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嵕山夜月
通幽院内,自与祝婉儿一起回来后,魏离又过起昼寝夜出的颠倒生活。院内各武师丫鬟,早已见怪不怪,都没有人去打扰这位统领。
这晚正是望月,月满中天,魏离已经一连望月十几天,心中对于如何进入先天越发清晰,后天境界越发圆满,如今身心合一,皆如满月。
沈兵站在魏离身后二十丈处,徘徊不敢前进。魏离朗声道:“过来吧,沈兵!”
沈兵松了一口气,向魏离走去,统领若不开口,他还真不敢打扰。
他走到魏离身边,听到他问道:“有什么事?”
沈兵才敢恭敬道:“这两日咸阳正在疯传一个消息,据说绝仙剑吕正阳出关后,曾放出消息,说统领你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若敢参加嵕山论剑,定要教训与你。”
魏离嘴角弯了一个惬意的弧度,笑道:“绝仙剑不傻嘛,终于回过味,知道本统领是冲着他去的。”
沈兵震惊道:“统领要挑战吕正阳,可是他是先天高手啊,后天怎么能胜过先天?”
魏离微微一笑,“普通高手做不到以真气胜先天,不代表我魏三做不到。”
沈兵不知这位统领因何有这种自信,他这趟来本是要劝阻统领大人不要参加嵕山论剑,如今这劝阻只能胎死腹中,他叹了一口气,心内暗道:“统领大人的想法,又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沈兵能左右的。”
魏离不清楚沈兵脑中的这些想法,道:“后天就是嵕山论剑,也是太后大寿的日子,到时候由你带人护着大小姐去给太后献舞,我去参加嵕山论剑,会会所谓的四绝剑仙。”
沈兵担忧道:“属下能力浅薄,就怕没有统领在身边,误了大小姐!”
魏离拍拍沈兵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若我没有料错,这是秦国最后一次大摆宴席,隆重聚会,秦王绝不会让这次会议有任何差错,参加会议各方也都心知肚明,没有人敢惹事的。你要记住,若有人惹到你们,千万不要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要将事情闹大,这样才对咱们有利。”
沈兵忧心忡忡的离开,魏离转过身,继续望月怀古,可惜天公偏偏不作美。祝婉儿缓步而来,身后还跟着方月慧。
魏离无奈苦笑,向祝婉儿道:“大小姐舞蹈排练好了吗?能不能在这次寿宴中一鸣惊人?”
方月慧兴奋道:“婉儿姐姐的舞蹈让月慧大饱眼福,惊为天人,这次定能震惊全场,让所有看歌舞者三月不知肉味。”
魏离装作“震惊”道:“那就糟了,若是太后三月不知肉味,日渐消瘦,秦王会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
方月慧立即苦恼道:“对噢,这该怎么办呢?要不让婉儿姐姐将舞蹈演差一点吧!”
祝婉儿微笑道:“如此看来,为了太后能够吃上肉,婉儿唯有不尽心演出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哈哈大笑。
魏离道:“看大小姐还有心情玩笑,魏某就放心了,连魏某都开始期待小姐的歌舞,可惜不能看到。”
祝婉儿低头道:“要不婉儿专门演给你看?”
魏离摇头道:“魏某对于歌舞其实一窍不通,就不牛嚼牡丹了!”
方月慧建议道:“婉儿姐姐有我王御赐的腰牌,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今夜正值望月,嵕山夜月乃是咸阳最著名的美景,要不我们出城赏月吧!”
魏离望向祝婉儿,祝婉儿沉吟道:“我也不知道这腰牌能不能出城。”
方月慧道:“大可以试一试嘛,反正后天魏大哥还要参加嵕山论剑,我们当给魏大哥事先踏勘场地了!”
魏离笑着指责道:“你这丫头好刁钻,明明自己想出城赏月,偏偏还要往我身上扯。”
方月慧见魏离没有明确反对,使出必杀技,开始晃动祝婉儿的胳膊,直晃得祝婉儿胸前波涛汹涌,看的魏离一阵眼直,祝婉儿才无奈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再摇姐姐可要散架了,姐姐答应跟你一起去看看不行吗?若是士兵不允许出城,可不能怪姐姐。”
方月慧拉长声音道:“知道啦!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然后蹦蹦跳跳向前跑去。”
魏离看方月慧欢呼雀跃的模样,忽然意识到自己老了,不是年龄上的老,而是少年老成的老,他就做不到方月慧这样欢呼雀跃如孩子,向祝婉儿笑道:“真羡慕她的无忧无虑!”
祝婉儿摇头道:“你错了,月慧是个相当懂事的孩子,她心中看事情很清,你看她无忧无虑,其实只是表象罢了,她心中很苦。”
说完之后快步追上方月慧,二人低头私语,有时兴奋的击掌赞叹。
魏离摇了摇头,女孩的心思真难猜,然后快步追上二人,却缀后十步,这样既不会打扰二人的私语,若有事情也能及时赶到。
街道上虽然有人,多是匆匆返家的行人,与魏离几人逆向而行。快到城门时,魏离快走几步,与祝婉儿和方月慧齐行。
祝婉儿向守城士兵出示腰牌,言明要出城望月,为太后表演歌舞寻找最后一丝灵感。守城士兵不敢擅专,匆忙向伍长回报,伍长丢下几人,向城楼上值夜将军回报。
片刻后值夜守将匆匆赶来,为难道:“几位有王上的腰牌,是王上的贵宾,夜间想要出城,也未尝不可。只是我朝有禁令,夜间可以出城,却不可入城,几位若是出去,只能等明早开城门才能回来。”
祝婉儿略作沉吟,方月慧已经答应道:“那我们明天再回来吧!”然后她向祝婉儿道:“我们方家在嵕山脚下有一个田庄,我们晚上在那里休息吧!”
祝婉儿见这丫头已经想好,就答应下来。
高高吊桥坠下,魏离几人步行出城,魏离道:“此处离嵕山还有多远?”
方月慧笑道:“还有十几里,婉儿姐姐不会武功,所以等下麻烦魏大哥背着她前行,不然咱们就要错过嵕山夜月了!”
祝婉儿闻言低下头去,两颊泛红,却没有反对。(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猜测
嵕山又名九嵕山,四周分布着九条小山,拱卫主山,这是风水上九龙朝拜的格局,难能可贵。
祝婉儿趴在魏离背部,耳边清风低吟浅唱,丝毫感觉不到震动。方月慧在前领路,方月慧武功不高,轻功却是卓绝,十几里路,三人不需半个时辰,已经登上山顶。
山顶月朗风清,一轮金月正普照大地,往山下看去,碧波涛涛,清风徐来,山间林木摇摆,犹如九条巨龙向着主山遥遥朝拜,此时正值月上中天。明月照在三人头顶,魏离遥望明月,心神皆空寂,一瞬间似乎与明月合为一体,感悟到明月万亿年东升西落,永恒不灭,身化明月、清风之中,耳中听到方月慧兴奋的向祝婉儿道:“婉儿姐姐快看,这就是嵕山夜月,美吧!你看四周这九条山梁,像不像九条巨龙,明月像不像它们口中吐出的明珠?”
魏离只觉得方月慧的声音近在眼前,又似乎遥之无极。清风再次沿着九道山梁吹来,汇聚山顶,直达明月,再普降大地。魏离心神跟着这股气直达高空,俯瞰大地,嵕山方圆百里尽收眼底。他看见灰色苍狼对月长啸,将月光吞入腹中,看到山中密林遍布,树木参天,看到西北侧密林中有一股黑气盘旋,直冲霄汉。
魏离心神驾驭清风,向那股黑气而去,黑气下密林中的情景一览无余,不过黑气一卷,将他所乘清风搅散,整个人忽然回过神来。
魏离感动的双泪盈眶,刚才偶然间他进入顿悟境界,心神遥寄明月清风,若非被那股黑气冲散,他就能如仙人一般朝游北海幕苍梧,三日遍览天下山川名胜,当然这只是理论而已,以他现在浅薄的精神力,如果那样做只能半道崩殂,身死魂灭。
方月慧最先发现魏离的异常,关心道:“魏大哥,你怎么哭了?”
魏离心极愉悦,高兴道:“天下美景唯清风与明月,虽帝王将相与凡夫俗子类同,当得魏某一哭。”
方月慧当然不能理解魏离与天人合一,与天地共鸣的感动,嘟囔道:“说的这么深奥,不能理解。”
魏离此时再观清风、明月、山岗,只觉得都无比亲切,伸手把一缕清风,笑道:“此中有真意。”
祝婉儿迎风而立,衣裙飘飞,九道山风欲要将她吹起,羽化升仙,她失声道:“九龙吐气拱月,若能融入歌舞,不知会是何等宏大的篇章,婉儿也从未像今晚一样感动,回去后一定要将今晚见闻编入歌舞。”
两刻钟之后,月影西移,九龙吐气拱月格局不再。魏离坐在山顶一块青石上,向方月慧道:“月慧可知道咸阳驻军情况?”
方月慧奇怪道:“魏大哥为何关心这个?”见魏离摇摇头没有说话,她继续道:“我曾听爷爷说过,咸阳共有驻军八万人,步兵五万,骑兵两万,各设统领一人。骑兵设副统领两人,各领一万,驻守在咸阳城东西两侧渭水之畔。步兵设副统领四人,各领一万两千五百人,分守四门。还有一万内卫军,负责守卫王宫。”
魏离眉头紧皱,问道:“这些军队都有谁人统领?”
祝婉儿这时候来到魏离身边,震惊道:“魏三,你怀疑有人造反?秦国变法之后,军队调动严格,五百人以上的调动都要有秦王亲自做主,而且必须有虎符配合,根本不可能有人翻起浪花来。”
魏离摇摇头,道:“平时自然不能,但若是性命不保之时,谁还顾得了军队调动程序。”
方月慧道:“婉儿姐姐说的对,想在咸阳造反,任何人都不具备实力。咸阳步军统领虽然能够指挥四位副统领,但是现在不是战时,统领和副统领之间存在互相制约的关系,四位副统领分属四大家族,不可能联合起来。即使能够联合起来,有王宫一万内卫,短时间内也攻不下王城,到时候城外骑兵入城,内外夹击,自然烟消云散。城外两位骑兵统领,都是变法之后从边军中的庶民提升上来,对秦王忠心耿耿,不可能造反。”
魏离不置可否道:“若有一支外来军队参与呢!只要这只军队能够缠住城外的两支骑兵,拱卫四门的四大家族,齐力进攻王城,有没有攻下王宫的可能?”
方月慧摇头道:“没有可能的,他们没有借口,不要说有多少士兵肯跟随他们造反,即使全部跟随,战力也堪忧,名不正则言不顺。五万对一万,虽有取胜的可能,但是不可能短时间取胜。咸阳城百里之外还有一支五万人驻军,由王室成员统领,赶来也只需一日而已。”
“我爷爷当年曾参与过王城护卫兵团的配置,这配置出自秦鞅之手,从根本上杜绝了内部驻军造反成事的可能,若无这个把握,他也不敢放胆变法。”
魏离叹道:“希望是我多虑了吧!”他不自觉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支秘密驻军,人数应该在三万之间,但是杀机盈野,一般驻军绝不会这样,只有那些大战之前,刀将出鞘饮血,每一个人心中都起了杀机的军队,才会凝聚出那股冲霄的杀气。
祝婉儿这时沉吟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嵕山论剑和太后寿宴同日举行,这一日定是咸阳守卫最严密的一天,但肯定也是军队调动最为频繁,漏洞最大的一天。若有人想浑水摸鱼,却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根本没有成事的可能,谁会去做?”
魏离苦恼道:“可能是我杞人忧天吧!大小姐你后天进了王宫之后,表演结束之后,先不要回通幽院,想办法多留一段时间,等我去接你,若有变故,也方便我去寻找。”
祝婉儿点了点头,方月慧担忧道:“真会这样吗?我爷爷就在山下庄园内,我要立即告诉他才行。”
魏离道:“目前秦国变法将成,早晚要将一干世家扫落尘埃,这些世家狗急跳墙,未必没有可能,希望是我多虑了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推翻
三人匆匆来到方家在嵕山脚下的庄园,方月慧将魏离的猜测告诉他家老祖后,这名在秦**方和朝堂都有深厚影响力的老人,沉吟半晌后,向魏离道:“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三个月前有一个老友邀我饮酒,曾向我抱怨,陈述种种变法弊端,断言变法将是我秦国的坟墓,最终会将秦国带入深渊,当时老夫未做回应,他也未再提及。现在想来应该是他对我的试探。”
方月慧道:“可是爷爷你也说过,咱们咸阳的军事布置无懈可击啊!”
老人摇头道:“那是一般情况而言,目前咸阳却不是一般情况,太后寿宴在即,为了确保安全,最近几天各部调动频繁。若是各大世家串联起来,暗中发力,以他们在军中深厚的人脉,确实能够短时间内控制住城卫步兵,若是再让他们挟兵攻下王城,改天换地,也未必没有可能。只是他们还缺一个由头,由谁来出头呢!”
魏离笑道:“太子如何?”
老人一震,随即不可置信道:“太子仁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魏离道:“前辈心中其实已有定见,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老人依然不愿相信道:“太子怎可做这样父子相残之事,他日后如何面对秦国百姓?”
魏离自信道:“据说太子曾经跟前辈学过铸剑,太子心性,前辈应该深知才对。即使攻下王城,也不见得要父子相残,清君侧可矣,只要抓到秦鞅,明正典刑,再推翻变法,秦国拍手称快者也不在少数。说到底秦国变法根基毕竟单薄,只是秦王和秦鞅以及六律学院支持而已。”
老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颓然坐在椅子上,叹道:“太子怎能这样,太子怎能这样?”
方月慧同样花容失色,上前搀住爷爷,道:“爷爷你快去王宫,通知王上,一切还能来得及。”
老人颓然道:“此事无凭无据,拿什么来取信王上,再说此事牵扯太子,我方家一向与太子交好,又岂能身免?”
方月慧焦急道:“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
老人押了一口茶,平复心情,道:“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此事还有一天的时间,我会派你二叔带一只族人外出,若真有变故,也能给我方家留下一条血脉。”
方月慧凄然道:“爷爷,家族内其他人呢?”
老人叹道:“听天由命罢了,咱们方家在秦国发展二百年,相信老天不会绝我们方家。”
老人说完之后,起身向魏离深深一躬身,道:“魏大侠,我方家生于斯长于斯,已于秦国国运融为一体,只能风雨同舟,实在是无法躲避。但是月慧她年纪尚小,若真有变故,希望魏大侠能够庇护一二,小老二感激不尽。”
魏离苦笑道:“晚辈也只是真气境的小人物,若真有这种举国震惊的变乱,恐怕要自顾不暇。”
老人凝视魏离,双眼一瞬间爆发出一团精光,刺亮整个房间,道:“魏大侠你气息深藏,整个人浑圆如鸡子,又岂是能够以境界论深浅的。小老二一辈子打铁,深知真正的宝剑都能自藏其锋,魏大侠如今就是一把藏锋的宝剑,一旦出鞘,锋不可当。”
魏离苦笑道:“实在当不起前辈如此夸奖,月慧与晚辈本是朋友,照顾她义不容辞。”他若再推迟片刻,这个老狐狸就要把他底细全部抖露出来了。
方月慧晃动老人的胳膊,哭泣道:“我不走,我要跟爷爷在一起。”
老人露出如魏离一般的苦笑,道:“丫头,有外人在呢,怎可如此放肆。”他语带无奈,显然镇不住这个平时被他溺爱惯了的孙女。
果然,方月慧蛮不讲理道:“我不管,爷爷不走,我也不走。”
老人语重心长道:“爷爷不走,自有道理,爷爷在秦国怎么也算薄有声望,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有人敢拿爷爷怎么样,你就不同了,若是被人伤了,爷爷可不得心疼死?时间不早了,快去带两位客人休息吧!”
方月慧不情不愿带着魏离和祝婉儿向厢房而去,将二人安置在相距不远的房间,魏离临入房间前,向祝婉儿打了个眼色,祝婉儿心领神会。
进入房间后,魏离盘坐调息,缓缓行功九个周天,感应到四下无人,这才悄悄打开房门,推开祝婉儿的房间进入其中。
祝婉儿房内并不昏暗,有月光自窗外照来。魏离见到这美女正坐在桌前等待,魏离坐在她面前,轻声道:“后天你进入王宫后,万要找个理由,留在宫内,等变乱之后再出来。”
祝婉儿皱眉道:“你不是说有叛军要攻击王城吗?为何还要我留在宫内。”
魏离道:“原先我猜测有人要叛乱,只有三分把握,但是见过方家老祖后,几乎肯定会有叛乱,他反应太不寻常了,一个当了几十年家主的老人,怎么会坐以待毙,只有一个解释?”
祝婉儿惊奇道:“什么解释?”
魏离微笑道:“那就是他已成竹在胸,在堂内种种,只是迷惑你我罢了,好显示他并不知情,我猜测此次变乱,他早已知道,而且预知了结果。”
祝婉儿沉吟道:“吕平给我消息上说秦国这段时间会无暇东顾,让我们放心立国,看来吕家肯定参与到这场叛乱之中,至少他们也是知情者。”
魏离笑道:“那吕家这次肯定要覆灭了,若我所料不错,这场变乱必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局。”
祝婉儿叹道:“真不知道你为何突然对秦王如此有信心,不过人家只能信你一次,那天会留在王宫之内。”
魏离当然不会将偶然发现那一支秦国大军说出来,原先他以为那大军是世家秘密调遣而来,否则世家不具备叛乱实力,如今见到方家老祖的所作所为,他已百分之百肯定那支大军是秦王的后手,秦王在等世家叛乱,然后靠这支部队一举荡平大部分世家势力,为秦国变法完美收官。
魏离笑道:“信我就对了!”却没有解释原因。(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疯子
第二日,天方亮就有丫鬟请魏离和祝婉儿去前厅用餐,魏离和祝婉儿跟随丫鬟来到前厅,吃了顿愉快的早餐,由方老爷子亲自作陪,给足了魏离和祝婉儿面子。
席间方老爷子没有遵循儒家信奉的寝不言食不语,谈笑风生,讲起他年轻时闯荡江湖的趣闻,听得祝婉儿和方月慧悠然神往,就连深知江湖之苦,绝不像方老爷子说的那么有趣的魏离,也觉得受益匪浅。
饭过,魏离和祝婉儿向方老爷子请辞,明天就是嵕山论剑和太后寿宴的日子,二人都要做些准备。
方老爷子惋惜道:“二位何必急着返回咸阳,目前咸阳城就是个大漩涡,老夫还准备让月慧带你们逛逛嵕山美景呢。”
魏离笑道:“本就身处漩涡之中,无法撇于是非之外,不如奋而直上,结果如何,只有老天知道。”
方老爷子笑道:“魏贤侄这话积极且不失豁达,能将武功练到如今这种地步,果非无因。月慧请你挑战吕正阳之事已对我尽言,这件事是我方家的耻辱,可惜方家后继之辈无人,我们一把老骨头也不能厚颜出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丢了面子。我方家打造兵器二百年,其中最得意者有十大神兵,我原本想任魏贤侄挑选一件,昨天一见魏贤侄心中却为难起来。”
方月慧摇晃着方老爷子的手臂道:“爷爷啊,人家看月慧的面子才答应冒险帮忙,你可不能小气啊!”
方老爷子向魏离笑道:“都说女生外向,魏贤侄你看,我还没有说完,我这孙女就急着替你出头了,我看这方家啊,她是待不久咯!”
方月慧被她爷爷取笑,低下头去,满脸红晕,魏离抱拳道:“前辈可能有所误会,晚辈之所以答应替方兄出头,完全出于朋友之义,并无其他想法。”
方老爷子一怔,他原以为魏离看上了方月慧,所以才会答应挑战吕正阳,替方尚武出头,如今魏离言辞恳切,他反而疑惑起来,向方月慧看去,只见这丫头低着头,也不说话。就摇头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老头子想不明白,也不去管咯。我之所以为难,并非舍不得宝库中那十件神兵,而是见到魏贤侄之后,觉得你神韵深藏,锋芒内敛,本身就已经是一件神兵,任何兵器到你手上,都会阻碍你的勇猛精进,这让老夫好生为难啊!”
魏离笑道:“我与月慧姑娘投缘,所以才答应帮忙,对于磨炼武道也有益处,并非贪图前辈家神兵。”
方老爷子摇头道:“魏贤侄你大气,我们方家却不能小气。此事算我们方家欠你一个人情。”然后他从腰间拿出一块铁片递给魏离,道:“我方家先祖无意中得到一块天外玄铁,用之打造完兵器后,剩余下角料,做成了四枚铁锁,专门送给对我方家有大恩之人,不管何人持此铁锁来方家,都可让方家办一件事或者去方家宝库中取走神兵一件。四枚铁锁目前两枚流落在外,还有两枚在老夫手中,今天就赠于魏贤侄一枚。”
魏离摆手推辞道:“这太珍贵了,晚辈岂敢!”
方老爷子固执将铁锁塞入魏离手中,道:“方家人有恩必报,有仇必还,魏大侠万勿让老夫为难。”魏离见他将称呼由魏贤侄改为魏大侠,明白若是不收,就得罪这位老人,忙接过致谢。
正在这时,却有一个年轻人闯入厅内,身后还跟着七八人,有男有女。这年轻人相貌微黑,身材高挑,脸部轮廓跟方老爷子有三分相似,他进入厅内后略过众人,眼睛直盯着魏离道:“你就是魏三吧!神行机圆,果然厉害,怪不得能引得我手中长剑震动!”
魏离一愣神,疑惑看向方老爷子,他唱的这是哪一出,在方家还有方家子弟敢在方老爷子跟前不守规矩?
方老爷子须发皆张,怒道:“尚义,不得放肆。”
本是低头待在方老爷子身边的方月慧也紧张道:“五哥,魏大侠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不可伤他。”
魏离大感愕然,方月慧是见过他的功夫的,怎会如此紧张。而且此人气息普通,只是真气境高手罢了。
那人听到方月慧的话,摇头道:“此人已修炼至真气境圆满,以之祭剑,百年难求。”他竟然对于方老爷子和方月慧的话,都没放在心上。
方月慧来到魏离身边小声道:“魏大哥,你千万不要答应与我五哥比武,他是这个人心中只有剑,是个疯子。”
这时方尚义将宝剑横在胸前,道:“此剑是我十三岁时亲手所铸,费时三百六十五天,剑上铭刻符文三万六千五百道,剑成于立秋,剑成之日,剑坊内大寒,炉火全部熄灭,我将此剑命名为“伏火”。剑成之后,我每天以心头精血喂养,十年寒暑从未间断,期间出鞘七次,杀肉身境一人,杀真气境六人,如今就差一名真气境圆满的鲜血祭剑,此剑将更上一层楼达到出鞘境界。”
魏离嘴角弯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笑道:“方老弟是不是也有个剑在人在,剑断人亡誓言。”
那年轻人脸色一变,魏离道:“你走吧,今天我不会与你交手。你走的是养剑的路子,以心头热血滋养神剑,剑与人休戚一体,若人受伤,则剑损,若剑折则人陨。你剑虽未出鞘,但是观你修为,只是真气境圆满,想必长剑也只达到蕴神阶段,远远不到出鞘。养剑不到出鞘,始终只是凡铁,你与魏某交手,必死无疑。”
那年轻人咬牙道:“你也未臻先天,凡铁斩凡人,相得益彰。”
魏离伸出手,露出满手浓密的黑毛,旁观者见魏离要出手,都兴奋起来,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喜闻乐见。因为这个年轻人叫方尚义,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在方家没人愿意和他交往,正常人都要躲着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剑碎人亡
方家有一个人人恐惧的地方,是对方家犯有错误的子弟关禁闭的地方,根据所犯错误大小,禁闭一个时辰至一年不等。方家人都形象称那些地方为“小黑屋”,小黑屋仅有三尺见方,空间内只能放下一个蒲团,普团下中空,留给禁闭人大小便,饭食则从头顶定时送下来。
即使方家性格最坚韧的子弟,在小黑屋中待足七天,出来之后也会疯掉,方尚义却在小黑屋里足足待了两年。方尚义第一次进小黑屋,是因为他将一个和他交好的家中子弟,一剑斩做两段,那个跟他交好者致死也不明白,他被杀,仅仅是因为摸了摸方尚义从不离身的剑鞘。
方尚义第一次杀人被罚关小黑屋一年,这跟死刑基本没有两年,不过令大家惊奇的是他竟然坚持下来,出来后只是脸色苍白,嘴角还含着笑意。不过刚出来,又立即被罚了一年,因为他刚出来就将一个嘲笑他的家中子弟斩杀,这个子弟还是一个真气境高手,于是方尚义又被关了一年。从此之后,方家再也无人敢招惹他,暗中传言,方尚义其实早已疯狂。
十八岁以后,方尚义独居一个院落,无人敢于同他交好,他每年出关一次,出关后必挑战一名高手,每次挑战都是一剑斩杀对手。最著名的一战,就是他去年出关将吕正阳手下的北方七宿之一的室火猪甘纪一剑斩杀。这也种下了方家和吕家的矛盾,后来方尚武挑战吕正阳,被吕正阳用剑在脸上刻了个“奴”字,未尝不是迁怒于此事。吕正阳曾经派人向方家下战书,挑战方尚义,方尚义却不闻不问,因为那时吕正阳已是先天,方正义却只是真气境中期,也无人嘲笑他避战,后来就不了了之。今天方尚义竟然主动挑战魏三,所有人都觉得很有看头,若是方尚义斩杀了魏三,会不会乘势挑战吕正阳,这是所有人都在猜测的问题。
魏离一双手在晨光下逐渐变成金黄色,让观战的方家众人渍渍称奇,这魏三与人相斗数百场,还从未用出过黄金手的绝技,难道在今天要用出来?
魏离金黄色手掌的边缘,渐渐冒出一个金黄色的镰刀弧度,弧度逐渐扩大为一弯新月,接着新月逐渐增大,变为玉盘。这个过程中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有的只是清冷。
魏离右手一挥,满月离手而出,斩向方尚义。他早已看清方尚义的底细,方尚义练习的乃是养剑之术,这门功法相当变态,要以自己的心头热血不住滋养神剑,人剑合一,而且不能轻易出剑,一出剑就要爆发出全部威力。这种剑术是专门为比武而创造的剑术,因为不管是面对强大的对手,还是弱小的对手,养剑者都只有一击之力。一击之中,全身功力注入长剑之中,若是能斩杀对手,长剑借施术者功力和被杀者鲜血之助,就能攀登一个层次,若是失败当然是剑毁人亡,这种养剑之法,剑走偏锋,是魏离用过的“一步一登天”的偏激版。
魏离正是看透这一点,一出手就竭尽全力,将他先前领悟的月满月缺之意用了出来,这一招也蕴含着他的全部功力以及武道意志,本是留给吕正阳的,却在此处不得不使出来。
方尚义见明月滚滚而来,带着一股无可阻挡、无可躲避的大势,他眼中闪过一丝血红,手中“伏火”剑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红光劈在明月之上。
金黄色明月被方尚义一剑斩为两段,方尚义长剑当啷一声,返回鞘内,外人根本没有看清长剑的样子,更不会看清剑身上铭刻的那三万六千五百道符文。
魏离身形踉跄一下,后退两步才拿桩站定,方月慧连忙扶着魏离,紧张道:“魏大哥,受伤没?”
四周观战的方家之人齐声叫好,欢呼雀跃,完全忘了先前还在心中骂方尚义为疯子。这次亲眼见到方尚义击败魏三,他们就不用躲在方家庄园内了。要知道这半年他们都很少去咸阳走动,因为方尚武屈辱性败给吕正阳,让他们每次去咸阳都会受到其他公子哥的嘲笑。方尚义若是击败了有着先天之下魏无敌之名的魏三,他们都觉得又可直起腰杆来了,连带着看方尚义的目光都亲切起来。
魏离双眼紧盯着方尚义的眼睛,直到他眼中血色逐渐退去,直到他瞳孔开始发散。方尚义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赞道:“魏三,好功夫!”然后倒地身亡。
方家子弟的赞叹声戛然而止,场内有极动转为极静。有一个方家族人跟方尚义有私仇,大着胆子走入场中,捡起方尚义的宝剑一把抽出,却只有一个剑柄,他不死心,将剑鞘倒置,却倒出一股血水,根本没有他奢望的断剑。这人脸色苍白,道了一声“邪门”将剑柄、剑鞘掷在地上。
魏离双眼一直紧盯着方尚义,实则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身后的方老爷子身上。在魏离斩杀方尚义那一刻,他分明自方老爷子身上感受到浓重的杀机,虽然那杀机仅是一闪而逝,但也令魏离汗流浃背。他打定主意,若是方老爷子出手对付他,那他将顾不得暴露,只能竭尽全力逃跑。
片刻后,方老爷子平静道:“方尚义早已疯狂,贸然挑战魏大侠,实在是死有余辜,你们将他带下去安葬,但不得入我方家祖坟。”
四周观看子弟七手八脚将方尚义尸体抬走,方老爷子向魏离道:“六律学院邀请老夫今日去讲铸造之道,但老夫心性已乱,就让月慧代劳吧!可否麻烦魏大侠送月慧一程。”
魏离这次没有拒绝,抱拳道:“晚辈义不容辞。”接着歉然道:“尚义兄走养剑的路子,魏三想留手而不得,请前辈见谅。”
方老爷子颓然道:“瓦罐难离井边破,将军难逃阵上亡,尚义这孩子太偏激,走养剑一途,早晚会有这一朝,老夫有预料的!”说完之后颓然走入厅内。
魏离直到方老爷子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悄悄送了一口气,这方老爷子直到离开,对他的杀机都不曾消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六律学院
方月慧带着魏离和祝婉儿出了院门,魏离向方月慧道:“月慧你先去前面等着,我有些话和你婉儿姐姐说!”
方月慧嘟囔道:“什么话,人家不可以听吗?”不过她还是乖巧的走向远处,并善解人意吩咐送祝婉儿回咸阳的一干奴仆也躲得远远的。
直到其他人都离开三十丈开外,确信再也听不到声音,魏离才脸色凝重道:“大小姐回到咸阳后,立即想办法躲进咸阳王宫?”
祝婉儿震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还不是好好地,难道因为你杀了方尚义,怕方老爷子报复?”
魏离摇头道:“方老爷子早已对我们暗藏杀机,派方尚义出来,就是要杀我,却没想到被我看穿他的养剑之术,全力施为,才将他斩杀。若我只是当成平常的比试,稍作试探,恐怕就会阴沟里翻船。这方老爷子真是老狐狸,杀机不漏声色,先前还故作大方,送我玄铁锁片,现在想来也只是麻痹我的手段。”
祝婉儿皱眉道:“你替方尚武挑战吕正阳,他为何还要杀你,这说不通啊!”见魏离笑而不语,她恍然大悟道:“难道他害怕咱们泄露出去秦王的谋划?”
魏离沉吟片刻,道:“这种老狐狸,经历无数事事,早已成精,他心里想什么咱们猜不到,怕泄露消息只是原因之一吧。若非他在我斩杀方尚义时泄露了杀机,我还想不到方尚义是他派来杀我的,方尚义很可能是他雪藏的一张王牌,若全力施展绝对有斩杀先天高手的实力,所以我杀了方尚义,他才隐藏不住杀机。不过我一直严加戒备,他也没有留下我的把握,才任我们安全走出来,不过这也不能肯定是不是他各个击破的手段。不过当时我无法拒绝,怕他万一不顾一切下杀手,我虽有信心逃脱,却无法护得你安全。”
祝婉儿小心翼翼道:“我是太后请来寿宴表演的,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吧!”
魏离不确定道:“若按常理推测,他当然不敢得罪太后的贵宾。可是眼下秦国正值大乱前夕,我怀疑不但嵕山论剑,就是这太后寿宴,都是一个大局,咱们只是局中的一个小棋子。若是明天一乱,谁会管你一个小人物,所以你万不可大意,若你在通幽院内出了事,一旦大乱,很可能就没有人顾得这件事了。”
祝婉儿脸色平静道:“我知道了,等回到通幽院我立即以预演歌舞为名,向秦王提出请求,提前进入王宫。”
魏离点点头,再次郑重嘱咐道:“明天万不可轻易离开王宫,那里恐怕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祝婉儿点点头,向送他的马车而去。魏离看着祝婉儿袅袅而去,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祝婉儿一定不会有事。他低头沉思这股感觉的来源,最终恍然,祝婉儿从头到尾都太平静了,从自己说出秦王的预谋到方老爷子的杀机,祝婉儿虽然偶有震惊,但并不是惊慌失措,这是不符合常理的。魏离摇摇头,将这些想法赶出脑海,向方月慧走去。
魏离和方月慧坐上六律学院派来的马车,向方月慧赞道:“没想到你挺有才干,竟然能代替你爷爷讲解铸剑之道。”
方月慧傲然道:“爷爷自小疼我,我自小跟在他身边,看着他铸造兵器,听他讲解各种兵器原理,虽然我从未出手打造过兵器,但是自认在兵器铸造上的造诣,除了爷爷外,方家无人能及的上我。”
魏离刮脸笑道:“那就是说你只是纸上谈兵咯!这样还敢胡吹大气,羞也不羞?”
方月慧却正容道:“魏大哥你不明白兵器铸造,正常而言,铸造师需一步步熟练铸造技巧,从对铁石等铸造原料的选择,到百炼成钢祛除杂质的挥锤锻造,再到淬火成器、染血开锋,都需要几年乃至十几年的火候把握。但这些人只能成为铸剑师,永远成不了铸剑大师,更成不了铸剑宗师。大凡铸剑宗师,不开炉则矣,开炉必出神兵。神兵有灵,铸剑大师身上也都有灵气,这种灵气是培养不来的,爷爷说我身上就有这种灵气,能够铸出神兵。魏大哥你喜欢什么兵器,到时候月慧帮你铸造。”
魏离听方月慧所言,才明白以前小觑这丫头,不过心中却越发沉重,都说红颜祸水、天妒英才,她一个小姑娘却两样齐备,总让魏离升起不好的感觉,反而是她无忧无虑时,更令魏离放心。
马车前行,魏离见场面有点宁静,就向方月慧道:“丫头,给我说说六律学院吧!”
对面方月慧一身正装,宽袍大袖,将全部身段遮掩,头上还带着高冠,颇有先生风范,今天她的表现也是稳重大气,只听她缓缓道来:“说到秦国变法,就不可不说三位至关重要的人物,这三人分别是秦王、秦鞅和白起。但是年轻一辈很少知道,这三人其实师出同门,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老师,就是六律学院的创始人,也是天下十大高手之一的百里惊天,百里惊天这些年隐居六律学院不出,但是他才是秦国变法真正的后台,这些年为秦国文武输送了无数的变法英才。”
“天下四大学院分别坐镇四国,浩然书院开讲儒家经义、沧海学院以商道为主、天机学院以百家杂家为主,这个开院最晚的六律学院,却只开工、农、兵三科,这些年为秦国培育出无数变法人才,声望已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魏离低头沉思,道:“如此说来,六律学院才是秦国变法真正的靠山?”
方月慧道:“对,这些年白起掌军,秦鞅主政,秦王统领全局,使秦国这架马车奔涌向前,但真正的枢纽其实在六律学院,传言变法每有大政出,都先要经过百里惊天之目。秦王对白起和秦鞅如此信任,除了他本身胸襟广阔之外,也和三人同师,求学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有关。”(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赠你一场机缘
魏离和方月慧在六律书院门口下车,魏离凝神望去,六律学院坐落在嵕山之阴,建筑恢宏,从山脚直接绵延至山腰。一般建筑都建在山南水北,位于阳面,便于采光,好处无限,可是这六律学院偏偏建在山阴,不知有何讲究?
似是看穿魏离的疑惑,方月慧道:“百里院主在进入秦国前,曾经披发入山三年,融会贯通儒、法、道三家,他创建六律学院时,先王也想建在山南,他却说阳光使人热血沸腾,秦国人血性过热,需要冷静的头脑,力主将学院建在山阴,先王征发民夫十万,历时三年,才有这恢宏的建筑群。”
魏离疑惑道:“丫头,你对六律学院很熟啊!”
方月慧颇为享受魏离叫她丫头的感觉,吐了吐舌头,道:“六律学院开有工科,其中兵器铸造一项,一直由我方家主讲,当然还有那祝融馆的祝家,也占有一席之地。”
魏离将方月慧送至讲堂,堂内有百余学子,见方月慧一个少女上台主讲,这些人依然鸦雀无声,毫无惊异,魏离猜测她应该不是第一次上台。
魏离等下还要将方月慧护送回方家,这是方老爷子的折中之举,他怕自己将昨夜所知之事说出去,就安排魏离这件小事,不留给魏离说出去的时间。当然这也是对魏离不要说出去的警告,这是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若魏离不顾警告,打破这种默契,恐怕立刻会引来方家人的攻击,甚至秦王亲自派人对付他。
魏离走到学院一个亭子内坐下,看着湖里在莲叶间优哉游哉漫游的锦鲤,感叹道:“人知道太多会出人命的,还是你们这些小东西好啊,无忧无虑,难得糊涂!”
“阁下好见识,难得糊涂四个字,实是道出了为人处世的精髓!”
魏离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玄衣长袖的老者,飘飘而来,手中提着一个酒壶。他来到魏离身边,将酒壶放在桌上,从袖中掏出两个酒杯,笑道:“相逢即是有缘,能饮一杯无?”
魏离见这人态度洒脱,来此犹如进自家庭院一般,知道是学院中人,但一时猜不透他的身份,就笑道:“先生不嫌在下粗劣,饮一杯无妨。”
这人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魏离,见魏离一饮而尽后,却将自己的一杯倒入湖中,然后又倒一杯进入酒杯,这才一饮而尽。
见魏离表情怪异,他解释道:“今天是一位故人的祭日,遥祭一杯。”
说完之后他笑道:“千年前庄子和惠子曾经有“子非鱼”之争,阁下又如何知道这些锦鲤没有烦恼呢?”
魏离见这人刚才倾酒入湖之时,神色极苦,真情流露,此时笑容洒脱,早已将刚才的痛苦压在心底,明白他是一个拿得起放的下的豪杰。就笑道:“据说鱼和人不同,每条鱼都只有七弹指的记忆,七个弹指之后,就会忘记先前发生的事,所以他们没有烦恼。”
那人原准备引经据典,与魏离争论一番,没想到魏离却独辟蹊径,说出这样一番话,将庄子、惠子千年前的“子非鱼、子非我”的思想之争,引导另一个方面。他沉思片刻,缓缓道:“若按阁下所说,鱼只有七弹指的记忆,确实没有烦恼,但阁下非鱼,怎知鱼只有七弹指的记忆?”
魏离沉思片刻后,道:“在下确实非鱼,也不知道鱼的想法,但却可从其他地方推测一二。咸阳许多富豪之家,多集水晶以为鱼缸,缸中以假山、水藻杂之,养锦鲤于其中。”
那老人冷哼道:“如此鱼缸,万金难求,世家子弟果然奢靡!”
魏离接着道:“在下曾经细细观鱼,发现鱼于小鱼缸中,悠哉游泳,却自得其乐,人若待在如此狭小的环境中,早已风景看厌,定然会不耐烦,鱼为何不会有这种烦恼呢!后来多番观察,我发现大凡鱼类,于七个弹指之后,就会对先前所见之物,眼露惊奇,就推测鱼之记忆与人不同。”
老者叹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你所言虽不一定对,却能发散猜想,果然不凡。”
魏离笑道:“老先生没有斥我异想天开,已是大幸。”
老人又给魏离倒了一杯酒,道:“老夫前二十年学儒,后二十年尊法,临老之后,却欣赏道家。人之思想就应该天马行空,如河汉之无极,杞人忧天并没有什么可被嘲笑的,若没有这样的想象力,怎么能打破陈规,怎么能独树一帜?”
魏离将酒一饮而尽,只觉得其烈如火,于胸膛中熊熊燃烧,豪气顿生,道:“再来一杯!”
老人摇头道:“两杯足矣,再多就过量了!”
魏离转头望去,只见老人刚才倾酒之处已经挤满锦鲤,更有许多个头特别粗壮者,将小鲤鱼赶走,独自在倾酒处吞吐,万物有灵,魏离一瞬间恍然,这老人之酒并非凡酒,忙起身向老者行礼道:“谢尊者厚赐!”
老人给自己酒杯中倒一杯,将酒壶中美酒倒尽,然后一饮而尽,这一壶酒竟然只有五杯。老人道:“此酒是老夫亲赴西域雪山采集雪莲、捕捉雪蛇,杂各种名贵药材酿制,每年只得一壶,其烈如火,雄壮筋骨,饮用后寒暑不侵,诸邪难犯,但是只赠有缘。”
随着老人话音落地,那一团正在争抢酒水的湖中鲤鱼群处,忽然跃出一头三尺余长的大鲤鱼,将争抢的一干鲤鱼,一口吞入腹中,这才钻入湖底不见。
老人道:“我第一次倾酒入湖,这条鲤鱼恰巧跃出,将一杯美酒一口尽吞,这岂不是有缘?岂不是故人显灵?”说道后来,他已泪流满脸。
魏离虽不能理解老人的痛苦,却能感受到他深深的悲伤与自责,只能沉默以对。
好在老人感情如潮水,来的快去的也快,片刻后他擦干泪水,道:“你我今天相见,也是一场机缘,等下你不要离开,赠你一场机缘,能够得到多少,就看你悟性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得意忘神
老者说完话,凝神望着湖面,魏离同他站在一起,凝神观湖,这湖位于山腰之上,方圆千丈大小,虽然是依山势而凿,但当时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依然难以想象。
若非怀疑这老者乃六律学院之人,魏离立即就要评判一句穷奢淫逸。这老者并未回头,道:“你一定在心中暗骂修湖者,浪费民力,对吧!”
魏离叹道:“修建此湖不知要抽调多少民工,又有多少家庭在哭!”
老者笑道:“哪有那么多不知?挖掘此湖,耗费民工十万,历时两年零八个月完成,十万民工挖湖死亡三千九百六十四。”
魏离听老者笑着说出这些数字,只觉得触目惊心,山下听方月慧说六律学院抽调十万民力,费时三年建成,他还觉得不可思议,此时听老者所言,才明白关窍所在。
老者遥望湖中随风摇摆的荷叶,霸气十足道:“要求修建此湖者正是老夫,但那有如何,老夫仅要秦国十万民力,却送给秦国一个雄霸天下,若你是秦王,给还是不给?”
魏离满脸震惊,这时候他若还猜不到这老者正是六律学院的创建人百里惊天,那他就该一头撞死了。
魏离试探道:“百里前辈?”
老者傲然道:“老夫正是百里惊天,二十五年前,此处一片荒凉,老夫在此偶遇老秦王,一番交谈,他将老夫奉为天人,求老夫强秦之计。老夫说不要高官厚禄,不要世代簪缨,只要他在此处给我挖掘一个湖来,此湖方圆不小于百丈,穿三泉而止,湖中遍植醉芙蓉,养锦鲤。”
百里惊天不等魏离回味当时的情景,感慨布衣立谈成卿相的动容,接着自言自语道:“此湖正位于一条水龙的龙尾之处,龙头在北方大草原,吐水而成仙女湖。”
君住水龙头,我住水龙尾,****思君不见君,共饮此间水!
百里惊天说完之后,那条潜入湖底三尺余长的大鲤鱼似乎感受到森然杀机,猛然跃出水面,足足与凉亭齐高。百里惊天双手轻轻按在亭边汉白玉栏杆之上,整个湖水猛然飞上天空,湖底瞬间干涸,只余一汪细泉霍霍流动。
魏离双目圆瞪,湖底正站着一人,黑衣黑剑,杀机凛然。
黑衣人见湖水齐齐飞出湖去,他长剑出鞘,剑气纵横三千丈,将一湖飞水一剑劈做两半,同时将裹入湖水中的那只三尺长的大鲤鱼也一剑斩为两截。
湖水如山洪暴发,轰然砸向湖底,黑衣人逆流而上,整个人瞬间从湖水中消失。百里惊天衣袖挥舞,魏离身不由己被他送往身后百丈开外,这时黑衣人却忽然出现在百里惊天身后,手中漆黑长剑向百里惊天脖子抹去。
百里惊天手不动,足不抬,原地忽然挂起一阵飓风,将黑衣人携裹其中,卷着飞上天去,顷刻间黑人冲上云霄,仅仅剩下一个小黑点。
此时那一湖水才落入湖底,整个嵕山猛然一震,六律学院彻底沸腾起来,无数人或辗转飞奔,或飞檐走壁,向此处赶来。
在此湖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有四名高手飞上天空,同时齐声道:“院主演武,学院中人各归本位,不得妄动,否则逐出学院。”
原本沸腾的学院,片刻后就安静下来,端是训练有素。
那黑衣人被狂风卷上云霄,片刻后却如彗星坠下,人剑合一,向百里惊天头部击去,百里惊天稳稳站立不动,凝望着湖中那被劈开的鱼尸。
黑衣人落至百里惊天头顶一丈处,如遇到钢板,轰然炸响,以此为中心方圆千丈的空气如波浪翻涌,向四周扩散开去。魏离扎紧马步,等狂风散去,脚下已陷入花岗岩地面三寸余深,他距离交手中心百丈还有如此压力,处于正中心的二人,承受何等压力,可想而知。
魏离凝神观看,一个细节都不忍错过,既震惊于黑衣人蓬勃漠然与抗的剑意,又看不懂百里惊天不动声色的高明。
这时黑衣人落在湖中,踩在一朵荷叶之上,随着荷叶左右摇摆,却给人以稳如泰山的感觉。他口中沙哑道:“不愧为十大高手之一的百里惊天,连接我两招刺客剑,竟然安稳无事,不亏“八风不动”之名。”
百里惊天望着刺客道:““曹沫刺桓公”、“专诸刺王僚”,阁下已经将这两招的诡与快发挥到极致,问天宗什么时候出了阁下这样一个高手?可惜你想凭此刺杀老夫,依然不够资格。”
黑衣人嘿嘿笑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杀不了你百里惊天,据说你曾经衷情一个女人,那女人喜欢水、喜欢醉芙蓉、喜欢锦鲤,所以你就建了这座“三喜湖”,寓意见水而喜,见莲而喜,见鱼而喜。更传言你在三喜湖中养了一头三尺长的锦鲤,将它看成那女人的化身,我本想捉到这头锦鲤,以此扰乱你的心境,没想到亲手斩杀这头锦鲤,都无法使你气息有半点波动,我就知道今天很难杀掉你。”
百里惊天声音平静道:“既然无法杀掉老夫,那这场架还要不要打下去?”
黑衣人长啸一声,声震四野,不但远远传出嵕山,就连九道小山尽皆相应,然后傲然道:“打,当然要打,我这五刺客剑才出了两招,还有三招,演戏演全套,当然要使完它。”
百里惊天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平平伸出道:“请!”
魏离满脸震惊,这黑衣人比在寿安湖拿“鱼肠”剑刺他的刺客要厉害太多了,剑意之澎拜,也要高上不止一筹。
魏离睁大双眼,凝神观战,这种程度的高手过招,实在是太难得了,观战一场,终身受用无穷。这时耳中却忽然听到百里惊天的声音:“闭上眼睛,仔细感悟他出招的精神,不要在剑招和剑意上费劲,买椟还珠,得意忘神,白白浪费这一场机缘。”
魏离闻言,将眼睛闭上,心思放空明至无穷远处,静静等待二人的第二番交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心照不宣
黑衣人将脚尖轻点,脚下那株醉芙蓉顿时炸成粉末,黑衣人已经闪身到百里惊天身前,手中黑剑化作玄光,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百里惊天,无论出剑手法还是时机的把握,均妙到巅毫,这也正是五刺客剑的精髓。而百里惊天始终身体不动,身前却自动生成一股股旋风,将各种杀招化解于无形。
五刺客剑不求剑招,只求剑神,以古代五个刺客大家的故事神意入剑,这五人分别是荆轲、专诸、曹沫、豫让、聂政,形成五招没有定式的绝学,命名为“荆轲刺秦王”、“专诸刺王僚”、“曹沫刺桓公”、“聂政刺秦王”、“豫让刺赵襄”。
先前黑衣人与百里惊天交手两招,用出的分别是“曹沫刺桓公”和“专诸刺王僚”,“曹沫刺桓公”诡异难防,以诈取胜,“专诸刺王僚”以快取胜,都没有破去百里惊天的防御。
如今黑衣人用出的正是“豫让刺赵襄”,各种奇招层出不穷,诡异难防。魏离不看招式,甚至连剑上蕴含的蓬勃剑意都略去不观,只是静心感悟他出招的神意。忽然之间,二人交手的招式在他脑海中消逝,至于出手于不露声色之间的百里惊天,更是被魏离刻意忽略,魏离脑海中只剩下黑衣刺客和他那柄剑。
直到某一刻,魏离心神皆震,他终于感受到黑衣人剑招下的神韵。这一招在阴险奇诡背后隐藏的是蓬勃大气,是“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的精神”,所以手中招式虽然阴险毒辣,背后精神却是堂堂正正。魏离心中恍然,此招的精髓不在诡异难防,而在一个情字,士为知己者死之情。
顷刻间百招已过,百里惊天似乎有意给魏离感受刺客招式的时间,所以一直只守不攻,仅仅身边的狂风,就让黑衣人无从着手。
黑衣人见事不可为,招式再次一变,魏离却一法通,万法通,心中升起明悟,这一招必是“聂政刺韩王”。
百里惊天似乎不耐烦起来,双手抬起,猛然向外一推,黑衣人纹丝不动,七窍之中却同时有鲜血流出。魏离静心感悟,百里惊天推出这一掌之后,丝毫没有伤害黑衣人,却将黑衣人身周的空气全部排空,黑衣人立即进入真空状态,心血倒灌,五脏、七窍同时受伤。
如此神功端是可畏可怖,黑衣人不得不暂避锋芒,一个闪身,退回到湖对面,眼睛、耳朵、鼻子中都有鲜血流出。
湖中因此挂起一股飓风,向四周刮去,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黑衣人迎风而立,终于有了荆轲刺秦王时的意境。荆轲刺秦王是五刺客剑中最厉害,也是最悲壮的一剑。如今黑衣人似乎将精神融入荆轲的事迹之中,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悲壮之气。
他将手中之剑高高举起,气势不断凝聚,最终爆喝一声道:“我有豪气万万钧,秦王见我亦低眉!”以心中豪气御剑,向百里惊天冲去,人于剑融为一体,随着他身体前飞,剑上泄露的剑气,将湖水再次劈做两半,露出湖底霍霍而流的泉眼。
秦王扫**,虎视何雄哉!此剑能令横扫宇内的秦王低眉,其剑气之强,剑意之盛,剑神之固,剑心之坚,都是旷古烁今。
百里惊天叹息一声,道:“胡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佳人何唤取,红巾翠袖,揾一把英雄泪,即化作水龙吟,会当水击三千里。”
说完之后,他以袖掩面,在身前画出一个圆弧。湖底泉眼处猛然炸开,从湖底飞出一条水龙,水龙迎天咆哮,撞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手中长剑,剑意无双,不断将水龙搅碎,可是水龙似乎无穷无尽,不断从湖底涌出。人力终究有时穷尽,黑衣人剑意被水龙不住消磨,最终被龙头抵在胸口。此龙托着黑衣人向天空升去,直至上升到天空百丈,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水龙带着黑衣人上升百丈之后,开始转向,一路顺延,直至山下,将黑衣人钉在山下一块巨大的花岗石上,身下花岗石随即龟裂为无数碎块。
是日,咸阳无数人见到一幅奇景,有一个黑衣人,扯着一条水龙从六律学院山腰飞出,横跨整个学院,最终落在学院山门前。在阳光照耀下,水龙泛出五彩。咸阳无数人为之疯狂,奔走相告,万人空巷,齐齐向六律学院涌去。秦王不得不紧急派人关闭咸阳城门,亲自上城头安抚百姓,言此水龙乃是秦国祥瑞,主秦国将以水德而兴,必将大出于天下,秦国上下振奋,这消息如旋风般传遍秦国上下,以至于随后另一个本该震动秦国的爆炸性消息,最终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被淡化淡化再淡化,只余无辜者的鲜血铭记。
千里之外的草原上,却同样引起不小的震动,因为这一天,仙女湖的水面凭空下降三尺。不少牧民都感觉到大地震动,似乎有一条地龙蜿蜒向南而去,草原大汗紧急调动佛教、喇嘛教高人四处宣讲,才将这股恐惧风潮压了下去。
魏离心中震动,但更多的是振奋,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种以人胜天之举,初次是浪翻云在寿春,以覆雨剑搅动寿安湖湖水,翻云覆雨,这次百里惊天抽取水龙,直击三千里,丝毫不逊色。
水龙散去之后,魏离走到百里惊天身边,赞道:“前辈神技,令人叹为观止,那黑衣刺客已经身亡了吧?”
百里惊天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此人刻意隐藏自身武学,以五刺客剑试探我,其真实武功,应该于我在伯仲之间,见没有机会杀我,才选择退走,真是一只老狐狸。”
魏离震惊道:“前辈认识他!”
百里惊天笑道:“当然,不过他有意引导老夫,让老夫以为他是问天宗的高手,老夫也正中下怀,让他知道,老夫已将他当做问天宗的刺客,心照不宣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快逃
魏离在学院一处回廊找到正双手抱膝,将头埋在宽袍大袖之中的方月慧,她肩膀耸动,有轻微抽泣声传出。魏离加重脚步,走向方月慧。方月慧听到脚步声,将头抬起来,见是魏离,也没有打招呼,继续埋头哭泣。
魏离走到方月慧身边,皱眉道:“课堂上有人调皮捣蛋,为难你?我这就去给你出气,敢惹月慧丫头哭泣,我这就去拆了他们课堂。”说完作势要走。
方月慧没有抬头,却一把拽住魏离的衣袖,只是抽泣,却并不出声。魏离何尝不知道方月慧为何而哭泣,顺势坐在长廊上,低声道:“对不起!”
方月慧猛然间哭声增大,然后扑入魏离怀中,在他怀中呜呜痛哭。
魏离见她哭的伤心,轻声解释道:“我本以为你讲课需要不少时间,就到处转转,没想到正好遇到有人要刺杀百里院主。”然后魏离将如何偶遇百里惊天,刺客如何刺杀百里惊天,又如何被击退,详细说了一遍。
方月慧顾不得哭泣,惊讶抬起头来:“原来坊间传闻是真的?”
魏离见方月慧双眼红肿,心中埋怨自己不该招惹这少女,不过仍然不露声色道:“什么传闻?”
方月慧又向魏离怀中靠了靠,找个舒服的姿势,如一只小猫卷曲在他怀中,道:“坊间传闻,百里院主曾是浩然书院的弟子,跟浩然书院院长孔有若的女儿青梅竹马,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破院而出,游历天下。”
魏离皱眉道:“孔有若?天下十大高手之一的孔有若?他女儿叫什么?”
方月慧皱皱鼻子,不满魏离将她的说话打断,道:“是的,她叫孔君歌。百里院主游历天下,据说孔君歌就一路追随着院主的步伐,从南海至西南十万大山,越过西部高原,攀爬过白雪皑皑的高山,后来北上大草原。不知道在大草原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江湖中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孔君歌的身影,百里院主也一路来到秦国,在此处结庐而居。传言孔君歌在北方草原身陨,百里院主受到重大打击,在此处画地为牢。”
魏离沉思片刻,不解道:“据你所说,百里院主当时的功夫,虽然没有现在的登峰造极,一击三千里的威势,也应该是出类拔萃,天下间有谁能当着他的面,伤害到孔君歌呢?”
方月慧摇头道:“百里院主从不向人提及他的过往,而且随着秦国越来越强大,他的威势也越来越重,更没有人敢向他询问了。”
魏离回忆着初次见到百里惊天的情景,那时他温文尔雅,就像一个饱学硕儒,洒脱风流,丝毫没有方月慧所说的威高怒重。忽然想到,当时他说要祭奠一位故人,那故人很可能是孔君歌吧。
魏离何等聪慧,稍一思索,就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出意外,那位孔君歌肯定是在大草原仙女湖身亡,此处湖水水源和仙女湖应该一脉相承。魏离不禁低声吟诵道:“君住水龙头,我住水龙尾,每日思君不见君,共饮此间水!”
方月慧抬起头,道:“魏大哥为何要将长江改为水龙呢!”
魏离将猜测向方月慧说明,方月慧叹息道:“没想到百里院主也是性情中人,痴情种子呢!真羡慕孔君歌,若有人愿意为月慧画地为牢,即使身死,也是幸福的。”
魏离拍拍她的肩膀道:“傻瓜,哪有比活着更幸福的事情,人生一世,不止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还有活在世上必须承担的责任,必须履行的义务,所以要活好这一世,不要轻易言死。”
方月慧理所当然道:“我有爱情就满足了,我就想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像烟花一样绚烂的爱情,哪怕只是瞬间的光明,却能照亮我的心田,如此死而无憾!”
魏离听着这丫头犹如宣誓一样的爱情宣言,心中既有羡慕,又有疼惜。他却做不到方月慧那样,他不是一个纯粹的人。方月慧能够有情饮水饱,是因为她要求太少,心思单纯。魏离却做不到如此,他心中**太多,既想名震江湖,又想着能有一个神仙眷侣,还奢望着能够为父为母报仇,将所有仇敌一起斩杀。因为奢望太多,所以做事总是不爽利,对于感情也拖泥带水,不敢尝试。
魏离叹息一声,向方月慧道:“丫头,我送你回去吧!”
方月慧身体震动,祈求道:“魏大哥,咱们多待一会儿可好?月慧只想再多待一刻钟。”魏离又怎么忍心拒绝她这个请求。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方月慧恋恋不舍从魏离怀中爬起,不好意思道:“魏大哥千万不要笑话我。”
魏离摇了摇头,他今天听方月慧所言,对他震动巨大,深思自己往日种种,是不是做错了?
就这样魏离跟着方月慧下了嵕山,离开六律学院,直到上到马车上魏离还在沉思这个问题,整个人心神不属。
方月慧也是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好几次想对魏离说些什么,见魏离神飞天外,都是欲言又止。若在平时魏离肯定早已发现这丫头的异常,可惜今日魏离心神皆震,许多细节都没有顾及到。
马车缓缓而行,一路上方月慧不断让车夫放慢车速,饶是如此,距离方家庄园也越来越近。
方月慧终于打定主意,向魏离郑重道:“魏大哥,我有话对你说。”
魏离感觉到气氛凝重,提起精神笑道:“说吧,魏大哥洗耳恭听!”
方月慧一头扑入魏离怀中,在他耳边呢喃道:“魏大哥,你快逃走,我爷爷要杀你,已在方家庄园布下天罗地网,你若跟我回去,必死无疑。”
魏离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担忧道:“我若离开,你怎么办?”
方月慧感激道:“魏大哥你不用担心我,爷爷一向宠爱我,最多责罚一顿,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魏离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咱们要从长计议。”(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十面埋伏
魏离迈步回到通幽院,立刻感觉到院内气氛的诡异,虽然他一向以练功为重,很少关注院内情况,但是对于几名仆人还是有印象的。目前在院中穿梭的几名杂役,他却一个也不认得。
魏离猛然转过头,早有两人堵在他身后,其中之一正是一直跟在方月慧身边的章伯。魏离身后二人出现,似乎是一个信号,院内杂役迅速集结,将魏离围住,这些人刚才还都在忙杂活,低眉顺眼,跟奴仆无异,片刻间一个个渊挺岳峙,个个都是一派宗师风度。
魏离苦笑道:“方家好大的手笔,为了对付我魏三,竟然一次出动四名先天高手,真够看得起我的。”
章伯摇头叹道:“月慧那丫头至情至性,魏大侠不要错怪她。”
魏离笑道:“我当然不会怪她,她也只是被你们利用而已。你们看透了那丫头的性情,故意告诉她,会在方家庄园埋伏我,让她半途将我放走,其实你们早已埋伏在这里,对吧!”
章伯鼓掌道:“魏大侠心思通透,果然高明,既然如此何不识时务为俊杰,归顺我们方家。”
魏离摇头道:“魏某一向闲云野鹤,受不得拘束,天生是野马,拴不得缰绳。”
章伯叹道:“魏大侠这是何苦,我家老爷子说你功夫已经精细入微,连他都没有把握将你拿下,寻常先天高手也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今天我们来了四位先天高手,你没有逃走希望的,何必凭白送了性命。”
魏离调整呼吸,装作度步沉吟,实则是将一股股内力送入地下,用来探查周围的情况,越探查他越是心惊,方家为杀他,这次真是下了血本。方家这次不但将通幽院控制住,就连通幽院四周的别院,也都通通布满伏兵,他竟然一脚踏入死地,身陷十面埋伏。
章伯见魏离脸色变幻,以为他心中已有恐惧,就劝道:“魏大侠只要答应跟我回方家,老夫可保魏大侠性命无碍,过了明天嵕山论剑,定然将魏大侠礼送出境。”
对于章伯所言,魏离一句话也不敢信,若尽是为了控制他魏离的行动,方家用的着出动如此大的手笔?若是没有探明四周的布置,魏离也许真个就信了他的话,现在却断定方家已然对他动了必杀之心,至于原因吗,很简单,魏离杀了方尚义,断绝了方家后三十年的倚仗,如此还不够吗?
魏离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片铁锁,试探道:“我这有一枚玄铁铁锁,可以要求方家做一件事,现在我要求章伯立即带人离开。”
章伯呵呵笑道:“这铁锁只有交给家主才能生效,老夫做不了主,魏大侠不若跟老夫回去,见到家主之后,你拿出铁锁,我方家自然照办。”
魏离“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也好,我也想再见见方老爷子!”
章伯道:“魏大侠神功无敌,为了防止中途发生不愉快的事,我需要让人封上魏大侠的气脉,没有问题吧!”
魏离笑道:“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然后伸出双手合十,任由身后一人走近身边。
这人是一个壮汉,全身肌肉虬结,一看就是一个莽夫。不过魏离却不敢轻视他,能够将武功练到先天境界,又岂会真个没脑子。
这人来到魏离身后,抱拳道:“方家,方镇山。”
魏离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不屑,更加笃定方家要杀他。他听方月慧说过,方家尚字辈前面是镇字辈,那么这方镇山应该是她的叔叔辈。
方镇山一连点魏离后背七处大穴,直到全部点完,将魏离气脉封死,他才长出一口气,心中腹诽族长小题大做,临行前族长郑重嘱咐,说魏三已经达到大先天境界的边缘,随时可能突破先天境界,一旦突破,寻常先天后期的高手,也未必能敌得过他。所以面对他要一万个小心,并说魏三心细如发,江湖经验丰富,很难对付。所以特意将家族私兵调来五百人,埋伏在周边四个别馆之中。如今看来,完全是城防弩射蚊子,小题大做,这魏三束手就擒,窝囊之极。
见魏离督脉七处大穴被封死,四周之人都松了一口气,方镇山的封印手法乃是方家独有,乃是从打造宝剑时铭刻符文中悟得,叫做七星封印,不管你是如何高手,一旦被封,全身气脉锁死,内力再也动不得分毫。这一招要一气贯通七个穴位,消耗的不但是内力,还有心神,若是交手,根本没有机会使出,如今魏离束手就擒,他才能使出,但是消耗不小。
方镇山向章伯笑道:“家主吩咐,要防着魏三临阵突破,如今他被我七星封印所制,可以高枕无忧了!”
章伯却眉头皱起,总有不妥当的感觉,但是魏三确实已经被制住,他找不到这种不妥当的感觉的来源,只是出于常年担任保镖的习惯,觉得凡事小心无大错,提醒道:“不可不防!”
刚说完不可不防四个字,章伯脸色大变,他想到了魏三在船上收拾陈二牛的手段,以及沈兵等武师面对魏离的颤颤兢兢,这样一个江湖经验丰富,手段血腥狠辣的武夫,会束手就擒吗?根本就没有可能。
章伯大喝一声,“方镇山,小心他出手偷袭。”说完之后,整个人向三丈外的魏离扑去,他心中焦急,竟然直呼方镇山其名。
方镇山见魏离被制住之后,身体缓缓倒向他的脚边,又见章伯在那儿一惊一乍,嘲笑道:“章伯你往日也是威名赫赫之辈,为何见到魏三却变得如此胆小,毒手修罗这个外号,以后怕再也叫不起来了!”
方镇山如此自信,不是没有理由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于自己出手的力度和效果,他有绝对的自信,对于七星封印的效果,已多次验证,分毫无差,他不相信事情还会有反复,也不相信魏离还有翻盘的可能,可惜人总会在自己的见识内固步自封,画地为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威震敌胆
魏离倾倒在方镇山脚下,即将着地前身体像圆规一样画了一个圈,不但躲过了方镇山当胸而来的一脚,整个人也来到方镇山身后,一手盖在他的头顶,一手拿住了他的大椎穴。
魏离内力一手内力勃发,封住了方镇山的百会穴,另一手真气透过大椎穴犹如凌空跳跃一般,进入明堂,堵死了方镇山的真气运行通道。这时章伯的攻击才堪堪来迟,不过魏离已在方镇山背后,他无计可施。
魏离似笑非笑道:“诸位可是不怎么地道,我魏三束手就擒,你们依然不肯放过我,看来我只有杀了这位方镇山方爷,再与诸位放手一搏了。”
章伯紧张道:“魏大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伤害魏大侠之意。”
魏离五指按在方镇山头顶上,怀疑道:“真是这样吗?”随着他五指加力,方镇山头顶被捏的格格作响,他五官扭曲,怒道:“姓魏的,你有种就杀了我,只要我方镇山今日不死,定让你后悔做人。”
魏离反而笑了起来,道:“威胁我?我魏三难道是被吓大的?”说完之后五指暴涨,将方镇山整个头颅全部包裹,就要鼓劲将他头颅捏碎。
感受到魏离的森然杀机,章伯脸色大变道:“魏大侠手下留情,一切都好商量。”身处魏离手掌下的方镇山这时候表面镇定,内心已是打鼓,再也不敢说出威胁之言,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魏离对他的必杀之心。
魏离看着章伯的双目,眼中发出刺眼的光芒,冷哼道:“商量?你们哪有跟我商量的资格,立刻退出院去,否则你们这位方爷可就是死无全尸的结局。”
章伯向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缓缓向后退去,但是却没有退出门外,保持魏离在几人的视线之内。魏离见几人退开,身体一抖,全身如爆豆子一样响起一阵炸响,这才长出一口气。刚才他将内力藏入纳虚****,冒险让方镇山制住他七处大穴,如今内力倒灌,穴位全部冲开,实力再次回复。
已经远离的章伯几人,见此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深为后悔,若当时强攻,不给魏离喘息时间,即使方镇山会受伤,但必定能拿下魏离,如今局面彻底失控。
魏离真气恢复之后,猛然输入一团真气跃入方镇山丹田之内,在他丹田内引爆,顿时让方镇山丹田遭遇重创。然后一脚揣在方镇山腰部,让方镇山如流星一般像章伯飞去。魏离整个人则是飞身后退,冲入身后一干武师人群之中。
章伯急忙伸手接住方镇山,这时他不敢使用蛮力,只得用了个巧劲,被方镇山身上那股力道推着一直后退,直退出百丈,才将那股力道消除,他顾不得院内情景,忙伸手探测方镇山的脉搏,脸色大变怒道:“好狠的魏三。”
方镇山眼中却流出两行清泪,道:“我方镇山自高自大,怪不得别人狠辣,章伯不要管我,一定要留下这个魏三,否则我死不瞑目。”说完之后他身上响起一阵爆响,身体上三百余处窍穴同时爆出血花,竟然自断筋脉。
章伯老泪纵横道:“山少爷,你这是为何?”
方镇山艰难道:“我丹田被魏三重创,一身功力已经尽废,若不趁着内力尚存,了结了自己,难道要成为普通人,被其他人嘲笑吗?我方镇山做不到啊!”说道这里他双手紧紧抓住章伯,气绝而亡。
章伯发出一声悲愤的长啸,提醒四周院落里埋伏的人手,全力绞杀魏三,不留活口。然后他闪身进入院门,却发现短短三个呼吸的功夫,院内十几人已经有七八人死在魏三手中,这些人都是真气境巅峰的高手,让章伯一阵后悔,这样的损失,即使杀了魏三,值得吗?
魏离在两位先天高手的夹击下,游刃有余,利用麻雀功善于辗转腾挪的特性,将其余先天之下的高手逐一击杀。不过他也错估了形势,他原以为章伯要给方镇山输入真气疗伤,至少要一刻钟后才到来,那时他已经能杀光这些天下之下的客卿,两位先天高手也能重创一人,再从容而走。没想到方镇山如此刚烈,被他废去武功之后,竟然利用身体中的残余真气,自断筋脉而亡。
虽然战斗之中,魏离依然气探八方,察觉到章伯到来,他不再乘隙而进,与一位先天高手硬撼一招,然后向院墙外窜出,后背被另一个客卿击中一掌,身形更快,向另一个院落逸去。
那一掌击在魏离后背的客卿,只觉得一股阴寒之力透掌而来,内力阴狠毒辣,与先前魏三使出的堂堂正正的内力截然不同,稍一思索就明白这内力正是同伙所有,震惊道:“不死印法。”
另一个先天客卿奇道:“不死印法?是不是看错了?”
这人举起手掌,阳光下手掌上有一层蓝色的冰晶,让赶过来的章伯心中震惊,凝重道:“决不能放他或者离开。”
这时魏离已经跃出通幽院,只要轻踏墙头,就能进入另一个别馆,然后从容离开。不过魏离早已探查明白,这个别馆中埋伏着一百多方家私兵,更布置有三十多台床弩,这是对付先天高手的必备手段。魏离若是贸然冲过去,受到这些床弩的袭击,即使不死也得重创,这也是章伯三人没有急于追击的原因,等到魏离被一波弩箭逼落之后,他们再出手,才是最好的时机。
魏离在接近院墙时,整个人却突然坠落到地上,然后他双手按在院墙之上,大地轰然震鸣,这段长有五十丈,宽有三尺的院墙,被他连根震断,然后他推着院墙进入院内,沿途之中不管是院落内的树木,还是布置在院内的青铜床弩,还是那些准备发射的士兵,被这石墙撞到,无一不成粉碎,整个院落内尘土飞扬,看不清情况。
等到尘埃落定,章伯几人赶到院落,触目处血迹斑斑,断臂残肢遍地,各个脸色铁青,心内更升起无法形容的恐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春秋庄
刘三是一个佃农,佃农这个职业已经越来越少了,自秦国变法开始,每个秦国庶民都能免费到官府报备,官府会奖励每人三十亩自耕田,前五年每年将耕地所得七层上交官府,五年之后耕地为庶民所有,每年将所得五成上交官府。有这个优惠政策在,没有人愿意再给别人当佃农,虽然给别人当佃农只需上交土地上三层的收成,但是给别人打工,总比不上给自己打工不是?
但是刘三却没有选择去官府领取自耕田,因为他这个东家对他实在太好了,他找不到离开这个东家的理由,虽然他与这位据说是大善人的东家从未见过面。
刘三十三岁进入这座“春秋庄”,如今已经四十有三,正好在田庄内待了三十年,一直安安分分种地,闲暇之余就给庄里做些杂活,有时他甚至将自己当做了田庄的主人,因为这田庄主人从来不来庄里,更不收佃租,每年的收成全部归刘三自己所有,这样舒适的环境,这样优越的生活,让刘三舍不得离开。
刘三再次下田回到田庄,来到田庄门口,看着田庄的牌匾和门口楹联,已经三十余年,在他和其他佃农的维护下,依然鲜亮如新。据庄院附近的杨老夫子说,这庄园门口的牌匾写的是“春秋庄”三个字,门两旁的楹联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刘三虽然没有上过学,也觉得写这对子的人真有学问,我们农人种庄稼可不就注重春秋两个季节,可不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忽然刘三发现一丝异常,在门口旁边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这在以前从未有过,刘三皱了皱眉头,扛着锄头进入田庄,迎头碰上吕管家。吕管家据说是田庄主人委派来管理田庄之人,因为田庄主人不收佃租,吕管家也就无事可干,所以常常一年半载不来一趟。
吕管家见到刘三后,吩咐道:“主人来了田庄,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刘三立即惊喜道:“主人在哪里,小老儿要去扣头谢恩。”
吕管家伸手阻止道:“主人喜静,目前住在前院,这些天你们不要在院中乱走,免得惊扰到主人。”
刘三立即拍胸脯保证道:“这些天俺只待在屋里,哪里也不去。”
吕管家看着刘三缓缓走开,继续守在门口,他要一一通知这几十户佃农,不让他们打扰到主人。
庄园前院大厅中,吕正阳正端身而坐,宝剑横在膝前,虽然他从未离开座位,但是不时睁开眼睛,显然心内并不平静。自从听到嵕山传来的啸声,他更是显得焦急,只得不时提醒自己,每逢大事要静气。手中无意识拿起那本《史记》开始翻阅,可是书中的字,他一个也看不进心里去,只觉有一团火在心中燃烧,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却浑身酸软,既有兴奋又有恐惧。
正当吕正阳心烦意乱之时,一身灰色衣袍,腰悬玉佩的吕不韦走入厅内。吕正阳见吕不韦到来,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急切道:“父亲,可否成功?”
吕不韦缓缓走到客厅内主位上坐下,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小口一小口将茶水饮尽,才缓缓道:“正阳,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每逢大事要静气,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我如何敢将吕家交到你手上?”
吕正阳蓦然回神,见自己手中所持的《史记》竟然拿反了,不由一阵尴尬,满脸通红。
吕不韦见此,也不再说些什么,响鼓不用重锤敲,否则即使将鼓敲碎也没有什么用,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早晚会成长起来,但成长起来前必须经历风雨。
吕不韦等到吕正阳平静下来,才接着道:“情报失误,百里惊天老而弥坚,没能破掉他的八风不动。”说完之后发出一阵咳嗽声。
吕正阳紧张道:“父亲,你受伤了?”
吕不韦摆手道:“只是小伤,被百里惊天借水龙之气伤了肺腑,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原以为能够借孔君歌之事,引动百里惊天的心绪,破掉他的八风不动,没想到百里惊天心若磐石,竟然不为所动。”
吕正阳皱眉道:“那怎么办?明天之事还继续进行吗?”
吕不韦理由当然道:“箭在弦上,不由不发,怎么能够不进行。只是此事成功希望大减,正阳你就不要参与其中了,嵕山论剑之后,你要趁乱离开,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吕正阳心中一阵不舒服,道:“即使杀不掉百里惊天,明天之事也未必没有成功的希望啊,我们嵕山剑盟有子弟万余人,都是真气境以上的高手,无一不可以当百,由我们加入,攻下王城之日可待,百里惊天一人之力,怎能翻天?”
吕不韦摇摇头,道:“行此大事,必须有必胜的把握,否则我吕家绝不参与,家族兴衰岂可靠赌,即使能赌胜一次,还能赌胜千百次不成?只要能够保住家族,即使牺牲一些利益,也是可以接受的,眼下正是牺牲嵕山剑盟之时,正阳你万勿迟疑。战略上退一步,又有何妨?”
见吕正阳欲言又止,吕不韦叹道:“我知道你和甘平、秦晋情同手足,如此做等于背叛他们,你心中不好过,但是牵扯家族利益,个人的荣辱兴衰必须放在一边,这是你生在吕家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吕正阳低下头,片刻后才道:“孩儿知道,不会乱来的。”
吕不韦见吕正阳如此颓废模样,道:“你先下去想想吧,可以在庄内走动走动,但不可出庄子。”
吕正阳向吕不韦施礼后,迈步离开,心事重重。
吕不韦看着背影,心内叹道:“正阳我儿,你受吕家庇护二十年,如今是你开始成长,庇护家族的时候了,欠的债总要还不是。你成长的第一步,就从背叛朋友开始吧!我吕不韦一定要将你雕琢成一个绝世枭雄,否则又怎能担起吕家的重担。”(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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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最优秀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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