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曾经同路各扬镳
曾经同路的人们如今各怀心思,漫长的冬季似长又短地过去了。
谢峦始终忙于国政,他在“春-色三分”的浪漫与“三分治国”的雄图中不再摇摆不定。既然做出选择,便要全力以赴,这才是他谢峦的真实面目。
“绿岫”在尝试了又一次的换灵仪式并且失败之后,开始慢慢地适应现有的角色。而人们也在她的努力中,慢慢地适应一张新的圣女面孔。
更可能的事实是,她虽然依旧是圣女,但是教内的长老已经把她当作了前任的圣女,而非当任的圣女,他们借用她得到鞑靼国的保护,只要这保护依然有力,万事皆可,至于一向高高在上、以面纱蒙面的绿岫圣女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很快人们便记得不那么清晰了。
长老们不介意,作为丈夫的谢峦也不介意,绿岫圣女与鞑靼君王乌拉的婚礼自然将如期举行。
另一面,“柔和娜”的半疯始终都没有缓解,她甚至对着月亮嘶吼。有些宫中的故人想起了一个传说,许多年以前喀山城郊的偏僻冷宫里也曾有个疯子。人们普遍认为“柔和娜”虽是中蛊、不由自主,但杀了这么多人,难免被萨满真神惩罚,她能保住性命已经很是幸运。
因为她的疯,在巫蛊事件中受池鱼之祸的其他世家女子的家族便无以问罪。随着王上与未来王后的婚期愈近,有人提出把她送回丹心旗或是萨满神宫去,接受萨满真神更近的赐福或惩诫。
这整个过程的背后,是什么人推动、什么人影响,自是不必多说。所以,鞑靼国最为伟大的乌拉君王微时的朋友们在这个冬季,实际是无所事事的。
无所事事地等着寒冬过去;等着离开,离开已然离他们很远的那位君王。
终于,从极远之地吹来的一丝春风,把冻得极为严实的湖面吹开了一条裂缝。“咔”地一响,并不十分大声,但却代表着两条道路甚至是三条道路的分开,代表着新旧两个世界的割裂。
开春了。想要回中原的展眉、雷诺,以及云初定,定下了回程的路途。谢峦将“柔和娜”托给了他们,请他们带她回去她的家。除了是王的女人外,她不算什么重要的人物,因此,也没有人想到提出什么样的反对意见。
为他们践行的席上,几个人都沉默了许久。因为他们都知道,即便现在心难齐、到底曾同路,而这一分道,大概是一生难见了。
绿岫与谢峦举杯。
“我很自私,所以我同意并且完成了交易。但是谢峦,我希望你讲点良心,不要对萨满教太过暴虐。”
“我的好师妹,我从来不是讲良心的人,我讲的是利益。在我的有生之年,萨满教大有可用之处,只要他们不与我作对,我自然不会对他们不好。”
他们这两个沈一白留在这时空的弟子,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不晓得沈一白若能知晓,他会更喜欢哪一种?不,对于爱自由的沈一白来说,他对他们出自本心的选择,肯定是三十二个赞。因为对他来说,重要的不是选择后的结果,而是他们做出了选择。(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一步之遥
马蹄的的,念去去一去百里,更将去千里烟波、去万里风-尘。
憋了很久很久的展眉问道:“绿岫姐姐,你,你到底和谢峦做了什么交易?”
绿岫整个人都包在青色的皮袄中,双颊冻得有些红,她的发长得很快,之前在展眉婚礼上削断的发,如今快长到腰间了。
想来不过一年的时间,可是她逃了两次婚、令展眉逃了一次婚,谢峦逃了一次婚,穆初雨也逃了一次婚,还有卡洛依……
他们逃离的,不只是不由自己决定的婚姻。因为不自主的婚姻,必然带来他们不想过的人生。这期间,有喜有悲,她很庆幸大部分的结果都是好的。
她想,如果,这是萨满真神的庇佑,那么真神也算是可期了。
真神果真可期么?
面对展眉等待她回答的期盼神情,绿岫展开了手掌,掌上,是一颗浑圆的珠,发着淡淡的光,即便是雪光映日也不能减它分毫光芒。
“传说中的萨满教三圣器之一,圣女宝珠。”雷诺果然是慧眼识珠。
绿岫点点头:“不错,正是传说中的萨满教三圣物之一,圣女宝珠。”她看了云初定一眼,而后开始向展眉和雷诺述说那个故事,那个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人的种种过往。
这个故事十分漫长,漫长到绿岫说了一路,他们也听了一路。
沈一白偶尔会有疯似的倾述欲,但这种欲-望显然不会对好基友展现,他只会对着谢峦对着绿岫这样的孩子、自以为他们听不懂地,说上许多许多。所以云初定同展眉雷诺一起,也静静地听了一路。
原来,他的好基友曾经走过这么多的时空,经历过这么多别人的故事。那么,他自己的故事呢?
绿岫停了下来,他们正在一座山之巅,山后就是广袤草原。凛冽的冬季刚过,草原的枯草还埋在雪粒之下。但不久以后,必然又是一片绿意。
站于山巅眺望,远处,是连绵的黄土与碎石所铸的巨大城堡。也许是角度不同、时令不同,萨满圣地看着来像冰原上奔腾的万马,千军万马,好似就要脱出地球的引起,直向太空中飞奔而去。
震憾于自然之力,一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
“师傅,之所以来到这个时空,就是因为他想要过回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在别人的人生中当过客。”绿岫摸了摸手中的珠子,“关键就在于这个珠子。”
“师傅借助于他身上的九转灵珠,在不同的时空游荡,他想要回去,可惜每次的着陆点都不对。在某时空,他得知有一件宝物能与九转灵珠配合,做出准确的定位……”
“哦!”展眉恍然道,“所以,他才会来到我们这里?”
绿岫点点头:“不错。圣女宝珠与九转灵珠有强烈的感应,所以,师傅停在了这里。”
“他最终回到家了么?”
“我不知道。”
雷诺道:“他在冒险,而你们也要继续冒险么?”他猜到了绿岫的最终目的,有点儿担心。
绿岫没有回答,她望着萨满圣地,仿佛那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仿佛,她离沈一白也只有一步之遥。(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一期一会
苍鹰飞过头顶,人间几度沧桑。
绿岫缓缓地说道:“在师傅走过的一个时空里,人们有‘一期一会’的说法。”
“一期”表示人的一生;“一会”则意味仅有一次的相会。因为一生可能只有这一次的相会,所以,请尽可能地珍惜对方、珍惜此刻。
绿岫扬起了她那张绝顶好看的脸:“但是我不相信。如果彼此有缘、有情,凭什么只能一次相会,即见分离?”
云初定握住了她的手。若非她的坚定,他们不会在一起。而她的坚定,必然能引着他们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萨满圣地,没有真神,却藏着异时空的秘密。圣女宝珠的作用,不在于能帮师傅定位时空坐标,而在于,圣地腹地十年一开,它就是钥匙。”
那个时空,沈一白给了程皓宇一枚假的万用钥匙,并用假钥匙构成惊天之局,最终失去了她的心;而在这时空,沈一白原以为能帮他回家的圣女宝珠本身也是把钥匙,冥冥之中的印合,令沈一白在了解到圣女宝珠帮不到他之后,依然在这时空多呆了一段时间。
他想看看异时空的先进种群在这时空留下了什么,或者他们留下的,正是他需要的呢?
所以,绿岫也跟着等了一段时间。
她在鞑靼的宫城内呆了整个冬天,并非只是为了教会柔和娜如何做萨满教的圣女,也是在等待,等待萨满圣地的十年一开之约。
一期一会。
如今正是相会之时。
“你们想要借圣地之秘逃过萨满教的追杀,我能理解。”雷诺说道。
在谢峦的强势威压下,人们都暂时相信了换灵的真实性。但,谁也不知道今后会有什么样的变数;如果变数出现,绿岫与云初定依旧很危险。
离开这个时空,那就不同了。试想,在这时空有几个人能知道异时空的存在?既然不知,如何追杀?
“不过。”雷诺还有“不过”:“如果你们想就此找到他,未免太过渺茫。”
确实渺茫。沈一白自己都回不去,他们又如何去寻找本身还在移动的沈一白?
一期一会,所以难得。
展眉突然间灵光闪:“绿岫姐姐,你们……你们想同我们分别?”
“只能分别,暂时的,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一定……么?”
“一定。”绿岫平静地道。
她扬鞭,策马。
跨下之马陡然受力,向前冲了出去。
随着她的冲出,云初定也没有半分迟疑,紧紧跟从。
展眉想要大呼,想要留住他们,但是雷诺却拉住了她的缰绳。她哀伤地望着他:“小呆!小呆……”
雷诺摇了摇头,他复述了一遍绿岫听自沈一白的话:“如果注定要离开,分别一次就好,何必一而再地道别?不过是徒增烦恼。”
“可是……可是……”展眉想要反驳,可她能反驳什么?
两骑飞马,愈来愈远,最终变成了两个小黑点,向庞大的萨满圣地飘去。
“眉儿,他们去他们想去的地方了,我们,也去你想去的地方吧。告诉我,你想去哪?天涯海角,我们绝不分开。”
“我……想回家……”(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符石
再一次驻立于庞大的萨满圣地之前,回望来时之地,展眉与雷诺的身影已然同大地融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
在第二次试图逃婚、去找云初定表白之后,绿岫便想要直闯萨满圣地,但却被展啸、穆初雨所擒。其时她还未从谢峦处得知沈一白找到圣女宝珠,以及圣地之秘十年一开等等后来的事。
当时借的是一时之勇,而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手,她反而迟疑了一会儿。
而云初定当年同沈一白把圣地当窝来住,自然是不惧。但体谅绿岫,陪着她呆了一会儿,方道:“走罢。我带你去看看之前我与他呆过的地方,好不好?”
绿岫微微一笑:“好啊。”
两人携手而入。
萨满圣地由无数的巨石土堡组成,要找到当年之地并不容易。云初定慢慢地同绿岫话当年。绿岫认真地听着,有些事,她早就从沈一白那里听到,但从云初定口中听来,自是有不同的角度和新鲜。
一路之上,时不时见到倚在山边的巨石、欲飞当空,而巨石之下垫着形态各异的小石块。绿岫只要看到有这样的巨石便停下来,默默地祈祷。
一次两次,云初定还没感觉,后来就觉得奇怪,问道:“你在拜什么?难道这里真有萨满真神么?”他知萨满教最高深的圣女秘术中,是有点奇奇怪怪的祭祀手段,不过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绿岫道:“也许有。”她的目光放远了些:“萨满教的秘密典籍中,我看到过一些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的符咒。你看那些巨石,看起来就是巨石而已,但在我的眼中,它们却与碎石与山势组成了一组一组的符。”
“我依然不知道它们代表什么,不过,却不能自制地对它们产生敬畏之心。我……毕竟做过这么多年的萨满圣女,是萨满的信徒啊。”
云初定点头:“萨满真神,真是种奇怪的存在。我在想,说不定他是同沈一白一样的天外来客。他在这里布了一个阵,把自己痕迹留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岫!”
绿岫见他处变不惊的脸上忽现出惊喜悲憾的各种复杂神情,问道:“怎么了?”
云初定道:“当年我在圣地住了这么久,却从未遇到过完颜晋找到的那些异时空武器。我想,也许正因为他是信徒而我不是!也许,这些石堆,就是指引!”
绿岫觉得很有道理:“最早发现有碟状飞行物的人,也是完颜晋……可是他不可能看过萨满教的秘典。这么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真是无师自通的通灵者啊!”
“可惜这‘通灵’,带给他的不幸远远大过于幸运。”
“什么才是幸运什么才是不幸?谁能知道?”绿岫忽然地黯然了,“师傅是不幸的吗?但是他看过了这么多的风景,也算是达成了最初的理想。后来如何,真不能预计。想这么多以后,又有什么意义?”
“岫,你心里也没底。对不对?”(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人间世
绿岫笑了笑:“如果我们走不了,或是飞灰烟灭了,怎么办?”
云初定道:“你不是说了,后来如何,不能预计,想这么多以后,又有什么意义?”
“好。”绿岫说道,她摊开手掌,掌上是那颗浑圆的、发着淡淡光辉的圣女宝珠。她擎住宝珠,以四方步走了一个圈。
这天是阴天,没有丝毫要下雨的意思,然而突然间,“隆隆”地,凭空地响了两声雷。
绿岫微闭了眼,她手中的宝珠似乎在某个方向亮了一亮。这种亮,绝非宝珠原本的温润之光,而是让人不自觉地去闪避的亮。
换言之,它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发射出来的闪电。只不过,通常闪电总在雷声前,而此刻,它们到来的顺序颠倒过来了而已。
第二圈四方步,而后是第三圈、第四圈,圈子越转越大、越转越大。绿岫也像上次的唤灵仪式一般,进入了微微颤抖的状态之中。
云初定不敢作声。
那个唤灵或是换灵的仪式,难道不是假的么?!可现在的绿岫又何需作假?
唯一的解释,是无法解释。
在这个世界,在别的世界……我们都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无法解释,不代表不存在。
天色异动狂风起,雷鸣电闪乌云滚。
绿岫突然间脱开了一直所踏的圈子,向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云初定一惊,唤道:“岫!你去哪?”
绿岫充耳未闻。飞也似地只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云初定只能跟着,他的心很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慌。被师傅所陷害时,他不曾这么慌;与穆初雨分手时,他不曾这么慌;来到草原孑然一身、此生挚友沈一白莫名失踪、抵抗完颜晋的冲锋枪、屡次救碧血旗于血火……
一生中的一幕幕飞速地在眼前奔驰而过,又像是绿岫在前方的青色影子,叫他一直追一直追都追不上。但这种种慌乱,都比不上他现时、此刻的心慌!
他跟着绿岫奔跑,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这风如此之烈,他一会儿觉得自己被扯成了七八倍大。一会儿又被挤成瘦瘦的一条在风的缝隙里穿行。然而不论是放大了或是缩小了。都有一种难言的**的痛苦。
百忙之中,看了看身边的景物。身边的景物……竟然全被拉得长长的、扭了好几个弯。是的,世界……全部拧成了一团,而他正在那一整团的乱麻中心。
他低头看看自己。发现双足跑着跑着。忽然间看不见了。
“岫……”他想要大声地喊。可前方绿岫的青色影子已经同漫天的黄沙搅在一起,变成了一抹果绿。
是要灰飞烟灭了吗?
等一等我!我不能没有你!
云初定抬起了手,可是他的手。竟然也同黄沙搅在一起,慢慢遁迹。先是手,再是手腕,手臂……
云初定忍不住闭上眼睛大吼一声:“岫!”
仿佛是穿过了一条黑色的隧道,云初定突然感到身边的一切停滞了一下,全然地静默。而后狂风雷鸣停止,湿润的微风抚面,耳边有泠泠水声,鼻中闻到的是青草与花香。
“成了?”云初定想。这是哪一个世界?是沈一白的世界,还是另外的什么?先走一步的绿岫也会在这里么?如果都不是,他在完全陌生的时空,能不能独自活下去?
他有点害怕睁开眼。
“师兄……你怎么在这?”
云初定头皮一紧,他这是到了哪?为什么,为什么穆初雨会在这里?不不,不,穆初雨的声音很奇怪。
不是她做出了怪声怪调,而是……这是穆初雨十数年前的声音,而非现在的穆初雨的声音!
云初定一凛,睁开了眼。
真的是穆初雨,十数年前那个只在他面前娇俏的师妹。她穿着桃红色的衫子,泪眼盈盈地望着他。
他?回到了十数年前?
云初定恍惚了。怎么可以?为什么是回到那个节点?
穆初雨向他走过来,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师妹。”
穆初雨嗔道:“师兄,你,连你也不相信我?”
相信?云初定想起来了,那年,他被师傅设计陷害,七虹门上上下下都在追捕他,他百口莫辩,躲过了一拨一拨的同门,终于,有一天,穆初雨追上了他。
“是你不相信我。”云初定冷冷地道,如同当年那样回答。
穆初雨道:“我相信你!师兄,你,你快走吧。三师叔带着阿奇他们五六个人就要搜过来了,我,我去拖住他们一会儿。”
她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好似桃花带雨。云初定记得当年,他对她说:“你以为他们真能找到我么?我是为了找你,才让你找到我的。师妹,同我一起走吧。”
当年的穆初雨迟疑了。就因为她那一刻的迟疑,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如果他能容许她的迟疑,或者更加强硬一些,也许世事就成两款。
而今,他通过时光隧道回到了这个节点,可是他的心……他的心……
他愣住了。这一时的愣住,却叫穆初雨忽然间有了勇气,她扑上来,抱住了他:“师兄,我们一起走!我,我不回去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温玉在怀,云初定刹时乱了分寸。
会有另一条路可走么?他接受她,此后的流离都不复将有。
可是绿岫呢?
如果他想再次见到那个绝顶的女子,就必须把那些苦难重新过一遍,他得用漫长的岁月来等她长大、等她爱上他。
如果沈一白改变主意,没有来到这时空呢?
那么,她永远不可能爱上他了吧?如果没有她,他把那些苦难重新过一遍又有何意义?
纠结的心魔缠上了他的心,抚面的微风忽然有了彻骨的寒意,草香花香变得恶臭无比。
云初定方觉有异,在他怀中嘤嘤哭着的穆初雨,突然化成了一捆桃红色的绳索!这绳索紧紧地缚住他,越缚越紧,直往他的肉里去……
云初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次的**之痛,比之前又有不同。之前是把人揉圆了,这次却是要把他生生地割开、大卸八块。
要死了么?岫……岫你又去了哪?
云初定心若死灰。这时候他已经明白过来,先前种种,都是幻境。十数年前的时间是假的,江南的青草花香是假的,穆初雨也是假的——在幻境中死去,却可能是真的!
人难免有一死,但死在幻境,何其冤枉!
桃红色的绳索渐渐地勒到了他的骨头,他看着自己的血从衣服里渗出来,染红了衣服,染红了脚下的青草地。
“岫!岫……”云初定在绝望中,几乎就要认命。
…… ……
“醒醒!醒醒!”是绿岫的声音!
犹如天外仙音,云初定陡然间松了一口气,又怕依然是从可怖的幻境中出来,再进入另一个可怕幻境。
然而她的手在他的额头,轻轻地抹去他一头的冷汗。他想,就算是另一个幻境,在死去之前看见她,甚至是死在她的手里,那又如何?!
但是,她的手、她的声音,又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云初定睁开眼,看到了她焦急的眼。他紧紧地抱住了她,闻她的发,抚摸她的身躯,确认她是真的。
她真是的是真的!
云初定的眼睛潮潮的。这,这真是太好了。
可这是怎么回事呢?绿岫可曾像他一般,受到幻境的困扰?
“我现在才知道,师傅为什么只同我告别。因为他相信唯有我才能抵抗任何心魔的侵蚀。心定,因而不惧,因而无畏。”绿岫道。
她在幻境中见到的是沈一白,她哭着喊着求他不要离开的沈一白。
但是很快地,她回来,回到现实中来。
圣地还是圣地,巨石黄土堆成的城堡;阴天还是阴天,没有雷鸣也没有电闪。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圣地里最为高大的一座山。
山腰处突起的巨石,形成了一个平台,从远处看去,整座土山与它,就像一只张着嘴的青蛙。而其后黑黝黝的洞穴,就像是这只青蛙的喉咙。
绿岫发现了山下的土坟。
他们走过去,抹掉坟前木牌上的尘土,不由都张大了嘴。
这是完颜晋的墓。
那一年,完颜晋在垂死之时,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他要沈一白把自己葬在这里。因为他曾经把阿黛绑在这里,他的好朋友若是曾经在这里把阿黛腿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削下来。
那个血夜的事,就发生在这里。
这里,有一种令人异化的气场,多年前如此,多年后,并无丝毫改变。
撮土为香,云初定与绿岫为完颜晋祈祷往生极乐,也祈祷他们能顺利逃出生天。
登上土山,他们对视了一眼,手拉着手,往黝黑的洞穴里走去。
圣女宝珠的光芒将黑暗驱赶,洞穴的腹地比他们想像中大得多。
现在,他们被一堵墙挡在了外面,里面有隆隆的声响,像雷声,又不是雷声。
“是时候了么?”云初定问。
“是时候了。”绿岫微笑着,将手中的圣女宝珠放入了石墙上的小洞。(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归去来
沉沉的天空,忽然传来隆隆的声响。
谢峦站在喀山宫城的最高之处,抬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一抹碟似的阴影隐入云层,才诡异莫测地笑了一笑,低头挽住柔和娜的腰。
柔和娜没说什么,碧色的眼睛温柔如水,她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亦满足地微笑着。
离他们数百里之地,飞着的碟稍稍地降低了一些些,仿佛是要再看一眼荒原上踯躅的那一对人儿;而那一对人儿也很是配合地抬起头。
虽然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但是展眉却有盲目的自信:“绿岫姐姐和云大哥一定能坐上时空机离开这里……他们一定能找到绿岫姐姐的师傅。”
雷诺笑笑, 他的小女人还在絮絮叨叨:“不过绿岫姐姐为什么不让我们也跟去呢?小呆小呆,你有没有觉得,像她师傅那样在各个时空四处转,不也挺好玩儿的!”
雷诺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咱这个时空的地盘这么大,咱一生都转不完呢。何苦非要换个时空?”比起绿岫和云初定的不确定,他再而三地感谢上苍,她是确定的,他们彼此是确定的,他们要在这个时空幸福地过下去,是确定的。
展眉倒也不继续纠结这事:“可是我会想他们的啊。”
雷诺道:“他们也一定会想我们的。这不就够了?”
展眉道:“不够不够,可得想想办法……”
雷诺笑道:“你要想的太多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过你哥哥那关吧!”
展眉立即就把绿岫与云初定放到了一边。发起自己的愁来:“说得也是……到时候咱可不能直接上家门,要先刺探一番。你是‘万里追风’,最会刺探军情。我呢,也绝不会输给你的!……唉,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 ……
从漠北到江南,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所以等他们回到了展家庄时,已是莺飞草长的春末了。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回了家,展眉觉得家乡的空气最最适合自己。
不过好虽好,她果然是不敢直接回家,于是同雷诺一道。偷偷摸摸地拐进了家门对面的牡丹楼,找了个临窗的座儿。
雷诺无奈得很,依他的性子,大大方方地同展啸谈一谈便是,哪里需要这样的麻烦!可看那小女人非要遮头遮脸地把自己打扮成农妇的样子上大酒楼,他就觉得好笑极了。这么个好好笑一笑的机会,怎么能放过?所以便也从了她。
酒楼的小二送上茶来,见到展眉,眉间一喜:“好久不见啊展……”
展眉瞪他:“展。展什么展!展家庄就在对面!”
小二一愣,倒也机灵:“正是正是,这,这位……”一边偷瞄雷诺。
雷诺笑道:“你这小二真是喽嗦。还不把好酒好菜送上来!”
小二忙道:“是是是。”一面忍着笑,下楼去了,不一会儿又上楼来。将展家二小姐平素最爱吃的菜摆了一桌子。
展眉眉开眼笑,也顾不得那小二啥子表情。先大块朵颐再说。
吃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雷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由将脸一红:“啊呀,瞧我这脑子,忘了和你介绍,这是牡丹楼的招牌菜:牡丹鱼,最讲究的是一个‘活’字……”她说不下去了,因为那整头鱼已经被她消灭得只剩下鱼头鱼尾。
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想介绍牡丹楼的另一样招牌菜给雷诺。可这一撇头,不得了了,整个人猛地一颤!
街的对面,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曾经是她未婚夫的男人。
“柳……”展眉展姑娘几乎喊出声,又赶紧捂住了嘴,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完,“柳……初动。”
柳初动神清气爽,一身光鲜,正走向展家庄,看那架势,分明是上门作客的。展眉把自己藏到窗棂之下,紧张地道:“你说,你说他为什么还来我家啊?不会是,不会是……不会是他还想……”
雷诺亦伏下了身,低声问道:“他不是和他师姐好了么?”
展眉道:“这个人变化无常没个定性,万一又变了呢?”
雷诺一本正经地道:“也是。穆初雨毕竟比他大这么多,哪比得上我家眉儿年轻漂亮聪明可爱呢!”
展眉急道:“那……那怎么办?”
雷诺道:“要不然我去和他打一架?”
展眉道:“不好吧?”
“为了你和别人打架,有什么不好的?你怕我打不过他?”
“这个我倒不担心。不过……不过……你把他引开好不好?我偷偷回去探探哥哥的口风,咱们再做打算!”
“我家眉儿真是思维越来越缜密了呢!”
如此说定,雷诺正面对上柳初动,展眉却从后花园的墙根跳进了展家庄,要知道,做过数次的“半天侠女”,展女侠对怎么偷偷地进出家门,那是熟门又熟路。
展家的后花园繁花似锦,以今天这么晴朗的好日子,不到花园里走一走,可真叫暴殄天物、辜负春-光,所以展眉一眼就看到了她家亲爱的的哥哥。
咦?为什么她家亲爱的哥哥身边还有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两人低头细语的样子还挺亲密的……难不成,她家亲爱的的哥哥有了心爱的女人、她有了一位好嫂子?!
展眉心中一喜:这下好了,有了嫂子的哥哥,想必心肠也会变软吧……不假思索地靠前去,想要看清这位嫂子是何等人物。不想太过着急,足底“沙”地踩中了一枝落花。
展啸何等样人,立即察觉,身跃如风。掌劈似雷。
因为顽皮,展眉自小不知道被她亲爱的哥哥教训过多少回。当即条件反射地大叫起来:“哥……是我……是我,我知道错了。你别打我……”
“老大不小了,偷鸡摸狗的习惯还不改,谁还敢要你啊?”展啸怒道,再次提起了巴掌。
展眉哇啦啦地闭目叫了几声,忽然想到“嫂子”在边上,慌忙连喊救命:“嫂子救我!嫂子救我!”
展啸一怔,那一掌便打不下去:“你怎么知道我给你娶了嫂子?”
展眉感觉到危机解除,说道:“我当然知道,嫂……”突然间。她的眼睛瞪大了,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穆……穆姐姐……”
难不成,事情回到了最初,展啸依旧是娶了穆初雨,而她依然要嫁给柳初动?!展眉头脑里飞速地转了十八弯,右足一侧,做好了随时飞逃的准备。
穆初雨很是了解她想要做什么,直接了当地道:“展妹子别怕,我不是你嫂子。我同初动已经订下婚事啦!”
一语定乾坤,展眉总算是放下了心,可是……
“你不是我嫂子,那我嫂子又是谁?”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是欠债的而是债主了。质问她亲爱的哥哥道:“哥,你也太过分了,我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居然不知会一声就给我娶嫂子!你,你!你这是重-色轻妹!”
展啸极是看不上自家妹子这倒把一靶的作风。提起了手掌道:“好的嘛,翅膀硬了啊!别忘了。你和柳初动还有婚约在身,我是展家的家长,我没说解除婚约,谁敢解除?!”
展眉一拉穆初雨,委屈地道:“穆姐姐,难道你想让我做柳初动的小老婆不成?”
穆初雨未及回答,柳初动的声音响了起来:“绿袖,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我想师姐也不会介意的!”
展眉吓得蹦了起来,转头一看,却见柳初动一脸坏笑地站在那儿,他的身边,明明就是也笑得一脸花的雷诺!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无法无天的展眉展姑娘大声宣布。
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她曾经非常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展大哥。”
展眉愣住了。
“展大哥。”那声音的主人就在眼前,身材高佻、长相中带有英气,塞外牧人、马上驰骋的英气。不过此番她穿着江南俏丽的少妇衣衫,再不是牧女打扮。
最重要的是,她唤的不是展眉。
她把手放在展啸的手里,朗朗地道:“展大哥。”
展眉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雷诺,她想问他,我真的在做梦吗?这不是卡洛依么?我有认错人么?
雷诺轻轻地摇了摇头,展眉知道,他也认出了卡洛依,但是他让她先不要做出任何表示。
展啸握住了卡洛依的手,正式地向他的好妹子介绍他的夫人:“这才是你的嫂子,她叫依依。不是我不想知会你,而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地认定一个人。”
姑嫂二人见了礼。
展眉直直地盯着嫂子的脸,而展夫人则亲热地捉着她的手,唤了声:“妹妹。”
妹妹。不是展大哥。
展眉张口结舌,雷诺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方才应道:“嫂嫂。”
这声“嫂嫂”唤是唤了,整个人却还是愣愣的。展啸等都觉得奇怪,雷诺忙打了个圆场,道:“见过大哥、大嫂。”他倒是大方得很,立即将众人的注意引了过来。
展眉红了脸,展啸则故意地板了脸。穆初雨和柳初动手牵着手,看起了热闹。展眉看势不对,耍起了无赖:“好了好了啦,哥,你不知会我就娶了嫂子,我呢,也背着你给你找了,找了……找了那个……总之我们扯平了!”
展啸见自家的好妹子明是耍赖实是撒娇,如何还掌得住?不由地笑了起来。
三对年轻人相视而笑,也不知道是暮春三月的春-光明媚,还是他们之间的春-意明媚。
得了个空,展眉才问了展啸,她的亲亲嫂子依依姑娘从何而来,怎么就能让她家亲爱的哥哥变得柔软了呢。
“在回中原的路上偶然遇见的,我想。应该是天意吧。天意让我去草原了一趟,遇见了她。”展啸说道。
遇见依依姑娘之时。她孤身一人在草原上行走,全然忘了自己是谁。
她说自己仿佛睡了沉沉的一觉。醒来时竟然躺在一个墓穴之中,一头火红的幼驹正低头舔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地,唤她醒来。
她猜想自己是生了一场重病,亲人以为她死了,就埋了她。谁知道命不该绝,她竟然又活了过来。
那头火红的汗血宝马,一定是萨满真神派来救她的吧。又或者,这是萨满教的秘术。她听说过秘术中有一种“土疗”,将濒死人的埋入土中,就能从大地中吸取萨满真神的灵气,起死回生。
大约是前尘所定,她与展啸虽算不得一见钟情,但相处一段后彼此都觉得十分投缘;故而一路相从,直到最终成婚。
唯一遗憾的,是她再也记不得从前的事。
“不过,我倒宁愿她不记得从前的事。这样。她就能安心地同我在中原永远在一起。”好歹也是一代枭雄,可展啸这会儿真是够温柔的,温柔到他家妹子十二万分地不适应。
“哥,我觉得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天意。”
“不是天意是什么?”
“是你家好妹子我的加持好吗?你想。如果不是我逃婚,你怎么会去草原?如果你没去草原,你怎么会遇见她?你要感谢的分明是我嘛!……哎哟哥……你怎么又打我!你再打我。我向嫂子告状了啊!活生生的家-暴呢这是!”
…… ……
在所有人面前,展眉都承认了她的亲亲嫂子叫依依。可私底下。却忍不住埋怨道:“小呆小呆,世上没这么巧的事吧?你说卡洛依是不是故意假装不认识我们的?”
虽知不该。可当初卡洛依痴痴望着自己喊“展大哥”的事儿,还是让她颇为自满的,如今事情演化成这个样子,她高兴是很高兴,多少有点儿失落感。
雷诺抱住了他的小女人道:“不然怎么样啊?你想让她嫁给你这假男人不成?”
“也不是。可是……我还是喜欢她是‘卡洛依’啊!”
“不管她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我们,她终归嫁给了她的‘展大哥’,这样有什么不好的?有时候,糊涂好过清楚。是不是?”
“说得也是。可是……”
雷诺见她又要纠-结到那里面去,赶快使出了乾坤大挪移:“话说,云兄和绿岫姑娘现在不知道在干嘛呢。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现在好好的,应该很为我们开心吧。”
果然,展姑娘立即就忘了卡洛依的事儿:“这你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
“绿岫姐姐走之前告诉我,别的时空有一种叫照相机的东西,‘咔’一下就能拍出人的样子,然后吐出来一张画儿,叫‘相片’。那可比画师画得真多了,你什么样,它就什么样,总之就是一模一样。”
“我们这里虽然没有那玩艺儿,不过能画像也聊胜于无。咱们每隔几年,就画个全家福,集多了放在匣子里埋好。云大哥是知道咱展家庄的方位的,所以不管他们到的是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以后,只要他们没有离开这个……呃……叫啥?地球……他们都能把这匣子挖出来,那就能看到咱们了!我这主意不错吧?”
“小呆小呆,你呆什么?我……唔……唔……”展眉展姑娘的嘴不是自己的了,因为雷诺同学已经决定将她就地正法,赶紧地让下一幅全家福画像里添上一两个小人儿喽!
所以,作者君区区在下我赶紧地为他们拉上大幕,否则上演儿童不宜的事儿,可是要被封文的呀!
至于绿岫云初定他们到底找没找着沈一白,沈一白又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事?——《磊落青衫行》可没这么快结束哟!~
静待下一位接棒吧!
(未完待续。。)
ps: 最后的梗,谨向我看过的第一部穿越小说《交错时光的爱恋》致敬。
一阳生
《逃婚记》终于是写完了。我刻意用了《遗事录》最后一卷的卷名作终章的标题:归去来。
归去来,是一个环。回到最初的地方,是为圆满。
明天就是冬至了。古人说,“冬至一阳生”,意思是阴极阳生,冷到了极致之后,阳气亦将随之生发,是新一轮生命更替的开始。从现代天文学来看,明天是一年之中,黑夜最长的一天。所谓“最”,一样的,就是极致;此后白天会越来越长。
是为环,是为圆满。
冬至一阳生。所以《青衫行》自这天起,将注入阳刚之气,加入一部铁血的男性作品。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解连环》,因为这个故事,是个连环局,一层一层地抽茧剥丝,你以为的真相,远远不是真相。
当然会有大白。别忘了,沈一白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人。或者,还有惊喜?~容我卖个关子~嘻嘻。。。
作者是珩剔,也即我时不时会提到的剔牙,这位大叔主攻官文和刑侦文,在点娘有完本作品[bookid=2889164,bookname=《至尊妖孽警官》],新文《省委机要秘书》以船夫为笔名,正入佳境,喜欢这口的,不妨一观~
(未完待续。。)
第一章 云梦客栈
一切传言都被证实了。
闻枢一勒马缰,胯下的乌骓马人立而起,随即发出“希律律”一声凄婉的叫声,轰然倒地,完成了他一生的使命。
闻枢拔地而起,凭记忆,跃上半截坍塌院墙,眼前,昔日辉煌鼎盛的闻家堡变成了一片大雪掩盖的废墟,放眼处一片银白的世界,整个闻家堡没有一丝气息。
这就是他的家园?他生活了整整二十年的家园?
他的父母、兄长、妹妹以及所有的亲人难道真的像传言所说的,在三天前灰飞烟灭了?
他不信,享誉天下的闻家堡,威震武林的闻百战,是什么人可以让这一切化为灰烬?
然而,事实就在他的面前。
闻枢的胸膛被激愤燃烧着,直欲炸开,可是他的理智并没有完全丧失。
他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停在了百丈外的一处空地,那是记忆中的演武场。
闻枢一晃手,手里多了一柄古旧的短剑,凭着记忆在一尺多深的雪地里划了几下,“当”的一声金属撞击声,一柄被烧得变了形的兵器被挑了出来。
虽然变形了,闻枢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二哥闻柄惯用的那柄长剑。
剑身有四尺多长,因为通体是金属,没有被烧化。
闻枢捡起长剑,把它作为工具,跃身而起,在自己家里日常起居的地方仔细地搜寻了一番。
他几乎是一无所获,有些看似尸体的东西,完全烧焦了。不仅能面目全非,甚至无法判断究竟是人还是动物的尸体。
不过。有一点可以证明了,和外面的传言一样。闻家堡经历了一场大火,不管这把火是不是毁灭闻家堡的直接原因,但是给外面人的感觉,享誉江湖五十年的闻家堡毁于一场大火,一场三天前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
在被大雪覆盖的废墟中搜寻了近一个时辰,闻枢彻底失望了,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
闻枢很想仰天长啸,抒发自己内心的块垒,可是。他知道,那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纵身回到堡外,闻枢双手提起倒毙在地的乌骓马,走到堡墙边,把它放在一处残留的较高的墙根,推倒短墙,将乌骓马掩埋,然后,转身离去。
两个时辰之后。闻枢满面风尘地出现在五十里外的古泉镇。
古泉镇是闻家堡方圆二百里内最大的城镇,人口大约五千,在闻家堡的西南方向。
古泉镇大体呈东西走向,云梦客栈在镇子的最西边。一个很大的院落,前后有三进房舍,最前面临街的是云梦酒楼。
虽然天寒地冻。云梦酒楼内却是温暖如春,因为酒楼内所有的间壁墙都是“火墙”。
所谓“火墙”。是北方的一种取暖设施,墙是空心的。实际上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烟道,通过灶台做饭、做菜产生的烟火热量将“火墙”烘热,达到为室内取暖的目的。
古泉镇地处南北官道的要冲,这里还是一个南北交易的集散地,所以这间云梦客栈和云梦酒楼生意常年都很红火。
云梦酒楼生意红火还有另外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就是酒楼老板是一个女人,一个风信年华的女人,人称欢娘。
这个女人不仅长得珠圆玉润,美貌无双,且八面玲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很多客人都是慕名而来,不过,无论什么人,到了店里都不敢对老板娘有丝毫的不敬,因为有知道底细的人当人不敢造次,大家都知道欢娘和幽州府有着不同寻常的渊源,同时,她也是有名的带刺玫瑰,手下也确实有不俗的功夫,不然怎么敢在这三教九流汇聚的古泉镇开店?
不过,今年冬天,由于北地多雪、极寒,北国牲畜多有冻死,北国贵族为生计所迫,对南朝时时怀有进犯之心,南北两国关系紧张。
在这种大背景下,云梦客栈的生意也比往年差了一些。
闻枢到云梦客栈不仅仅要解决食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闻枢走进客栈,肩上搭着雪白抹布的小二立刻躬身迎了上来,满面堆笑地打招呼:“公子爷,里面请,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闻枢向里面扫了一眼,见一楼的大堂里,只有寥寥五、六桌客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随口应道:“先给我弄点吃的,烫一壶酒,再准备两间上房。”
小二有些迷糊,看这位公子只有一个人,怎么要两间上房?
不过,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立刻躬身高声唱道:“好嘞,小的明白,两间上房,几个小菜,一壶老酒,请稍坐,我这就给您准备。”
嘴上应着,小二还是把闻枢带到了墙角上的一个单人座位。
闻枢随意地把那柄随身带的连鞘短剑放在桌案上,坐了下来。
小二的目光在短剑的剑鞘上扫了一眼,神情一变,瞬间又恢复了笑脸,点头哈腰地说:“公子稍坐,我去后面给您安排酒菜。”
说着,匆匆走向了后面。
不大一会儿,小二空着手走了出来,来到闻枢的身边,低声说:“公子爷请随我来。”
闻枢也不多说,随着小二穿过两进院落,直到最后的第三进院落的东厢房最北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门。
小二推开角门,低声说:“公子爷请进,老板娘在里面等候,小的在这里伺候着,不会有外人进来。”
闻枢点了点头,迈步进屋。
这座厢房从外面看很简陋,和上房紧紧相连,进去以后,竟然有一道屏风,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从里面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双膝微曲,开口说:“奴婢何欢见过公子。”
闻枢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何欢一眼,说:“好说,你就是欢娘?”
妇人从袖口拿出一只温润的玉佩递给了闻枢,说:“请公子查验。”
闻枢接过这枚看似普通的玉佩,看了看,在玉佩的右下角,不大显眼的地方,有一个双十字,这和自己剑鞘上面的图案粗看起来很相似,可是,仔细看看还是有区别的,闻枢剑鞘上的双十字下面有两行淡淡的波纹。(未完待续。。)
第二章 覆灭
玉佩和短剑上面的双十字,是闻家堡的标记,这种标记非常隐秘,平时是秘不示人的,何欢的玉佩是贴身佩戴的,而不是一般地挂在衣服外面,所以,不是十分亲近的人是见不到的。
闻枢的短剑同样如此,平时对敌的时候,闻枢很少使用武器,因为能让他动用武器的对手在当今天下实在是少之又少。
即便迫不得已亮出短剑,别人也看不见剑鞘,甚至一般人都很难发现他的这柄短剑放在身体的什么地方。
今天是实在不得已了,闻枢不得不到云梦客栈来找人接头、求助。
据闻枢所知,这家云梦客栈比闻家堡的历史还要悠久,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店,从开店开始,就和幽州府的首脑人物有着密切联系,这也是客栈的传承。
云梦客栈的另外一个传承是传女不传男,按照何家的传统,男人一般都住在二百里外的幽州城,只有何家资质上佳的女儿成年以后,才有可能成为云梦客栈的老板,同时也是何家的家主。
而且,云梦客栈的前后几任女老板都是终生未嫁,这不是规矩,而是巧合,继任老板都从何家嫡系女孩子中挑选,从小就加以严格培养。
这些都是何家的秘密,外人只能看到表面上云梦客栈几乎都是年轻貌美的女老板,因为这里的老板一过了四十岁就退隐了。
这些闻枢都知道,闻枢更加知道。这家如此神秘的云梦客栈,实际上是闻家堡设在外围的一处暗桩。
闻家堡作为天下第一大堡,各种暗桩、秘密联络点遍布天下。可是唯有云梦客栈和另外一处,是闻家的最高机密,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启用。
在这一代的闻家,只有五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一个是闻枢的父亲,堡主闻百战。另一位是他的叔叔,闻百胜。
其余的三个人,分别是闻枢自己和他的两位兄长。大哥闻机,二哥闻柄。
现在闻枢陷入了空前的困境,不得不启用云梦客栈这处秘密据点。
半年前,闻枢私自离家出走。赶赴江南风云山庄。目的是去找他从未见过面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江湖上的另一家豪门,风云山庄的庄主陈飞扬的千金陈芊羽。
三十年前,闻家和陈家的年轻家主在中原会面,两个人一见如故,结为生死弟兄。
后来在二十年前,两人再次到中州共同主持南北武林大会,恰逢各自夫人怀有身孕。两人约定,如果将来都生男孩。即为弟兄,同生女孩既是姐妹,如果一男一女,两家就结为秦晋之好。
闻枢和陈芊羽出生后,恰好是一男一女,于是两家就换了婚贴,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闻家三公子生性顽劣,从小就调皮捣蛋,不学无术,长大了更是放荡不羁,整天混迹在女人堆里,百无一用。
风云山庄和闻家堡虽然南北相隔遥远,消息也慢慢传入陈家小姐的耳中,陈芊羽自幼聪明伶俐,又貌美无双,深得父母的宠爱,天性高傲,听到自己未来的夫婿竟然这样不堪,说什么也不肯嫁。
一晃,两个孩子都大了,四年前闻家刚想派人去江南和陈家商量婚事,不想却接到了陈飞扬退婚的书信,并且把婚书送了回来。
闻百战是江湖中人,性子却很粗疏、随和,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兼且他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原来,闻枢的表现正是闻百战一手造成的,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有闻百战夫妇和闻枢自己明白,当然,闻枢的明白也是自己长大以后慢慢领悟的。
其实,闻枢是兄弟三人中最聪明伶俐的孩子,可以说天分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是小时候也确实很调皮,无论是教他文化的先生还是教他武功的教师,以及两个兄长都拿他没办法,他只听父母的话。
闻百战就有意让他在外面表现得飞扬跋扈,不学无术,在私下里自己和夫人对他严加管教。
闻夫人虽然是女人,却不但有一身精湛的武艺,还学贯古今,私下里教授自己的孩子是不成问题的。
她虽然不知道丈夫的用心何在,可是她却是一个对丈夫百依百顺的女人,所以,一切都按照闻百战的计划进行,外人都以为闻枢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却不知道他已经是闻家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
并且在闻枢十二岁以后,家人就很少见到他了,暗地里由闻百战年轻时候的书童闻子安带他到江湖上历练,两人隐姓埋名扮成主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而且两个人绝不在闻家堡方圆二百里内出现。
十五岁以后,闻百战开始放手让闻枢自己单独在外历练,行走江湖。
半年前,他回到闻家堡,无意中得到陈家悔婚的消息,一怒之下要找陈芊羽问了清楚,私自从家里跑了,闻子安知道后,知道小少爷的心思,连夜追赶。
这一追,追了上万里路,闻枢智计百出、神出鬼没,一路上并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游山玩水处处管闲事、打抱不平,也处处留情,又时时乔装改扮,不留真实姓名,可怜闻子安哪里追得上他。
一直到二十天前,在享誉天下的风云山庄前面,闻子安才终于见到了小主人,可是,整个风云山庄已经化成了一片焦土、片瓦无存。
主仆二人问遍了周围所有村寨,没有任何人能说清风云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意外地听说,闻家堡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闻枢顾不得再打听陈家的事,主仆二人星夜兼程,一人三匹马,歇马不歇人,中途每逢闻家堡的暗桩,即行换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北上。
回到闻家堡,还是晚了一步,闻枢痛不欲生。
可是,此刻他却不能就这样死了,他必须查明,为什么闻名天下的两大江湖雄主,先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否则,他死不瞑目。(未完待续。。)
第三章 书画
何欢双手捧着玉佩递给了闻枢,闻枢接过玉佩仔细的查验了一下,没等抬头,变起肘腋,一双芊芊玉手如刀锋般携着劲风直插闻枢两肋。
何欢的动作太快了,两个人相距只有两尺左右的距离,闻枢已经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闻枢却没有显出丝毫慌张,眼神中精芒一闪,何欢的双手贴着闻枢的衣袂停住了,一动不动。
一只纤细修长的大手已经掐在了何欢白皙、挺拔的脖颈上,只要稍稍一用力,她就会香消玉殒,她还哪敢有半丝的异动。
闻枢微微点头,收回了左手,说:“很好,你这招彩翼双飞颇具神髓,我相信你就是云梦客栈的当代主人了。
“不知道你能不能认可我的身份呢?”
何欢盈盈拜了下去,低着头说:“奴婢拜见少主,少主的雪泥鸿爪正是破解奴婢的这招彩翼双飞的最佳选择,您能在片刻间就本能出招,足见就是少主无疑。”
闻枢点了点头说:“起来说话吧,看来先祖确实是一位谨慎的人,不仅留下了信物作为辨识身份的标记,还有这两式武功,都是闻家不传之秘,即便有人偷学,也很难理解神髓,这才是辨明身份的最佳途径,而且是相互的。”
何欢站起身来,微微摇头说:“奴婢不知道这么多,只是代代相传,只要见到特定标记,即刻施展这招武功试探,如果对方不能用雪泥鸿爪回应。即应迅速灭口。”
闻枢点了点头说:“嗯,刚才如果我稍有差池,现在恐怕已经被你左袖口内的子午神针变成了一具尸体了。”
何欢微微摇了摇头说:“不会。即便少主功力稍弱,无法做到一招制伏奴婢,奴婢也不敢贸然发动子午神针,只不过,奴婢会掌握主动态势,想办法继续证实您的身份。
“冒昧地说,因为少主实在太年轻了。很可能功力火候不到,万一错判弑主,奴婢万死莫赎。
“让奴婢深感欣慰的是。刚才奴婢根本就没有机会发动子午神针。”
说完,何欢又是裣衽一礼,说:“少主,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请少主随奴婢去您的房间吧。”
言罢。何欢转身,轻启莲步,袅袅婷婷地走在了前面,根本就不像一个身怀武功的年轻女人,更不像艳名远播的客栈老板娘,倒是像深宅大院中的大家闺秀。
闻枢自认阅人无数,也不由得暗赞,这个女人不简单。说话滴水不漏,刚才明明是在奉承自己。却丝毫不着痕迹,倒让人觉得她说的合情合理。
闻枢随何欢绕过屏风,后面是一面木板墙,贴着墙,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两旁,一边一把太师椅。
八仙桌后面墙上,以是一幅巨大的绢质的临摹唐代画家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虽然是一幅仿制作品,画面却栩栩如生。
何欢并没有请闻枢在八仙桌边落座,而是径直走向八仙桌,伸手掀起绢画,在对着八仙桌正中的位置摸索了一下,绢画冉冉升起,露出了整面木板墙,画的后面看不出丝毫异常,只是因为常年贴着画幅,木板的颜色显得比其他地方稍暗。
何欢稍稍直起身来,在左面太师椅左上方椅背正对着的木板墙的位置轻轻一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右边太师椅的右后侧的木板墙缓缓地分向了两边。
那里竟然是一道暗门,闻枢暗暗称奇,这个设计真是太精巧了,可谓匠心独运,不知道当初布置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弄这么多玄虚?
闻枢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只见何欢已经轻移莲步从暗门跨了过去,看样子里面并不是漆黑一片,有光亮透出,和厢房中的光线相差无几。
闻枢稍稍提高了一些自己的神识,紧随何欢之后进入了另外一个房间。
何欢进去之后就站在了门旁,等到闻枢也进去了,才伸手在墙上又按了一下,暗门缓缓地合上,严丝合缝,还是看不出一丝异常。
随即墙面上缓缓降下一幅巨大的古旧帛书,将大半面墙遮住。
帛书是草书的一首诗,唐代诗人张祜的《集灵台(虢国夫人承主恩)》: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整首诗,飘逸灵动,一气呵成,洒脱中不失妩媚,闻枢竟然觉得这似乎出自女人之手,他似乎能嗅到帛书中透出的淡淡幽香。
可是,这么大一幅诗作,即便是男人能演绎的如此完美都属难能可贵,一位女流能有这份功力和气力么?
奇怪的是,这幅字竟然没有落款,没有时间。
闻枢暗自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闲心琢磨这些呢?
见何欢停住了,闻枢也打量了一下房间。
这是一件标准的客房,有床,有桌有椅,桌上有茶具,桌子两张,靠南窗台一张,东边木板墙边一张,和刚才厢房中的几乎一摸一样,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
窗台上还摆放着几盆花花草草。
靠西边,是一道门,看样子是通向外间的。
将板墙和帛画恢复原状之后,何欢才请闻枢在八仙桌右边的太师椅上落座,并请闻枢稍坐。
然后推开西边的门,拎回一个陶瓷水壶,为闻枢沏了一杯茶,双手捧着,放在八仙桌上。
闻枢没有动那杯茶,微微颔首说:“你也坐吧,欢娘,我有话问你。”
何欢惶恐地说:“奴婢不敢,少主在上,哪有奴婢坐的地方?”
闻枢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说:“算了,这里又没有别人,别什么少主,奴婢的叫了,让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规矩?
“你先告诉我,这么故弄玄虚地把我带到这来是什么意思?我刚才看了一下,这间应该就是最后一进院子的上房,从前边直接进来不就完了?绕这么一圈有什么目的?”
见闻枢有些不耐,何欢也只好坐在了下首的太师椅边沿上,点了点头说:“回少主……”(未完待续。。)
第四章 最后一试
听到何欢又叫自己“少主”,闻枢皱了皱眉,说道:“告诉你不要再叫我少主,就叫我公子吧,你最好按我说的做,否则我这个人很没耐心的。”
何欢愣了愣,微微点头说:“好吧,公子,其实让你绕这么一圈的理由很简单,一方面,我不想让客栈的其他人知道您是来见我。
“客栈里的客人和客栈内的人员很复杂,虽然客栈内的人进来前都经过甄选,可是,云梦客栈毕竟位置所在,还是会引人瞩目,在这种非常时期,为了您的安全,我不得不小心。
“所以我不得不最大限度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我是从正门进来的,您表面上是去了厢房,这样就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闻枢点了点头,问:“还有呢?”
何欢看了看闻枢,殷勤地劝道:“公子喝茶,我看您的嘴唇都干裂了,您到了这里,您的一切起居就由我来负责了。”
闻枢点了点头,轻轻抿了一口茶,停了少许,又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继续看着何欢。
何欢的脸上渐渐浮上了一丝愧疚的表情,微微摇头说:“对不起,少主,奴婢现在几乎可以认定你就是少主了,可是,这件事太大了,闻家堡烟悄云散,如果您真的就是少主,您就是闻家唯一的希望。
“这几年奴婢又没见过您,所以不能不对您进行最后一次检验,只有这样。我才能完全听命于你。”
闻枢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泰然自若地说:“就凭那一小口茶,你就能确定我不能动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最后一道检验?”
何欢摇了摇头说:“少主错了。您不是不能动,只是暂时功力被封闭了,奴婢完全可以确定你把那口茶喝了,因为奴婢观察您的喉结有少许蠕动。
“而且这散功散是经过女婢亲手检验过的,只要有少许入喉,不消片刻,服用者即全身功力散失。不过。少主不用担心,只要盏茶功夫,你的功力就会恢复。而且对你身体不会有丝毫损害。
“这最后一道验证和散功散一样,都是先祖传下来的,就算是闻家堡当代堡主也不知道这段秘辛,目的就是能更加严格地保守这个秘密。以免被仇家所乘。
“有一件事。您应该知道,闻家嫡系子弟,在束发之年就会被告知,以后如果成婚后,育有子嗣,孩子下生百日之后,就要在尾椎下方最隐秘处用一种独门染料染上一粒朱砂痣,此后这颗朱砂痣将伴随终生。
“这也是闻家的隐秘。只有闻家男丁知晓,但是。你们并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不可能传于外人。”
闻枢讥讽地一笑,说:“掩耳盗铃,即便闻家传不出去,这件事你不是也知道么?你也有可能被敌人利用啊?
“而且,就算要查验,我自己给你看看不就完了么,又何必大动干戈?算了,你想怎么做怎么做吧,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闻枢暗自恼火,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去要让一个小女人给自己宽衣解带,即便是要宽衣解带,也不应该是这种场合啊。
不过,他也没办法,如果不想办法让双方都对对方有足够的信任,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好办,况且这个何欢说的也是实话,十二岁,他和闻子安离开家之前,父亲确实单独和他说过这件事,并且让他和任何人都不要说起。
至于他身体后边有没有那个记号,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看不见么。
不过他猜测,即便是有,也应该不是很明显,否则,那位卖唱的凌妙儿和他厮混了月余,几乎看遍他身上的每一处,怎么会没听她说起过?”
何欢不再啰嗦,站起来说:“请少主伏到那边榻上。”
闻枢也不说话,脚步虚浮地走到床前,趴了上去。
其实,闻枢所表现出来的脚步虚浮是假的,他的功力根本就没有散失。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这么一点戒心都没有?这种地方不像是他偶然去的一个小饭馆,可能没有人会事先准备。
这里既然是闻家堡最隐秘的暗桩,也肯定是仇家或者敌人最感兴趣的地方,所以,这里很可能是最安全的,也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
因此,他每走一步都加了万分小心,对迷香、迷药这种东西当然会特别留意。
第一口茶他确实入口了,却没咽进去,只是故意蠕动了一下咽喉,第二口,则是把第一口茶吐了回去。
之所以将计就计,他就是要在表面上把自己置于一种完全不设防的状态里,让对方原形毕露。
所以,此刻闻枢看似全身放松地趴在床上,身后何欢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感知之中,只要她稍有异动,闻枢有绝对的把握控制住她。
不过,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何欢在他背后摸索了一阵,他感觉到了腰部以下稍稍一凉,两只纤细的手指分开了他身体的隐秘部位,然后,他感到何欢轻轻舒了口气,为他把衣服整理好,才说:“奴婢失礼了,少主见谅,您可以起来了。”
闻枢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直到坐起身来,他才看了一眼何欢,面无表情地问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考验,一并做了吧。”
何欢裣衽一礼,再次表达了歉意,然后,缓缓地说:“刚才,奴婢说了带您从厢房过来的第一点理由,还有第二点,就是让您知晓这道密道。
“您大概没注意到,我们这家云梦客栈的所有墙壁外表都是木板的,这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奴婢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间上房和东厢房是相通的,只是上代传下来,这么一套程序,并且要求主人住在这间上房。”
闻枢也懒得理会这些,挥了挥手说:“好了,既然你说听我指挥,你现在赶紧给我弄点吃的,烫一壶酒,然后告诉我,闻家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五章 消息
没等何欢起身,闻枢又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说:“我到你这里来,无论是我还是客栈,对于有心人都不会是什么秘密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假,不过,也不喜欢弄得神神秘秘。
“我不管你怎么安排,我住在这里就要正大光明的,如果有人来找我麻烦更好,所以,你也不要畏手畏脚。
“现在大约是未时了,等一下,戌时之前,会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来找我,把他带到我的房间里。”
何欢答应一声,到门口吩咐了一下,很快酒菜就上桌了,不是特别丰盛,不过荤素搭配的也很合理。
何欢一手提着衣袖为闻枢斟了一杯酒,然后,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也满上了,双手捧起酒杯说:“公子一路风尘,奴婢在这里敬公子一杯酒,为公子压惊洗尘了。”
闻枢端起酒杯和何欢虚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何欢转过头去用衣袖遮挡着也喝了一杯酒。
闻枢摇了摇头说:“欢娘,你我都是江湖儿女,没必要讲那些繁文缛节,很可能我还要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我们这样客气来客气去的太别扭了,好好坐下陪我喝一杯,把你知道的情况跟我说说。”
不知道是喝了一杯酒,还是闻枢的话起了作用,何欢似乎也放松了一些,微微一笑说:“既然公子有命,奴婢自当遵从。
“不过,可能要令公子失望了。云梦客栈秉持的是长期隐藏身份的目的,虽然也从来往的客人中搜集一些情报,却没有自己的专业密探。所以得到的消息有限。”
闻枢点了点头说:“这些我都明白,一路行来,从四天前开始,闻家堡的所有暗桩就都联系不上了,到最后,我和子安叔叔连马都没法换了,万不得已。我才启用了云梦客栈。
“一方面,我要把你这里作为落脚点,打探一下消息。另一方面,我也可能在你这里住几天,吸引敌人的注意。
“我很奇怪,得到有人要不利于闻家堡的消息。我就星夜兼程往回赶。并没有隐藏行迹,可是,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截杀。
“既然敌人要灭我闻家堡,岂有不斩草除根的道理?所以,我要用自己为诱饵,在这里观察一下情况。
“不过,这样一来,你和客栈也就陷入了危险境地。不知道欢娘有没有想到这一层?”
何欢淡淡地一笑说:“原来公子倒是一位面冷内热的人,奴婢明白公子体恤奴婢和下人之心。不过,云梦客栈的存在就是为了闻家堡,客栈的历代主人只知道一件事,自己这条命是主人的,主人随时可以拿去。”
何欢的语音很轻柔,表情也很平淡,可是吐出的每个字都是掷地有声。
闻枢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地触动了一下,微微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表示什么,他觉得现在说什么感激之类的话实在有些多余。
何欢再次给两个人的酒杯斟满,和闻枢碰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闻枢,两人的眼神中竟然有了一丝默契,双双举杯,一饮而尽。
何欢用手中的丝帕拭了拭嘴角,面容庄肃地说:“公子,据属下最近几天得到的情报,闻家堡出事前,基本上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出事后,有客人声称,三天前的夜里附近五十里之内曾经有大批盔甲鲜明、不明身份的马军和步军出现。
“同时,也有客人反驳,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不过,声称见到军队的人居多,反驳的仅有一人,最后不了了之。
“从声称见到军队的人的交谈中,可以断定,这些人都来自幽州官道方向,其中有熟悉的客人,也有第一次登门的。
“而无论事前还是事后,均未发现有异常江湖人来往。”
闻枢深深看了何欢一眼,点了点头,心中暗赞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
能在一夜之间把闻家堡化为焦土的,唯有军队,大批训练有素的军队,否则,就算是全天下的江湖人士都和闻家堡为敌,也难以做到。
闻枢已经连续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趁着何欢回话的间隙,连续塞进嘴里几块牛肉,粗粗嚼了几下,咽进了肚子,然后又抬头看了看何欢,问道:“那个声言没有见到军队的人的底细查过没有?”
何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惜,然后微微点头说:“查过了,此人来自幽州,名叫孙才,是个落魄商人,因生性好酒,去年做生意蚀了本,家中有老有小,凑了几吊钱,准备到北边贩点皮货。
“此人声称,为了御寒,身上带着酒囊,当夜宿在官道旁的关帝庙,本来喝了点酒睡过去了,可是,半夜被冻醒了,升起了火,然后慢慢饮酒,一夜未睡,他说由始至终没有发现一人路过。
“可是,按时间推算,那些声称看见军队的人,正是半夜子时许发现的军队路过,持续到丑末寅初,发现的地点和孙才夜宿的关帝庙相差不超过十里。”
闻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那些声称见到大批军队的人也查问了吧?”
何欢摇了摇头说:“没有仔细查问,因为其中有几个人就是经常路过酒楼的客商和脚夫,他们的身份没有问题。”
闻枢不再问话,连续把盘子里的牛肉全部消灭之后,扬手要用手背擦嘴,何欢手疾,立刻把手中的丝帕递了过来。
丝帕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送到了闻枢的口边,闻枢愣了愣,讪讪地说:“在外面待久了,不习惯被人伺候了,倒让欢娘见笑了。”
说完,还是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
何欢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难怪公子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原来你真的一直在江湖上行走,是我多虑了,奴家还以为公子出身名门,会看不惯奴家的江湖气呢,把奴家也累得够呛呢。”
说着,何欢双臂一举,伸了个懒腰。
闻枢咧了咧嘴说:“原来刚才那样彬彬有礼都是装的啊?我就说么?一个客栈的老板娘,怎么弄得跟大户人家的丫鬟似的,张口、闭口‘主人、奴婢’的,我不是早就告诉你随性就好么?”(未完待续。。)
第六章 反常
何欢嘻嘻一笑说:“那欢儿就陪公子小酌几杯,希望公子开颜一笑,暂时把烦恼忘了吧?”
闻枢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想忘了,可是,家都没了,我哪还笑得出来?那不真成了没心没肺了。
“欢儿,我此刻方寸已乱,你帮我想想,你刚才说的这两种说法,哪一种更为可信?”
何欢再次拿起酒壶为两人斟满了酒,看着闻枢眨了眨眼,说:“我看公子不像是乱了方寸的样子,倒像是怀疑有人故布疑阵。”
闻枢眼睛一亮,看了看何欢,说:“为什么这么说?”
何欢微微一笑,说:“按常理来说,有那么多人言之凿凿地声称见到大队军人路过,怎么会有假呢?一个酒鬼喝得的迷迷糊糊的,他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完全可以忽略的。
“可是,公子竟然把这两种说法相提并论,一定是认为那些声称见到大批军队的人是有人故意这么说的。
“说没见到的可能无意,说见到的必然有心,所以欢儿才觉得公子是有此怀疑。”
闻枢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欢儿果然聪明伶俐,看来,你心里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成见了,不然,你怎么会把一个懵懵懂懂的酒鬼的情况调查的那么清楚呢?”
何欢缓缓点了点头,说:“奴婢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开始怕误导了公子,才没敢多言,现在见公子如此睿智,就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请公子参详。”
闻枢看了何欢一眼,故意绷着脸说:“欢儿滑头。见我好说话,就使劲灌我迷汤。我才说了几句话?哪里就看出睿智了?”
何欢一边从旁边的盘子里拿起几颗花生剥掉了外皮,把花生仁放进闻枢面前的碟子里,莞尔一笑说:“你是主子,我是奴婢,奴婢讨好主子也是应当的么。”
闻枢摇了摇头说:“欢儿,即便过去闻家堡和云梦客栈之间有主仆的名分,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你我初次见面,互相也算投缘。就当朋友相处吧。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我们更应该同舟共济,你觉得我还端着主子的身份合时宜么?看样子我应该比你年长,如果你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三哥,我叫你欢儿,如何?”
何欢眼圈有些发红,整了整脸色说:“公子,其实,欢儿也不是拘泥的人。可是,上代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就这样给坏了,还是不好吧?”
闻枢撇了撇嘴说:“狗屁规矩。规矩也是人定的,到了这种地步,这顿饭吃了。下顿还不知死活,还讲那些规矩有什么用?如果你嘴上叫我主人。心里巴不得我早点走,我倒宁愿你叫我闻三儿。”
何欢听出闻枢语言粗俗。却没有笑,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既然公子如此说,就依你,不过……”
说到这里,何欢稍稍顿了一下,眨了眨眼说:“如果公子真的把欢儿当朋友,我可不能叫你三哥,那我就吃亏了。
“虽然我没见过你,可是堡里的三位公子的生辰我是知道的,你是乙丑年生,今年二十岁,我是甲子年生,二十一岁,正好长你一岁,我是姐姐,嘻嘻!”
闻枢咧了咧嘴说:“你看起来明明就比我年轻么?口说无凭,把你的生辰八字拿来我看。”
何欢理直气壮地瞪大了双眼说:“我还骗你不成?又不定亲,拿生辰八字干嘛?”
说完,何欢自己先愣了愣,小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捂住了嘴。
闻枢也愣了愣,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摆了摆手说:“好了,既然不能证明,你就叫我三郎,家人都这么叫的,我叫你欢儿。”
何欢也马上恢复了常态,点了点头说:“好吧,那欢儿就把心里的疑惑说给三郎听听。
“那些声称见到军队的人,大部分都是官道两边的住户,言之凿凿,都说亲眼所见。
“发现军队的时间,众口一词大多都说是三天前的大约子时到寅时,可是现在虽然是初冬,这第一场雪之前那一夜天气异常寒冷,大半夜的,这些人难道都不睡觉跑到外面来观风景?此蹊跷之一也。
“其二,那个孙才只是在店中饮酒,听见很多人在那里说半夜见到军队,随便嘟囔了几句,说自己没见到,立刻就遭到了很多人的围攻,那些人像是一伙的,对孙才似乎极为愤慨。
“大家不过是随便闲聊,有必要这么认真么?
“倒是孙才,见事不好,赶紧算账溜掉了,三郎,你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些反常?”
何欢的声音温柔甜美,这一声“三郎”也颇含有积分感情,闻枢一时有些恍惚,心里隐隐作痛。
其实,在家里叫他三郎的一般只有父亲、母亲,两位兄长称他三弟,小妹叫他三哥,何欢的这一声柔柔的“三郎”,让他一下子想起了生死不明或者说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的娘亲,神情不由的一黯。
何欢似乎明白了闻枢的心思,暗中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伸出一双小手,握住了闻枢的一只大手,低声说:“三郎,听柔儿一句,现在情况不明,又有这么多反常的事情,先不要急着下结论。
“事后,我偷偷地派人去看过,闻家堡是毁了,可是却没有见到一具完整的尸体,这不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么?”
闻枢呆呆地看着何欢,似乎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伸手端起酒杯就要干了。
何欢赶紧又把他的端杯的手也抓住了,摇了摇头说:“心情不好,就不要喝急酒了,已经喝了两杯了,剩下的慢慢喝,好么?”
何欢的语气温柔,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闻枢的目光与何欢的目光相遇,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柔情,像是感到无法拒绝对方的要求,微微点了点头。
何欢这才放手,闻枢把酒杯在唇上沾了沾,又放了下来,看着何欢说:“欢儿,我判断,当今天下,能毁我闻家堡的,归结起来,只有两方面的势力,一个是南朝大周的官军,另外一个是北国藩国的骑兵,你觉得是这样么?”?(未完待续。。)
第七章 女皇登基
何欢点了点头,说:“是这样,能悄无声气地强行把闻家堡变成一片焦土的,再也找不出第三股势力,可是,你想没想过还有第三种可能呢?”
闻枢沉吟了一下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下毒,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尤其是在冬天。
“闻家堡内虽然有上千口人,可是堡内有水井,饮水、粮食、禽畜、菜类等所有食物都能自给自足,纵然是蜀中唐门也无可奈何,所以,我才没往这方面想。”
何欢似乎还想说什么,斟酌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她认真地看了看闻枢,举起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低下头,继续为闻枢剥花生。
过了片刻,有些神情恍惚地问道:“不知道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闻枢略感诧异地看了看何欢,似乎觉得她有些不对,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微微摇了摇头说:“欢娘,我现在必须尽快查明真相,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既然我们都觉得这件事很可能和两朝官军有关,那么,定然是两朝朝廷有变动,才会对我们这些江湖门阀动手。否则,我们两家已然傲立江湖多年,为何偏偏选在这时?
只是这二十天左右,我昼夜赶路、为闻家堡和风云山庄奔波,对天下发生了什么事几乎一无所知。还请欢儿现在大周朝廷的局势给我说说!”
何欢肃然道:“公子客气了,这是我的份内之事。再说云梦客栈不仅往来客商云集。与幽州之间还有飞鸽传书,幽州与皇都中州也有最快捷的消息通道,公子既问。不是我夸口,论刺探消息,天下没有哪一家客栈能比得上我云梦客栈的能量大!
“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确实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先皇殡天、太子登基,然后是享誉几十年的江南风云山庄一夜间消失。
“不出几日,京城再遭变故,刚刚登基的新皇暴毙。接下来先皇的其他几个皇子也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新皇年纪尚幼,没有子嗣,朝中经过公议。推选长公主为本朝第一位女皇……”
闻枢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何欢问道:“且慢,怎么这段时间我的消息如此闭塞?这些我一点都没有风闻,先皇春秋鼎盛。虽然身体不好。怎么就驾崩了?还有,先皇最少也有四、五位皇子也都死了?
“就算他们都死了,按照惯例,也要从皇族中遴选其他亲王、郡王继承大统,怎么就轮到长公主了?据我所知,先皇的几位公主只有两位成年的,是庶出的一对双胞胎姐妹,一贯都很低调。难道是是她们之中的一位做了女皇?”
何欢点了点头,说:“正是这两位其中之一。这两位公主的身世很是离奇,至今为止,没人知道她们的生母是哪一位,而且,说是公主,实际上她们从出生至今已经十八年,竟然没有公主封号。
“只是近一年来,民间和宫廷才有传言,先皇有两位双胞胎亲生女儿,貌美无双、多才多艺,今年年已二九,尚未定亲。
“可是,却无人见过这两位皇女的庐山真面目,所以,近一段日子传言很多,尤其是几位皇子先后殒命。
“原以为,朝廷出现如此乱局,必定会引起动荡,可是,这段时间却出奇地平稳,据说不但朝中两派文武官员纷纷效忠,就是各地的封疆大吏也都争相上表,恭贺女皇登基。”
闻枢叹了口气说:“这倒是奇了,难道我大周没有男人了么?怎么会纷纷臣服在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裙下?”
何欢掩口偷笑,随即摆了摆手说:“我的爷,你看不起我们女流也就算了,连当今皇上你都敢如此轻慢,在我这里说说也无大碍,出去可万万不可胡说,小心祸从口出。”
闻枢看了看何欢,也笑了:“我看出来了,欢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的话如此大逆不道,你竟然没怎么当回事儿么?”
何欢故意假装整了整脸色说:“小女子出身寒微,自幼疏于家教,对于君臣、父子的规矩没什么印象,还请公子见谅。”
说着站起身来福了一福。
闻枢差点气乐了,白了何欢一眼说:“好了,欢儿,别装神弄鬼了,刚才还对我一口一个主人呢,我看你守规矩的很。”
何欢坦然地看着闻枢,微微一笑说:“欢儿是做什么的你忘了,做酒楼客栈,每天面对各色人等,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是我们必修的功课,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不瞒公子,自打三年前接掌云梦客栈,我就几乎忘了我是谁,每天迎来送往,戴的都是一副假面具,只有今天和公子聊得比较投契,才多少找回了一些自己的感觉。”
闻枢心里不免有些唏嘘,看得出来,自己对面的这位年轻、貌美的小老板娘,也有一肚子的辛酸史,内心的沧桑似乎也不比自己少多少,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知音的感觉,轻轻握住合欢的小手,柔声说:“难为你了,欢儿。”
何欢的小脸一红,微微低下了头,低声说:“还是说正事儿吧,公子有什么话尽管问,欢儿知无不言,我看公子满面倦容,说完话,公子应该休息一下,然后再从长计议。”
闻枢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把杯中酒干了,稍一思忖,自言自语地说:“按理说,朝廷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整个天下都会动荡,黎民苍生也会面临劫难,没想到天下竟然还如此平稳,就是不知道南北两大江湖豪门先后出事了,这和朝中的变故是否有关联?”
何欢摇了摇头说:“现在还看不出有直接关联,但是这几件大事相继发生,也很难说是偶然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们还没有掌握罢了。”
闻枢点头,表示认可何欢的观点,随即又问道:“既然我们都认为闻家堡的覆灭可能和军队有关,欢儿,你有没有最近关于南北两军调动的消息。”
何欢似乎早就料到闻枢会有此一问,微微点头说:“有,据来往客商透露,藩国今年雪大,牲畜多有饿死,各部落都出现了挨饿的情况,贵族长老会开始聚集人马,有大举南犯的迹象。”(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中州来客
闻枢皱了皱眉说:“如果北藩骑兵大举进犯南朝,从历史上看,只有两处最有可能,一处就是此处以北一百二十里的紫阳关,另一处是陇西的西陵关。
“如果藩国急于奏功,想尽快解决国内的饥荒,从紫阳关进犯的可能性最大,如果突破了紫阳关,骑兵疾行四百里就接近了南朝的大河谷地,这里土地肥沃,粮草充裕,正是劫掠的最佳选择。
“也正因如此,南朝历来也特别重视紫阳关的镇守,除了紫阳关日常有五千精锐守关,左右的华州和封郡两处城池也各有一万重兵,中间的幽州更有三万步骑,统兵的李善将军也是百战老将……”
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闻枢悠悠地叹了口气说:“李老将军恐怕是有些老了,已经天命之年了,而且从我懂事开始,已经有十多年南北两国相安无事,天下承平日久,这些兵将还能不能拉的上去呢?
“而藩国是马上民族,从来就没有懈怠过,我也偷偷潜入藩国数千里,虽然他们大部分是草原、沙漠,可是有水草的地方就有剽悍的骑兵边放牧边训练,一旦王庭发出召集令,随时能战。
“如此一来,恐怕边境的这点守军还是难以抵御藩国的南犯啊?”
何欢奇怪看着闻枢,有些不解,这位公子爷不是想从军队的调动中发现其与闻家堡覆灭的关联么?怎么又开始时担忧起大周的抵御外敌了?
何欢轻咳了一声,提醒说:“公子,这些事应该是朝廷大臣们考虑的吧?和我们平民百姓有何相干?再说。我们即便担忧,又能做什么呢?”
闻枢摇了摇头说:“欢儿。你是女儿家,不懂啊。从小父亲就教育我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天下苍生百姓,都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一旦藩国突破紫阳关进入内地,烧杀、捋掠,遭殃的恰恰是我们黎民百姓。
“欢儿,到时候恐怕这小小的古泉镇、云梦客栈就首当其冲。你和你的属下怎么办?”
何欢蹙了蹙眉说:“可是,不是还有官军么,老百姓每年交那么多赋税,养了那么多兵,不就是为了抵御外侮么?”
闻枢点了点头说:“话是这么说,先皇在世时也早有部署,闻家堡钉在这里也有搜集情报、互相联络、同御外侮的作用,中州附近有二十万虎贲也是随时准备北上驰援。
“可是,如今朝廷动荡。新皇又是一个丫头片子,那些大臣们可能也会各怀心腹事,我真怀疑那二十万虎贲能不能拉的出来。
“况且西陵关那里也不是高枕无忧,据说藩国的汗王森奇是个雄才大略之人。手下招募了一些南朝不得志的文人为幕僚,他们这次会不会选择从西陵关进犯?”
看着闻枢年轻的脸充满了倦容却又深深拧起了眉头,何欢心里一痛。不由自主地伸出小手,抚摸在闻枢的额上。轻轻地揉着,试图抚平他的皱起的眉头。
闻枢似乎体会到了何欢的用意。轻轻握住了何欢的小手,自嘲地一笑,说:“是我多虑了,自己家人生死未卜,还有闲心操心军国大事,唉!”
何欢摇了摇头说:“公子忧国忧民之心令人敬佩,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了,据可靠消息,朝廷已经派出五万虎贲赶赴西陵关,另外五万虎贲,有大将军吕猛率领,在五日前已经抵达幽州城外,据说,吕将军的大军中还有两位神秘的监军,高深莫测。”
闻枢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说:“看来我是白白担心了,虽然新皇只是个丫头片子,朝中元气应该未伤,还有人能控制局面。”
何欢微微一笑说:“所以公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休息一下,等安叔过来我再叫醒公子。”
何欢见闻枢吃喝得差不多了,轻声叫过了在门口候着的两名侍女,和她一起手脚麻利地把餐桌收拾干净。
闻枢也确实累了,主动走到床边,和衣躺在了床上。
何欢在一名侍女的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侍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只是片刻,侍女就捧着一摞洁净的衣物返了回来。
何欢走到床前,微笑着说:“公子先把这套干净里衣换上吧,连日奔波,你都没有机会换衣服,一定会很难受的。”
闻枢已经闭上了双眼,听了何欢的话,心头一暖。
他十二岁闯荡江湖,身边的一切都已经习惯了自己料理,即便是后来有过几个女人,那不过是逢场作戏,哪有人真心关心他的冷暖?闻枢感激地深深看了一眼何欢,说:“谢谢你,欢儿,放在那里吧,等一下我自己换。”
何欢眨了眨眼说:“公子不用客气啊,你是我弟弟,我应该照顾你的,我先出去,你现在就换了吧,换好了叫我一声,我把你换下来的拿出去浆洗一下,我这里适合你穿的男装里衣可就这一套呢。”
闻枢这一觉睡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听见院子里一片吵嚷之声,似乎已经接近黄昏了,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闻枢翻身而起,只见一名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来不及行礼,低声说:“公子,欢娘让奴婢转告公子不要出门,以免暴露身份,她自会处置。”
闻枢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声音果然变小了,何欢似乎在安抚着什么人,间杂着一两声另外两名陌生的年轻女子的有些愤愤不平的声音。
从口音判断,那两名陌生女子应该是中州人,闻枢心里一动,现在已值隆冬,天寒地冻不说,而且北边风声甚紧,年轻女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是中州口音?
闻枢看了看刚才跑进来的侍女,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是什么人在外边因何故吵嚷?”
侍女福了一福,说:“回禀公子,现在大概是申时末,外面是刚刚来的一拨客人,一共是主仆三人,一男两女,主人是一位小姐。
“他们在酒楼用罢饭,要三间正房,而且是天字号正房,还要把边的,欢娘说,天字号正房没有把边的了,那位小姐脾气挺大,就带着丫鬟硬闯了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