就挖好了坑,让自己往下跳。当然唐师偃还是很有点光棍精神的,无论如何倒驴不倒架,必须挺身而出。

    只见唐大才子施施然放下酒杯,从容笑道:“既然诸君抬爱,在下却之不恭。这些年来我无意科场,早将万字平戎策,换做邻家种树书,今日便献丑了。”

    他仪态潇洒,信步而前,朝着放置题目的主案行去。尽管心怦怦直跳,表面上却没有一点儿畏惧之态,就连识人甚多的穆百万看过来,也没有看出唐大才子的心虚,。

    剽窃啊...叶行远心中暗自吐槽,这句“万字平戎册,邻家种树书”分明是他与唐师偃喝花酒的时候无意吟出。当时唐师偃心有戚戚,赞不绝口,此时信口引用,立刻现出了几分怀才不遇的情怀。

    不过既然大家是朋友,那顿花酒也是唐师偃会的账,这种“引用”就算了,叶行远不与他计较!

    而且看到唐师偃还能够从容装逼,叶行远更加放心几分。唐老兄就尽管这么演下去,万事有他叶行远兜着!

    那边李信听到这两句,也是心中震动。

    这种感慨,是落地秀才们常有的感慨,只觉得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哪怕是春风得意的李信,因为科考未曾进步,也往往有这种遗珠之憾。

    但这种心情,不是每个人都能用合适词句凝练出来的。此时听到这两句,初闻尚还平平淡淡,但回味之后却觉得平淡中有大玄机,仿佛说尽几十年胸中大起大落的悲喜。

    一时李信也被感染的情绪翻涌,连叫不妙。这唐师偃几年不见,简直是修炼成精了,竟然随口就是这样强悍的词句!

    他只能庆幸这次早有准备,不然只凭唐师偃这两句,就能看出自己在这方面已经远远不如。要是比试诗词,那必败无疑。

    好在今日评判文章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唐师偃天生又不擅长时文策论,就不信唐师偃能翻了天去。

    这时候唐师偃已经走到了李信面前。提起主案上的题目纸张,看了几眼,不禁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题目大字只是两个字:“释租”。但后面却有洋洋洒洒一段阐述,所谓“田租者,所以畴壤地沃瘠之差。租之始起。以民生繁殖,沃土上田所出不足以赡民食,于是等而下之,迤耕瘠土下田。

    生齿弥繁,所耕弥下,最下者无租,最上者租最重。故租者,所以第田品之上下,而其事生于差数者也。”

    唐师偃细细琢磨后,却觉得这文理之意。似是而非,或有违圣人教诲处。以此而论,解释田租之意,与以往大不相同,这决不可能是为了省试磨练文章,李信抛出这样的题目,是想做什么?

    别人没动,叶行远却大摇大摆跟着唐师偃,也瞥见了这题目,同样微微吃了一惊。将目光却转向低调到没什么存在感的主人翁穆百万。

    只看这个解释,就知道这是为了收租在做辩护!如果这确实是穆百万授意的话,那先前倒是小看了此人,叶行远不能不猜测。难道这是穆百万开始为自己找喉舌了?

    而且穆百万抛出招婿的消息,只怕不仅仅是要想找一个乘龙快婿,估计还想借这个机会,为自家的财富正名。

    这几年来,穆百万年纪渐大,生意渐渐收拢。却不停在省城周边买下良田,用以租给佃农。他的收益重点也从暴利转向了细水长流,似乎是想求一个家道长远。

    无论是上辈子时空的历史,还是在轩辕世界之中,某些道理是共通的。大商人赚钱以后,往往都会选择买入土地,相信这才能千秋万世的传下去。

    但这般大手笔买田,难免也要受士人兼并之讥,而穆百万习惯了商业的高利润,所以田租甚苛,也难免怨声载道。今日这个释租,便是要为地租寻个冠冕堂皇的阐释?

    这种很有前瞻性的心思,叶行远也不得不称赞。果然能够成为本省首富的人不简单,就算看上去是胡闹,也有一番自己的盘算。

    那么从这个角度想去,李信就是穆百万选择的代言人了。看着他得意洋洋宣布了题目,然后又用揶揄挑衅的目光望着唐师偃,显然是胸有成竹,之后的评判想必也早有安排。

    这李信先自己出题,然后下场考试,最后可能还是自己充当裁判?这文会还怎么愉快的玩耍?叶行远心里不停吐槽,若不是自己有逆天金手指,此时就真的只能掀桌子了。

    “按照一般文会惯例,我们此次桃花文会所做‘释租’文章,一样不许动用灵力,免得勾动天机,影响评判。”李信皮笑肉不笑,还在补充条件,要堵上唐师偃所有可能翻盘的漏洞。

    唐师偃文章平平,但毕竟六七年过去,有没有突飞猛进李信并无把握。何况这老小子灵力深厚,若真被他以力破巧勾动天机,引出什么异象来可不好收场,故而要尽可能消除一切不稳定元素。

    而且没有灵力,没有天机,说起来只是为了磨练技巧、推演道理,这也让李信找来的评判者具有了足够的话语权。

    还真是要绝了我的生路!唐师偃一看到这题目,本来就已经没了什么信心,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凭着充沛灵力一搏,看能否侥幸牵引天机,哪怕是输了,至少也不那么丢脸。

    但若排除了灵力天机,完全凭借几个人主观判断,文章好不好岂不完全由别人说了算?

    到那时候,李信找来的人岂会口中留德?

    如果将自己抨击的一文不值,那他唐师偃还有什么脸面在省城立足?难道要出师未捷身先死?甚至连穆小姐都未曾见一面,梅林藏酒都未曾喝上一口,就要像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

    明知不公,但却无法宣之于口反驳,不然反会被讥讽为心虚,所以今天就不该来到别人的主场!

    唐师偃心中怆然,正要破罐子破摔,突然叶行远从旁插了过来,伸手接过唐师偃手中的纸卷。

    然后又轻松的笑道:“我道是何等难题,原来不过是田地经济之理。有次唐前辈对在下有所指点,在下略有所悟,至今记忆犹新。”

    如果说找你讨论“青楼女子哪家强”,这是有的,可什么时候讨论过田地经济?唐师偃不禁愕然,却看到叶行远悄悄的对自己递了个眼色。

    难道叶行远恰巧对经济有研究,有本事写出好文章来?还是纯粹的讲义气为自己背锅?唐师偃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感动的几乎要热泪盈眶,便顺着叶行远的话,含含糊糊说:“似有这么一次......”

    叶行远拍了拍掌,转头对李信笑道:“这便是了!唐前辈于田地经济之道颇有心得,这方面在下尊他为师,受益良多。今日恰好碰到这个题目,在下想代替唐前辈作文,算是出师之作!

    在下文章或许只有唐前辈胸中锦绣的皮毛,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就让在下献丑,再请诸君品鉴如何?”

    唐师偃还真是交了个讲义气的小兄弟,宁可自己丢脸,也要维护唐师偃的脸面!李信咬牙切齿,但人家要花花轿子抬人,他也没什么借口阻拦。

    反正这也只能是缓兵之计,如果此子文章被批得一文不值,唐师偃还能不出手?连着两篇被驳倒,那就再看看汉江第一才子还有什么脸面!

    李信心中计议已定,假笑道:“既然你自告奋勇,对唐贤弟以师长相敬,这倒是一段前后辈的佳话,我等拭目以待便是。”

    既然你要讲义气,干脆把你们绑得更紧些,就当是师徒两人一起来丢人现眼吧!李信想道。

    叶行远对别人的眼光毫不在意,接过笔墨纸砚,眼观鼻鼻观心沉思片刻,摊开白纸,稳稳的写下了第一个字。

    嗖...一道清光字纸面而起,化作青莲形状,旋即又散于无形。旁边有人好心的提醒道:“小兄弟,这写文不能动用灵力的。”

    李信也面色一凛,喝道:“叶行远!此处不可动用灵力,再用便是犯规!”

    此子难道想舍己为人,通过自己自爆来给唐师偃增添光彩?李信疑神疑鬼,绝对不能给这个机会。

    叶行远回头淡定的讥讽道:“也不知道李前辈紧张什么?在下并未动用灵力,诸君可看卷面。”

    李信愣了愣,再看叶行远写的第一个字,分明毫无灵光。这要么是灵力与天机没有共鸣,要么就是确实不曾动用灵力。对于一个秀才来说,灵力与天机不共鸣根本不可能,那也就说明真相只能是后者。

    有老成之人笑道:“这便是你们没有见识了,这位小兄弟并非是动用灵力,而是书法境界高明。丫丫电子书生花,刹那而消,此乃笔意动天,与灵力并无干系,所以这青莲倏忽而散。如果他用了灵力,只怕这丫丫电子书字字生莲如玉,那可是难得的神品了!”

    李信羞得面红耳赤,旁人认不出来倒也罢了,他堂堂省城大才子,虽然对书法之道并不算太高明,但总该有基础的见识。刚才只不过因为心急,害怕叶行远弄鬼而看差了,一时脱口而出,真是丢了一次人。

    别人给面子,没什么反应,只有唐师偃很恰到好处的“呵呵”几声,回荡在大堂中很是刺耳。

    此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书法能写到如此地步?叶行远这个名字在李信脑中盘旋,仔细回想起自己到底为什么感到耳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明觉厉

    ();    李信心中如何盘算,叶行远根本不在乎,无论这假惺惺的家伙有什么花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小花招都是笑话而已。

    关于“释租”这题目,叶行远略加思索,已有腹稿。在经济学的问题上,他前世所受教育虽然不是这专业,但见识肯定远远超越轩辕世界现在的中古水平,起码中学大学都学过政治经济学吧,写出点有门道的文章不难。

    但为了不至于太超前,还是要注意略微保守一些。叶行远落笔第一句便是“今夫地之有租,所以易用地之权者也。”

    这观点其实与题目释义已经有所不同。题目的释义其实有些牵强附会,说的是上古三代之时,天下之土为天下人公有,然后拿到好田的人要付出地租,作为给拿坏田的人的补偿。

    而现如今,虽然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其实土地都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地主手里。土地私有,乃是三千年惯例,而改朝换代的风波,也往往因为土地兼并太过严重,流民四起,水深火热而引起。

    大地主良田千顷,他的地种不过来;而贫民无片瓦遮身,无地可种,因此今日之所谓“租”,就是叶行远所说的“易用地之权”。

    这一句平平实实,却是道破了“租”的本质,李信在旁看着,只觉得心里跳了跳,产生点不妙的预感。但又想道,大概这是这小年轻从什么地方看来听来的一句话,放在篇首充门面,后面必无展开!

    李信不再看叶行远书写,反而盯着唐师偃。此时唐师偃腋下已经都出了热汗,但表面上还是从容自在,悠然自得的环顾四周,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这时候怎么也要撑下去!唐师偃知道自己只要露出一丝畏缩担忧的样子,李信这小人只会更加得意穷追猛打。今日他也是破釜沉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叶行远的文章上了。

    一时间场中反而是静默下来。只有叶行远挥笔疾书,沙沙声不绝于耳。约莫半柱香时分,叶行远已经整整写了三大张白纸,细数下来也有千余字。自觉立论已足。

    虽然还不是特别详细,但在眼下这个场合拿出来,已经足够了。叶行远搁笔,回头笑道:“唐前辈!在下幸不辱命,今日这几笔大约能写出你的三分学问。勉强也够将‘租’之义理说的清楚。前辈是否先指点一二,再交付评判?”

    叶行远拼命往唐师偃脸上贴金,他自己在省城之中可不想再出什么风头,只想低调的混完考试。而且这既然是为了给唐师偃出气,不如就将光彩都归于唐师偃便是。

    唐师偃悄悄的抹了把汗,想要接过叶行远的文章细看,却被李信伸手拦住。

    别给他们机会演出一场戏来,到时候胡扯一通就此下台,那可就失了今日把这两人叫来的本意了,李信如此想道。

    “今日毕竟是文会。你既代表唐贤弟作文,那该先经过评判才是,恕为兄僭越了。”李信取过叶行远的文章,略扫了几眼,被转手呈给了此次文会的几位评判。

    李信一开始确实有点担心,但看叶行远越写越快,几乎不假思索一气呵成,便放下了心。这样的策文论文,并非靠着才气便能完成,而是要靠阅历与思考。

    这题目是穆百万定下。其余人全不得而知,叶行远当然也不可能提前得到题目。似他这般年轻的秀才,忙着圣人经典准备考试还来不及,怎么会对经济之学有什么研究。

    别看他写得快。肯定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李信也就放下心来。他将文章送给几位评判,暗暗使了个眼色,只管批驳,一定要睬到泥沼之中!

    为首的评判是一位老举人。今年已过耳顺之年,满头白发,精神也有些不济。今日此来,无非是看在穆百万面上,来露个脸而已。

    他看到叶行远文章第一眼,不自觉的先赞了一声,“妙哉,此字便可足为进士!”

    叶行远这一笔字银钩铁划,入木三分,虽然未曾凝聚灵力,不至于出现种种异象。但是在懂行的人看来,这间架结构无一处不舒展,横竖撇捺无一笔无精神,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李信咳嗽一声,斜着眼睛看过去。老举人知道失言,悄声嘀咕道:“欲扬先抑!欲抑先扬!此乃正道......”

    接下来反正要把这篇文章从头骂到尾,之前先夸一句书法,也算是给了一点面子。老举人这么想过后,觉得心中安定,准备开喷,一字一句看了下去。

    第一句,这个租字解得言简意赅,却清清楚楚,似乎没什么好说,略过。

    第二句“虽地有不齐,其数要皆极耕者之力以为量。当其授田议租之际,田固地主之所有也,而以授耕者,使得耘且获于其中,则田主之所取偿,固将尽地力之所出。而所遗以与耕者,直仅资其为耕之费与劳”。

    这似乎只是说明一种客观情况,当今天下,似乎都是如此,这也没什么好说,顶多说一句文字啰嗦。下面几句也都是在叙述事实,颇见详尽,老举人没什么好挑刺,干脆直接看下一段。

    “地天设也,加之人工则益美。为田主者曰,田之有租,非厉农也,凡以偿主者治地之劳费云尔。此固有时而诚然,然非通例。”

    这是用古人寓言说事的法子,还是真有其事?看叶行远写得言之凿凿,老举人想不到典故所在,一时也不敢挑刺,只能咬牙再看下一段。

    “地之责租,诚无分于治否。且有地焉,非人力所得施,其主之责租自若也。海有藻名葛罗卜,燔之成硷灰,制颇黎及胰皂者恒用之。青丘国滨海之地,几处多有,而息原尤多......”

    这小年轻究竟是什么来头?见闻怎么如此广博?老举人也算是博览群书,根本没有听说过葛罗卜此物,也不知它是制造胰皂的原料,更不知产于青丘国与息原,这又是摆事实讲道理。

    老举人不知典之所出,又能从何批驳起?这种偏于生僻的引经据典是最棘手的,如果批的不好,会被反过来嘲笑读书少没见识。

    明明只是说地租,叶行远却是旁征博引,说起三山五岳海外藩国之事,如数家珍,这叫一辈子只去过两三次京城的老举人怎么评判?

    到这时候,老举人感到今天的任务没那么容易,认真对待起叶行远文章。生僻典故可以跳过,但论文终究是要靠逻辑和义理说话的,且继续看下去。

    看得过于仔细,老举人白发间不觉渐渐有了几分汗水,额头皱纹更深。因为他发现,叶行远写的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这些字组合起来,以他的知识居然不太看得懂。

    至少浏览一遍后还是不明白,或许想看懂需要时间。但眼下这情况,显然是不可能让他反复揣摩几天的。

    最后这篇文章结论道:“夫百产之入市,既必有以偿其前费,而益之则常羸矣,故其物之贵贱恒视之。至于租独不然,以市价之于经价或大过或小过或适均,而租则或重或轻或并轻者而无之。”

    到此老举人只感到一片茫茫然......抬起头来双目失神,也不知道想什么。整篇文章从头看到尾,老举人只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然后竟然找不出能批判的地方!

    道理很简单,想批判一篇文章,最小的前提就是至少能看明白这篇文章。如果根本看不懂,那又从何批起?只怕一张嘴就要露怯!

    老举人隐隐觉得文章有些道理,毕竟几十年人生经验和读书经历不是吃干饭的。但要问他如何论证这道理,或者如果反过来批驳道理,一时间却无从下口。再给他几个月时间研究或许就可以了......

    第一炮便哑了,让李信发愣,足足等了半天。不见这老举人称赞,那就说明这篇文章不至于好到没话说?可是又不见他开口批判,难道是老头子年纪大了突然中风,这才说不出话来?

    李信急使眼色,也不管老举人了,赶紧让下一名评判继续去看叶行远文章。

    这下一名评判不像老举人这样功成名就,有点邀功心切,急急从老举人手中夺了文章。低头看完,嘴里骂人的话却顿时被噎住,只这几眼的功夫,也和老举人一样成了锯嘴的葫芦。

    连着几个评判好奇,轮流将叶行远这篇文章看了一遍,本意都是有心挑刺,但偏偏最后都沉默了。有人收李信的好处最多,结结巴巴想要强词夺理,最后还是颓然掷卷,叹息而止。

    这是一个十六七小年轻的文章么?虽说大道三千,研究什么学问门类的大儒都有,但就算是专门研究生僻学问的老儒,也写不出这么为难人的东西吧!

    看都看不懂,还怎么去批判?大家都是读书人,面子还是要讲的,信口开河去骂很简单,但谁知道文章里有没有什么陷阱?

    若被抓住把柄反击,那面子可就丢大发了。与其被扣上不懂装懂、浅薄无知的帽子,还不如保持缄默,不说自己看懂了,也不说自己看不懂。(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义气和背锅

    ();    李信愕然不已,这群评判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至少也不是不学无术,无论什么样的文章到他们嘴里总能点评一二吧?怎么连一句话没有,这到底什么情况?

    他忍不住慢慢挪到评判席位上,探过头去看文章。扫了一遍后,却也是如同坠入云里雾里,这下才明白了那些老家伙的感受。还是那句话,根本看不懂啊,怎么喷?

    叶行远写完之后,静静的退到一边,看着众人窘态,暗自好笑。原本还算热闹的一场文会,就因为这篇文章,突然变得有点万马齐喑,场面上很诡异的安静下来。

    不只是几位请来当评判的老前辈,其余先睹为快的士子看完后,也都是皱眉思索,一时难以说出什么。

    唯有唐师偃依旧傲然而立,可心中却一点儿底也没有,不由得暗自嘀咕,叶行远到底替自己写出了什么玩意儿,为何众人都是这种奇怪的反应?

    可是他的任务是矗立在这里装逼,又不好抢文章来看,所以只能干着急,心里像猫抓似的。

    李信面色不甚好看,皱眉沉思良久,心中不信这是唐师偃教出来的东西。他当年没少与唐师偃打过交道,对唐师偃的学术水平还是很有了解的,六七年间就能进步到这种程度?

    莫非自己筹备文会的时候走漏了风声,所以唐师偃请了高手当枪来对付?抑或只是巧合?但无论如何,这文章只怕是唐师偃自己,也未必就能说得明白!

    如此李信便咬牙转头向唐师偃问道:“这位小兄弟文章深奥,吾辈不得其解,还要请唐贤弟讲解一番!”

    此刻唐师偃终于可以确认,叶行远方才写出来的文章肯定高妙,所以真把这些人都震住了。

    对这个结果,唐师偃心中又惊又喜,难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没想到叶行远居然还有这两手,写出的文章甚至让李信亲口承认看不懂!

    李信可不是个谦虚的人。而是个强词夺理之人,但凡他能说点什么,必然不会放过。这承认看不懂,肯定是真的完全看不懂。想到这儿唐师偃就憋不住笑。

    李信越尴尬,唐师偃越爽快,便大笑道:“此中田租策论,不过浅显数条,有何不明之处?李兄主持文会。想必自有见解,又何必过谦?”

    李信一心想逼着唐师偃露马脚,又搬出了圣人的话,逼问道:“圣人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确实不知,莫非唐贤弟不肯教诲?”

    这话可不好接,唐师偃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犯愁。文章是叶行远自己写的,他哪懂这些?又能教别人什么?当然最关键的是,眼下该怎么打发掉牛皮糖般的李信?

    正无计可施时。却听叶行远一声长笑,语气不屑的对唐师偃道:“前辈先前说省城人才济济、群英荟萃,想不到我按着前辈教导,只写了点皮毛之论,满堂高士竟无一人能解?

    之前这李前辈姿态倨傲,我尚以为遇到了什么高人,可是一试之下不过如此!回想起来真是装腔作势,开口俗气令人作呕,简直侮了这十里桃花!吾羞与为伍也!到此酒已经够了,你我不如归去?”

    唐师偃愣了愣。没想到叶行远突然如此尖酸刻薄,宛如上古狂生,将全场人物都鄙视了一通,更点着李信冷嘲热讽。

    此时全场哗然。此子实在太狂妄了!这点年纪,就敢视省城无人!

    但叶行远毫不在意,他就是个过客,把省城人得罪光了也不要紧。对他这样的读书人而言,汉江府是他本乡本土,京城是他飞腾之地。就算将来做地方官也是去外省,所以生命中注定不会和省城又太多交集。

    见无人答话,叶行远又扯了扯唐师偃衣袖。唐师偃忽的心领神会,明白叶行远意图了,随之也大笑道:“樽中之美酒常有,坐而论道者却无。贤弟既然要走,这桃花会也没什么兴味,我们且去街边酒肆,再沽浊酒谋醉!”

    趁着这伙人没反应过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唐师偃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自己被人戳穿,脚步飞快,话还没有讲完,人已经走到堂前甬道。

    李信想拦,只犹豫了一下便没拦住,只能瞧着两人扬长而去。几位评判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般,都无人开口。

    满场士子传看叶行远文章,只觉得道理精微深奥,一部分人在苦思,另一部分人也只觉得意兴阑珊,再无自己作文的心情。

    这场文会就这么被搅和了,李信气的跳脚,但这时候却也不敢再拿出自己所作的文稿。万一被比下去了,岂不是自取其辱?

    等叶行远和唐师偃两人去的远了,才有人突然惊道:“这位后生姓甚名谁,我们并不识得,文章上也未曾留下姓名......”

    有人揣测道:“既然是与唐前辈一同前来,大约应该是汉江府人,不知是哪一位后起之秀,回头要打探一下。”

    又有人说,“他之前已经说明,此文义理乃是唐兄所述,他不过是记录三分皮毛而已。吾等直接找唐兄请教便是。”

    此言一出,众人一起慨叹。唐师偃离开省城六七年,原以为他放浪形骸,只流连花丛之间了,没想到却暗中刻苦攻读,只凭这一篇文章,就可看出修炼成精了!

    若是省试文章也有这样的水平,那唐师偃可就是中举的大热门了。还好此次恩正并科,录取名额比较多,便是那唐师偃占了一个,也无大碍。

    另外那年轻小子也不可小看,他不过十六七年纪,看着似乎前途无量,在场不少人都有了交结的心思。

    听着别人议论,李信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费尽心机,结果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成全了唐师偃的名声。

    却说唐师偃出了大门,与叶行远上了穆百万安排的马车,急急回返。这时他才浑身松懈下来,出了一场透汗,竟是连内衫都浸湿了。

    叶行远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前辈在会上的风范,在下都不胜心向往之。大约今日之后,省城士子必不敢小觑前辈了。”

    唐师偃到底是老江湖,别看现在后怕,但在文会上确实装的不错,就是叶行远自己因为年龄不够,大约也没有他的效果。

    唐师偃擦着汗,苦笑道:“这可真是绷苦了我了,连你写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装腔作势。老唐这次也是就靠憋着一口气,超水平发挥了。”

    他又好奇道:“贤弟文章究竟是什么样,为何他们这么多人都无从开口?你还真是深藏不露,老唐如今越发看你不透了。”

    认识叶行远的时候,唐师偃只是他一首小诗的粉丝,虽然颇敬其才,但也不过认为是年轻天才。但当之后叶行远九诗动府城,唐师偃已经对他敬若天人,再之后叶行远连过三关赢取花魁,又力夺府试案首,这实在是令人咋舌不已。

    即使如此,叶行远的本事似乎还未曾见底,今日又露了一手,天底下还有这小子不会的东西么?

    叶行远漫不经心道:“这不过只是些皮毛之论而已,待会儿我默写出来,还望前辈记熟。以后必有人来拜访前辈讨论此文,在下不愿抛头露面,只想安心备考,这些事情就要劳烦唐前辈你了!”

    叶行远早有定计,所以把话说得明明白白,非得把这文章盖在唐师偃头上,免了自己的麻烦。

    他很清楚,省城不比府城县城,自己本来就因为周知县事,引得省城官场很多人不快,所以现在他就想着太太平平过了省试,得了举人身份再说,不想再多惹是非。

    讲义气要讲,背黑锅就得麻烦唐师偃去了。好在这锅也不是不好,有了这个名声,对唐师偃的省试都有帮助,对唐师偃向往的穆家招婿之事也是个筹码。

    唐师偃蹙眉犹豫道:“这...不好吧,似乎有欺世盗名之嫌啊。当时在文会之上一时从权也就罢了,我怎可贪贤弟之功为己有?此事万万不可!”

    他终究还是才子的性子,当然不愿占这个便宜。但叶行远却是另一番心思,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关键就是走通科举之路,其余文名才名,无非只是锦上添花。

    所以叶行远才毫不介意,在府学就用大炮轰蚊子,一口气抛出九首绝妙的出塞诗。而今日这种文名他要不要更是无所谓,无非是为唐师偃出头。

    见唐师偃还要推让,叶行远故意挑唆道:“这只是为前辈不平。那李信何等嚣张,难道前辈就不想要打他的脸?今日桃花文会,他必然早有腹稿,想要踩着前辈上台阶。

    他做初一,我们便做十五。前辈尽管以这文章去压他,他一日找不出我们文中破绽,便多一日抑郁!”

    提起李信,唐师偃果然就火冒三丈,想起来之前此人的言行,他咬了咬牙道:“如此便多谢贤弟慷慨!我便欺世盗名一回,不狠狠还击李信这混账,我老唐也白活这三十几年了!”

    果然还是激将法百分百中计的唐师偃,叶行远微笑叹息,不过至少这件事上,他不用出头了。若是真能成全他与穆家小姐的美事,也算是佳话一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文章红了

    ();    叶行远与唐师偃在穆百万赞助的这场文会上惊鸿一瞥,留下了一篇高深莫测、宛如天书的文章,连续几日仍在持续发酵。

    在场的士子少有精研经济之学的,看懂的没有几人,但是却并不意味着世人全都看不懂。再说看不懂自然要拿去请教别人,于是起到了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

    于是乎,这篇看起来莫名其妙的文章,也就莫名其妙的在定湖省省城江州红了。叶行远的文章还是比较注重深入浅出,只是略有些庞杂而已,在有心人眼中,只觉得意犹未尽,恨不得抓耳挠腮以求下文。

    正如叶行远所预料的,他的名声并未流传在外,倒是唐师偃多了许多神乎其神的传说。毕竟唐师偃也是知名才子,很多年前在省城也曾红过,这一次卷土重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来找回场子的。

    小道消息层出不穷,有人装作很懂内幕的说,“唐师偃当年愤而回乡,卧薪尝胆,这六年之后回来,必是要报当年一箭之仇!你们可瞧好了,这桃花文会只是第一炮,后面热闹只怕要一直延续到省试!”

    这种论调得到很多人的附和,“唐师偃不知道得了什么奇遇,这卷土重来必定想大有作为。否则在文会上他亲自出手即可,何必让一个小年轻代笔出风头?这说明唐师偃志向不小,不屑于在文会比试!”

    甚至有人说唐师偃在江上遇仙授五色笔,这才豁然开朗,学问大进,这次来省城正是为了出当年的一口气。

    这些话传到李信耳中,让他更加憋气,却也有些惴惴不安。那日自叶行远与唐师偃走后,桃花文会勉勉强强开了下去,但只能算草草了事。

    之后穆百万亲自开口,点名要了叶行远写的那篇文章,至于李信的作品。问都没问一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李信一腔热情凉了半截,此后就更恨唐师偃。

    随着文章的渐渐流传,前往会馆来拜访唐师偃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一时间称得上门庭若市。

    不过与他以往的交往对象不同。这次到访的人物,不再是各路风流才子,而是老于谋算的中年人,甚至大都是官员手下的师爷或幕僚。

    他们旁敲侧击,想要从唐师偃嘴里多撬出一点儿东西来。唐师偃也算是绷得住。次次都含糊对答,滴水不漏,这几日间没被人找出什么纰漏之处,不过也已经苦不堪言。

    叶行远这篇“释租”,堪称是微言大义,讲的是地租小事情,但去隐含着某种超越常人所想的义理。

    唐师偃也看过了好几遍,甚至不耻下问,反复向叶行远请教过,隐隐能通其理。这也是他勉强能够应付那些精细人物的原因。

    但要说到文章中蕴含的更深义理,唐师偃还是似懂非懂,要他以这个话题再向外延展,对别人高谈阔论,那就万万不能了。

    所以面对各路来探求真理的好学之士,唐师偃只能摆出架子,装糊涂应付过去,但天知道还能应付多久。不深谈或可敷衍过去,可一旦被人长久追问,只怕总要露出马脚。

    所以唐师偃甜蜜并痛苦着。私下里也抱怨了几句:“贤弟!你怎么写出这样刁难人的文章,再如此下去,愚兄可能撑不住了。”

    叶行远同样蛋疼的很,他也没想到居然发展到如此程度。果然省城不比府县,懂行的人就是多。只要稍稍露出一点峥嵘,别人就围了上来。

    现在看来,主要还是因为这篇文章透露出一些新经济思想,引起了省城中不少实务官吏的兴趣。果然国人务实,之前叶行远写过的大文章。论过形而上学,论过道德修养,都未曾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而这一篇论地租之文,其实不过是开了个头,略微给如今沉闷的财税之道开了扇窗子。就有目光敏锐之人注意到了,照这个态势下去,唐师偃被整个省城幕府所重,乃至于声名动于京中,只怕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让叶行远比较庆幸的是,他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将唐师偃顶在前面,否则的话如今烦不胜烦的可就是自己了。

    唐师偃是老牌才子,与省城之中的高层也没有什么旧怨,无非是踩踩李信这种层次的人物而已。他出这个名,就算有人眼红,总不会起别样的心思。

    而叶行远就不同,他年纪太轻,又在省城官场得罪了人,若还不知收敛招摇过市,说不定就有不测之祸。

    “真是奇哉怪也,这篇文章并不像是圣贤之言,为何官场中人纷纷惊动?”唐师偃不太明白其中门道,不由得嘀咕了几声。

    叶行远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因为对唐师偃根本解释不清。这篇文章其实是在探讨一种新的经济模式,不再考虑地主与佃农的对立,而是将地租放入市场考量,对官府吏员来说,这就是一种新的角度。

    若是深入挖掘下去,甚至可以对朝廷现行的赋税制度进行根本性的改变,乃至于影响到整个帝国的经济基础。

    叶行远本身也读过史书,自然知道历代以来,赋税地租多经变化。从之前的租庸调制,到本朝一条鞭法,再官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其实赋税沿革,与原本他所经历的世界并无多大的差异。

    但无论是怎样的赋税制度,始终是回避了田地的根本所有权问题,地租与田赋的双重标准,也让佃户与地主都是无所适从。

    朝廷该以什么标准收取田赋?地主又该以什么标准收取田租?理想中的“永不加赋”、“廉租养民”都是道德上的论述,实际对整个帝国的经济并无指导意义,而到了后期,随着土地兼并的加重、内外交困的压力,赋税只会越来越高,最后终于导致尖锐的矛盾爆发。

    事实上近几年中,这种情形在定湖省已有发生。若是风调雨顺还好,碰上天地元气不足的年头,地方遭遇灾情,便有流民四起,背井离乡,就是因为活不下去。

    省城之中官员为此焦头烂额,所以对归阳县这种地方的小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妖怪周知县的强硬政策,反而得到省内支持,也不是没有原因。

    而叶行远这篇文章,虽然还未涉及具体的田赋地租之法,但他所述原理却非同一般,乃是指导性的,或许可以在更高的层面上解决如今的时事难题。

    这些久经实务的幕僚们何等眼光,只一看便知是大才,因此都是不避嫌疑,陆续前来探讨研究。

    叶行远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知道也是合该唐师偃发达,便笑道:“前辈何必担心,这经济之策已经细细与前辈叙述,其中艰深之处,前辈固然未能全然了悟。但应付几天不成问题。

    别人若有所问,你只云山雾罩说些闲话便是,若是真真问到的施政之法,那也不是一日可成,前辈自可与我商量过之后再作打算。”

    这不是叶行远自以为是,经济学思想也是慢慢积累起来的,几百年也许才能积累出一点成果。当今世界士人的智力虽然不差,又有天机灵力的支撑,更能深入思考,但想要囫囵吞枣的理解他所写的文章容易,但想要深入掌握,则仍需要时间。

    唐师偃愁眉苦脸道:“暂时也只能如此了,如今骑虎难下,吾心难安哪!”

    叶行远笑道:“前辈尽管安心做高卧隆中的大才便是,人家要来请你,你尽管多摆架子。等你将我这《原富》十三篇参悟透了,这假的也变成真的。”

    把唐师偃推了上去,叶行远也不能不管,他这几日之中略作思考,列出十三篇文字,结集为《原富》,让唐师偃背熟了。又晚上不见客的时候细细传授,如今唐师偃已经读到第二篇,颇有心得。

    唐师偃摇头道:“世人如今纷纷扬扬,说我老唐遇仙,得授天书,方才能扬眉吐气,谁知道老唐的天书是贤弟你所赠?倒是贤弟之才怠乎天授,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隆中又是何处?”

    一见《原富》十三篇,唐师偃彻底对叶行远五体投地,只能认为他是生而知之者。因此对叶行远说些奇怪之言,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两人正说笑间,会馆掌柜喜滋滋的又进来报,“唐相公,这次可不得了,金师爷命人送来帖子,说是要亲自来拜见唐相公你呢!”

    金师爷?唐师偃愣了愣,他脑中想起一个人名字,却不敢置信,反问道:“你莫要吓我,金师爷难道是藩台身边的亲信心腹金无焕?”

    “哪还有第二个金师爷?”掌柜拍手大笑。他没想到唐师偃居然老树开花,不几日间重新名满省城,看来倒是比低调的叶行远更有贵人相了,幸好之前没有太过怠慢这位爷。

    掌柜又催促道:“金师爷差人说一会便到,小的就请唐相公先换换衣服。”

    金无焕与之前那些人身份又不同,毕竟是布政使身边的亲信人,据说跟在藩台身边已有十年之久,堪称久经宦海,在这省城中地位极高,谁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唐师偃受宠若惊,正要听掌柜的话换衣服见人,叶行远却突然伸手拦住了,笑道:“前辈,你又忘了?如今你是大贤,怎可如此不矜持?听我之言,今日便随我出门游山玩水去,给金师爷留下一句话,便说日后有缘再见。”

    叶行远心道这会儿是真要动真格的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玩的更大一些,干脆把唐师偃彻底的推上去。再说唐师偃目前还欠缺火候,先躲几天再深入学习一下为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顾茅庐

    ();    话说布政使大人身边的金师爷兴冲冲赶到汉江会馆,却吃了一个闭门羹。掌柜愁眉苦脸的告诉他,说这几天唐师偃因为不胜其扰,到城外静觉寺参禅去了,要过几日才会回来。

    “大贤行事,果然是淡泊名利,云深不知处。”金师爷反而赞了一声。他也不着恼,似乎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赏了掌柜一些银子,施施然去了。

    唐师偃这几日在省城的高层小圈子里面引起了好大风波。那篇文章发人深省,仿佛蕴含至理,又对田亩赋税事务极具指导意义,许多官府中人都有心与唐先生交结。

    可惜这唐先生看起来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了,不是两三句好话一哄,假惺惺摆出礼贤下士的态度,就能让他死心塌地相随。

    今日唐师偃避而不见,金师爷反而觉得有门。他回了布政使衙门,也不用通报,直接穿入后衙,去见定湖省省布政使潘敬文。

    话说朝廷在各省为了权力均衡,设下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指挥使司三个衙门,而布政使司是排名第一位的,地位最重要,尊号藩台,又称为方伯。

    只不过后来为了加强统一管理,三司之上又设立了巡抚,由朝廷派人担任。但布政使的地位仍然重要,负责全省钱粮民政具体事务,是封疆大吏之下第一人。

    定湖省这位潘藩台五旬年纪,精神倒是健朗,鬓边虽有白发却不明显,耳垂极大,颇见福相。此时他正身着便服,戴着老花镜拿着一篇文章看,见金师爷进来,放下文章,沉声问道:“如何?”

    两人宾主多年,早有默契,不需多解释便能明白彼此所想。金师爷摇了摇头。笑道:“今日未曾见着,说是出城参禅去了,不知何日才回。”

    潘藩台蹙眉道:“此人倒是孤傲,莫不是之前已有人招揽成功?”身边的亲信师爷下帖子去见。那本身就表明了布政使的态度,唐师偃不可能不明白,那还避而不见,必有原因。

    金师爷笑道:“大人切勿多虑,在这定湖省。除了大人还有谁能用他?依学生看来,不过是文人脾气而已。当初唐师偃灰溜溜离了江州,这次卷土重来,肯定要找回些面子。”

    在金师爷看来,布政使主管一省民政,而唐师偃经济民生方面扬名立万,所以想得大用,还是得投靠在潘藩台门下。

    从另一个角度说,唐师偃摆出这种高人态度,反而是可以招揽的信号。短短几日之内。关于唐师偃的底细,金师爷自然已经查得清清楚楚。

    此人当初意气风发,可惜来省城三次赴考,均是名落孙山,而且还被李信为首的省城才子圈排斥,然后怏怏回了汉江。

    若说他心中没有怨气,那金师爷是死也不信的。他自觉对文人心思的把握极其准确,唐师偃不把这口气顺了,便不会好好做事。

    “这个简单。”潘藩台想了想道:“他无非就是争一口闲气罢了,不若找个机会。本官亲自拜会于他,足以给他面子了。

    只是与他同行那叶行远却有些麻烦。文章毕竟是这少年所作,虽然多见老成,非少年所能语。肯定是唐师偃传授给他的。但这也说明,唐师偃与叶行远必定关系匪浅......”

    释租这篇文章都知道是叶行远所作,但此人毕竟年轻,在写作之前也是自承受唐师偃教诲方得有此文。看了内容之后,绝大部分人都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十六七岁的少年,绝对没有这么广博的见闻阅历。也不会写出这样阐述具体事务然后引发深刻义理的东西,这不是天才可以解释的。

    但叶行远却又是被定湖省省官场所不喜的一个尴尬人物,驱周事件刚刚才告一段落,按察使司范佥事灰头土脸的从归阳县回来,听说就是被这个少年整治的。

    而周知县的妖怪身份被揭破,按察使衙门上上下下都吃了挂落。范佥事被罢官,按察使被降级留用,布政使潘大人也受了牵累,被朝廷下文申斥。

    好在看到政敌按察使吃瘪降级,潘大人对叶行远倒是没什么太刻骨的记恨,但依照官场惯例忌讳,他也不可能太亲近此人。

    只是潘大人不明白,唐师偃这等大才,结交什么人不好,偏要去结交这个少年?

    金师爷大笑,又劝说道:“大人不必为此挂心,叶行远此人诗才惊人,九诗动汉江,在汉江府中推为第一。唐师偃既然原本号称四大才子之首,与他交好也是正常。大人要亲见唐师偃,只避开了叶行远,不必理他便是。反正省城之中,谁又会乱嚼舌根?”

    潘大人一想也是,自己若是亲往汉江会馆去见唐师偃,大家都知道是礼贤下士纡尊降贵,绝对不会有人说他去故意结交叶行远,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就算潘大人真的想要利用叶行远来对付政敌,也只需要派人召见,根本不必兴师动众。

    如此便下了决心道:“既然如此,那等唐师偃回来,本官就亲自去见吧!”

    而后潘藩台用手指轻轻摸索文章上的字迹,长叹道:“此等大才,若是不能为朝廷效力,纾解省中窘境,便是吾辈失责!”

    过不几日,金师爷听说唐师偃从静觉寺参禅回来了,赶忙禀告了潘藩台。潘大人轻车简从,不带仪仗,就到汉江会馆来见唐师偃。

    不想又扑了个空,唐师偃与叶行远都不在,连掌柜都陪着出去了,只有一个愣头愣脑的伙计在会馆中打扫。瞧见是轻车简从的布政使大人却也不识货,只淡淡道:“唐相公与叶相公与朋友相约,去赴雅集了,或许饭后便回,但若吃酒畅快了,只怕到夜半三更也是有的。”

    金师爷骇然,自己来时,对方敢不顾而去,那倒也罢了;如今藩台亲至,唐师偃还敢走?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大才!若无泼天的底气。哪里敢这样行事?

    他便低声劝藩台道:“此人看来是有心躲避,大人不必着急,下次再来便是。”

    潘藩台点头,他和颜悦色对伙计道:“那便请你转告唐先生。就说诰授资政大夫、特赏侍郎衔、定湖省布政使潘敬文来拜。先生不在,改日再登门拜会。”

    伙计懵然道:“我记不得这许多名字。”金师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便说是潘藩台来过。”

    这伙计是个粗人,跟他多说也无益,潘大人与金师爷联袂而还,一路只叹息大贤难遇。良才难得。

    到夜间,叶行远与唐师偃回来。听伙计转述,唐师偃吓得头冒虚汗,几乎站立不稳,叶行远却是抚掌大笑,并不在意。

    又过几日,潘藩台兴起,又带同金师爷来到汉江会馆。那日伙计刚好在门口,瞧见他们便大喜道:“藩台大人,今日巧了。先生正在会馆!”

    潘藩台与金师爷相视而笑,跑了几趟终于有了结果,当下整束衣冠而进。走到会馆中庭,却见一个年轻人急急迎出来,口中只叫惶恐。

    潘藩台愕然,听说唐师偃已经三十六七,怎么能如此年轻?这怕是弄错了吧?

    却听那年轻人诚惶诚恐道:“大人亲临会馆,学生叶行远不胜惶恐,只今日唐前辈出门访友去了,却又累得大人白跑一趟。”

    这说话的当然就是叶行远了。他听说潘藩台要来,第一时间就把唐师偃给支了出去。唐师偃如今已经麻木了,对叶行远言听计从,拖着酥软的双腿去集市逛街。哪里是什么访友。

    金师爷听说眼前此人是叶行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少年声名鹊起,也非池中之物,只可惜身份敏感实在不好多接触。

    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称得上倜傥人物。而且从表面上来看,也没有什么狂生之态,看来种种传闻不足为凭。

    潘藩台却有些意兴阑珊,两次前来,两次不遇,他的耐心也有限。何况叶行远实在是碰不得的刺头人物,也就懒得多说,转身就走,只道:“既然唐先生不在,那本官改日再来。”

    叶行远目送二人远去,心中笃定了不少。从今日情况来看,作为主管一省民政的布政使大人对自己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太大恨意,只是懒得搭理自己。

    这不是坏事,总比省城官场人人都恨自己入骨好。或者可以说明,按察使那边被严厉处分了,藩台潘大人没那么气愤,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

    到唐师偃回来,叶行远便正色告诉他说,“下次藩台来时,你可以见了。之前原富十三篇,你可背熟了?”

    要唐师偃完全理解并有心得,那还早得很,但是死记硬背却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也是三十多岁的老才子,别的不会,有了材料装模作样总是会的。

    唐师偃苦着脸,踌躇道:“背倒是背熟了,不过是面对一省藩台,我这心中没底。”

    说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傲笑王侯的才子,但真见到大人物却还是难免有些异样。其实关键在于,这不是唐师偃擅长的风花雪月,而是先前完全不懂的东西,他不能不心虚。

    叶行远无奈,只能一一指点细节,要他遵循动作,从言语到举止不可有丝毫偏差。唐师偃听得匪夷所思,不过因为对叶行远的完全信任,才有执行的勇气。

    于是当潘藩台再来的时候,唐师偃确实是在家了,不过他按照叶行远的吩咐,并未出迎,而是在里间大床上翻来覆去的装睡。

    缺心眼的伙计收了叶行远的银钱,守在门口,对着潘藩台硬邦邦的回答道:“唐先生正在午睡,此时必不能叫醒他,还请贵客稍待片刻。”

    潘藩台与金师爷面面相觑,无奈苦笑,也只得选择在厅中等待,听着里间卧榻上鼻息如雷。叶行远躲在隔壁,暗笑不止。既然某位大人肯礼贤下士,那就让他赚够名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人请留步

    ();    唐师偃的鼾声当然是装出来的,他其实一直都没睡着,相反还是冷汗直流,这种故意晾着方面大员的事情,实在太刺激了。但叶行远那边没放出暗号,他不敢擅自有别的行动,就怕走错一步前功尽弃。

    布政使潘大人也算有耐心,就在厅中闲坐,闭目养神。倒是金师爷来过三四次,终究耐性低些,就在天井中来回踱步赏花。

    差不多过了大半个时辰,日渐偏斜,潘藩台终于有些吃不住劲了。唐师偃这个人才他确实想要收拢,但这脾气实在是有些伺候不起。

    想要面子就给面子,自己这堂堂布政使亲自来拜访一个落第多年的酸秀才,连续三次,已经是足够的荣耀。他还不领情?

    潘大人终究年纪有些大了,坐了这许久便觉得腰酸背疼,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不乐。蹙眉叫过伙计,问道:“唐先生午睡一般多久?”

    若那唐师偃再睡下去,潘大人可不愿意继续等了。那伙计一愣,还是硬邦邦回答道:“唐先生午睡不定时,有时候晚饭前便起,有时候便一觉睡到三更天,或者次日一早也是有的。”

    藩台登时大怒,心道这叫人怎么等下去?难道真等到半夜不成?简直成何体统,这狂生也太过怠慢自己!

    想至此处,潘大人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向院外行去,貌似要拂袖而去。

    叶行远一直在关注潘大人的动静,此时眼看着潘大人忍不住,好戏要砸锅,连忙现身追了上来,口中高呼道:“大人请留步!”

    心里不住感慨,这潘大人到底只是方面大员,远不如起于草莽的刘皇叔,耐心终究还是差点意思啊。三顾茅庐一场好戏,可不能砸在自己手里。

    潘大人听到呼声,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却见是叶行远,更觉得头疼。他根本不想碰到这个等同于麻烦的少年,免得多惹出什么是非。所以见到时叶行远后,藩台大人甚至连说话都不想说。反而加快了脚步。

    叶行远一时情急,又叫道:“大人屈尊降纡到此,学生会同唐前辈送上一份大礼,大人缘何不受?”

    大礼?潘藩台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脚步是 停住了。金师爷有些若有所思。他先拦住了东家,又想到藩台不便与叶行远说话,就自己出面将叶行远拉到一边询问。

    “我家大人日理万机,何等繁忙,来往三次来访唐先生,你们为何如此怠慢?”金师爷询问道。

    叶行远松了口气,不怕你不来问,就怕你问都不问。“藩台大人身份尊贵,唐先生岂敢怠慢?故而先给大人呈上了这份大礼!”

    金师爷忍不住又问:“什么大礼?”

    叶行远忽悠道:“事情总有几张面孔,全看各人怎么看。如今省中局面如此。大人礼贤下士的名声传扬出去,岂不是好事?

    正所谓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只怕潘大人的行为,或许能成为千古佳话,岂不美哉?这是送上的大礼啊。”

    金师爷瞪着叶行远,久久无语。我家大人被你们怠慢到如此地步,最后还得感谢你们成全名声?这是什么鬼道理?

    叶行远又添油加醋的劝道:“既然潘大人已经来了,而且也等了这么久了,就这样走了岂不等于半途而废。最后什么益处也没得到?”

    金师爷又仔细一想,叶行远说的似乎不是没有道理......对于东家绝对是个极大的诱惑,还是让东家自己拿主意吧。

    做师爷的,可以帮忙参谋。可以帮忙打探,但不能帮东家下决定。金师爷又转头走回去,对潘大人耳语几句。

    随后潘大人愣了片刻,皱眉看了叶行远几眼,才道:“他们倒是好算计,说是成全本官名声。但又何尝不是拖着本官成全他们的名气?”

    “那就不等了?”金师爷试探道。潘大人一言不发,转身回到厅中,继续坐下。

    叶行远看到布政使大人的举动,远远的行了一个礼,也不多话,功成身退,重新回到隔壁。时间差不多,唐师偃也该醒了。

    这时候就听内室传来吟哦之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这是大贤醒了啊!潘藩台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礼贤下士”,当先便站了起来。刚刚在打扫的伙计奔了进去通报,就听里间传来对话,唐师偃不解问道:“外间可是有俗人来访?”

    伙计老实道:“有藩台潘大人到此,已经等了半日。”唐师偃语气一紧,“怎么不早叫醒我?”

    其后唐师偃收拾衣冠,匆匆出了内室,向潘大人见礼,“学生有失远迎,怠慢贵客,还请恕罪。”

    唐师偃之前听到潘藩台准备离去的时候,已经惊得差点要站起来冲出去。后来听到叶行远与金师爷对答,便啼笑皆非,现在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双方都是各取所需。

    潘大人等了半日,这时候终于见到真人,心底也忍不住有些小激动。大抵是越难得到的东西,到手后越令人激动。

    他示意唐师偃不必多礼,笑道:“本官见了释租一文,又听到你的来历,便渴慕与先生相会。不想往返几次,缘悭一面,直至今日终于得见,足慰平生。如今省中局面糜烂,还要请先生教我。”

    要是平常,潘藩台说不得还得绕些圈子,打些官腔。但他今天从正午坐到现在,腹中饥火腾起,不耐久待,干脆就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叶行远在隔壁竖起耳朵听着,暗暗点了点头,这与他预料不差,潘藩台如此急切要来见唐师偃,确实是遇到了焦头烂额的问题。

    定湖省这几年天地元气不足,旱涝不均,虽有朝廷和地方调整雨水的分配,但大灾不现,小灾也是难免。

    叶行远他们一路进江州,沿途也听人议论,说是开春青黄不接,连种子都留不出来,只怕有不少人要逃荒成流民。

    这倒也罢了,省内的事,官场自然有办法捂盖子,只要不酿成民变大乱,总能够含糊过去。但定湖省的压力还来自于西南面的荆楚省,荆楚省去年大旱,北面山区近乎颗粒无收,虽有赈济,但到了今年实在无以为继,有大量的流民积聚于两省边境。

    定湖省当然不愿意这些流民过来,尤其是在眼下这时节。但流民可不是说拦就能拦得住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大量涌入定湖省境内。

    这可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布政使作为一省民政主官,实在要承担极大的压力,所以但凡出现一根救命稻草,就要想办法拼命抓住。

    传统的办法,对付这种情形已经是束手无策。而唐师偃恰巧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省城,借着别人之手抛出一篇充满奇思妙想的文章,若说他不是有备而来,也还真没人会相信。

    叶行远无非是想为唐师偃出口气而已,所以捉刀代笔写出了那篇文章。他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在这也不算是坏事,只要唐师偃能够撑得过去,对他来说,说不定是一场大好前程。

    唐师偃心中七上八下,潘藩台的问题在叶行远预料之中,也早为自己准备好了锦囊。自己只要照本宣科,便不会错。

    到了这一步,唐师偃倒也是豁出去了,他一咬牙云淡风轻道:“学生本布衣,躬耕于汉江,苟全性命于当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自从他发现叶行远的文章厉害之后,干脆自己都不动脑子了,完全按照叶行远的嘱咐死记硬背。一番话下来,倒是让潘藩台眼睛一亮,更是扯着大贤的胳膊不肯放手,非要邀请他入幕不可。

    这个叶行远也早有交待,唐师偃为难的拒绝道:“大人好意邀约,学生本不该拒绝,不过再过半年就是省试,或等学生省试过后再议?”

    偶然装几次逼,说些笼统的理论方法是足够了,但是正式入潘大人幕僚,拿出办法来解决实际事务,别说是唐师偃,就算是叶行远亲自上阵,也未必能不出纰漏。

    所以这是必须要婉拒的,好在此时正是省试恩正并科之前,以科举为名推脱掉邀请,也是理所当然的。潘藩台再怎么爱才心切,也不好挡别人上进之路。

    但现在情况特殊,潘藩台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但又不好死缠烂打的开口。金师爷颇有眼色,看到东家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意思。

    金师爷赶紧上前道:“科举正途自是我辈第一要紧之事,不过如今生民艰难,大人心急如焚,唐先生既有大才,总不能袖手不顾。

    大人的意思是,唐先生你纵然不入幕僚,也请随着我一起去看看流民状况,帮忙参赞应对之法。一来一去耽误不了多少功夫,却是偌大功德,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啊!唐师偃楞住了,怎么也没料到潘藩台的爱才之意居然如此殷切,这还真要他去干实事?原来无论屡试不中时,还是放浪形骸混迹花丛闯荡出名声时,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这年头真是人心不古,居然越会装腔作势,越受大老爷们看重,唐师偃心里默默总结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憋不住了

    ();    唐师偃实在推辞不过,只能暂时答应了布政使潘大人的邀请。不过他按照叶行远的吩咐,借口对省内的情形不熟,先要了不少公文案卷回来研读。先摸清情况,再决定他能掺合到哪一步。

    藩台大约是真急了,几日间让金师爷送来了许多文书副本,唐师偃硬着头皮研读,求着叶行远帮他一起参详。

    叶行远倒没什么不乐意,科举之途走完后便是做官,到那时不可能不接触实务,现在就当是提前实习罢了。

    不过不看便罢,一看就感到触目惊心。原本以为当今太平盛世,应该到处歌舞升平,但是在站在布政使司的角度来看,至少在本省和附近几省却像是处处有窟窿,几乎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由此叶行远这才知道,当今形式的严峻了。堪称是问题多多,足以让最勤政的能吏也头大如斗。

    不过危机大都潜伏在暗处,并未爆发出来,如果只打算混日子,庸官似乎也能过得下去。不过在智者看来,这却是最危险的时候。

    灾荒不断,财政吃紧,流民四起,盗匪啸聚,内有妖族蠢蠢欲动,外有蛮族狼子野心。虽然到现在为止,还不曾有不可收拾的情形出现,但这乱糟糟的局面,有种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

    叶行远又敏锐的发现,这一切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天地元气的减少。这一点在雨水量的变化上最为明显。

    从历年的邸报来看,最近十年的雨水总量持续下降,作为天下粮仓之一的定湖省粮产量也是逐年下降,已经到了一条危险的红线上。

    以往都是定湖省向外大量输送粮食,但现在却要考虑自给自足问题,向外输送粮食不及顶峰时一半,而其余省份状况不言而喻。

    正是因为天地元气总量的减少,纵然读书人有呼风唤雨、祈禳避灾之能,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各地灾荒频发。百姓日子自然是水生火热。

    活不下去才会背井离乡,才会沦为盗匪,也正是因为中原上国这种内忧,所以才会有不安分的野心家开始动作。妖怪周知县的行径便是一例典型。

    如果能够解决天地元气的问题,那纲举目张,后面一连串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可惜这天机流转,变化之道,就连文圣都只能言“畏天命”三字而已。叶行远是绝对没有办法干涉的。

    现在最令人担心的问题就是,天地元气减少的趋势还会不会持续下去。这天地元气变化,自有定数,一甲子为一变,从上升到下降,本是寻常,但最近几年却未免降得太厉害些。

    要知道改朝换代,乱世起时,往往也就是从天地元气的变化开始。不过本朝方才享国三百余年,如今众正盈朝。也未听说当今皇帝有什么昏君言行,按说不至于有末世之兆。

    “若不是到了省城,又因缘际会看到这许多机要,我也不知局面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唐师偃向着叶行远长叹,“如今想来,在汉江府醉生梦死,却像是在炉中迷梦,让人愧甚。”

    汉江府相对富庶,唐师偃虽然平时常常无钱,但他一副字画也值得几文。又是秀才身份,从来没有真正为生计担忧。而起他不曾为官,只管吃酒作乐,又哪里知道外界的萧条?

    “怪不得入省城之后。见街边巷尾的乞丐都多了许多。”叶行远也是感慨,现在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外地逃荒来的。进了省城乞讨的其实只是零星,后面还有大批人被阻挡在定湖省境之外。

    一股悲天悯人的感觉又从叶行远胸腔之中涌了出来,他没法强迫自己当睁眼瞎子,在这种情形之下。总难免生出点救世济民的雄心。

    奈何在这个最大规则就是天机的世界里,他能够拿出来的方法实在不多,或许只能做个缝缝补补的补锅匠罢了。

    不,要赶紧遏制这种感觉才是!叶行远忽然醒悟过来,现在虽然天命被他识海之中的剑灵所承载,但是天命陷阱对他似乎还有影响,不然为何突然又产生了这种崇高的情怀?

    看如今情势,应该还有几十年太平,自己不必想得太多,免得又一脚踩进天命的大坑里面。现如今尽量置身事外,等科举成功,得了官位再谋其政。

    叶行远先为唐师偃着想,议论道:“藩台如今最担心的,应该就是流民入境的问题。于今之计,只能从保定湖一省安宁入手,无论如何也得将荆楚流民挡于省境之外。一旦大量流民涌入,那就难以应付了。”

    这想法有些残忍,但就是很客观,荆楚流民是荆楚的问题,若涌入定湖省,那就连带着定湖一起倒霉。以现在本省现状,没有多余财力接纳这些流民。

    “那我就这般向藩台进言?会不会太苛酷了些?”唐师偃有些犹豫,但他实在是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叶行远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只能如此。只要省内官吏团结一心,严防死守,就能够顺利渡过这次危机,但只怕不遂人愿。”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见金师爷疾步走进来,一把扯住唐师偃,同时叫道,“唐先生!速速随我去藩台衙门,共同商议大计。”

    唐师偃被带着走了两步,惊讶道:“何事如此情急?难不成...流民进定湖省了么?”他又忍不住看了叶行远一眼,他这乌鸦嘴竟然成真了?

    金师爷肃然起敬,“唐先生果然神机妙算,这都能够料到。快随我去,此时藩台心急如焚,你若有良策尽管献上,千万不能藏拙了!”

    流民真的进定湖省了?唐师偃目瞪口呆,等他醒悟到金师爷来意,正想偷偷摸摸向叶行远请教时,金师爷却等不及了。

    只见金师爷拖着唐师偃就向外走,叶行远都没来得及阻拦,只能暗自叹息,继续想流民问题。

    如果定湖省官场能够铁板一块,各守其土,至少能做到不让大部分荆楚流民入境。这虽然不是问题的解决方法,但至少是让定湖省置身事外,暂时不会为流民所苦。

    但定湖省官场怎么可能铁板一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官场又是杀人不见血的最大倾轧之地。

    在这种关键时刻,本省巡抚回京述职,故意迟迟未归;按察使臬台大人与布政使藩台貌似不睦,各方官吏更是各为其主,一盘散沙。

    这一次流民进定湖省,布政使潘大人如果不能够漂亮解决,只怕无论如何也得背下这个黑锅。叶行远怀疑,很可能有人给他挖坑。

    有胆量给布政使挖坑的人,只怕也没几个,早该想到这点啊!叶行远拍了拍脑袋,其实慢慢思考,他也能得到正确的答案,但毕竟还未曾处于官场第一线,反应就难免迟钝了些。

    如此一来,布政使潘大人肯定会抓住一切看着像救命稻草的东西。唐师偃这个被三顾茅庐的大贤,自然就被指望拿出主意来。

    叶行远胡思乱想的同时,唐师偃已经到了藩台衙门,看见布政使司几个大字,他的腿肚子就开始打颤转筋。今天金师爷来的仓促,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向叶行远请教,肚子里完全空空如也。

    这次可是真材实料的考验,自己这个冒牌大贤只怕再糊弄不过去,所以唐师偃又琢磨着,应该怎么用个缓兵之计,

    “我突然有些内急,先去方便一下。金师爷先进去知会大人,我去去便回。”唐师偃站住了不肯动,想借尿遁闪人。

    金师爷岂容唐师偃走人,只道唐师偃还想推脱装低调,硬拉住不放,苦口婆心劝道:“唐贤弟何必如此?你固有大才,便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此次固然是纷扰繁杂的局面,但唯有依贤弟之才,方可挽狂澜于既倒,这种机会对于你来说也是百年难求!

    若是唐贤弟能够解决当务燃眉之急,得到东家的由衷感激,就算以后科举不力,也不是没有出人头地之路,还请贤弟尽力而为,不要再推脱了。”

    这等大事只要能够解决,藩台必是感激涕零,能够解决此事之人,也必将得到赏识和提拔,这可是一条青云之路。

    唐师偃有苦说不出来,有心想承认自己能力不足,又哪里说得出口?但他听金师爷这几句话之后,忽然好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整个人也松弛下来,哈哈一笑道:“金兄所言甚是,是我想差了。”

    其后唐师偃随着金师爷一路走入后衙,却见潘藩台当中而坐,一众幕宾都是愁眉苦脸,无人发言,可见都是束手无策。

    见唐师偃来了,潘藩台强笑道:“唐先生终于来了!今日难局,吾等一筹莫展,正要请先生教我!”

    流民渡江,已抵定湖省境,这数十万饥民一路而下,岂不是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潘藩台急得鼻子上都出了个疖子,鬓边白发更是分明。

    唐师偃强打精神,答道:“藩台大人,请恕学生直言,我虽对经济之道略知一二,但不过只是皮毛,这些学识,皆由一位经天纬地的大才所传授。今日之局面,学生无能为力,但若是请出我文章之师,以他胸中韬略必有解决之道!”

    到了这个时候,唐师偃终于忍不住说了真话!没错,他就是想把装低调的叶行远卖出来了。

    不是唐师偃有心想要出卖叶行远,实在是因为两个缘故。第一,自己快撑不住了,实在无法与藩台对答实务;第二,这对于叶行远本人来说,也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利大于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卖队友

    ();    唐师偃还有师父?众人闻言愕然,最近一直传说唐师偃是在江中遇仙,这才得到大学问,怎么从唐师偃口里又冒出个老师?莫非这才是真相不成?

    虽然潘大热播每次召见唐师偃时,他都只是云山雾罩的说些高屋建瓴的话,但细细思索后,便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深意。

    所以潘大人还是认为唐师偃有真才实学,只是一直都不肯尽展所长而已,这样的大贤居然还有师父,那该如何了得?

    想至此处,潘大人心中大喜,急道:“尊师又是哪一位老先生?便请金师爷去......本官亲自去请!”

    他原本想着要金师爷去请这位老先生来救命,但想起唐师偃都要三顾茅庐才肯出山,他师父自然是架子更大,非得自己去一趟不可。希望此人念在如今民生危急,受自己感动后能够欣然出山。

    老先生?唐师偃苦笑,这位可不是老先生,而是“小”先生。三顾茅庐这场戏,只怕也不可能再演一次了,可一不可二啊,不然就不是结恩而是结怨了。

    而且他也明白,叶行远之所以推自己出来,是叶行远自己不想太高调,故而便劝阻道:“大人不必如此,吾师非是旁人,正是大人在汉江会馆中见过的叶行远。”

    叶行远?潘藩台与金师爷面面相觑,一众幕僚也是愣神。真正的大贤,就是那个在会馆之中擦肩而过,说了两句话的叶行远?

    就是那个在归阳县领导士子,驱赶县令,逼走按察使司分巡道,惹出好大风波,连累整个省城官场的叶行远?这怎么看都不科学啊!

    唐师偃停了停,给了别人缓冲时间,然后又道:“叶贤弟不愿抛头露面,但值此为难之际,只有他能够力挽狂澜了。我这便去请他过来。大人先不要大肆宣扬。”

    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暗暗想道,唐师偃在布政使衙门绝对不敢信口雌黄,而且此事一试便知。根本没有胡吹的可能。如此说来,当初桃花文会上叶行远所做文章,也是他自己的构思了?

    金师爷想深了一层,叶行远想低调的逻辑也是能说通的。叶行远在县中惹出大事,省城官僚颇有不少恨得他牙痒痒。他要是乖觉,必然会低调行事。如果他真有经世济民之才,那在桃花文会上无心展露之后,确实也会选择隐匿,让唐师偃来为他挡枪。

    此人既然能够以秀才之身,对抗七品知县,又有诗才闻名府城,也是县、府两试案首,为人行事不拘一格,说不定还真有几分本事。是少年天才之流人物!

    想到这里,金师爷当机立断向藩台进言,“东家可依唐先生所请,将叶行远暗中请来!”

    无论是对于藩台来说,还是对于叶行远来说,低调些都是明智的选择。如果叶行远并不像唐师偃吹嘘的那么厉害,潘藩台也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叶行远真有这本事,那就更须小心招揽,不可让他被别人盯上。

    潘藩台本有些犹豫,但见金师爷使眼色后。也想明白了。这时候已经到了十万火急,不管是什么救命稻草,总得先抓过来试试。

    唐师偃看他们信了自己的话,只觉得如释重负。从今天开始,“大贤”这顶帽子可不用自己一直顶在头上了,这实在太累了,苦不堪言。

    接下来的工作,就让叶行远头疼去吧!卖完队友的唐师偃自告奋勇,辞了潘大人。领了将叶行远请过来这个任务。

    唐师偃知道时间不等人,也算利索,疾步进了汉江会馆,口中直喊:“贤弟!叶贤弟!”

    叶行远施施然坐在庭间,面前放着一盏新煮的白茶,换了一袭新的青衫,闲散品茗。笑看唐师偃进来,点头道:“前辈何事如此焦急?且坐用茶。”

    “哪里还有空喝什么茶!”唐师偃心急如焚,一把扯住了叶行远,一边告饶一边解释道:“贤弟莫要怪我,今日情况紧急,我在藩台大人面前将你捅了出来。如今大人要请你共商大计,快随我去吧!”

    他虽然也是一番好意,但是叶行远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可泄漏,如今难免有些心虚。叶行远果然勃然变色道:“我千叮嘱万嘱咐,唐兄你竟然还是出卖我,此为交友之道乎?”

    唐师偃惴惴不安,长揖到地,“贤弟休要动怒,都是愚兄的错,任凭贤兄处置!实在不行,愚兄将家中珍藏先贤字画奉上赔偿!”

    “好!”叶行远一口答应。

    唐师偃狐疑的抬起头来,忽然感到不对劲,以叶行远的性子,怎么原谅的如此痛快?却见叶行远悠闲的稳坐钓鱼台,唐师偃突然醒悟到什么,跳起来指着叶行远叫道:“贤弟竟然使诈!”

    叶行远漫不经心的轻抿了一口茶水,顾左右而言他道:“前辈此举,也在我意料之中,送我一幅先贤字画就算是给你个嘴巴不牢靠的教训,已经很轻了。”

    不出事就罢了,唐师偃还能装得住,但若出了事,涉及到具体事务,又被藩台盯着不放,唐师偃那半瓶子水肯定扛不住。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叶行远有心低调,奈何又遇上了这种尴尬局面,只能再随机应变了。无论如何,能弥补一下和省城官场的关系也不算坏事。

    “你对潘大人是怎么说的?”叶行远也能猜到几分,不过还是要细细问清楚。唐师偃也不隐瞒,一五一十把自己吹捧叶行远的话又说了一遍,叶行远听着都有些汗颜,不过他知道唐师偃就是这么个脾气,事到如今,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贤弟应该有解决之法吧?”唐师偃偷眼看着叶行远的脸色,只见他面无表情,猜不透心里在想些什么,担忧的问了一句。

    叶行远本领大,原富十三篇博大精深,唐师偃研究得欲仙欲死。何况叶行远虽然年少,却总有有诡异莫测之处,无论是在府城县城,风波如何险恶,他终究如履平地。

    这一次流民难局。别人没有破解之道,叶行远必然有之。唐师偃正是出于这一点信心,才敢在潘藩台面前大吹特吹,要是叶行远现在告诉他一句无能为力。他可就羞惭欲死了。

    “此刻还说不清楚,先去布政使司衙门看看。”叶行远一抖青衫站起身来。避无可避,总要知己知彼,才好对症下药。

    对于流民,藩台是个什么态度?他的幕僚团队又有何计较?而省内其他官员。又是如何打算。这些都将是应对流民需要考量的前置因素,叶行远胸中虽有腹稿,却也不能在这时候打包票。

    此后叶行远随着唐师偃,再折返回布政使衙门,金师爷早就等在门口,一见两人便引了进去。此时后衙之中,却是沸反盈天,一众幕僚已经争得耳红脖子粗。

    金师爷悄悄鄙夷道:“争胜可有百策,实务却无一言。叶公子不必参与,等东家垂询之时。还要请叶公子坦然直言。”

    叶行远听那些幕僚议论,果然都是些废话。有人说要例行禁绝,遣返流民,但这无全省配合,布政使一个民政官员,如何能够做得到?

    又有人说要以工代赈,救济灾民,以全圣人仁道。但是这钱粮从何而来?就算是朝廷肯开这个口子,也绝不可能从别处调拨钱粮过来,那这番议论又是空中楼阁。

    他们互相驳斥。无非只是想显示自己的见识比别人更加高明罢了,反正空谈无罪,无论藩台采取哪一派的意见,成功了自然是他们见解深刻。失败了背黑锅的也是藩台本人。

    这种幕僚,有不如无。叶行远心中哂笑,低调的跟着金师爷入内,就在下首站着,也不急着插言。

    潘大人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叶行远,却也没有像见到唐师偃那样直接招呼。而是蹙眉沉思,暗中观察,那些幕僚争执之言如过耳旁风罢了。

    这已经是潘藩台第三次见到这个少年,前两次都是在汉江会馆之中。第一次叶行远只是告诉他唐师偃不在,为避嫌疑,潘藩台转身就走,甚至没有仔细看他。

    第二次是潘藩台失却耐心的时候,叶行远出来告诉他这并非怠慢,而是送一份“大礼”,如今江州城中哄传潘藩台礼贤下士,他的官声倒是好了不少,但门下也多了好几个吃闲饭的。

    这是第三次,也是潘藩台第一次正眼瞧他。其实仔细想来,排除掉先入为主的成见,叶行远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光环不少,首先是县、府两级的案首,虽然只是秀才,但前途无量。

    然后诗才无与伦比,那九首出塞,即使是诗词拙劣的潘藩台看着也觉得胸腔有英雄气,恨不得拍案叫绝。再说他在府城独占花魁,听说擅长算数、书法,足以当少年才子。

    若是没有归阳县内那一桩事,诸位省城大佬纵然不会折节下交,至少也要派子侄辈招揽亲近。可惜叶行远犯了官场的大忌讳,又哪有人肯给他青眼。

    但没想到的是叶行远今日竟然还是站在了自己的后衙,虽然尚未开口,但潘大人隐隐预感到,今日局势有没有救,说不定就要听听这个少年人意见。其他人已经全然束手无策!

    看着叶行远沉稳淡然的表情,潘藩台都仿佛多了几分信心。他等了半天,期待叶行远能够主动开口,但底下幕僚一直吵扰不休,叶行远仿佛也不着急,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就站在下首养神。

    潘大人终于先按捺不住,毕竟最着急的人是他,不是叶行远。所以潘大人轻咳一声,众幕僚立刻肃静。

    他们都是人精,知道这是东家要说话了。再说争了这么久也有些口渴,却又分不出个高下来,正好也借此歇口气,听听上司的口风再作打算。

    但潘大人并不是要做结论,而是很认真的向叶行远询问。他捻须良久,涩声开口道:“若非唐先生方才说出真相,本官还被你叶公子蒙在鼓中。如今乱局你已尽知,贤生既然愿意踏入布政使司衙门,必有所教我。”

    无论如何,潘藩台都不可能像对待唐师偃一样对待叶行远,他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已是极限。

    叶行远尚未开口,潘藩台又决绝道:“贤生只要能够拿得出方法来,省城之事,本官一力为公子扛下!贤生休要有所顾虑,只管为定湖省万民着想!”(未完待续。)

    PS: 昨晚11点半才回来,连夜加凌晨码字,先补一章,现在继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智勇双全

    ();    布政使潘大人也绝非简单人物,他能够到此高位,心机城府岂能是等闲?平日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在这关键时刻,也知道当机立断的道理,这番话就是为叶行远去后顾之忧。

    刚才唐师偃离去,众幕僚争执的时候,潘藩台就没有在听,而是在思考。唐师偃和叶行远唱这一出三顾茅庐真假大贤,是什么意思?叶行远此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有没有把握应对这一场流民之变?

    外人或许不明白,但潘大人自己很清楚,这次自己是被人坑了,如今巡抚不在省里,流民生变的话,背黑锅的毫无疑问是本省布政使。这个流民问题,很大程度上就是有人煽风点火冲着自己来的。

    所以潘大人毫不怀疑,这一次的流民事件的爆发,幕后可能某人的影子,这个人是谁,潘大人猜测是按察使司里面的那一位。

    于是无形之间,他竟然与叶行远行成了一种同仇敌忾的关系,至少他们两个与按察使司都有芥蒂,叶行远更是害的按察使降级留任,几乎断了一切升迁可能。

    叶行远是个乖觉的人,他一到省城就把自己深深的掩藏起来,躲在唐师偃的光芒之后,这是典型的灯下黑,或许可以躲开一些麻烦。但是之后省试即将到来,他不可能不冒头,这时候必然还有风浪。

    无根之木易倒,但如果有位布政使站在叶行远身后,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在省城只有仇家没有靠山叶行远肯定需要这个支持。

    所以潘藩台见面的第一句话,就很意味深长了,既是鼓励又是施恩。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叶行远心中感慨,他已经没有了拒绝站出来的理由。事实上他也不可能拒绝这次邀约。

    省城官场一共就这么三四个巨头,他不可能在已经把按察使得罪到死之后,再跟布政使刚正面,那不是牛叉是作死。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太有才华。也是一众负担啊!叶行远心里连连感叹,躬身行礼道:“多谢大人厚爱,敢不为大人效死!”

    一直捏着把汗的唐师偃终于放心,叶行远别看年纪小。他素来是谋定而后动,既然敢说“效死”这样的话,只怕胸中早有成竹。

    众幕僚面色古怪,都不怀好意的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后生,心中大都鄙夷不屑。这段时间以来唐师偃在省城红透半边天。他们不敢说什么怪话,刚才也就忍了。

    而今天唐师偃突然又自己认怂,把叶行远又推了出来,这不是一环套一环的连环骗么?出来混饭吃的这些幕僚师爷们,哪个没有玩过这种自抬身价的把戏?在他们面前玩这套,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只是这叶行远和唐师偃配合得太好,炒作成功罢了。但姓叶的这小子如此年轻,真想要在这等大事上发言,只怕还差点火候!

    幕僚于东家,那也是要争宠的!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向藩台进言。“大人容禀,叶公子虽然才高八斗,但毕竟年轻,此等省内实务,事关重大,大人不可轻信!”

    有人挑头,立刻就有人附和,“我等随大人多年,于省内情势亦了如指掌,尚不能有把握平息今日局面。黄口小儿有何高才。能解大人之忧?”

    又有人直接呵斥道:“招摇撞骗,自抬身价,平日或可宽宥,但今日论及大事。尔等狗胆包天。还敢胡言乱语,就不怕祸及苍生,造成赎不清的罪愆么?”

    对这群幕僚来说,定湖省的流民之乱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乱起来了,这些刁民难道还真敢扯旗造反不成?就算造反。他们还能攻得下省城不成?他们无论闹得怎么乱,都不可能影响到他们在省城的小日子。

    就算是藩台吃不住劲变成了倒台,他们也无非树倒猢狲散,另找东家便是,有了在一省布政幕中的经历,还怕找不到一份薪水优渥的新工作?

    所以除了金师爷这种地位,与潘藩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得不用心考量之外。另外这些尸位素餐之辈,更担心的不过是有人要来抢饭碗罢了。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收入和颜面的大事,布政使手下幕僚虽众,却总是能少张椅子就少张椅子,这等嘴上没毛的少年,岂能容他居于众人之前。

    还未开口就被攻讦,这也在叶行远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道:“大人之忧,不过是流民癣疥之患而已,我有锦囊三道,便可轻定此事,何用诸君碌碌聒噪?”

    叶行远的声音并不高,就好像是在说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众翻脸指责的幕僚初时目瞪口呆,随后便是哄堂大笑。

    “大言不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狗崽敢咬狼!”嘲讽声四起,叶行远却只是站在当场,微笑看着居中而坐的潘藩台。

    在这一刹那,潘大人微微探身,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脸上闪过一丝焦灼与渴望,对此叶行远完全看在眼里。

    看起来唐师偃的铺垫做得相当不错,而且这位藩台的眼力也一点儿都不差。别人不信,潘藩台却对叶行远充满了期待。

    这就够了。这些幕僚之言,叶行远根本没放在心上,碌碌无为之辈,就如蝼蚁苍蝇,谁会在乎?他们成事不足,就连败事也不足,叶行远都懒得去看他们一眼。

    “锦囊在何处?速速呈上来!”潘大人强忍心急,又坐了下来。

    叶行远从怀中摸出三个锦囊,捧在手中,“大人不必着急,学生之计须得用时才能生效。这锦囊自然也是要到了时候才能拆开,若是提前开启,只怕就不灵了。”

    “装神弄鬼!”“无稽之谈!”“大人,此人是来搞笑的,速速将他逐出才是!”幕僚们又是一通鼓噪。叶行远却浑不在意,只微笑等着潘藩台的答复。

    潘大人冷静下来,微蹙眉道:“就叶公子所言,何时才是开启锦囊的时机?”叶行远笑道:“这个容易。”

    他举起第一枚锦囊,傲然扫了幕僚们几眼才道:“这一枚锦囊,当在大人派人急往流民处,与流民首脑会谈,令他们暂时止步之时开启!”

    什么?潘藩台都惊讶出声,那群幕僚更是哑口无言,若是叶行远说别的,他们早就要出言讥讽,先喷个痛快不可。

    但说这件事...一时却没有人敢开口,万一惹火烧身,被藩台大人看中,并派去去见流民首脑怎么办?

    叶行远嗤笑,他早料到是这种结局,干脆步步紧逼,又道:“大人幕下人才济济,必有蔺、张之辈,不如就请他们选出一个人来,派往流民处斡旋如何?”

    话才出口,一众幕僚立刻就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开什么玩笑,去见流民首脑,这可是提着脑袋干活的事,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读书人怎么会愿意?叶行远也真够毒辣,明知没人愿去,却提出这种狠主意!

    潘大人回过神来,看见幕僚们畏缩不前,心中轻叹,手下到底是没有得力的人才。金师爷是自己的心腹,也不可能让他去做这种冒险之事,此议虽然他也想执行,但实在是没有人选。

    “叶公子是金玉良言,只是如今流民不服王化,胡作非为,只怕前去为使者凶多吉少......”潘藩台唉声叹气,总不能他堂堂布政使亲自前往吧?

    叶行远大笑,“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人既养幕宾众多,正该他们效力之时,然而却却踟蹰不前,若是阵前则可斩之!”

    这句话说得杀气凛凛,让人脊背冒汗,一众幕僚又气又怒,偏又不敢反驳,怕被这愣头青给扯了进去自己倒霉。

    叶行远冷眼瞧着别人,又摇头道:“既然不得用,就请大人屏退左右,让他们自行去吧!今日之事,非智勇双全之辈不可与闻,这趟学生愿亲往!”

    他愿意去!一众幕僚们听到叶行远要藩台屏退左右,本来不管如何也要反唇相讥,但叶行远说了这话,又让他们全数哑口。

    这小子是靠着作死来争面子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赔一个十六七的小年轻玩命?他爱去便去,若去了流民那边回不来,在藩台面前还不是他们这些人有面子?

    幕僚们都老成了精,干脆不顾潘藩台铁青的脸色,陆续告退,就让叶行远这种智勇双全的人作死去吧!(未完待续。)

    PS: 补完昨日更新,继续出门奔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双骑入营

    ();    定湖号称天下粮仓之一,但主要的产粮区还是集中在有江水灌溉的东面。西南方多山,土地贫瘠,在天地元气匮乏的现今,也有几分萧瑟之相。

    叶行远与唐师偃骑着瘦马并辔而行,只见前面暮霭沉沉,又到了黄昏时分。他们两人从省城江州出来,作为官方的使者去慰问劝阻流民,已经过了六日有余。

    唐师偃气喘吁吁,两股战战。他不惯骑马,早磨破了皮,疼得龇牙咧嘴,但也忍住了抱怨叶行远为什么要带上他。

    “据金师爷的消息,流民暂时在孔雀峡一带驻扎,没有再往前。不过几日之内,他们余粮不足,肯定还会继续前行。”唐师偃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向叶行远报告。

    孔雀峡位于定湖省西南,是沟通定湖与荆楚、蜀中的必经之路,山道难行,荆楚流民为数众多,又多老弱妇孺,想要通过此地,怎么也得几天功夫。

    叶行远喟然叹道:“邸报上说这次流民足有七八万之众,饥饿可怜,也不知该如何度日。”

    若是有粮食,这些流民也就用不着背井离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定湖省。前面府县施舍了一些米粮,但杯水车薪,哪里够他们吃用。虽有野果、动物之类,但也不可能解决这七八万人的吃饭问题,只怕树皮草根也不会放过。

    试想流民情状,唐师偃打了个寒噤,苦笑道:“我见书上说人饿的狠了,只怕有易子而食的惨况,本来是绝不信的,但看路边饿殍,实在是心有余悸。”

    他们一路行来,只见道旁倒卧的难民愈来愈多,也不知是死是活,但至少有一部分人是永远站不起来了。越是靠近荆湖省境,这种情况也就更加恶劣。

    这些还是逃荒的零散难民。那裹挟七八万众的流民,却不知又会是什么情状。唐师偃想着就害怕,心道不会他们两人送上门去给人加一道小菜吧?自己身躯肥胖,似乎蒸着吃更妙......

    唐师偃抹去脑中胡思乱想。小心翼翼看着马背上的叶行远。叶行远一袭青衫,背影磊落,远远眺望着天边起伏的山峦,听到唐师偃之言,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次七八万流民。若是能救他们回转,那也是功德一件,他们的生死存亡,说不得就在我们二人身上,前辈须得尽力而为了。”叶行远的语气倒没什么起伏,又交代了一下。

    不能太善良!他一路上都得提醒自己,免得不小心又踏入天命陷阱。在离开省城之前,他已经想好了全盘的计划,如果能够顺利实施,至少可以保得这一群流民今年能够吃上饭。其他的。叶行远尽量不去多想。

    叶行远在潘大人那里留下三道锦囊,自告奋勇前往安抚流民,让他们暂时停住脚步,等待朝廷赈济,却偏偏带上了唐师偃。

    “老唐年纪大了肩膀窄,只怕扛不起这一副担子。”唐师偃干脆耍无赖,“我知道这次是我坑了你,但这流民之事到底该怎么办,我还是全无头绪,总得贤弟先给个章程。”

    叶行远带上唐师偃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还是要保持低调的策略。纵然迫不得已在潘藩台面前露了相,但别的时候还是需要唐师偃这块挡箭牌。

    “章程?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叶行远知道自己的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要不能最终解决这批流民。日后必然还会生变,但以自己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叶行远又叮嘱道:“你要记得,这次去见流民首领,你是正使,我是副使。只是你的助手而已。”

    唐师偃的年纪大他一倍有余,若是充任副使,终究有些说不过去。与这些没什么知识的流民磋商,还是不要给他们太多疑惑为妙。

    “但凭贤弟吩咐。”唐师偃垂头丧气,他现在也就是滚刀肉,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对叶行远言听计从。两人拨转马头,寻了路边驿站歇息,问清路径,知道此去孔雀峡已经只有半日行程。

    此处乡里人心惶惶,担忧流民前来祸害。虽然一路上未曾听闻有这种消息,但是人饿急了的时候,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孔雀峡这边,便是相对的平原地带,收成也比别的地方要好些。此时虽然是春荒,但农民手里或多或少还有些积存,今年的种子之类更都刚刚准备好,要是流民作乱,那可什么都毁了。

    叶行远默然无语,同为百姓,但凡手里有那么一点儿粮食,就把自己的同类当成了大敌。这大约是无法扭转的习性,也无关同情心,确实是这世道太艰难。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大早,叶行远与唐师偃两人就赶早奔往孔雀峡。行不过半日功夫,就见地势渐渐险峻起来,两边山峰变得险峻许多,与之前大不相同。

    再往前看,只见两道山脉延绵不绝,中间夹一线枯水,正是孔雀峡的所在。远远望去,就能够看见远处人头攒动,炊烟袅袅,应该是在埋锅造饭,只不知道这些流民能吃些什么。

    唐师偃大为担心,求助似的望了望叶行远,看他神情自若,也知道已经走到这里,断无折回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策马而前。

    “什么人?”两人才刚刚奔到峡口,就见几个瘦骨嶙峋的汉子涌了上来,虽然面黄肌瘦,但眼神却颇为凶狠与警惕。

    距离流民扎营的中心差不多还有二里地,这就有人拦截,可见之前必然伏有岗哨斥候,早就通报了消息。

    对此结论叶行远暗暗心惊,果然不出所料,这很能说明流民已经开始有半军事化的组织了。有组织力的民众和无组织的民众,那绝对是两种生物,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想就知道,七八万的流民能够集结起来穿州过省,还有了一定的组织力,这也意味着流民的首领很可能是个强有力的人物。

    流民的组织性,这是一杆双刃剑。对于地方官员来说,如果流民非要过境,自然希望能够有些秩序,免得四散作乱,骚扰民生。

    但是如果组织的太好,并有核心人物或者团体,那又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他们随时有可能揭竿而起,夺县抢城,劫掠大户,成为流寇。

    叶行远之所以在三道锦囊之外,力主必须要面见流民首领,先劝导此人,就是这个原因。现在的荆楚流民,正属于“组织太好”的范畴。

    叶行远定了定神,勒住缰绳,肃然道:“我们乃是藩台派来的特使,特来解决荆楚流民之事,你们能做主的人是谁,快带我们去见他!”

    现在他与唐师偃都没有官方的身份,但毕竟是堂堂读书人,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一番话倒说得凛然生威。

    “藩台?与知县大老爷哪个大?”拦路的汉子们有些懵懂,布政使的品级太高,这些乡人一般情况下接触不到。

    他们顶多知道知县知府是大人老爷,从戏文中得知总督巡抚有王命旗牌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这藩台又是个什么官?

    对他们说话需要更加直接,叶行远拍了拍脑袋,心想把这茬给忘了,赶紧补充道:“藩台大人乃是二品大员,知县只有七品!

    在这定湖省内,藩台大人是一人之下万万之上,掌管省中民事,你们想要活命,都得靠着藩台大人的恩赐!还不快快去通报!”

    他直接把品级给摆出来,连从二品里的从字都省略了。对面一听藩台乃是二品,二品比七品可大得多了。拦路汉子们肃然起敬,赶紧散开行礼,早就有机灵的向回跑去,想是向首领汇报。

    唐师偃苦恼,低头对叶行远悄声道:“贤弟,这般跟泥腿子说话,老唐我可不会了,一会儿与流民首领对谈,可要你多帮忙!”

    他是风雅才子,说话不带典故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要让他向叶行远这般掰着手指头给人家数藩台是几品,知县是几品,他可做不出来。

    叶行远微笑道:“无妨,你只管骈四俪六,我自会为你注解。不过我看这流民首领胸中有丘壑,纵然不曾读书,只怕也不是等闲之辈呢!”

    走的近了,更能看到流民扎营颇有章法,次第而列。青壮位于外围,老弱妇孺在中间,沿着溪水如一条长蛇,虽然人多纷乱,但还能够井井有条。这首领不是学过兵法,就是天生奇才!

    不一会儿,刚刚跑去通报的人又奔了回来,喘气道:“呔!尔等两个书生,姓甚名谁,怎不报上?我家小姐要问问清楚,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招摇撞骗!”

    小姐?叶行远怔了一怔,难道这流民营的领头人,他都觉得厉害的人物,竟然是个年轻女子?这倒是第一件出乎意料之事。

    不过叶行远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们两人,都有秀才功名在身。这一位是汉江府才子唐师偃,文名传于天下,不知你们是否听过?在下乃是归阳县秀才叶行远。”(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

    ();    对方是外省的流民,从理论上来说当然是不认识定湖省这两位才子,不过秀才身份已经足以引起重视。听说是两位相公,通报的人不敢怠慢,直接又折了回去禀报。

    不一会儿,他又带着几人出来,恭恭敬敬引着叶、唐二人下马,请他们到流民营中歇脚。叶行远跟着他穿过人群,只见大部分人都衣衫褴褛,面色麻木,愣愣的坐着,心中不由暗自叹息。

    背井离乡,对现在的百姓来说是极大的痛苦。人离乡贱,就成了无根的浮萍,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又有哪个愿意从良民变作流民?

    对于一辈子生活在土地上的农民来说,离开了家乡,也就等于被剥去了他们的精气神,只剩下一张空虚的躯壳。这些人麻木的行走着,仿佛行尸走肉,如果说真的有影视剧中的那些丧尸大军,或许就会是这种样子。

    由此叶行远更感觉到了形势严峻,有许多事若不眼见为实,总不可能有那么深切的感觉。他转头低声对唐师偃道:“这些灾民一身性命,都系于前辈身上,打起精神来!”

    唐师偃苦笑道:“贤弟不要吓我,见到这许多苦难流民,我心里仿佛被揪着一样,真没想到是如此惨况。一会儿贤弟怎么说,我便怎么做便是。”

    他是没本事力挽狂澜,但对叶行远还是有点信心。这么多百姓受苦,身为读书人自有恻隐之心,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叶行远的本事。

    流民首领也是幕天席地,并没有自己的帐篷。他正坐在一个火堆前,认真的煮着一口陶罐中的食物,时不时用长柄汤勺搅动。

    叶行远望过去,只见那仿佛是小米稀粥,中间还飘着些绿色的菜叶,散发着一种古怪的香味。这应该就是流民们的食物,其中到底是什么内容,叶行远完全不想去猜测。

    不过流民首领。终究还是个魁梧男子?那刚才通报之人说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叶行远目光从那高大的首领背影上挪开,往两侧扫了几眼,只见那大陶罐的侧边露出半个瘦弱窈窕的身影,一只白皙的小手提着一把火钳。时不时拨着火堆中燃烧的枯柴。

    是首领的女儿?叶行远心中揣测,跟着唐师偃走到流民首领面前。唐师偃不敢托大,也不以自己秀才身份而自傲,先行见了个礼。别人能够率领七八万人,光这份领导能力。要是加以天命,身份就已经不低。

    流民首领停下了搅动,将汤勺交给了旁边另一人,目光炯炯在唐师偃与叶行远身上扫过,半晌才开口道:“藩台让你们来,想说什么?我们荆楚省八万流民,朝不保夕,风雨飘摇,你们带来了多少粮食?”

    他开口倒是甚为文雅,唐师偃很意外。不由得愣了愣,然后才开口道:“此次我等虽然不曾带来米粮,但是省中已知流民窘况,特派我等前来抚慰,如今潘大人正在想尽办法,尽力安顿......”

    这人说话虽是开门见山,但连名字都未曾通报,幸好唐师偃也早已准备好了套话,总要先行安抚几句。

    但这首领却打断了唐师偃的话,“若是没有粮食。那有什么好谈的?我等贱命不值钱,到时候就地取粮,无非是自己想办法活下去罢了。”

    唐师偃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方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什么叫做就地取粮?定湖省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就地能取出什么东西来,还不是要劫掠大户。

    这批流民果然有了作乱的心思...唐师偃如此猜测道,抬头望那首领的相貌。只见他头发披散,双眉浓黑,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深邃,目光虽然淡漠。却有一种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凶悍之气。

    这又是什么人物?地方豪侠还是江洋大盗?像是有人命在手的感觉啊,唐师偃心中震慑,说话就有些不利索了,“首领莫急,敢问尊姓大名?米粮会有的,只是我们需得慢慢商议。”

    首领哼了一声,斜眼瞧着唐师偃道:“我姓朱,单名一个振字,江湖人称托塔天王,祖籍荆楚省沙林府朱家庄。不知这位唐相公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唐师偃腹诽不已,他怎么可能听说过江湖人物的名号,但此时却只能点头道:“朱天王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叶行远在旁边却愣神了,自己这个及时雨在这里竟然碰上了托塔天王?难道要开演水浒传一百零八魔星啊?不过看那朱振手臂粗壮,想来必是孔武有力,力大之人用这个诨号也不奇怪。

    从火堆后面传来银铃似的一声轻笑,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探出头来,对着唐师偃嗤笑道:“读书人真爱吹牛皮,却也不知羞?我爹爹这个名号分明是离开故土后,他自己取的,哪有什么外人知道?你从哪里久仰?”

    她声音清脆,面容稚嫩,说话偏刁钻得很。唐师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禁闹了个大红脸。

    朱振瞧了那女孩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慢条斯理道:“这是小女凝儿,幼时也曾读过几本书。我老朱是个大老粗,跟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肠子弯弯绕谈不到一块儿去。你们有什么,不妨先跟我女儿说。”

    他对这女儿朱凝儿似乎颇为信任,才十几岁的年纪,又是女子,就让她参与这等正经大事,这让叶行远极为好奇,偷眼认真观察着这个女子。

    刚才通报之人,说是小姐来问他们两个的身份来历,那也就说明朱凝儿在流民之中的身份也不低,至少说话有人肯听。

    大家都说走江湖最怕三种人,女人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女人,更一定有特殊之处,千万不可小觑。

    唐师偃却有些发呆,他实在不习惯与这些人打交道,平时的聪明才智至少丢了一半,想要装逼也无从装起。只能陪笑道:“朱首领之女冰雪聪明,其实今日前来,在下奉了潘大人之命,首领约束流民,就在这孔雀峡中静待,之后必有佳音。”

    唐师偃还是不知道叶行远的后续之策是什么,但他留下三道锦囊,自己又敢冒险来流民营,肯定有什么把握。今日到此,自己的任务就是劝住流民暂停不要再往前。

    朱振冷笑道:“潘大人倒是轻松,一句话过来就想让我们止步?不是不可以,若要止步,先拿三千石白米来,让我们这几万人能过上几日,不必为生计奔波,那我们自然就暂时停下。”

    三千石白米这个要求不算特别高,对于八万人来说,也难以支撑多久。但布政使衙门不想轻易开这个口子。

    所谓救急不救穷,就是这个道理。唐师偃当然也没有这个权限,只能勉力辩解道:“此时省城上下,已经在尽力运筹,赈济安顿流民,只求朱首领驻扎几日,便能准备停当......”

    “驻扎几日?你可知道若是没有粮食,我在这里停上几日,要饿死多少人?你们官儿自不会管这些性命,我可不能不管!”朱振愤然大喝,唐师偃心动神摇,不自觉就退了一步。

    气势尽丧!叶行远暗自叹息,他原本以为唐师偃能够多顶一会儿,没想到这个流民首领的本事出乎意料之外,看来还非得自己顶上不可了。

    此人口气这般强硬,更证明了叶行远的猜测,他不可能是就这么误打误撞就闯进了定湖省,一定有所计划,有人在背后撺掇。

    叶行远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右手顶住了唐师偃,漫不经心开口道:“朱首领这话就差了!潘大人爱民如子,听闻荆楚流民聚集,就已经心急如焚,这半月来不眠不休。

    朱首领再想一想,若是流民作乱,惹出什么事端,朝廷无法赈济,反会严加镇压。那时候你们的日子才叫水深火热,与此时的暂且忍耐相比,何者为佳?”

    叶行远也不玩虚的,你既然如此强硬,那你自己想想,对于流民来说,哪一种结果更好?如果荆楚流民跨出孔雀峡,这必然是不可收拾的局面,只怕就是朱振自己也无法完全控制。

    饿急了的饥民看见了粮食,就像是红了眼的狼,谁能够给他们安上辔头?那时候再怎么极力约束,各种事端也会不断爆发,最后终将酿成大祸,无论对荆楚流民还是定湖百姓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朱振正要开口,却听朱凝儿又是一笑,“刚才你们说唐相公是正使,你叶公子是副使,但就我来看,叶公子你才是英雄人物!

    早听说定湖省中出了一位为万民请命的豪杰,诨号及时雨,也是姓叶,岁数也不大,不知叶公子可认得否?”

    这小姑娘居然听过“及时雨”的名号?叶行远愕然,自己想方设法要低调,怎么又被识破了?难道自己如此拉风,以至于天生丽质难自弃......

    唐师偃松了口气,默默闪到一边。又默默想道,这次可不是他卖队友了,是对方主动看穿,无论如何叶行远责怪不到自己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父女争执

    ();    荆楚省和定湖省毕竟相邻,人员往来密切,彼此之间消息流通也不奇怪,而且归阳县距离荆楚省也不算远,所以叶行远的大名是能传到荆楚省的。

    权衡利弊,叶行远知道这时候也瞒不过去,抱拳道:“及时雨这个名号,是江湖上朋友随意给在下取的,想不到竟然传到小姐耳中。”

    他说话的语气一变,也多了几分江湖人的口气——这套说辞,在归阳县那么多应酬之中也算是熟了。只是平时用不上,而且也不屑用这样口气说话,读书人与江湖中人泾渭分明。

    但如今在这个局面下,为了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叶行远还是学了出来,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果然这就是及时雨叶行远?朱凝儿心中微有波澜,早听说定湖省中出了一个豪杰人物,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只说独身到流民营中侃侃而谈,这份胆识就令人钦佩。

    但朱振面色微变,心里猛然抖动了几下,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戒惧。如果叶行远只是代表官府前来安抚流民的读书人,他倒是无所谓的,如果是招安那更欢迎。但若此人有江湖豪杰的名声,那就要小心防备了。

    朱振又想了想,这个叶行远最近在江湖上名声实在太大。传言他首倡大义反抗苛政,驱逐了地方父母官,说不定就要揭竿而起。四方豪杰蠢蠢欲动,多有不少想去投奔的。

    没过几天又听说叶行远再斗按察使司佥事,最后将这佥事赶走,还得到老天爷赞赏,全县下了一场痛快淋漓的春雨,登时数县民心拥护。

    当初朱振对叶行远的作为还算是有些仰慕的,不过如今朱振坐拥七八万流民,自觉势力庞大,面对叶行远不再是景仰,反而有了戒心。

    单纯只是一个豪杰也就罢了。但一个有布政使支持的豪杰,堪称黑白通吃,那具备的影响力就很大,煽动人心夺去自己首领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这等英雄当面。若不热情些,传扬出去又被人说失了气概...思前想后朱振只能强作惊喜之色,“你...你便是及时雨叶大哥?你没有骗我?”

    大哥?叶行远无语,这“大哥”二字从何说起?无论如何这位托塔天王至少也有四十来岁,而他叶行远不过是十七岁未满的少年。哪里当得起这声称呼?旁边那位女儿叫一声大哥,或许还说得过去。

    不过叶行远察言观色,感到此人语气言不由衷,惊大于喜,表面虽然热情,内心想法却不得而知。

    唐师偃看出便宜,赶紧侧身一让,肃然道:“我这兄弟素来言必信行必果,怎么会来骗你?他斗知县,除妖怪。救一县子民于水火,上天赐予甘霖嘉许!这方圆千里之内,有几个人能得到天意感应?‘及时雨’之名又岂是虚妄?”

    天道天命天机天意这些东西,对百姓的震撼力度还是很大的,所以一场神乎其神的及时雨,就让叶行远在江湖中的名气暴涨了。

    朱振一拍脑袋,勉勉强强作势便拜,“是在下糊涂,竟然胡言乱语,冒犯了哥哥虎威。还请恕罪!及时雨何等人物,哪里有人敢冒充他?哥哥在上,请受小弟朱振一拜!”

    这大哥还是叫定了?叶行远啼笑皆非,他知道江湖人物排座次。主要看得是名声本事地位,换句话说,谁牛气谁就是哥哥,年齿倒在其次。

    江湖虚名,居然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这倒是出乎叶行远意料之外。当初他在归阳县的时候。可是拼命抗拒这些名号,不想此时却有点特殊的功效。

    但不管如何,被这么个一脸胡子的大叔恭敬的叫哥哥,实在是有些违和。而且要拜就痛快的拜,摆出个半拜不拜的姿势又算是什么?这不就是等着让人伸手阻拦么?

    叶行远便赶紧伸手将朱振扶起,“朱首领哪里话来?我这般年纪,怎担得起首领大礼?这些不过是江湖虚名,莫要放在心上。”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朱凝儿却是最明白的。她看父亲终于还是没拜下去,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跟前,认认真真的向叶行远道了个福,“原来真是叶叔叔驾到,小女子参见叔叔。”

    这又升了一辈了,叶行远苦笑连连。不过朱凝儿的态度却要比她爹诚恳得多,两相比较,叫叶行远多想了几下。

    首先这个朱凝儿显然不简单,尽管小小年纪,却有了与她爹分庭抗礼的态势。这流民营中虽然是朱振为首,但朱凝儿的意见也不容忽视。

    其次这父女俩的态度似乎有差,同样是对他叶行远这位“及时雨”,一个是虚与委蛇,一个却诚意满满,这种差别值得玩味。

    想要妥善的劝住流民营,就必须摸清他们几个当家作主的人到底想要什么,这样才能够对症下药。于是叶行远又试探道:“贤侄女虽然年幼,却是大方得体,我瞧这流民营中人心,倒是一半在小姐身上呢!”

    朱凝儿闻言笑了笑,朱振却是面皮一紧,似是有些不乐意。他辛辛苦苦谋划串联,弄出好大声势,但是在指挥调度之上却有许多要仰赖女儿的地方,一开始流民将他奉若神明,但在月余的行进之后,女儿的威望却渐渐有后来居上之势。

    他本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女儿有所成就,他也不甚欢喜。再撞上今日来了个江湖上名声更大的“及时雨”,这不免就疑神疑鬼起来。

    朱凝儿知道爹爹犯了老毛病,却也顾不上管他,只对叶行远笑道:“早就听闻叶叔叔大名,传言叔叔你胸中有百万甲兵,又有治国平天下之能。今日得见叔叔,真是三生有幸,若不嫌侄女儿冒昧,正要请教眼下形势该当如何?”

    朱凝儿没少参与具体流民营的工作,深知要安顿这些流民的难度,也知道自家老爹的鼠目寸光。

    但她虽然敏锐的发现了问题所在,却并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更没办法撂挑子不管,只能艰难的走到了现在。既然及时雨叶行远到此,无论如何也要听听他的想法。

    听到女儿要请教叶行远,朱振立刻喝道:“不要无礼!我们七八万人无非是想要口饭吃,今日你叶叔叔来此,是代表官府而来暂时安抚,你莫要为难他!”

    渡过了最初的惊惶期,朱振渐渐也镇静下来。不管怎么说自己才是流民的首领。叶行远名望虽高,但一来他与荆楚流民不是同乡,也没有交过投名状,自己暂时还算安稳。

    其次,叶行远这次摆明是代表官府代表朝廷而来,他已经天然站在流民的对立面,怕他作甚?朱振一定要强调这点,免得手下有人胡思乱想。

    叶行远冷眼旁观,这朱振是根本不想让自己讲话,也不想让自己有所表现。莫非他对这群流民的前途,已经有了定计?

    如此叶行远便若有所悟,看来与自己猜测的不差,这七八万流民并不是漫无目的,而是也同样有具体的目标和动机。

    表现在这位朱首领身上,就是极度抗拒自己,也就是说,朱首领心中有属于他自己的小算盘!

    难道要走女儿路线?叶行远刚把目光转到朱凝儿身上,就听她不服气的开口,“爹爹,眼下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你可不要犯了糊涂!

    当初我们离开荆楚的时候,我就劝过你要三思,如今叶叔叔来了,你居然都不让他开口说话?爹爹,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忘了我们背井离乡的初衷了!”

    朱凝儿珠泪盈眶,反口争执。她已经忍了太久,今天好不容易看到一线希望,岂能眼睁睁这样放过。

    “放肆!你这女娃儿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在外人面前,怎敢如此说话!”朱振有些下不了台,高声叱喝两句。但同时又怕彻底撕破脸,声音越来越低。

    朱凝儿杏目圆睁,反驳道:“叶叔叔也是有名的英雄豪杰,为为万民请命的事例在前,爹爹你就是听他几句又能如何?”

    这对父女竟然当着自己面撕逼了!叶行远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尴尬,没想到自己稍微挑动了一下,这对父女就吵了起来,自己原本目的只是想探听虚实,没想着看内讧大戏啊。

    唐师偃凑了过来,轻轻碰了碰叶行远,意思是应该帮哪边?叶行远的选择自然毫无疑问,朱振这边已经摆明了拒绝好意,而朱凝儿却主动伸出了橄榄枝,如果要选择一方,那就肯定是帮朱凝儿。

    只是现在还不是他们出手的时候,大概要等这父女俩争出高下,才是他叶行远开口的时机。这流民营的两位首领意见不合,不过终究是父女,应该不会演出一场火并大戏吧?

    叶行远暗中观察周围,发现流民营里面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父女争执,有些人或明或暗的靠了过来,各自站在朱凝儿与朱振的背后。

    敢站的靠近的人,八成都是流民里的头目角色。此时两边的人,数量差不多,堪称旗鼓相当。(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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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介绍:
叶行远穿越成唯一的九世童子身,在这陌生的神仙妖怪世界里,读书科举考进士,皇家天命授神通。他还发现,前身给自己留下了外挂!
然而天机与道统纠缠不清,神仙与凡人相爱相杀,妖魔与鬼怪上蹿下跳,手持外挂的玩家叶行远怎一个酸爽......
仙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