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惊闻身世
361.惊闻身世
朱梓源成亲后的第三日,姨奶奶终是被送到止安寺去,老夫人特地让朱正跟着去给寺里另外送了香油钱,其余姨***一切生活用度开支全都由朱府出。
姨奶奶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只淡淡的同老夫人告了别,又看了看朱梓峻夫妇便上了马车,而朱梓夏竟也是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闹,在姨奶奶上车的刹那还投给姨奶奶一个温和的微笑,此时她内心亦是平静的,甚至在心里为母亲祈祷了一番。其实在她看来,姨奶奶住在止安寺比住在朱府里更好。
送走了姨奶奶,又过了两日,老夫人唤了慕容一笑朱梓峻去上房商量朱梓夏的婚事,林采兮的心弦却绷的紧紧的,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否应该告诉慕容一笑真相,而更不知道这个真相是否会影响到他们两人的婚事。
回来后的慕容一笑仍然住在轩园里,依然每日里同朱义盟有说有笑,甚至称兄道弟,相聊甚欢,而每次朱义盟见到林采兮时,都会投过来一个警醒的眼神,林采兮自是明白什么意思,却不敢给他任何提示,只以淡淡微笑作答。
又过了两日,林采兮想了又想,终于决定将实情告诉慕容一笑。
这一日清晨,朱梓峻早早的便出了门,林采兮着人去请慕容一笑,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回来,最后等来的却是朱义盟,他面色铁青,眼下微微浮肿,一双眼瞪得如铜铃的眼里布满血丝,嘴唇也微微颤抖着。
朱义盟气势汹汹的奔过来,不等林采兮起身询问,便咬着牙狠声问道,“告诉我,谁是我儿子?告诉我。”
林采兮吓了一跳,缓缓站起身,疑惑的问道,“二叔,您,这是,怎么了?”
朱义盟死死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告诉我,到底是谁?”
林采兮惊得几乎不敢眨眼,只愣愣的看着他,很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义盟见她只呆呆的默不作声,猛的将手上的东西甩到她脸上,厉声喝道,“告诉我,慕容一笑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
迎面砸向林采兮的是一张薄薄的纸,林采兮心里一惊,伸手将那纸接在手里,只见上头写着,“人生何处不相逢,只怪造化弄人。既无情,何招惹,到头来枉负一生,离了骨肉亲情。”是慕容一笑的字迹。
林采兮暗叫声不好,抬头看了看朱义盟,“你都知道了?慕容也知道了?”
朱义盟依旧是动也不动的紧紧盯着林采兮,眼里射出的光芒犹如两把利刀狠狠插进她眼里,“是不是慕容一笑?是不是慕容一笑?”
林采兮知道再也瞒不住了,遂点点头,“是,是他。”
答案得到证实,朱义盟脸上的肌肉动了几动,他陡然吼了一声,将拳头紧紧握起来,猛的砸在石桌上,震的桌上茶壶茶杯叮当作响,又大声喝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听到动静的菊焉从屋里奔出来,瞧见这阵势,自是吓得魂魄俱飞,唯恐二老爷一个拳头挥在姨娘身上,定定神忙唤了个小丫头去上房禀告老夫人,她则急匆匆上前挡在林采兮前头,急声劝道,“二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您有话好好说,我们姨娘还怀着身孕呢。”
菊焉的出现更是激怒了朱义盟,他额角青筋爆出,神情十分激动,一挥手将菊焉甩到一边,吼了一声,“滚开。”
紧跟着而来的宁家姐妹瞧见这阵势吓得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站在旁边担忧的看着朱义盟林采兮,谁也不敢上前多说一句话。
林采兮心头一颤,看了看被甩的几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的菊焉,竭力镇静的道,“菊焉,你站在那里别动,不要再过来,我有事要同二老爷说。”她亦是担心任何举动都会将朱义盟激的更加火爆,甚至会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
她竭力将心头惊颤压下去,定了定神才平静的问道,“慕容是不是已经走了?”
朱义盟提起拳头猛的又砸在石桌上,一个茶杯滚了几滚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摔成碎片,“他走了,他一定恨死我了,他走了。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
“义盟,你要做什么?”闻讯赶来的老夫人惊慌失措的在后头喊了声,恰巧看到杯子落在地上的情形,亦是震惊的很,亦唯恐朱义盟一不留神伤了林采兮。
朱义盟并不理会赶来的老夫人,仍是头也不回的盯着林采兮,“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好,可是现在呢?他走了,他走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林采兮见老夫人也来了,心陡然间又吊了起来,她悄悄的握紧了小拳头。
老夫人听得蹊跷,紧着走了几步,站在朱义盟跟前,厉声问道,“义盟,你说的什么混话?采兮答应你什么事了?”
朱义盟铁青着脸看了看老夫人,声音压了压,漠然的道,“大嫂,这是我的事,你莫要管。”
老夫人气的跺跺脚,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朱义盟,“什么事莫要我管?难不成你还要捏死她肚里的娃娃不成?”
朱义盟猛的一惊,似乎从痴狂状况清醒了起来,喏喏道,“我不会伤害她。”
老夫人狠狠的指着地上的碎片,“这样还不是伤害?是不是拳头砸在她肚子上那才叫伤害?”
林采兮忙上前解释道,“娘,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二叔是来问问我的,他的确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
老夫人却不依不饶,“采兮,你莫要替他说话,我亲眼见着的还能有假?”老夫人的火头也被点上来,气恼的看着朱义盟,实在不明白他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怎么会如此没有规矩的为难一个晚辈。
朱义盟被质问的急了,又说不出别的话来解释,只呆愣愣的站着,紧紧攥着的拳头微微颤抖着,过了一会子,终于忍不住了,瞪大的双眼几乎落下泪来,脱口道,“大嫂,慕容一笑是我的亲生儿子,他是我儿子。”
老夫人也被惊住了,缓缓将手放下,眉头紧皱的问道,“你说什么?”
朱义盟还未回答,园门口就传来一阵惊呼,“小姐,小姐……”接着又有人喊道,“老夫人,小姐晕倒了,小姐晕倒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老夫人身子颤了颤,扶着朱**手才算站稳脚跟,朝园门口望了一眼,朱梓夏已倒在地上,正有几个丫头忙着围上去,老夫人急的直跺脚,忙推了推朱妈,“快去,快去瞧瞧小姐怎么样了。”
原来正在花园里赏花的朱梓夏听说朱义盟怒气冲冲的闯到峻园里找麻烦去了,她便急着赶过来,谁知道刚走到园门口正好听到朱义盟最后说的话,只一个愣神便直挺挺的昏过去了。
事情愈发的乱了,林采兮指了指菊焉,“还不快去帮忙。”菊焉醒过神来,忙冲到门口去。
朱义盟这才缓过神来,回头瞧着园门口乱作一团,心头有些懊恼。
老夫人擦过他身边,责怪道,“都是你做的好事。”便急急的奔过去看朱梓夏,宁家姐妹忙上前搀住老夫人也跟着奔到园门口去……
林采兮知道自己过去也无益,反而给她们增添麻烦,心里亦知朱梓夏眩晕的原因,便想趁此同朱义盟说几句话,“二叔,这件事是我的错,现在却搞成这个样子,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义盟此时的情绪已稳定了许多,不再像方才那般激动,沉声回道,“昨晚我同他一起喝酒,喝的尽兴喝的开心,聊得投机,我便将寻子的事说与他听,谁知,谁知……今天早晨他留下这个就走了。”
林采兮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被她猜对了,慕容一笑惊闻自己身世,定是接受不了,便又问道,“您将所有的事都讲给他听了么?”
朱义盟沮丧的点点头,“该说的应该都说了。”顿了顿又道,“其实怪我,我不该同他说那些话。”
林采兮见他情绪已经稳定,心里也沉静下来,略想了想才道,“二叔,这也不能怪你,你并不知道他是谁。二叔,我既是答应过您,便一定会兑现的,只是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将他找回来,但是我一定会尽力的。”
朱义盟眼里闪出一丝惊喜,“你能找到他?”
林采兮觉出他的意图,遂道,“不过您不能去找他,不然的话恐怕您真要永远见不到他了。”
“我做不到。”朱义盟神情又激动起来,两只拳头又紧紧握在一起,他一直苦苦寻找的儿子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他做不到。
林采兮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相信我,你能做到。”
朱义盟眼里充满了犹豫,默不作声。
朱妈从旁边走过来,屈膝禀道,“二老爷,林姨娘,老夫人请你们去上房。”
两人对看了一眼,谁都没再说话,跟着朱妈去了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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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冤冤相报
362.冤冤相报
朱梓夏已被送回夏园,有人出去请了大夫过来。
林采兮跟朱义盟一同进了上房,老夫人坐在上首雕花木藤椅上,面有怒色,“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的说个清楚。”
林采兮看了看朱义盟,朱义盟略一沉吟,沉声道,“我说吧。”
老夫人瞟了瞟朱义盟,又看了一眼林采兮,“都坐下吧。”
朱妈将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支了出去,然后自己也悄悄的掀了帘子走出来站在门口守着。
朱义盟原本也没想隐瞒什么,之所以保密,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会处理好,而且他也不想无端的流言伤害到未曾谋面的儿子,而现在老夫人问起来,他便将整件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老夫人尤为震惊的听完整件事,她以为往事早已被忘却,当朱义盟再次提起那段往事的时候,她心头依旧罩着浓浓的阴郁,那些化不开也散不去的怨恨渐渐的又浮上来,将她逼回对往事的回忆。
那一段心力憔悴的日子,如今想来亦是沉重,老夫人面上笼着一层抹不去的悲伤,沉默了半天才喃喃道,“义盟,是朱家对不起你。”
朱义盟微微动容,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未说出一个字来,最后长叹一声,苦笑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大嫂,你救了我,也是朱家予我的恩。”
老夫人微微闭了闭眼,又缓缓张开,面色愈发黯淡,“义盟,你能这么想,老爷在天之灵也会感激你的。”
朱义盟艰难的摇摇头,心底浮上一层苦涩。
顿了顿,老夫人又道,“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慕容一笑竟是你的亲生儿子。”叹了一声长气,“这或许便是命吧,老天爷在冥冥之中特意安排你们回到这里来相见。”扭头看了看林采兮,“采兮,你有什么法子找到慕容一笑?”
再次听到那一段往事,林采兮的心情也随着沉重起来,她并不敢再像原先那般做出什么承诺,只回道,“娘,我会尽力的。”
老夫人缓缓点点头,一下比一下缓慢沉重,仿佛这点头间便赋予了十二分的使命,她心里亦在想着,如果林采兮能将慕容一笑找回来与朱义盟相认,就当做朱家补偿了对朱义盟的亏欠,让一切都在此画个句号吧,往事就让它彻彻底底的过去吧。
老夫人虽然一句话没说,林采兮却从她闪烁着点点亮光又带着些黯淡的目光里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她亦在心里暗下决心,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能在此结束,都能有个美好的开始,包括朱梓峻对朱义盟的心存芥蒂。
此时的朱义盟心里亦是五味杂陈,当他确认慕容一笑便是自己的儿子时,除了惊讶更多的则是惊喜,慕容一笑的才气,慕容一笑的气度,慕容一笑的爽快,都合了他的心意,此时此刻,他真心的感谢上苍赐给他一个如此优秀的儿子,他抬起头看了看林采兮,沉沉道,“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林采兮顿觉身上的责任更加重,唯恐自己稍有不慎,便辜负了大家对她的期望,但她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她知道现在自己或许已是朱义盟唯一的希望,遂笑了笑,“二叔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
“我不准你去。”随着一声厉喝,朱梓峻大踏步迈进门来,目光炯炯的望向朱义盟,朱义盟眼里立时便涌上一股怒气,狠狠瞪着他。
朱梓峻瞟了一眼朱义盟,随即将目光转向林采兮,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不准你去。”
林采兮皱皱眉,“为什么?”
朱梓峻冷冷的哼了一声,“有些人是自作孽不可活,旁人帮是帮不了的。”
朱义盟猛的站起身指着朱梓峻,“你……”只说了一个你字便气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自是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隔阂,此时却觉得朱梓峻做的有些过分,遂道,“梓峻,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义盟终究是你二叔,而慕容一笑既然是你二叔的亲生儿子,那便是咱们朱家的人,自是要接回来认祖归宗的。”
朱梓峻眉毛高高挑起,斜眼看着朱义盟,眼里射出两道寒光,“认祖归宗?他的祖宗是谁?他的祖宗又在哪里?他当朱府是他的家么?”这话显然是在质问朱义盟。
朱义盟身形微微颤了颤,声音有些无奈,“你仍是怪我当年的事连累的你从小便失了你爹的疼爱,是也不是?”
朱梓峻握着的拳头陡然紧了紧,目里射出的寒光更冷更冰,“我应该感谢你给了出去锻炼的好机会。”
朱义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到了最后竟然带了几分呜咽,“罢了,罢了……”说了一连串的罢了,竟转身头也不回的奔出门去。
“梓峻……”老夫人眼里又有了几分怒气。
“娘,孩儿累了,先行告退。”朱梓峻说了这句,不等老夫人说话,转过身便径自出门去了。
老夫人气的嘴唇发颤,呆了一呆,亦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林采兮忙从椅上起身,微微屈膝,“娘,您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疲惫的摆了摆手,“你也回去看看吧。”
林采兮不再多话,小心翼翼出了门,搀着菊焉的手急着去追赶朱梓峻,远远的便瞧见他迈着大步子在前头走着,她在后头唤了几声,他却理也不理的径自往前走,她气的直加快步子往上追,吓得菊焉跟在一旁不停的喊,“姨娘慢着点,姨娘小心。”
进了园门,朱梓峻穿过小厅走进内室,将房门重重关上。
林采兮随着进门,正好听到关门声,便在小厅的椅子上坐下,一手撑在腰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菊焉则在一旁轻拍着她的后背,“姨娘,您没事儿吧?”
林采兮气喘吁吁的了一阵,歇了一会才歇过来缓缓过神来,吩咐菊焉出去守着。
她瞧瞧紧紧闭着的房门,微微叹息,再强大的男人遇到心里的死结也会钻不出来,她又缓了缓气,轻声叹道,“你本不是这样的人,何必较这样的真?”
内室安静的很,没有一丝动静,林采兮却能猜到坐在里头的人心里一定不平静,她顿了顿又道,“他害你没了父亲的疼爱,对于慕容一笑来说,又何尝不是?退回当初来看这件事,如果不是咱们朱家有错在先,他又怎会走那样的路?又怎会害了你,又怎会害了慕容一笑?可是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么?”朱家老爷子的错她不能直接说出来,能做的只能是点到为止,其余的全凭当事人怎么理解了。
房内依然毫无动静,林采兮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同样安静的坐着,听到里头终于传来粗重喘气声时才又道,“错过的都过去了,如果咱们仍是执拗于此,便是要将这错再继续下去了。我想你肯定能想明白的。”
房内终于传来轻微的回答声,“想明白了又能怎样?逝去的日子还能找回来么?失去的东西还能找回来么?”
林采兮嘴角微动,笑了笑,“但是你能把快乐找回来。”顿了顿又郑重的道,“更重要的你能帮澈儿把宁静快乐找回来。”
房内又是一阵静默,林采兮亦是静默,一只手轻放在肚上,感受着手下传来的震动。
良久,房门终于打开了,朱梓峻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神色疲惫,缓缓走到林采兮跟前蹲下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脸上挂着一抹自责,柔声道,“方才走的那么急,累着身子没有?要不要紧?”
林采兮鼻子微酸,心头涌起一股热乎乎的激流,她缓缓低下头直视着朱梓峻的眼睛,深情的看着他,“亲爱的,我要紧的是你能不能快乐开心。”说着伸手抚在朱梓峻左胸口上,低声道,“我要紧的是你能不能放下这里的怨恨,快点把真正的你找回来。亲爱的老公,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朱梓峻微冷的目光登时便融化在这深情的注视里,他抬手抚着她额前的柔发,“我会想明白的,只是我放不下。”
林采兮回给他一个温柔灿烂的笑,“亲爱的,相信我,你一定可以放下的,相信你自己。”
两人深情对望里,数不尽的真情缓缓流动,融化了彼此的心。
其实在朱梓峻心里,他早就想明白了,但他想的越明白,就越放不下幼时那段经历在心里烙下的阴影,他知道错不在朱义盟,可他的怨气无处发泄,他不能恨自己的亲爹,更不能怨恨再上一辈的人,所以他将这些怨气累积起来尽数放在了朱义盟的身上,可当他看到林采兮坚定无比的信任目光时,他心里的怨气开始动摇了,当他感受到林采兮对他浓厚而又炽烈的爱时,他顿时觉得这世上一切的怨恨都是那么的不值得,当他触到林采兮高高隆起的肚子时,他更是在心底发誓要给她给他们的孩子尽可能所有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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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早产儿
363.早产儿
次日清晨,林采兮早早的便醒了,身旁的朱梓峻仍在酣睡,她极其轻微的动了动身子,刚动了一下,朱梓峻一条胳膊便缠上来揽在她腰间,整个身子都紧贴过来,她只好又朝外挪了挪身子,抬起手将他的胳膊拿下去,一条腿缓缓的从床上搭下来,准备起床。
朱梓峻翻个身子,微眯着眼看她,“起这么早干嘛去?”
林采兮转身微笑着看他,“老公,天还早,你再睡会,咱们昨晚不是说好了么?我今天要回娘家看看,哥哥成亲的日子快到了,我也该回去瞧瞧了。”
朱梓峻哦了一声,两眼睁开一条缝,慵懒的道,“今天我正好没事,我陪你去。”
林采兮使劲咽了咽唾沫,很委婉的拒绝道,“呃,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去玉器行看看么?”
朱梓峻大手一挥,铁臂又蛮横的揽过来,“玉器行又不会跑,什么时候去不行?”
林采兮咦了一声,嗔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会跑了一样。”她也微微眯起眼,看着他,“你不会是话里有话吧?”
朱梓峻终于睁开眼正儿八经的看着她,又正儿八经的问道,“你这么不想我跟着一起去,该不是真有什么问题吧?”
林采兮眼珠转了几转,很坦白的道,“我想去找慕容。”
朱梓峻斜睨的眼里放出一道锐光,懒洋洋的哼了一声,“果然是有问题,起这么早赶着会男人去。”顿了顿,“不过,我陪你去。”
林采兮面上一喜,仰起头猛的在朱梓峻面上亲了一口,“亲爱的老公,你真是太好了。”
朱梓峻面上仍旧是淡淡的,斜着眼不满的道,“就一下?一下就能表达感激了?”
林采兮呵呵笑,笑的花枝乱颤,娇艳欲滴的红唇一下下啄在某人邪邪的脸上。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斜射的阳光里还带着些凉气,轿子里总算是有些凉爽,轿帘已换上一层轻纱,微风吹过,亦能带进些许凉风。
林采兮斜着身子靠在朱梓峻怀里,感受到从朱梓峻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气。朱梓峻手上摇着一把孔雀羽尾扇,一边摇着一边轻声问道,“你有多少把握能说服慕容?”
林采兮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一点把握,不过我想慕容一定会为澈儿着想的,还有梓夏。”
朱梓峻眉角微挑,眉间隐着几丝疑色,“他对梓夏是真心的么?”
林采兮微微一笑,“慕容既然答应要娶梓夏,便是真心的。更关键的是梓夏对慕容是一心一意的真。”
两人便不再说话,林采兮歪着脑袋隔着轻纱朝外看,街上行人很少,偶尔有几阵叫卖声传进来,亦带着几分懒洋洋,微风吹过,将纱帘子吹起来,她便顺着这空挡将目光朝外放远,纱帘又被吹回来时,她远望的视线便被生生挡在轿子里。
当又一阵风吹进来将纱帘子吹起来时,林采兮仍是漫不经心的将目光放出去,恰巧一辆马车从旁边经过,微风同样将马车上的纱帘子吹起,露出一张娇艳俊美的粉脸,坐在她旁边的还有一个人,松散的夫人发髻,只一瞥林采兮便惊住了,她猛的激动起来,大叫道,“快停下,快停下。”
朱梓峻被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轿外的人都听到喊声,轿子顿时便停住了。
林采兮挣扎着站起身,扶了朱梓峻的手急急忙忙的奔出轿子,望向马车驶去的方向,但除了一个远远的影子,什么都没看到。
朱梓峻奇怪的看她一眼,“采兮,怎么了?”
林采兮面色稍显激动,竟有些微微发白,一双手紧紧攥住朱梓峻的衣袖,颤声道,“我方才,方才……看到童欣跟……嫂嫂了。”她急切的转过头看着朱梓峻,想从他眼里发掘出来点什么,“梓峻,你告诉我,是不是她们?是不是她们?”
朱梓峻若有所思的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却一句话都没说。
林采兮却从这沉默里瞧出些端倪,搀着他的手又坐进了轿子,低声问道,“是她们,对不对?”然后又喃喃自语道,“她们回来了。”面色又微微激动起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算平静下来。
“先去找慕容吧。”朱梓峻低头看她,又加了一句,“时候到了,你自然会见到她们。”
林采兮不再追问,乖顺的点了点头,她知道朱梓峻一定是为了她们好,她心里想的什么他应该都明白的,即使她不说不要求,他也会去办的,他现在既是这么说,便说明还不到见的时候。
她终于放下心来,刘薰凤一切安好,那就好,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嫂嫂……”
朱梓峻稍显僵硬的面孔缓缓的柔和了些,笑了笑,“早产,总算是母子平安。是个男孩。”
林采兮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两只手紧紧抱着朱梓峻的胳膊,一双眼里溢满了浓浓笑意,竟带了几分傻气,她禁不住呵呵笑道,“我有小侄子了,哥哥有儿子了哈。”
接下来谁都没再提这件事,但两人的心里却都洋溢着一种淡淡的喜悦。
到了林宅,已到了半晌午,太阳开始有些火辣辣的味道了,林老爷子老太太见到女儿回来,都高兴的合不拢嘴。尤其是老太太瞧着朱梓峻也跟着一起来了,还一直跟在林采兮身边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想起外头那些议论,心里更是乐开了花,看着夫妻二人,是越看越喜欢。
林采书恰巧不在家,出去采办物品去了。
林采兮只坐了一小会,便称身子累,让菊焉扶着去后院的小屋里休息,朱梓峻则留在前院陪老爷子说话。
林采兮扶着菊焉的手往后院走,走了一阵瞧瞧四周无人,便转个弯从另一扇门里拐到侧院里去了,菊焉疑惑的看一眼姨娘,“姨娘,您不去歇着了?”
侧院是原本林采书要修缮出来租出去的院子,修了一半入了寒冬便暂时停下来,后来又因着刘薰凤出了事,便没人再理会修缮院落的事,是以这院子只修了一小部分,院子里还摆着好些尚未收拾的砖瓦石头。
林采兮沿着一条小道往院子里头走,正对小路的两处房屋是已修好了的,屋前的路也修得平平整整,她回头看一眼菊焉,“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菊焉担忧的看她一眼,不放心的道,“姨娘?”
林采兮笑笑,“没事儿。”说着走近房门,抬手将那屋门缓缓推开,登时便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她走进屋里,拐了拐又将屋里的一扇大窗户打开,立时便有阳光直直射进来,随之屋里头传来一声极其不悦闷哼声。
林采兮回过头,躲开炽烈的阳光,看向屋子另一头,一张破败的桌子上摆满了酒坛子,慕容一笑便趴在这张桌子微眯着眼看过来,似乎刚睡醒的模样,待他看清来人,又闭上眼,“你来做什么?”
“我来陪你喝酒。”林采兮找了把还算干净的椅子坐在他对面,摸了摸桌上的酒壶晃了晃,已是空无一滴,她又晃了晃酒坛子,全都是空的,便叹了叹,“可惜已经没酒了。”
慕容一笑别过头去不看她,“你喝酒做什么。”
林采兮淡淡一笑,“人生苦短,怎奈不如意的事太多,偶尔醉上一场岂不快活?”
慕容一笑解嘲般的笑了笑,“你又何须借酒消愁。”
“只可惜借酒消愁愁更愁。”林采兮无奈的笑了笑,又低声叹道,“人这一辈子太短暂了,可是却会遇到很多很多事,像我,死了丈夫又改嫁,爹不疼娘不爱,就连一个小娃儿都要同我作对,更别提那些丫鬟婆子了,被人质疑被人取笑被人看不起,你说,这些愁有多少酒才能消去?”
慕容一笑缓缓转过头来,直起身子看着她,目里露出点点疑惑,“原来这些都放在你心里。”
林采兮面色黯淡,勉强笑了笑,“只有放在心里别人才看不到,才不能让别人猜到你的软弱,才能靠着自己挺过来。”
慕容一笑问,“你不觉得苦么?”
林采兮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慕容一笑也无奈的笑笑,“依着你朱梓轩生前的性子,他死后你哭的昏死过去,待到你改嫁时,我以为你会哭会闹,可当时你恰恰平静的很,还记得我当时送给你们的送子观音么?名为送子,我本意却是要将子夺回去,而那时你一直安安静静,甚至还每天笑呵呵的。”那时他为了报仇,对朱府的一举一动几乎都了如指掌,更是在轩园里下了一番大工夫,顿了顿又问,“那时,支撑你的信念是什么?”
林采兮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信念,不过想着,既然活着,怨天尤人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放宽心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环境,或许得到的便是另一片天。”
慕容一笑若有所悟的低下头,他一直很有些奇怪林采兮的性子怎么会在朱梓轩死后改变了那么多,及至后来接触了林采兮,心里的疑惑仍未解除,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林采兮改变的不只是行为变化,最主要的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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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等一句话
364.等一句话
慕容一笑迷惑的看着林采兮,很想问问她心是说变就可以变的么?林采兮却不给他追问的机会,继续道,“我走了很远的路,很累,但心里却是踏实的,然而……”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几下,目里闪着点点忧郁,落在慕容一笑脸上。
慕容一笑不禁一怔,似乎从未看到她这般模样过,遂皱眉道,“然而怎样?”
林采兮看着他,“慕容,眼下我又碰到一个大难题,你能帮我么?”
慕容一笑不禁坐正身子,微醺的目里露出一丝焦灼,“你遇到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帮你。”
林采兮心下感动,嘴角动了动,微微笑了笑,真挚的道,“慕容,谢谢你这么相信我,谢谢你肯这么帮我。”
慕容一笑不理会她的这些话,重复道,“到底什么事?”
林采兮看他一眼,沉默片刻,才道,“请你帮我留住澈儿。”
慕容一笑耸然动容,面上肌肉不自然的抽动几下,整个人呆了呆才反应过来,“我,帮你留住澈儿?”遂又迫不及待的问道,“谁要带走澈儿?”
林采兮缓缓道,“二老爷。”
慕容一笑忽然愤怒了,握紧拳头嘭的一声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酒壶酒杯酒坛子摇摆不定,咬着牙挤出两个字,“他敢。”
林采兮心下汗然,父子两个连脾气都是一样的暴躁,她不去安慰,反而激道,“他有何不敢?你夺走他的儿子,他再夺走你的儿子,不正好扯平了么?”
慕容一笑又怔了怔,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头也慢慢低下,冷声一笑,“你是来给他做说客的?”
林采兮也冷冷一笑,“慕容,你若是这般想我,我便无话可说了。我以为我想到的你都能想到自然也会考虑到,所以我才会来找你,有些事不是我想阻止便可以不发生的,如果你不想听,我现在就可以走。”
慕容一笑沉声道,“他究竟想怎么样?”
“他不想怎么样,只是说,他一定要把儿子带走。”林采兮一直看着他,仔细观察他脸上的每个表情,他猛然被镇住了,眼里闪着一丝亮光,随即又浮上一层淡淡的痛楚。
我一定要把儿子带走,这样的话多么的熟悉又是多么的坚定。慕容一笑心里一痛,想当年他又何曾不是如此固执?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朱澈从朱府带走,甚至极端的将林采兮朱澈一同劫持,可到了最后呢?如果不是林采兮,他或许真的已将朱澈带走,可也或许小小的朱澈已生活在痛苦里,他心里猛的一颤,抬头看着林采兮,“你是说,他会查到澈儿头上?”
他终于想到了这一点,林采兮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引导他,“他现在的心情你既是能理解的,又怎能想不出他要做什么?一旦他细细的查下去,澈儿的事还能瞒得住么?一旦他知道了澈儿的身世,你以为他还会允许澈儿留在朱府里么?朱义盟同朱家老爷子的恩怨,我想你也是有所耳闻的吧?”
慕容一笑陷入一片迷茫里,他一想到当年自己为达到目的所做的那些事,心头便微微颤抖,他心底里忽然涌上一层细微的纠结,他竟然不希望朱义盟去做那些以后或许会悔恨的事,他内心里某一处似乎不希望朱义盟经受那样的痛苦,他猛的摇摇头将这愚蠢的念头赶出去,狠狠的道,“若他敢伤了澈儿,我便让他更加后悔。”
林采兮叹了叹,“慕容,我能理解你的心,可是澈儿之余你,同你之余他,不是处在一样的位置上么?只要你愿意,澈儿便绝不会受到一丁点儿伤害。”说了这一句,林采兮缓缓站起身,轻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喝酒的话我可以让人给你送进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等他说话,林采兮转身朝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回过头又说了句,“慕容,梓夏一听说你的事,便昏倒了。”
慕容一笑双拳紧握,焦急的问道,“她怎么样了?”
而林采兮已推门走了出去,竟是头也不回,更没有回一个字。
从侧院绕回来,强烈的阳光照在头上,菊焉不知何时手上已多了把纸伞,轻轻的打在她头上,安静的搀着姨娘走在院子里。
林采兮也没再去后院休息,径自去了小厅子,恰好碰到林妈正要去叫她吃饭,林采书也已回来,看到她很开心的样子,她看了看朱梓峻,微微一笑,便入座用饭。
用过午饭,由于天气太热,林老爷子便嘱咐朱梓峻带了林采兮去后院休息,到了傍晚凉爽时分,两人才相携回朱府。
路上,朱梓峻依旧缓缓摇着那把孔雀羽尾扇,巡视的目光在林采兮面上扫来扫去,仿佛有话要说,但就是不开口。
林采兮知他有话要说,见他迟迟不张口,便率先笑嘻嘻的道,“老公,我方才去见慕容了,他状态不好,我说了几句,能不能想得开就看他自己了。”简单几句话便将整件事交代清楚。
而朱梓峻却只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话里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林采兮斜眼看他,扑哧笑了,伸手扳着他的脑袋对着她的脸,笑着道,“呃,你是不是吃醋了呢?”
朱梓峻也不避讳,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本来便是如此,自己的女人却能猜透别的男人的心思,这让他感觉很不爽。
林采兮也不再玩笑,认真的道,“你还记不记得宅子里侧院修缮的时候,有一大部分意见来自于慕容?所以这园子里也侵入了他的心血,我便想他或许会来这里。其实我一共猜到两个地方,一个是这里,另一个是刘府,我想他或许会回到刘府,因为那里是他同大夫人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没想到他竟是真的在这里。”
朱梓峻亦不能完全释然,心底阵阵酸气来回翻腾,但再说下去似乎显得他有些小气了,遂扭了扭头不再与林采兮对视,手里的扇子也摇的更快。
林采兮瞧着他,不禁偷笑,吃起醋来的男人还真是可爱,遂又故作遗憾的道,“要是他也像老公一样听人劝就好了,咱们也不用这么费劲了。”
朱梓峻顿时停下手里摇扇子的动作,故意板起面孔,“不准他听你的话。”
林采兮不禁莞尔,她也没说要人家听话呀,顺着他的语气道,“是是是,只准老公听我的话,好不好?”
朱梓峻猛然醒悟自己说的话,气结的捏着扇子狂摇了几下,故意凶巴巴的道,“不准取消老公。”
林采兮终于忍不住大笑,“好好好,不笑不笑。”
到了朱府,下轿,回园,远远的便瞧见朱梓夏独自一人在园门口的树下站着,林采兮忙走近几步,轻声唤她,“梓夏?”
朱梓夏惊喜的抬起头看她,但瞧见一同走过来的朱梓峻,立时便拘谨起来。
林采兮便回头对朱梓峻道,“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事要办,那你快去吧,我正好陪梓夏说说话儿。”
朱梓峻自是意会,同朱梓夏招呼了一声便转身走开。
林采兮又将菊焉支走,只剩下二人时,才张口道,“梓夏,你是不是要问我慕容的事?”
朱梓夏面色稍显苍白,紧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上前扶住林采兮,“咱们去那边坐下说话吧。”说着便扶着林采兮进了园子,找了处阴凉僻静处坐下,她两手紧紧抓着林采兮的手,眼角湿润,急切的问道,“采兮,慕容真的是二叔的亲生子么?”
“十之**是的。”林采兮轻拍了拍的她的手安抚她。
朱梓夏全身散了一般,整个人蔫了,耷拉着脑袋,喃喃自语,“那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他竟是我哥哥,竟是我哥哥。”脸色愈发的苍白了。
林采兮忙执起她的手,柔声安抚她,“梓夏,梓夏,你该知道的,二叔不是老太爷亲生的,只是义子,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不要紧的。”
朱梓夏慌乱的摇着头,眼里的泪夺眶而出,哽咽难安,“不,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命该如此。”
林采兮从她眼里看到一丝绝望,知她心里此时定然痛苦万分,却也明白,这是她心里的一道墙,除非她自己,否则没人能帮她解开的,“梓夏,我见到慕容了。”
朱梓夏陡的看着她,神情激动,使劲捏着林采兮的手,指尖关节发白,“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林采兮勉强笑了笑,“他很好,他,希望你也好。”她相信慕容一笑对朱梓夏是有感情的,而且也是真心的,但她却不敢保证慕容一笑一定会坚持娶朱梓夏,毕竟一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都需要时间。
朱梓夏反而更平静了,眼里的泪却纷纷滚下来,愈发的收不住,“我明白。即使他再也不愿意回来,我也不会怪他。”稍稍停顿片刻,她又道,“不过,我会等他回来的。等他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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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特许
365.特许
朱梓夏面上的决然与坚定令林采兮心头一颤,自己每天都是日思夜念的等他回来,等他一句话,等的究竟是怎样的话?在她的心里,即使不能在一起,是不是也应该有一句话?
林采兮忽然觉得朱梓夏其实并不如她表面看来得那般茫然无助,其实在她的心里,一切亦是了然。早已胸有成竹了。
晚上林采兮将这些话告诉朱梓峻,朱梓峻眼里闪过一次心疼,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也便不再提起此事,想起白日里另一件事来,她一直想仔细问问,碍于人前不好说话,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才开口,“老公,嫂嫂的事,皇上有没有说怎么处置?”
朱梓峻微微低头,避重就轻的说道:“皇上的意思,谁能猜的出来?”
林采兮有些失望,憋了一天,却得了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结果,自是不甘心的又问道,“皇上一点点也没同你透露过么?”
朱梓峻回道:“刘绪龙造反的事已经过去,其家也已满门抄斩,所有财产全部充公,没有将刘熏凤和刘家人一样当场处决对她亦是格外开恩,皇上怎么还会每日里想着她的事。”
林采兮被噎的说不话来,心底生出一丝埋怨来,这样的事对皇上来说是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可是这对于刘熏凤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的事,遂低声道,“其实要杀也要等过了哺乳期吧?孩子还小,还很需要娘亲喂养。”
朱梓峻瞥她一眼,反问道,“哺乳不是还有奶娘吗?何须担忧这个。”
林采兮一惊,方才心急,竟然忘记奶娘这码子事了,是呵,喂奶有奶娘,可是……
朱梓峻又接着说道,“听说她坚持要自己喂养孩子,不肯将孩子交给奶娘。就连吃饭也是用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刻也不肯将孩子放下”
林采兮心头一震,小手不自觉浮上肚皮,刘熏凤的感情她十分理解,一个随时都可能和孩子永别的妈妈哪怕有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
朱梓峻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孩子总算保住了,也是给林家留下了一条血脉。”
林采兮心底一阵冰凉,渐渐的窜上来,弥漫了全身。
次日清晨,朱梓峻早早的便出门了。林采兮起床梳洗完毕,简单的喝了一些粥,走到椅子边上坐下,可是心里却是觉得慌乱的很,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索性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度步,一会儿想着慕容一笑的事,一会儿又想朱澈的事,一会儿又想着刘熏凤的事,孩子的事要不要告诉哥哥呢?
一想到这些事情,顿时她心头又是一阵慌乱,像是胸口被人塞了许多东西,堵得慌,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想用手把堵在心口的东西拿掉,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让人无比的难受,只是扶着身子在小厅门口来回走动,走累了就到椅子上坐上一会,一坐下心又烦的不行,只得又站起来,就这样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时分,朱梓峻终于回来了,面上带着少许轻松,一进门便看到林采兮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便倚在门框上,笑着看着林采兮。
林采兮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更觉得他笑的瘆人,停下了脚步,蹙眉道,“你这是怎么了?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朱梓峻忽然上来一股子小孩子脾气,笑嘻嘻的道,“你先说说怎么犒劳我,我便告诉你因为什么。”
林采兮不禁好笑,“你还没说什么事,我凭什么要犒劳你?”顿了顿又歪着头猜测道,“是不是你去了玉器行,挣大钱了?”
朱梓峻摇摇头。
林采兮眸光一闪,转着眼珠试探的问道,“难道是嫂嫂的事?”
朱梓峻走过来,双手环住林采兮的腰,将头低下,用鼻子贴住林采兮的鼻子,晃了晃脑袋说,“聪明。”
林采兮激动的一把掰开朱梓峻抱着自己的手,看着朱梓峻急切的道,“怎么样怎么样了,皇上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朱梓峻收起方才的嬉笑,“你也不要过于高兴,皇上只是许你们见见面。”
只要能和嫂子见上一面她就满足了。很其他的也暂时顾不上了,林采兮做贼一样四下里看看,看看屋子里确实没人,这才欠着身子微微仰起头在在他面上亲了亲,甜声道,“谢谢你,老公。”
朱梓峻忙将她扶住,笑着嗔道,“不许乱动,小心身子。”又柔声道,“咱们先去吃饭,等用过饭,我便带你过去。”
林采兮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马上让菊焉去小厨上催饭,三口两口就将碗里的饭扒完,看看朱梓峻,吃了一半都不到,看着朱梓峻慢条理斯的样子,急得直跺脚却也奈何他不得,看着朱梓峻吃完饭便迫不及待的催着他叫人抬轿子。
朱梓峻却不急不躁的坐在那里,等菊焉把桌子收拾好了,却又泡上了一杯茶,慢慢的品了起来,急得林采兮又跺了跺脚,真想过去一把将他的茶碗打翻,想着还要靠他办事,遂笑嘻嘻低声下气的道,“亲爱的老公先生,咱们可不可以走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采兮气馁的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啊?”
朱梓峻瞪瞪她,“马车还没到,难道你要跑着去啊?”
原来是坐马车去,那敢情好呀,林采兮心底更喜,马车多快呀,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也安安稳稳坐在椅上陪着朱梓峻一块喝起了茶。
一杯茶还没喝完,跳豆便进来了,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口。
林采兮自是又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扶着菊焉的手就要出门,朱梓峻宠溺的看看她,嗔怪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急躁过?要做娘的人了,反而沉不住气了。”说着上前扶住她,一起出了门。
进了马车林采兮才不由得咂了咂舌,车内修饰的竟然比房子还要舒适漂亮,宽敞的车内铺着一层厚厚的柔软的纯羊毛大毡子,下头似乎还铺着几层别的东西,总之躺在上头是既柔软又舒服,有尤为别致的是车内四壁贴着江南山水画,水岸清流,杨柳拂堤,仿佛还能听到淙淙流水声,这哪是马车,简直到了江南的小船上。
更令人奇怪的是车内居然一阵凉爽,而此时正是中午烈日高照的时候,她疑惑的看了看朱梓峻,他笑笑,低声道,“这可是我跟黄公公特地为你借来的,你看,那几个小角上都缀着从天山上采下来的寒冰,又经过特殊处置,就是在太阳底下暴晒都不会融化。”
林采兮惊讶的张了张嘴,“这车不会是皇上的专用车吧?”
朱梓峻抬手敲了敲她的头,“想得美,还想坐皇上的车。”
林采兮不禁咂舌,难道是皇帝跟前的人坐的车?那皇帝的车子要是什么模样了?遂问,“那皇上坐什么车?”
朱梓峻扫她一眼,“皇上不坐车,骑马。”
林采兮立即想到皇上定然也是个会功夫的,遂不再往下问,老老实实的躺在马车里享受着阵阵凉爽,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见到刘熏凤又将是怎样的情形?
朱梓峻则斜着身子靠在车内坐着,面带笑意的看着林采兮。
马车走的不快,在城里绕来绕去竟像是出了城,林采兮躺在车内,耳边渐渐的少了街市上的喧闹,眉头几不可微的皱了皱,想问问去哪里,又觉得反正早晚得到,还是不要问了。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着,林采兮竟然昏昏沉沉在车内睡着了。
坐在她旁边的朱梓峻微微低头看着她,侧脸上露出一抹宠溺而又幸福的微笑,他看着她平静安详的面孔,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丝满足的样子,他不禁想到,此时她的梦里会有他么?
他眼底的笑意更浓,心底的暖意也更浓,脸上幸福的欢欣亦是更浓。忍不住低下头在粉面上轻轻一吻。
林采兮被朱梓峻叫醒时,马车已停下,她忙挣扎着起身,伸手撩了帘子伸着脖子朝外看,还没瞧见外头就被朱梓峻两手搀住,“小心点儿,下了车再仔细瞧去。”
林采兮伸伸舌头,立时便在马车边坐好,等着朱梓峻跳下车,又将她小心翼翼的抱下车去。
林采兮站稳脚抬头看,惊了一惊,他们竟然是站在落雁山庄的大门前,头顶上落雁山庄四个大字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竟比以前更显得耀眼。
朱梓峻低声解释,“我前几日便是在收拾这里,爷也住在这里。”
落雁山庄本是刘绪龙等人造反时的据点,此时被皇上没收充公,倒也不失为一处别院,风景优美,地势优越,四周安静,轻风吹过,四周的树叶都跟着哗哗作响,传过一阵凉爽,这里倒十分适合做避暑山庄。
林采兮随着朱梓峻进了山庄,沿着一条铺满青石板的路走上一条长廊,长廊四周已种上各种花木,又绕过几处小亭院,她一双眼都快使唤不过来了,上次跟朱梓峻来赴宴,她只是看了一两眼,此时细细看来,竟是多出了许多景致。
到了一处四方大厅,厅内空无一人,朱梓峻将林采兮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郑重的说道,“你先坐一会,我去瞧瞧便来。”
林采兮点点头,目光在厅子里环视,厅内只简单的放着一些桌椅和几样装饰品,并无稀罕的物件,较之屋外的庭院倒逊色了不少。
“你是谁?”厅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沉喝声,林采兮一惊,忙回过头去看,但见一个身穿红色纱衣的少女正迈步走进来,步态优雅,摇曳着说不出的高贵淡雅,她面上蒙着一层轻纱,隐隐约约的可瞧见细眉大眼,娇艳的红唇紧紧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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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相见!
366.相见!
林采兮一边打量着她一边缓缓站起身,在不知晓此人身份之下,只带着淡淡微笑问道,“不知道姑娘是不是这里的主人?我是随二少爷一起过来的,朱林氏。”
那女子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前来,忽然呵呵一笑,道,“原来是朱府的林姨娘,我听说二少爷曾跟人说只娶你一个女人,是也不是?”
林采兮愕然,难道朱梓峻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这些话么?怎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似的,她微微皱了皱眉,她现在恐怕已经成为止安城里大逆不道的人了吧?假若这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她淡淡笑了笑,“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二少爷的一个姨娘而已,那些只是谣传。”
“谣传?”轻纱之下的女子秀眉微蹙,微微靠近林采兮一点,揶揄的道,“难道你不希望这样么?有个男人一生一世只对你一个人好。”
林采兮眸光微闪,对上那双躲在轻纱之下的明亮大眼,微微一笑,答非所问的道,“我想每个女人大概都希望如此吧。”
那女子忽然拍了手哈哈大笑道,“每个女人都希望如此,但能做到这般的却只有自己。”语气里竟有些欣赏的味道。
“公主,您不要再同林姨娘开玩笑了,小心惹恼了咱们二少爷,哪个还敢陪您下山玩去。”
林采兮抬头朝门外望去,身材高挑的女子头上挽着一个高高的妇人发髻,一件轻盈的紫色纱衣罩在淡青色长裙外,腰间系着一条绣着半朵牡丹的紫色腰带,将她整个人衬得高贵典雅。
来的这女子正是童欣,微微一笑走进来,斜了一眼方才的女子,嗔道,“公主,还不将纱巾拿下来,小小年纪的就跟人谈什么男人,真是……”
蒙纱女子便咯咯笑起来,抬手将头上的轻纱掀去,微微一笑,“林姨娘,你也认不出我了么?”
林采兮睁大眼惊讶的看着站在跟前的少女,红润的脸蛋儿白嫩的像似能滴出水,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抿着,一双大眼含着笑意,透着一股子灵气,竟然是葛小五。
林采兮失声叫道,“小五?”竟找不到原来葛小五的影子,只那双眼里闪着的狡黠,还有几分当初的模样。
葛小五咯咯笑道,“你终于认出我来了,早知道我就不戴这东西了。”说着将手里的轻纱轻飘飘的扔到离她还有十几步远的椅子上。
童欣便在一旁笑道,“公主,这回您可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您现在即使在大街上遇到熟人,他们也认不出来你了。”
林采兮猛然惊觉,葛小五现在亦不是昔日的葛小五,乃是当今皇上的妹妹,是为公主了,遂忙屈膝要跪在地上行礼,葛小五却早一步伸手将她扶住,笑盈盈的道,“林姨娘,免礼,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谨,还能回来再见见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林姨娘,止安城里的变化大么?”
林采兮依着她的手劲站直身子,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葛小五不禁相貌上改变了,就连说话处事上也有了很大变化,动作大方优雅,嘴边点点笑意,眉间含着真没想到,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顽女竟然被改造成有修养的气质美女,不由得感叹皇宫真是个大熔炉,别管你是钢筋还是铁骨,只要你进去里头,都将你生生融化再重新铸造出另一个模子来。
她想了想,笑着道,“公主,其实也没什么大变化,我近些日子出门少了,对外头的事知道的也少了。”
童欣笑着走上来,看了看林采兮的肚子,“林姨娘,薰凤马上就带着宝儿过来。”
林采兮愣了愣,欢欣的问,“童姨娘,宝儿是我侄儿的名字么?”
听到童姨娘的称呼,童欣面色微霁,好久没人这样称呼她了,遂低声道,“林姨娘,你还是叫我童欣吧。”又笑着道,“宝儿是薰凤亲自起的名字,说是她心头的宝贝,长的漂亮极了,她说很像林少爷的模样,秀气的很。”
葛小五也笑嘻嘻的道,“她可是不舍得旁人抱一抱的,也就童姑姑您能摸一摸吧。”
林采兮看了看童欣,原来葛小五称她为姑姑。
当日,葛小五进了宫,被封了仁惠公主,童欣张秉便也一起进了宫,张秉被封了小将军,童欣便留在宫里做了葛小五的教养嬷嬷,被尊称为姑姑。
“采兮……”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唤,一身素装的刘薰凤疾奔而入,人未到泪却先落下来。
林采兮心头一颤,回过头便瞧见刘薰凤奔过来,忙上前走了两步,急急唤了声,“嫂嫂。”
刘薰凤疾奔了几步奔到林采兮跟前,在离她一步远的距离处停下,眼里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视线碰到林采兮高高隆起的肚子时,嘴角带上丝丝笑意,哽咽着欢喜的道,“采兮,采兮,恭喜你了。”
林采兮鼻子一酸,也哽咽起来,轻声问道,“嫂子,你怎么样?”
刘薰凤挂满泪水的脸上笑意盎然,转身奔到刚踏进门的一个婆子跟前,小心翼翼的从她手里接过一个用沉红色小被褥抱着的小婴孩,抱到林采兮跟前,“宝儿宝儿,这是你嫡亲的姑母,快叫姑母。”
林采兮自是惊喜万分,撑着身子低头去看宝儿,方才一个月大的小宝儿微微闭着眼,眉眼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在微笑,鼻尖微微翘着,白嫩的肌肤透着晶莹的红润,微抿的嘴唇像是涂了胭脂,活脱脱一个俊秀的小姐儿。
林采兮忍不住伸手去抱,刘薰凤自是朝前递过去,但目光触到林采兮的肚子忙将手收回来,“采兮,你这身子可不适合抱这孩子,还是当心你自己的身子要紧。”
林采兮知她是为自己着想,瞧瞧自己亦不方便的身子,便不再坚持,但伸手去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儿,光滑的犹如水流般划过手指,小家伙动了动,蓦地睁开眼,小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忽然就咧开嘴笑了。
喜得刘薰凤跟着呵呵笑道,“采兮,你瞧你瞧他知道是姑母来了,高兴的笑呢。”
才一个月大的小娃儿懂得什么,童欣微微笑着朝葛小五使个眼色,两人便带着那老婆子一同下去。
林采兮见屋内并无旁人了,牵着刘薰凤的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问道,“嫂嫂,你还好么?”
刘薰凤眼圈微红,但却没让泪再落下来,面上带着一丝笑意道,“采兮,我知足了,还能看着宝儿健健康康的,我已经很知足了。”顿了顿,她目光从宝儿脸上移到林采兮脸上,“采兮,你哥……他还好么?”
林采兮微怔,哥哥同方耶茹还有几天就要成亲的事要不要告诉她呢?视线一触到刘薰凤平静的目光,她立时便决定暂时不告诉她这些,她自己的前途犹未可知,何必再让这些事扰乱她的心呢?遂笑了笑,“嫂嫂,哥哥这阵子才好些了,前些日子,日日醉酒,喝醉了就说胡说,好些日子都放不下。”
但林采兮微怔的瞬间,刘薰凤已看在眼里,心里已隐隐约约猜出些什么,但她却面色不动的什么都没问,只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公婆,好歹……”她目光又转到宝儿粉嫩的小脸上,“也算是给林家落了个根。”
林采兮喉头一哽,“嫂嫂莫要这么说。”别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对着一个即将面临死亡的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刘薰凤收起面上悲戚,笑着转移了话题,说了几件宝儿的事,眉目间皆是对儿子的慈爱,目里闪着安详的柔光。
林采兮不禁在心底唏嘘,面对死亡刘薰凤能如此坦然,或许早已在无数时刻里做好了准备吧?而此时最让她留恋的或许便是宝儿了吧?
果然说了不一会,刘薰凤面色忽然凝重起来,不等林采兮询问,她噌的一下站起身,抱着宝儿便直挺挺跪在林采兮跟前,林采兮也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想去拉她,可根本弯不下腰,只好又坐下,侧着身子伸手去扶她,“嫂嫂,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莫要吓着了宝儿。”
刘薰凤却一副坚定的模样,直直跪在地上,“采兮,你莫要拉我,好生的坐着,莫动了你的身子。”林采兮见她决心已下,亦不再强求,随着她跪在地上,其实心里头早已明白她要说的事,遂郑重道,“嫂嫂,你要说的话我知道,你是想将宝儿交给我抚养对不对?”
刘薰凤点点头,“采兮,我被带去京城前也同你说过的,你那时答应了我,可后来我左思右想,这孩子跟在你身边养着,你方便么?”
林采兮叹了叹,经历了生死变故,刘薰凤也醒悟了许多,这个时候还能挂念着旁人的好坏,遂道,“嫂嫂,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瞧我这身子,也快生了,到时候正好让奶娘一起养着。”
抱歉,这几天没更新,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后来又发烧,在医院里挂了吊瓶,今天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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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皇上提出的交易
367.皇上提出的交易
刘薰凤眼里的泪终于还是没忍住,点点滴滴落下来,湿了脸,“采兮,我也只能求你了。我替宝儿谢谢你。”说着抱着宝儿就要拜下去。
林采兮又忙侧着身子去扶她,“嫂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是宝儿的姑母,我不养他谁养他?你快起来,宝儿真要被吓哭了。”
宝儿似乎能听懂话一般,竟然真的哼哼唧唧起来,刘薰凤一向疼爱这孩子,见不得他有半点不舒坦,便不再坚持,忙从地上站起身,抱着宝儿在地上转了转,口里低声哄道,“宝儿乖,宝儿乖,莫要害怕,娘在这里。”脸上掩不住的疼惜。
林采兮眼里的泪也禁不住落下来,悄悄转了身将泪拭去,转过身来仍旧笑着看着两母子,一抬头便瞧见皇上走进来,身后跟着黄家恩。
刘薰凤听到动静,忙转过身子,只抬了一眼便慌忙将头低下去,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民妇拜见皇上。”
皇上看她一眼,淡淡的道,“先下去吧。”
刘薰凤低着头抱着孩子谢恩,起身偷眼瞧了瞧林采兮,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便转身走出门去。
林采兮也上前行礼,扶着桌子要跪下,还没跪下黄家恩便哎哟了一声弯着身子上前,两手将她扶住,“林姨娘只行礼便罢,小心身子。”
林采兮抬眼偷偷瞧了瞧皇上,他已径自走到椅上坐下,神色自若,她自知黄家恩是受了皇上旨意,遂直起身子依着桌子站在一旁。
皇上目光淡淡的扫过林采兮,他不开口说话,屋里的气氛便有些凝滞,林采兮微低着头,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上,生怕皇上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比如刘薰凤马上就要处斩了等等。
皇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还真让林采兮惊呆了,皇上淡淡的道,“林采兮,你是不是不想刘薰凤被处死?”
林采兮惊疑的抬头看看皇上,瞧见他面上清淡神色,看不出到底什么意思,他这话里的意思是还有缓和的余地么?还是只是拿话来试探她呢?她忙将头低下,在摸不清皇上什么意思之前,她不敢随意答话,遂回道,“但凭皇上处置。”
好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皇上眉角微挑,高高的鼻梁也在不经意间耸了耸,嘴角噙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林采兮,你想不想留下刘薰凤的命?”
林采兮兀自镇定的回道,“留不留都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抬手摸了摸椅角,很随意的道,“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救她一命呢?”
林采兮这次不能再保持镇定了,她蓦地抬头看了看皇上,朝前走两步,小心翼翼跪在地上,“皇上,只要有机会,民妇愿意试一试。”
皇上撇嘴看看她,“不管什么事你都愿意去做?”
林采兮毫不犹豫道,“是。”
皇上又问,“不再考虑考虑了?”
林采兮心头一颤,自是想到定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一想到能保住刘薰凤的命,便不再犹豫,“请皇上告诉民妇应该怎么做。”
皇上声音陡然变得温和起来,笑嘻嘻的道,“其实也不难,只要,你能为朱梓峻再娶上一房妾室,我便饶了刘薰凤的命。”
林采兮愕然,接着暗骂一句变态,不知道这皇上打的什么主意,自个儿三宫六院闹的后宫不得安宁,还非得逼着下属三妻四妾,哼,更可恶得是皇上说的不是要给朱梓峻娶妻,而是纳妾,纳妾那就是要娶进一个同自己地位相当的,日后也将是她最大的对手,可是朱府二少爷纳妾轮得到她来管么?
她不解的问道,“皇上,二少爷纳妾的事好像还轮不到我插嘴,上头还有老夫人。”
皇上嘴角微微挑起,扯出一丝笑意,“我想你能办到的,以你的聪明,老夫人那里绝对没有问题的。”
林采兮不禁汗然,她有什么聪明去办这样的事?老夫人那头也不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可是皇上为什么非要如此为难她做这事呢?这样的事,皇上直接赐婚岂不是更好来哉?
这样的交换条件,不是变态又是什么?骂归骂,但人还是要救的,无论怎样,这是唯一的机会,先答应下来再说,她来不及细想,急着问道,“皇上,是不是我为二少爷娶进门一房小妾,您便可赦免了我嫂嫂的死罪?”
皇上笑了笑,“不错,但这小妾须是你亲自挑选的,还须是你亲自迎进门来的,这女子还要貌美如花。”
林采兮迎着皇上的目光问,“那这算不算您赐婚呢?”
皇上微眯着眼,斜睨的目光投向林采兮,看到一抹明亮的异彩,不禁心底微动,难道林采兮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朱梓峻再娶别的女人吗?“自然不算赐婚,而且你还不能告诉朱梓峻今日的谈话。”
林采兮面色不动,明亮的大眼眨了眨,朗声道,“好,皇上,我答应您。”
皇上便眯着眼呵呵笑,站在一旁的黄家恩却鬓角生汗,暗暗替林采兮捏了一把汗,倘若朱梓峻知道林采兮要为他纳妾,不知作何感想?
林采兮扶着黄家恩的手缓缓站起身,又问了一句,“皇上,那这件事有没有期限?”
皇上斜眼看着她笑的灿烂,“自然有,十日之内。”
林采兮倒抽一口冷气,皇帝小儿果然够狠,十日之内,连合适人选都不一定能找到,更别提考察那人性情了,而这样一来,如果办不成这件事,刘薰凤的命便只有十日可活了,这样算不算自己害了她呢?她沉吟着道,“十日太短。”
皇上忽然收起面上微笑,冷声道,“十日,做不做由你。”
林采兮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得应了一声是,皇上却又在那边加了一句,“别妄想接进来再让朱梓峻休出去。”
回去的路上,躺在马车上,林采兮内心纠结,能将刘薰凤救下来是最好的,却要给朱梓峻纳妾,是否就要将自己的幸福葬送呢?她目光闪烁,落在朱梓峻脸上。
朱梓峻察觉到她似乎有些沉闷,对上她投过来的目光,更觉得有些异常,遂把身子朝前俯了俯,柔声道,“怎么了?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林采兮微微一笑,两手撑着羊毛毯子半坐起来,转了转身子靠在朱梓峻身上,幽幽的道,“见了嫂嫂跟宝儿,怎能没有心事呢?梓峻,皇上那边一点余地都没了么?”
朱梓峻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叹道,“很难说,造反谋逆是灭九族的大罪。”
林采兮仰着头看着朱梓峻,“梓峻,如果有法子救嫂嫂,无论让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去做的。你也会去做么?”
朱梓峻摇头苦笑,大手在她后背缓缓游移,“不要说傻话了,除了皇上,谁也保不住她。你做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林采兮低着头便不再说话,心里矛盾着,过了半天才道,又将刘薰凤托付她抚养宝儿的事说了说。
朱梓峻便问道,“宝儿的事,你不打算告诉老爷子老太太了么?”
林采兮摇摇头,“我也很矛盾,要不要告诉哥哥呢?再过几日他便要成亲了,这个时候告诉他,合适么?”稍稍沉吟又道,“既然大家都以为嫂嫂已经不在了,何必让大家跟着再伤心一回呢?”
朱梓峻将她抱在怀里紧了紧,下巴轻放在她头上,嗅着发间清香,“便随你,将宝儿抱回家抚养。”
林采兮却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怎样一定要保住刘薰凤的命。
回到家里,林采兮仍是闷闷不乐,低着头寻思答应皇上的事,将自己心爱的男人双手送到另一个女人怀里,一想起朱梓峻怀里会躺着另一个女人,她心头便泛上阵阵酸楚,更别提想起那个女人也会为朱梓峻生孩子了,她简直要咆哮起来。
她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朱梓峻身上,他正捧着一本书很专注的看着,昏黄的灯光照在他头发上,映出一圈淡淡的暖红色光晕,将他脸上的轮廓勾勒的愈发明显,他真是个英气逼人的男人。
她心头微动,这个男人也是真心爱她的男人,把她捧在手心里真心爱着的男人,如果他知道她要把他送给另一个女人,心里该是怎样的难过?
她心头微微转动,难道这才是皇上的真正用意?想起皇上前几日的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细细一想,便又想到莫不是皇上嫉妒起朱梓峻来了?他虽有三宫六院,但却没有这独一无二的真情,他知道朱梓峻一心一意爱着的是她,更想着一生一世都守着她一个女人,这样的真情这样的情怀,是不是引得皇上羡慕不已呢?所以他便让她亲自逼他纳妾,是让她做这样的事来讽刺朱梓峻的真心么?
想通了这一点,林采兮心里豁然敞亮,脑里的思路也愈发清晰起来,低头沉思了半天,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就是纳个妾么?有何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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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两情相悦
368.两情相悦
正在看书的朱梓峻忽然转过头来看她,奇怪的问道,“笑什么呢?”
林采兮斜眼看他,眼角掩不住的风情点点,声音也娇媚无比,“亲爱的老公,我发现你长得确实好看。”
朱梓峻浓黑的眉毛微微一挑,放下手里的书,眼里露出一丝警惕,闷闷的很有些不满的道,“原来以前你都觉得我不好看。”
林采兮瞥他一眼,笑的更媚更柔,“才不是呢,我早就觉得老公是很帅很帅的,只不过现在看来,老公应该是天下第一帅的才对。”
朱梓峻眉角微挑,两条眉毛微皱成两道山峰,微探着身子道,“这么夸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林采兮微微一笑,一手撑在桌上想站起来,朱梓峻瞧见早已站起身奔过来,急急的扶住她,嗔怒道,“不老老实实的坐着,又站起来做什么?”
林采兮便依着他胳膊的力气靠在他身上,登时便有一股热气窜到身上来,忙站直身子隔开拉开一些距离,闷闷的道,“真热。”
朱梓峻两手搀着她重新坐回到椅上,低声道,“我让人进来加些冰块。”
林采兮忙摆摆手,笑道,“只要不是挨你太近就不热了。”一手拉着他的袖子,娇声道,“坐下说说话。”
朱梓峻便在她对面的椅上坐下,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把摇扇,在林采兮头上轻轻扇着,“你想说什么话?”
脸上传来阵阵凉爽,林采兮嘴角微扬,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然后将高天成邀她去方府的事说了说,朱梓峻倒有些惊讶,没想到高天成竟也是动真情的人,心底里对他的印象又改变了几分,他微微眯着眼瞧着林采兮,“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林采兮巧笑,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感叹高知府用情至深,评叹一番罢了,哪里有什么话特意的要跟你说。”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了,说的太直白了反而不好,万一是件很棘手的事呢?还是给人留点余地的好。
朱梓峻心下已了然,遂笑了笑不再说话,手上的扇子摇的又快了许多,阵阵凉气扑在林采兮娇笑如花的面上,醉了他深沉的眸子。
这一晚上两人相对躺在床上说了很多话,直到林采兮迷迷糊糊睡去,朦胧中还感觉朱梓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带着一股温热,迷糊中,她似乎听到一句话,“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早晨林采兮醒来的时候,枕边已是空空,她伸手摸摸旁边,知道朱梓峻已起来很久了,伸个懒腰,懒洋洋的叫了菊焉进来。
菊焉笑嘻嘻的掀开帘子,“姨娘,二少爷吩咐我们不要吵醒您,二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
林采兮侧着身子从床上起来,随口问道,“知道少爷去哪里了么?”
“这个倒不知道,少爷的事我们哪敢问呀。”
林采兮便不再多问,穿了衣服梳洗完毕,草草的吃了饭就要出门,却被菊焉急急拦住,“姨娘,外头正下着小雨呢,您还是在屋里头呆着的好。”
林采兮这才意识到今天早晨确实凉爽了许多,隔着窗棱子朝外看,果然有濛濛细雨在半空中飘着,倒有点像是春天的感觉了,她稍稍犹豫了下仍是坚持道,“我得去上房,我瞧外头下的不大,没事儿,你跟香秀小心搀着我,慢慢的走便是。”
菊焉想要反驳,却被林采兮瞪了一眼,“我有急事禀告老夫人,非要现在去不可。”
菊焉不敢再多说话,只得朝香秀递个加倍小心的眼色,两人撑了两把纸伞,又给林采兮拿了件碎花底子雨衣,便搀着林采兮去了上房。
老夫人刚用过早饭,正吩咐几个婆子去做事,看见林采兮进来,急的嚷道,“这外头下着雨,你跑来做什么?”
林采兮笑盈盈的走进来,“娘,这点雨算什么,没事儿的,我现在身子骨好着呢。”
老夫人瞪她一眼,“万事都放在心上点,别漫不经心的,好好儿的养着身子,你这会子过来,倒是为了什么来?”
林采兮笑了笑,眼角瞥了瞥屋里其他人,但笑不语。
老夫人心下了然,又吩咐了几件事,将几个婆子打发出去。
这边婆子们撩着帘子刚出去,那边挨着帘子又进来两人,是新婚不久的朱梓源夫妇。
孔白薇头上挽着个新嫁妇人随喜髻,发梢上还颤颤巍巍的挂着几点雨丝,身上简简单单一件薄衫,将她的身姿勾勒的窈窕曼妙,举步间更比往日多了几分成熟,她脸蛋儿红润,大大的眼里荡着丝丝笑意,微低着头,眸光却一直围绕着朱梓源。
而朱梓源则穿戴整齐,迈步走在前头,很有几分派头的模样,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头十足。
孔白薇先给老夫人行个礼,朱梓源便也跟着行礼,嘴角微微扯开一条缝,带着笑意,视线时不时的落在孔白薇身上,一脸憨厚满足的神情。
林采兮从椅上起身,缓缓行个礼,笑道,“三夫人,您可真是愈发美艳了。”
孔白薇面色微红,低了低头又抬起头来,“这下雨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林采兮看一眼朱梓源,又看看孔白薇,“我在屋里闷得慌,出来走走,就走到老夫人这里来了。”
孔白薇笑笑,牵着朱梓源的手同老夫人林采兮告别,她心知林采兮这个时候找老夫人定然是有要事相商,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将屋子里的人都遣出去了。
老夫人面色挂笑的看着两人出门,欣慰的道,“梓源也算是修来的福气了,能得了白薇这样的好媳妇,他们自成亲后,白薇每日都带着梓源来请安,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林采兮笑着点头,心底里也涌上一阵欢喜,这也算是两人最好的归宿了,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重要的呢?她回过头看看老夫人,对上老夫人含笑的目光,心底微微一震,原本想好的话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了。
五号参加全国统一考试,考完之后尽快写出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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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顺利进行
369.顺利进行
迈出上房,林采兮大大的舒了口气,心里一阵轻松,面上也挂着一丝淡淡笑意,眉角眼角处尽露欣慰,外头依旧飘着雨丝,飘飘洒洒的在半空中织出一层薄薄的羽纱,轻抚着行人的脸,给人带来一阵凉爽。
菊焉见姨娘心情好,心底里也跟着高兴,脚下的步子也迈的轻快了许多,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有积水的地方,偶尔抬头,忽然瞧见二老爷在前头正朝这边走过来,心头一沉,前几日二老爷在峻园发怒的情形她还记得清楚,搀着姨娘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颤。
林采兮莫名其妙的看一眼菊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朱义盟正奔过来,遂明白了菊焉的异样,停下脚步等朱义盟走上来,笑着行礼道,“二叔,您找我么?”
朱义盟面色稍显憔悴,眼窝处两道深沟,他皱皱眉,沉声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林采兮如实回答,“我已经见过他了,他状态很不好,近期之内,我想……他大概不会回来。”
朱义盟忽然有些急切的追问道,“近期之内?那是多久?多久他才肯回来?”沉吟片刻又道,仿佛下定了决心,“他再不回来,我去找他,找他回来。”
林采兮叹口气,“二叔,只怕他现在已不再那地方了,您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你们是父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总有一天他会想明白的,您给他点时间想想吧,毕竟他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猛的多出来一个爹,总是不能适应的。”
“可是……可是……”朱义盟面上显出沮丧来,顿了顿,更加丧气的道,“莫说他,就连梓峻对我不也是怨恨么?或许本来就是我做错了。”
林采兮怔了怔,没想到他忽然将话题转到朱梓峻身上,遂笑了笑,“二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与其摸不着头脑乱碰乱撞,不如安静等待,您说呢?”
朱义盟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大眼,乌黑的眸子里闪着亮光,带着几分沉静带着几分自信,他仿佛瞬间被击中了,燥乱的心缓缓安静下来,雨丝飘在他身上头上脸上,湿了头发湿了衣衫,却清凉了他的心。
回到园子里,朱梓峻已经回来了,林采兮倒有些惊讶,一大清早的出去办事,这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
朱梓峻见她回来,上前扶她,假装生气的责怪道,“外头下着雨,你又出去做什么?怎么一会儿也安静不下来?怎么现在反倒不如以前肃静了?”
林采兮半边身子都倚在他身上,很是享受,抬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狡黠,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笑着道,“老公,这天实在太热了,这还没入伏呢,要是入了伏岂不是更热,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可是肚里的小宝宝就不愿意了,成日里嚷着热。”
朱梓峻立马紧张的看了一眼林采兮的肚子,疑惑的道,“他也嫌热?”
林采兮嗔道,“当然了,小宝宝可机灵着呢,什么事儿他不知道呀,最近踢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八成是嫌太热了。”
朱梓峻皱皱眉,一脸担忧,“我立马让人多放些冰块进来。”
林采兮忙牵住他的手,摇了摇,“只放几块冰子作用能有多大呀,我方才去给娘请安,娘提起咱们家在城外山上还有一处别院,极其凉爽,娘的意思,想让咱们过去住段时日。你觉得怎么样?”
朱梓峻剑眉微锁,川字中间打着个大大的问号,“那个地方很久没人过去住了,你这身子,万一出点岔子,那怎么办?那个地方不行,不能去。”
林采兮仰着头巧笑如花的面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怒气,撒娇道,“怎么不能去嘛娘说那里一直有府里的老人看着,环境好,也凉爽,咱们多带些人过去,也过一段神仙日子,你说好不好吗?”
她眼里流露出急切的渴盼的神情,像个小孩儿在同大人要一件喜欢的物什,纯洁无暇而又盛满了渴望,那眸中的急切令人难以拒绝。
朱梓峻眉头皱的更紧,稍稍沉吟才道,“这样好了,我去跟皇上说说,咱们去落雁山庄小住几日,还有人陪你说说话。再说了,林宅里马上要办喜事了,你不回去了么?来回的折腾,累了你怎么办?”
林采兮愕然,暗自腹诽,皇帝肚里卖的什么药她还不明白?搬到落雁山庄去,他恨不得多塞几个美女给朱梓峻,她才不会这么傻,这样的话她是不能说的,这个时代,君王大于天,稍不留神就落个诋毁王君的罪名,那可也是掉脑袋的罪,遂欢笑着娇滴滴的道,“老公,可是我只想让你陪着说话,只想单独跟你在一起,好么?哥哥成亲的事我当然记在心上,可是……”
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一双明亮的大眼却时不时的送出阵阵秋波,脉脉含情。
朱梓峻两条眉毛简直要拧在一起了,貌似心头纠结万分。
林采兮立时便改了语气,声音低低的道,“如果老公没有时间的话,那也不要紧,这屋里遂热,多放些冰子,也能受得住的,还是你的正事要紧。”
她脸上带着笑容,眼里也含着笑意,但却掩不住满脸的失望。
朱梓峻心下微动,立时便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哄道,“我陪你去。”他再也不忍拒绝她。
在这一时,他决定暂且放下所有的一切,好好的陪陪她,给她一个完整的丈夫,让自己完全属于她,属于他们即将到来的小宝贝。
窝在朱梓峻怀里,林采兮还在偷着乐,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她还想着要多费一番口舌呢,她马上派了菊焉去上房禀告老夫人要去别院的事,随后的一整个下午,她都亲自指挥着菊焉香秀收拾东西,那速度快的就连朱梓峻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但他见她高兴,也便随着她一起叮嘱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两人出行,自然也要带上朱澈的,朱梓峻又亲自到族堂为朱澈请了假,朱澈自是乐的蹦蹦跳跳,笑呵呵的露出满嘴的豁牙。
到了晚上,一切都已收拾妥当,跳豆也将马车准备好了,第二日便可出行,朱梓峻仍是有些不放心,又将随行人员清点一遍,然后又将车上各样物什查看一番,才回房休息。
到了第二日,林采兮便带着自己的一队小人马随着朱梓峻出了朱府的大门,四辆大马车,倒也显得浩浩荡荡。
他们马车刚行出没多远,便有一人从侧门进了朱府,他绕着小径穿过前院,又从后院的侧门进去,拐了几拐,径自奔向夏园,走到夏园门口时,四下里张望一番,但见并无他人,这才进了院子。
园里稍显清冷,与夏日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他走到一件正室前,顿足而立,恰巧有小丫头经过,看到他,都惊的合不拢嘴,他便让那小丫头进去禀告。
不一会,冬梦进来,欢喜的眼里差点落了泪,她压低声音问道,“慕容公子,小姐在里头,您进去吧。我在外头瞧着。”
慕慕容一笑点点头,并并不多说,掀开帘子缓步走进屋内,绕过屏风,一团紫色映入眼帘,她正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坐着,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
慕容一笑不敢向前,只站在屏风处朝里看,望着她似乎更加清瘦的身形,心头一阵翻腾,多少年前,曾经有个女子也是这般为他憔悴,痴痴的盼着他来,可他却生生伤害了她,眼睁睁看着她坐上别人的花轿,而如今……难道一切又要重演么?不,他绝对不允许,一股久违的冲动猛然在心间冲撞开来,他忽然有种想要大喊的冲动,他神色渐渐激动起来,望着朱梓夏的目光也渐渐多了几分炽热。
低着头的人儿终于被这炽热烤的察觉到异常,微皱秀眉抬头瞧过来,登时便愣住了,嘴唇微微颤动,只低低说了一个字,“你……”便愣愣的呆住了。
慕容一笑嘴角微微一抽,低声喃道,“我回来了,你好么?”
朱梓夏便好像被火烧了一般,猛的抖了抖,心头窜上一股燥热来,她想站起身,想走到他跟前问问他,想亲口问他到底准备怎么办?可是她却动也动不了,只呆呆的坐在那里,痴痴的望着他。
慕容一笑热切的目光投向她茫然似乎还夹着几丝悲愁的眼里,心头微痛,她是在为他发愁么?他轻轻的朝里走了几步,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稍稍犹豫,才又问道,“你,还愿意嫁给我么?”那声音里竟是遮不住的紧张。
朱梓夏震惊的瞪着慕容一笑,眼里浮起一层水雾,仿佛不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慕容一笑便又急切的问道,“你,还愿意嫁给我么?”
眼泪不管的涌上来,顺着脸颊滑落,她嘴角动了动,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好点了点头,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却温暖了慕容一笑的心。
他猛的朝前走一步,目光直直望进她眼里,荡着丝丝深情,却忽然说了句,“以后,你便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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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别院小住
370.别院小住
出了止安城,林采兮沉放着的心又忽然提了起来,一切太顺利了,细想下来,又有些忐忑,会不会把某些细节漏掉了呢?可想来想去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两条细长的眉毛都不自觉的挑了起来。
朱梓峻看她一眼,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是不是这车太颠了?还是太热了?”
林采兮忙舒展了眉头,笑着在车厢内环视一圈,遂比不上皇宫里的那辆出行马车,但车内环境亦是很不错了,“这已经很不错了,我在想有没有漏掉什么东西,出来的似乎有些仓促了。”
朱梓峻这才舒了口气,“拉下东西也不要紧,从别院到城内,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派人回来取便是。”
林采兮的心豁然开朗,眉眼都笑开了,她心底里担心的好像正是这个问题,到了别院之后,她很担心朱梓峻会因为什么事快马加鞭的赶回来,遂想了想,目光闪亮的看着朱梓峻笑道,“老公,既然咱们是出来小住了,你便不需离开我身边,一刻也不许,有什么事派别人来做,你要时刻守在我身边,好么?”
朱梓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宠溺的道,“我知道了,咱们要过二人世界,不是么?放心吧,就是你赶我我也不会离开你身边的,我也想多陪陪你,多陪陪咱们的小宝贝呢。”
面对这样的真情表白,林采兮自是乐开了花,若不是怕热,早就俯身靠上去了。
大约到了下午半晌时分,便到了别院,林采兮下车来已是进了别院的大门二门,马车外头早已站了四五个婆子候着,见他们下车,全都屈膝行礼,齐齐的喊了声,“二少爷,姨娘。”
朱梓峻并不理会他们,只一心一意扶着林采兮下车,林采兮自然也不去理会,也只一心一意的扶着朱梓峻的手下车,眼角余光却在几个婆子身上转了一圈,自是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
而站在车跟前的婆子们原本想上前搀扶的,但见少爷如此细心,自是都不好再上前多事,但心里却都在纳罕,原本听说府里的林姨娘尤为受宠,霸了二少爷的心,甚至连老夫人孙少爷的心都一一收服了,眼下瞧来,所传非虚,几个人的态度便都小心谨慎起来。
下了车站稳脚跟,林采兮才端着春日般的微笑招呼道,“妈妈们辛苦了,咱们这一趟,可要多麻烦你们了。”
几个婆子立时便有些受宠若惊起来,齐齐行礼,“姨娘说笑了,我们应该的。”
朱梓峻在园子里扫视一圈,但见四处收拾的干净亮洁,甚为满意,便带着林采兮径自进了正室。
院子里种着不同的树木,轻风吹过,空气里还夹着几许花香,偶尔传来阵阵鸟叫声,这样幽静的环境,林采兮很喜欢,进了屋子,看到屋里简单干净的摆设,心内更是欢喜了几分,这山上的别院倒真是一处消暑的好去处。
坐了几乎一天的马车,她身上疲累的很,只坐了小片刻便进内室休息去了。
一觉醒来已到了天黑时分,朱梓峻正坐在外间的小炕上看书,神态安详,乌黑的眸子里闪着亮光。
林采兮步出内室,悄悄走到他跟前,低头瞧了瞧他看的书,是一本早被人翻旧了的破书,好像已被人翻阅过很多次,遂轻声问道,“这是什么书?”
朱梓峻抬起头,眸里带着笑意,“醒了?怎么样?还累不累?”
林采兮伸个懒腰笑着坐在他对面,“睡一觉舒服多了,身上也有了力气。”看了看摆在炕桌上的书,再次问道,“这是什么书?都快被翻烂了。”
朱梓峻低头看一眼,嘴角含着一丝笑意,“《趣闻轶事》,这是我和大哥都喜欢看的书,小时候我们每次来别院,都会抢着看这本书。”
林采兮心头一沉,朱梓轩喜欢看的书,朱梓峻该不会又触景生情了吧?怪不得朱梓峻似乎很不情愿来别院小住,难道是害怕触景伤情想起朱梓轩么?她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可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带回府里看呢?”
朱梓峻收起面上的笑容,淡淡的道,“这书在爹眼里是不允许的,我们只有在别院的时候才敢光明正大的看。他们不喜欢,可我和哥哥却偏偏喜欢的很,里头讲的都是些趣事,奇妙的很。”他顿了顿,忽然抬起头看着林采兮,缓缓道,“采兮,说不定哥哥已经知道咱们来了,正看着咱们呢?”
林采兮心里一跳,噎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似乎感觉到周身都透着一股寒气。
朱梓峻却接着又道,“采兮,我想哥哥一定会祝福我们的,他一定会保佑我们幸福快乐的。”他面色坦然,不再像往常那般似乎有些忌讳的模样。
林采兮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来些,朱梓峻能想得开,她很开心,他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他们的关系,更能坦然面对林采兮以前也曾爱过朱梓轩的事实了,她心底暖了暖,柔声道,“你,我,澈儿,我们都是他爱的人。”
朱梓峻轻轻点头,伸手紧紧握住林采兮的手,传递着他心底不断涌上来的重重幸福。
在别院住了两日,林采兮每日里早晨与傍晚便搀着朱梓峻的手在院子里走走,其余的时间除了陪在朱梓峻身边说说话,便是安静的坐在椅上看他翻那本《趣闻轶事》,偶尔还会听到一些朱梓峻兄弟儿时的事,对朱府的事了解的便又多了几分。
又过了两日,到了六月初一,离林采书成亲的日子愈发的近了,而离皇上十日的期限还有六日。她虽然面上平静祥和,可心下却是焦急的很,只不知道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到了傍晚,她终于忍不住拿了纸张提笔给林采书写了封信,信里只交代了由于身体原因她暂且搬到别院来住,林采书的婚期是赶不上了,望哥哥原谅等语。
放下笔之后,她才淡淡的叹了口气,但愿林家人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
朱梓峻听她叹气,遂问道,“怎么了?”
林采兮苦笑着摇摇头,轻声叹道,“人家都说为人子女的对待父母的心能及得上对待自己儿女一半的心思,那便是父母最大的福气了。”
言下之意便是指此刻她为了肚里的小宝宝,连自己娘家嫡亲哥哥的婚事都错过了。
朱梓峻皱下眉,伸手揽了揽她,“尽孝道也不是非要逞强的,倒不如以后咱们多去看几次,好么?”
林采兮递上一个温柔的笑,点点头,“好。”
去林宅送信的是跳豆,林采兮特意嘱咐了菊焉,让他送信回来第一个就来回他。
菊焉便留了个心眼,等跳豆回来的时候,寻了个借口将林采兮搀到一旁的耳房里,跳豆便等在那里。
林采兮看一眼跳豆,见他手上并没有别的物什,例如信件之类的东西,遂诧异道,“怎么林少爷没让你捎信回来么?”
跳豆上前施礼后才道,“姨娘,林少爷正在准备婚事,忙的很,所以只让我给你捎话回来,说让您在这里安心养好身体,等孙少爷过满月的时候,他带着林夫人一起来府里。”
林采兮怔了怔,不明白林采书的意思,连封信都不肯写,真的生气了么?她抬头见跳豆面带异色,便又问道,“可还有什么事?”
跳豆眼神闪烁,似有难言之隐,抬头看看林采兮,目光又瞟向菊焉,神色犹疑。
站在一旁的菊焉也察觉到不对劲,不禁跺了跺脚急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吞吞吐吐的是要做什么?”
跳豆猛然下定决心般,回道,“姨娘,林少爷询问我近日来府里头是否有喜事要办,问我您知不知道是什么事,我觉得奇怪,便回府里打听了下,结果……结果……却是老夫人要为二少爷纳房姨娘,府里头都还说是您为少爷看上的,等您从别院回去,少爷便搬到新姨娘那边去。”
菊焉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瞪大眼盯着跳豆,似乎很怀疑他说的话。
林采兮的心却一下子落到肚里,林采书借口忙不肯写封回信,却刻意提醒跳豆府里发生的事,有功夫花这些心思,怎会没时间写几个字呢?他定是恐她因不能回林宅而耿耿于怀,所以便不写回信来表示他对此并不介意,他太忙了,甚至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心底暖了暖,眼角微微湿润,这哥哥对她果然是真心实意的好。
府里也有了动静,太好了,看来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
菊焉却忽然压低声音,愤慨的道,“姨娘,姨娘,老夫人怎么能这么做?您还怀着身子,这事儿明明不是您……。”
林采兮看她一眼,打断她的话淡淡道,“我怀着身子不能伺候少爷,老夫人为少爷寻个能伺候少爷的,当娘的都会如此做。”顿了顿又严厉的道,“老夫人说是我看上的便是我看上的,你们二人只当没听到这件事,谁若在这里走露了风声,我一样也不会饶了你们。”
林采兮的语气颇为严厉,菊焉两人都有点被吓到了,不明白从未朝他们发过火的姨娘怎会一下子变得似乎有些陌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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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皇上又来了
371.皇上又来了
跳豆带回来的消息被林采兮轻描淡写的隐藏起来,一家三口仍是在别院过着神仙般的鸳鸯日子,朱澈满口小牙几乎已掉了大半,当某次用饭时他嘴里流出些口水来,他便再也不肯同大家一起用饭了,每每都躲在屋里用过饭后再出来。
用过晚饭,朱梓峻便带着林采兮朱澈在别院的小树林里散步,温凉的风吹在脸上,舒坦的令人感到迷醉,这个时候,他们沉浸在三口之家的天伦之乐里,说着闹着笑着,给这所原本空荡的毫无生气的别院带来浓浓生机,就连长久守在这里的婆子小厮们,都在这欢笑声里笑弯了眉毛。
这段日子是林采兮最快乐的日子,是她自穿越到现在感到最幸福的日子,如果不是心理挂着那件事,她真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过上一辈子的小日子。可在她心里却似乎还有很多放不下的牵挂,林宅里年迈的老爷子老太太,心疼自己的哥哥,还有刚刚出世的小侄子,更有朱府里的老夫人……
她猛然惊觉,穿过来的这段日子里,她似乎已经将这里的气息融入到身体里,似乎已把这陌生的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家,她似乎发自真心的爱
这段日子也是朱梓峻感到最快乐的日子,他眸里晃动的全都是林采兮朱澈的影子,每日里的欢笑终于唤起了他对家的渴望,童年里那些悲痛的记忆似乎都被黯淡了,当他看到林采兮朱澈两人的笑脸时,心里甚至浮上了一层感激之情,或许正是有了童年的那些经历,上苍才会生出锤炼之心赐予他如今的幸福,这一切的一切,他知足了。
不过偶尔当他的目光落在林采兮脸上时,却总能扑捉到她眼里一瞬即逝的忧愁神色,他曾经试探着问过她,可她却什么都没说,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么?
不对,他绝对没有看错,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忧愁,可这忧愁到底来自何处呢?他仔细的认真的看着她,并不追问她,只陪着她看轻松的聊天说话欢快的笑。
六月初五的傍晚,夕阳透过树枝缝隙斜射到别院上空,院里的树叶子在点点碎光下跳着轻柔的舞蹈,远远望去,一副夕阳晚照的美景,就在这一副美景里,别院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他手里扬着一把扇子,斜眼朝写着朱府别院的牌匾看了一眼,又望了一眼西边的夕阳,鼻子里发出一声微哼,他没来得及等进去通报的人出来便迈着大步子径自走了进去,刚走到外院门口,便碰上从内院迎出来的朱梓峻。
朱梓峻颇为惊讶,抱拳施礼,面上带些紧张之色,“爷,您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皇上撇撇嘴,收了扇子,“你倒是会享受,偷跑到这里来了。”
朱梓峻笑了笑,见皇上面上并无要谈正事的神色,遂接口道,“难道皇上也是想来享受一番的?”
皇上挑了挑眉,嘴角下调,仿佛听到一件颇感兴趣的事,竟然开口笑道,“我正有此意。”
跟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黄家恩全然没了起初的惊愕,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近日来的连连举动,此时他非但不感到惊讶,还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附和着道,“真是个好地方。”
朱梓峻回过头瞪他一眼,仍旧笑着道,“这里可比不上落雁山庄,我看爷还是在那边住的好。”再说了皇上的安全才是大问题。
皇上不再答话,而是朝内院奔去,刚走到院子里,便看到林采兮在两个丫鬟的搀扶着挺着大肚子从屋里出来了。
林采兮看到皇上自是满脸惊讶,惊讶过后才想起来屈膝行礼。
皇上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她,手里的扇子呼啦一下又打开了,跟在他身后的朱梓峻适时提醒,“爷,这里很凉爽,不需要用扇子。”
皇上哼了一声,手上的扇子非但没合上,反而紧着摇了几下,那模样大有我想怎样便要怎样的意思,跟在后头的两人便噤声不语。
林采兮看到跟在皇上后头的朱梓峻面上不置可否的表情,嘴角微动,忙低了头,差点面对着皇上便笑出来,可紧紧一瞬的功夫,她的心便又抽起来,皇上这个时候忽然到来,难道是刘熏凤的事有了什么变故?
皇上瞟了一眼微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的林采兮,皱了皱眉对着菊焉扬声道,“还不快把姨娘扶进去?小心动了胎气。”
皇上一反常态的关照更令林采兮心头乱颤,她谨慎的答了句,“多谢皇上从门里走出来,亲自撩了帘子请皇上进去。
皇上也不客气,大踏步迈进门,径自坐在上首,目光在屋里转了几圈,见屋内摆设简简单单,却处处透着些许精致,颇有些称赞的意味。
林采兮站在门口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去了一旁的小耳房,她甚至开始设想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皇上来此正是为了说明某件极其不好的事,她觉得很需要些时间来做个心理缓冲,她隐隐感觉皇上带来的可能并不是好消息,她心头跳的厉害,一只手抚在胸口仍是不能平稳在胸内来回冲撞的慌乱气息,她只好深吸口气,然后缓缓闭了眼,又深呼口气,连着反复了几次,这才稍微好了些。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林姨娘怎么无缘无故的叹气起来了?”黄家恩挑着帘子走进来,嘴上带着一抹妩媚的笑意。
林采兮忙起身行礼,“黄公公。”
黄家恩忙着摆手,“免了免了,何须多礼,快着点坐着,万一闪了你的身子,朱梓峻可不会饶了我。”
林采兮抿嘴一笑,“公公言重了。您怎么也出来了?”
黄家恩微微一笑,“我过来陪陪你不好么?省的你一人在这里胡思乱想的。”说着眼角微微一挑,竟是无比的勾人。
林采兮自是不会理会这些事,只在他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思,遂不再转弯,单刀直入的问道,“公公,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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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特赦
372.特赦
黄家恩两条狭长的眉毛动了动,嘴角挂着欢快的微笑,“消息倒是有个的,不过有件事我可是很不明白,倒是想要问问你。”
林采兮见他面带笑容,似乎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坏消息,遂收了收心,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着问道,“不知您想要问什么事?但凡我知晓的一定如实相告。”
黄家恩眯着眼笑了笑,轻声道,“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说服朱梓峻纳妾的,而他竟然还愿意陪你到这样的地方来小住,难道他竟没有一丝触动么?”他貌似很怀疑的看了看他,“他不知道皇上说过的话吧?”
林采兮顿时想明白了一件事,皇上强调不可让朱梓峻知道这件事是皇上授意的,并不是担心此时会破坏君臣关系,而是皇上要以此事来挑战朱梓峻的真情到底有几分,当一个一心一意的男人被自己心爱的女人逼着纳妾的时候,对爱情该是怎样的失望?这样的朱梓峻还能保有不变的真心么?想通了这一点,林采兮的心也不由得颤了颤,假若朱梓峻真的知道朱府里此时发生的一切,他会有怎样的感受呢?
她压下心底犹疑,回道,“请您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多说,也请皇上放心。”稍稍一顿,她又接着道,“只是我希望在这段我们还可以单独相处的日子里,能让我们安安静静的在一起过些日子,好么?”她故作犹豫的缓缓道,“也许过了这些日子,我们的生活便变了另一副模样。”幽幽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化不开的愁思。
黄家恩面上的笑容也消减了,轻叹了口气,“林姨娘,您也不要怪皇上,有些事,有所得必定有所付出的,天下没有白白拿人好处的事,你虽然失去了一些,但同时却也得到了另一些。”口里如此说,可心里却是在腹诽皇上,为什么非要拆散一对有情人呢?
林采兮两眼一亮,不可置信的急急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我嫂嫂……?”
黄家恩面上又浮上一层笑意,缓缓点了点头,“林姨娘,您答应皇上的事已经做到了。”话似乎只说了一半,但却简单明了,皇上乃九五之尊,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的。
林采兮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但她仍是有些担心,不是她质疑皇上的可信度也不是她挑战皇上的威信,实在是有些事令她不得不担心,她想了想,遂道,“黄公公,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皇上能否准许?”
黄家恩看她一眼,“什么要求?”
“请皇上下一道特赦圣旨。”林采兮紧张的看着黄家恩,一直观察着他面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黄家恩稍怔了下,眉角几不可见的蹙了蹙,“怎么?林姨娘难道不相信皇上么?”
林采兮故意装着很害怕的模样,摇着头道,“公公哪里话,皇上乃一言九鼎,我是担心有些人压根不相信我说的话。毕竟嫂嫂犯得是死罪。”
黄家恩随即释然,笑了笑,“林姨娘倒是想的很周到,容我过去禀告一声,等会儿再来给你回个话。”
林采兮忙点头,缓缓起身送他出屋,接着便又是一阵焦急的等待,唯恐皇上拒绝,又唯恐皇上忽然改变主意或者干脆又出了个大难题来难为她。总之她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了。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黄家恩才又进来了,皱了皱眉,“只等着梓峻出去才得了机会禀告皇上。”说着从袖子里摸出把扇子,正是皇上方才摇着的那把,“快瞧瞧,这个可是皇上亲笔题写的,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林采兮忙惊喜的谢过黄家恩,从他手里接过扇子,打开看时,但见上头写着两个大字,‘特赦’,她的心才总算是放系来了,虽说这字写的似乎有些模棱两可,但她想这上头皇上的字体总是有人识得的,她小心翼翼的将扇子收在怀里,再次谢过黄家恩。
黄家恩却又道,“林姨娘,刘薰凤的罪是免了,但是日后刘薰凤这三个字却不可以再出现了,可明白?”
林采兮挑下眉毛随即明白,“公公请放心,我明白的。”
黄家恩点点头,仍是又嘱咐了两句,“林姨娘,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日后倘若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你也是脱不得干系的,所以还是小心谨慎点的好,倘若你还有将她再送入林宅的意思,那就更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林采兮很感激他的这番提醒,自是谢了又谢,直到有小丫鬟进来说爷要走了,黄家恩才起身离开。
到了晚上,林采兮躺在床上搂着朱梓峻的脖子,问道,“老公,你会不会一直爱我呢?”
朱梓峻觉得奇怪,看她一眼,心底里感觉她似乎有些不正常,但并无说透,只抱了抱她安慰道,“当然了,会一直一直爱你的,小傻蛋,不爱你爱谁呢?”
林采兮便嘀咕了一声,“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
朱梓峻便将她的头扳正,让她的眼看着他的眼,正正经经的道,“采兮,我说过,这一生一世,我只要你一个女人,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了。懂么?”他眼里射出深情的目光,直直看进林采兮眼里,照亮她一颗心。
心底暖了暖,她扑哧一声笑起来,也学着她的模样一本正经的道,“难道咱们的女儿长大后就不是女人了么?”
朱梓峻愕然,随即明白,吃惊的道,“难道女儿的醋你也要吃么?那我可还要吃儿子的醋呢。”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两颗心心照不宣的贴在一起。
林采兮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直悬着的心也缓缓放下来,刘薰凤的事算是解决了,她相信即便是朱梓峻知道她做了什么事,也一定能理解她的,此时的他们还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呢?只怕连生死都不能阻挡他们相爱的心吧?
她微低着头,伸手摸了摸肚皮,在心底里说了句,“亲爱的宝贝,长大后一定要心疼爸爸呵,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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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拆台
373.拆台
第二日,两人还未起身,朱梓峻斜身躺在床上,眼角瞟向赖在床上不肯动弹的林采兮,复又问道,“采兮,你,今日真不回去了么?”
林采兮心头微微颤了下,其实她很想回去,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回去,这个时候回去,她无法坦然的面对林采书,刘熏凤的事到底说还是不说呢?她心里又是一阵纠结,翻个身子把头埋在他怀里,轻声道,“既是出来了,便安心的在外头呆几日吧,等回去后,我再去给哥哥贺喜。”
朱梓峻便不再多说,望向她的目光里却多了几分复杂的耐人寻味。
这一日做什么事林采兮都有些心不在焉,偶尔目光定在某处,发上一会子呆,等回过神来,目里也多出几丝惆怅,心里头也总是萦绕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愁绪,她已经偷偷的使人下山给老夫人送了信,一切都按原定计划进行,不知为何她心底却总有些忐忑,仿佛有什么事已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令人心生不安。
朱梓峻则带了朱澈在一旁兀自玩耍,倒像是丝毫未注意到林采兮的反常。
跳豆从外头进来禀道,“爷,外头有人求见,是城里的张老爷。”
“张老爷?哪个张老爷?所为何事而来?”朱梓峻略一沉吟,似乎并不记得有什么张老爷这号人。
跳豆微低着头稍稍斟酌少许才又禀道,“爷,您忘记了?这张老爷便是姨奶奶相中的张家。”
朱梓峻猛的抬起头来盯着跳豆看了一眼,眉角微挑,极其不耐烦的道,“他来做什么?”
林采兮也跟着抬起头来,眸里闪着一丝厌恶,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张老爷在周济堂前时面上隐藏的不怀好意,心下也不免想道,他来做什么?
跳豆头低的更深,喃喃道,“他说偶经此处,知道少爷在此处小住,便前来拜访,顺道……”他不自主的抬眼朝林采兮瞧了一瞧,“顺道,来给少爷贺喜。”
林采兮眉眼微挑,一颗心也跟着咯噔一下,没来由的慌了慌,不等朱梓峻开口,她便先急着道,“咱们来此小住为的便是清净,想要拜访的话等二少爷回去了也未尝不可,那人一看便是个令人讨厌的,莫要坏了咱们的好心情。”
她说话的语气如此急切,朱梓峻目光若有若无的瞟了瞟林采兮,却并未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淡声道,“自是到了门前,便请进来吧。”
林采兮视线微转,望向门口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凛冽,使得跳豆心里禁不住微微颤抖,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挡也挡了,拦也拦了,最终未能挡住,他也无奈。
把张老爷领进来的时候,跳豆眼皮还在突突的跳,他总感觉将要发生些什么事,而这件事定然是坏事。
张老爷白嫩的脸上肥肉仍旧旁若无人的颤悠悠的晃动着,他一进门,闪着亮光的视线就在林面林采兮的面上扫了扫,随即便落在朱梓峻脸上,谄笑道,“二少爷,恭喜贺喜啊,刚得贵子又新的美娇娘,真羡煞人也。”
林采兮嘴角的一丝冷冽立时便僵硬在脸上,她急切的看了一眼朱梓峻,却发现朱梓峻只是淡定的笑了笑,并且笑道,“多谢张老爷。”
张老爷似乎也察觉到了林采兮的神色有异,心里疑惑,却也不知怎么回事,遂笑着道,“林姨娘真是有幸,遇到二少爷这般怜香惜玉的人,家里虽然放着美娇娘,单仍是陪着您出来。”
林采兮面上神情更加冷淡了,她冷冷的看着张老爷,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条帕子,差点张口问他此来到底是何用意。
而那张老爷便有些茫然了,其实此次前来他倒真不是来搅局的,因着朱梓夏的事他几次三番的得罪朱家,后来听说朱梓峻好像跟宫里的什么人有些瓜葛,心里头便有些胆怯,唯恐因此而惹祸,遂想着寻机示好,这次恰好路经此处,便上来恭喜,谁知道竟然撞在枪口上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还在笑呵呵的继续套近乎。
朱梓峻眉角微动,眼角的余光将林采兮面上神色尽数守在眼底,但她面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张老爷客气了,改日等我回到城内,定然派人上府来府中喝喜酒。”
张老爷登时便笑的满面春风,抱拳道,“到那时定当不醉不归。”他人虽愚钝,但对此时的状况还是有些察觉的,笑过之后便道,“不打扰二少爷林姨娘神仙眷侣了,告辞。”
朱梓峻竟是站起身送了两步,还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应景的话儿,返回房里,仍旧坐在椅上,一句话都未说。
林采兮望着朱梓峻的目光不由得复杂起来,以往的朱梓峻并不是这般模样的,今日怎会如此?他不是应该很讨厌那位张老爷吗?可是似乎看不出一点厌恶的模样。而现在他不是应该问问她美娇娘的事情吗?他怎会表现的如此淡定?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难道……?
她蓦地盯住朱梓峻,想从他面上寻出些迹象来,却什么都未瞧出,她低头沉思片刻,末了叹口气,抬头道,“梓峻,我……”
朱梓峻缓缓抬头,面上带着笑,可目里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欢喜,似乎还多了几丝冷疏,他淡淡的道,“怎么了?”然后目光落在她高高鼓起的肚子上。
林采兮心里一阵抽搐,这样陌生的目光令她莫名的一阵心慌,她抬手放在他手掌上,稍显着急的道,“梓峻仍是未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她本来是想将整件事都说给他听,本来想恳求他的原谅,可当她的目光对上他带着微笑却不带丝毫感情的漠然目光时,心便一下子沉了底,她忽然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已经伤了他的心。
所以良久,她只低声道,“咱们,回府吧。”
朱梓峻嘴角微笑依然,淡淡应道,也没有多余的字。
这一日庄子里气氛沉闷,所有人都在忙碌碌的收拾东西,准备着主子回府的事,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好像赌气般的就要回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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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回府
中午时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气氛依旧凝滞不安,就连小小的朱澈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只乖乖的呆在张妈身边,一句俏皮的话儿也不敢说了。
众人草草用完午饭,未作休息,一行人便上了路。
一路上,朱梓峻只微微闭着眼靠在车旁,林采兮仍旧躺在软软的毯子上,下了山,气温渐渐升高,车内的温度也高了许多,她非但未觉出炎热,心底里还不时窜上阵阵冰凉。
自始至终朱梓峻都未问过她关于纳妾的事,更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过任何一句话,他面上疏落的淡淡神色,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疏离,都令人感到阵阵沉闷。
林采兮也完全没了主意,原本想好的很多话都无从说起,她安静的躺着,想了一小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最后索性什么都不想了,闭着眼假装睡起觉来。
傍晚,被太阳炙烤了一整天的止安城散发着阵阵热气,空气里充溺着一股股燥热,就连行走在路上的马都有些疲累烦躁,迈着沉重的步子缓慢的拖动着身后的车厢。
疲累的大马喘着粗气,拼着最后几丝力气终于走到了目的地,耷下脑袋停住脚步,连仰首的力气都没有了。
车帘子一被打开便有阵阵热气窜进来,接着便涌进来一股燥热,林采兮微不可见的蹙蹙眉,朱梓峻已半站起身,伸过手来。
林采兮看他一眼,抬手扶住他,小心翼翼的跟着下了马车,门口自有人瞧见主子下车,早有人疾步奔回内院相告老夫人。
进了府门,进了内院院门,朱梓峻转身看看林采兮,“你先回去歇着,我去上房看看娘。”
林采兮刚想开口说她也一起跟过去,朱梓峻却已朝菊焉道,“扶姨娘回院里歇着。”
说完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竟是未给她丝毫说话的机会。
林采兮对着他离去的方向默默看了一会子,菊焉眼见着姨娘面上已渗出汗丝,遂轻声劝道,“姨娘,外头热的很,莫要燥了身子,咱们还是先回吧,爷也是担心您身体,方才受了这半日的颠簸,等歇好了再去见老夫人也不迟呀。”菊焉其实也不明白主子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亦敏锐的感觉到二少爷对姨娘的疏离。
林采兮收回稍有些呆怔的目光,扶着菊焉的手缓缓走回峻园,回到屋里,身上已出了满身的汗。
她也确实有些累了,喝了碗酸梅汤便上床歇着了,又深思了一会子便沉沉进入梦乡。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屋里点点烛光,将屋内各样物什照的影影绰绰,她外头喊了句,“菊焉。”
菊焉应声进来,笑着轻声道,“姨娘,您醒了,您的饭一直温着呢,我这就让他们送过来。”
林采兮摇摇头醒醒神,接着问道,“菊焉,二少爷还没回来么?”
菊焉明显的愣了一下,竟兀自转了话题,“姨娘,您是这会子用饭,还是等会儿再吃?您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再让他们给您做去。”
林采兮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见她面上有躲闪之色,更觉得奇怪,遂又问道,“菊焉,二少爷到现在还没回来么?”
菊焉面上堆着笑,笑的灿烂,落在林采兮眼里,却觉得勉强无比,“姨娘,二少爷这会子八成正陪着老夫人说话呢,或许今晚就不回来了呢。”
这话更让林采兮觉得奇怪,朱梓峻又不是小孩子了,如果说朱澈陪着老夫人说话,说的高兴了便陪在老夫人身边睡了,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是现在居然说朱梓峻留在老夫人身边一晚上,未免有些诡异了。
林采兮从床上坐起身,从菊焉手里接过一件纱衣披在肩上,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在菊焉面上,见她似乎有些犹疑不定,遂问道,“二少爷今晚不回来了?”
菊焉低低啊了一声,小口微张,过了片刻,才缓缓低声道,“跳豆说,二少爷去了张姨娘房里,今晚不回来了。”
林采兮眼皮子猛的跳了一阵子,颓然呆坐在床上,张姨娘?莫不是刚刚被老夫人纳进门的新姨娘?朱梓峻居然去了她那里。怎么回事?朱梓峻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采兮这边还在发呆,外头的门帘子被挑起来,香秀在外头禀了一声,“姨娘,老夫人来了。”
林采兮怔了怔,忙从床上坐起身,扶着菊焉的手出了内门。
老夫人正坐在外间椅上,见她出来,便道,“她们说你晚上的饭还没吃,不吃饭可不行,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老夫人的话让林采兮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微微屈膝朝老夫人拜了拜,“娘,该我是看您的,这大热的天,您也要当心身体。”
老夫人摆了摆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径自问道,“采兮,纳妾的事你是怎么跟梓峻说的?我怎么看他今天有些不对劲?”
林采兮胸口像被堵了块大石头,闷闷的道,“娘,这事我根本没跟他说,原本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可谁知……”她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边说着张老爷上山拜访的事,面上净是沮丧。
老夫人眉头皱了皱,“我这还奇怪你们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居然没派个人来说声,瞧这模样,倒是赶巧了。”老夫人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林采兮,“我瞧着梓峻倒是奇怪,今儿个去了我那里说了会子话,没等我说张姨娘的事,他倒是先开口说晚上要去那边,采兮,我瞧着他是在跟你赌气呢。”
赌气?林采兮怔了下,猛然间醒悟了,心头突突跳了几下,朱梓峻的确是在跟她赌气,那因为什么赌气呢?
瞬间,林采兮杂乱的脑子里有了清晰的思路,眼眶一热,眸里渐渐蒙上一层泪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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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爷去了别处过夜
老夫人看看林采兮,视线从她肚上扫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采兮,过几天我让万大夫再过来给你把把脉。”
林采兮心里想着事情,并未注意老夫人的话,随口应道,“哦,好。”
老夫人遂站起身,“你刚回来,也累,饭还是要吃的,这种时候你暂且由着梓峻的性子,他心里还是有你的,更何况你肚里还怀着他的骨肉。”
原来老夫人误以为林采兮是因为朱梓峻去了张姨娘那里才赌气不吃饭的,于是又道,“你放心,张姨娘不会留在府里的。”
林采兮胡乱的哦了一声,也没心情多做解释了,站起身行个礼送老夫人出门。
送走老夫人,菊焉已让人把饭端上来,林采兮蹙眉想了一阵,那日她去找老夫人,将皇上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老夫人听,老夫人当即便表示一定要想办法救下刘熏凤,不为别的,只为她刚出生的孩子。并且给林采兮出了个主意,纳妾之事打着林采兮的幌子,而实际操作则是老夫人,姨娘的人选,怎么将人纳进来再怎么赶出去,都是老夫人来办。而她只许把朱梓峻稳在别院里,等他回来,即使知道纳妾的事也已是过眼云烟,自是不会追究什么。
林采兮跪在地上感谢老夫人的救命之恩,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只笑着说了一句话,“采兮,莫要忘了,咱们是一家人。”
想到这里,林采兮心里一热,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叹口气,抛开那些杂念,坐到桌前开始吃饭,竟比往日里吃的还多了一些。
用过晚饭,林采兮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直到夜色渐重,院里稍有些凉意的时候她才回到屋里,临睡前还吩咐菊焉给二少爷留着门。
守在一旁的菊焉香秀这才跟着稍稍的放了点心,但菊焉对二少爷去张姨娘那里过夜的事仍是耿耿于怀,直到晚上回到自己家还不住的缠着问跳豆到底怎么回事,可怜的跳豆急的差点跳床。
次日早晨她早早的便起了床,吩咐厨上把她的饭送到上房同老夫人一起用,她便径自去了上房,刚走到上房门口,便听到里头有欢愉的大笑声。
菊焉挑开帘子,林采兮便笑着进了门,老夫人坐在上首正笑的合不拢嘴,朱梓峻便坐在她旁边也张嘴笑着,而坐在最下面的则是个娇小的女子,面上未着任何脂粉,竟是个素面朝天的女子,瞧着倒是有几分自然清爽的姿色。
林采兮猜想这位定是那位张姨娘,遂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才走到老夫人跟前行礼请安。
老夫人笑了笑,“今儿你们来的倒都早,一大清早的惹的我老太婆哈哈笑。玉兰,你也真会说笑,有你在啊,我老太婆可要把老牙都笑掉了。”
林采兮便顺着老夫人的话朝张姨娘看过去。
张玉兰随即起身行礼,“见过采兮姐姐。”
林采兮忙起身行礼,这边还没站起来,张玉兰已来到跟前将她按住,“姐姐休要见怪,您坐着说话便是。”
林采兮便笑着谢了谢,张玉兰却笑着道,“姐姐,我还要感谢您呢。”这话里似乎别有意味,林采兮抬头看她,见她目光闪烁,闪亮的眸子里藏着几丝调皮,似乎意有所指,倒让林采兮有些迷惑了,可当着老夫人朱梓峻的面她又不好多问,只好微笑着看她。
张玉兰灿然一笑便转身坐回旁边的椅子上,朱梓峻便道,“娘,咱们用饭吧。”
林采兮并没把过多的心思放在张玉兰身上,她虽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但凭直觉张玉兰并不是个有坏心眼的人,更何况她是老夫人找来的人,应该是个稳妥的。
反倒是朱梓峻让她有些啼笑皆非了,他确实在故意赌气,当着她的面故意的跟张玉兰说说笑笑,甚至还来了几次眉目传情,他虽是如此,可林采兮心里是明白的,他是气她怨她,却不是真要如此这般的。
各人揣着各人心思用完饭,放下碗筷朱梓峻便称有事要出门,不等老夫人问话便头也不回的出了上房的门。
老夫人无奈的看了看仍在晃动的门帘,又转过目光看一眼林采兮,林采兮自是明白老夫人的意思,遂微笑着回她一个请放心的眼神。
老夫人这才舒心吃了几口饭,这些日子她也是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事事都要替他们操心费劲?她又看一眼张玉兰,眸里升起笑意,这孩子倒也是她喜欢的,或许是她自己没有女儿的缘故,看见别家的女孩子就喜欢的很。
林采兮从上房退出来,张玉兰便也跟着出来了,她是一个人过来也是一个人出来的,身边并无伺候跟随的丫头。
她紧走几步跟上林采兮,笑道,“姐姐,我能不能到您院子里坐坐呀?”
林采兮回头看她,知她定是有话要说,遂笑着应道,“玉兰妹妹到我院里来玩,当然是欢迎了。一起走吧。”
张玉兰低头掩嘴轻笑,菊焉眼里的警惕与厌恶她还是看的分明的,这丫头八成是把她当做主子的敌人了。
林采兮也感觉到菊焉极其不友善的眼神,遂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瞪,菊焉很是不甘心的低了头扶着姨娘往回走。
一行人往回走着,林采兮不经意间问了句,“玉兰妹妹身边的丫头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张玉兰咯咯一笑,“让她们跟着我还不习惯呢,素日里我在家做活习惯了,用不着她们,再说了,我也不好意思用府里的姐妹呢。”说着面上露出赧然的笑。
莫非原来是个丫头出身么?跟在林采兮身边的丫头们面上立时便露出不同的神色来,大多是鄙夷之色,也有几个羡慕的。
林采兮却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事似的继续同张玉兰轻声说话,而张玉兰似乎也并不在意众丫头们的神情,兀自畅快的说笑着。
她们还没走到峻园门口,远远便看到香秀在园门口等着,一看见她们便急急的奔上来,“姨娘,亲家老太太过来看您了。”
怎么来的这么早?林采兮微微蹙眉,张玉兰也是玲珑心眼的人,接着便笑道,“姐姐,老太太八成是想您了,照礼说我该进去给老太太行个礼的,这会子老太太定然想您想的紧,我也不耽误你们了,该日我再见过老太太。”
林采兮客气了两句,张玉兰便原路返回离开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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