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猫捉耗子,不令就死
帐外乱军喊声震天,怀柔王后的暗卫们却寂然无声,他们就像多年以来一直在做的那样:不必多说、不必显形,只需做便是了!他们已经准备好以血肉之躯拦住乱军!
展眉看过草原上惊心动魄的大战,然而这么近距离的残酷宫变,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有些后悔硬要跟着柔和娜来到这里,这些事,本来不关她的事。然而,她又觉得,人生若没有几次不知后果的冒险,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有冒险的勇气,现在的她,一定和柳初动过着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夫妻生活。她不会来到草原,不会认识雷诺,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所以,即便结果不是那样好,那又如何?当然,以她展眉展女侠向来的好运气,怎么可能没有好结果嘛!
展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紧张地看看帐外又看看内帐。柔和娜则一动不动地守在怀柔王后身边,而王后依然安静地坐着,仿佛天雷都不能动她分毫。
在这过程中,帐外兵刃之声大作,亦不时有惨叫。突然间“卟”地有人的脑袋飞了起来,脖颈中的血喷射而出,竟然溅得幡帏上现出一道散雾状的血迹。
展眉吓了一跳,手心出汗。而怀柔王后与柔和娜却依然不动如山,从她们的神情中完全看不出所谓,她又向内帐瞧去,圆床上的国王亦是无声无息。她不由地想,这些人都是铁铸的么。这明明就是要送命的节奏哇!
柔和娜看了展眉一眼,以鞑靼语对王后道: “王后。现下怎么办?”她以鞑靼语说这句话,自是要避开展眉说隐秘之事。王后反倒回之汉话:“王宫受袭,峦儿处必定同样吃紧。若我是札木合,一定会切断宫内与城外联系。”
柔和娜会意,知她换以汉话,那是避展眉不如避叛军之意,毕竟熟练使用汉话之人不算太多。然听懂了以后,脸色更见苍白: “他……会不会有危险?”
展眉此刻还不知谢峦是世子亲卫军首领,但从柔和娜的话中猜到一二:“谢峦果然是你们鞑靼重臣?你们指着他来救驾,又怕他自身难保?”
话音刚落。又一位暗卫的头颅飞了起来,直滚入幡帐中。与此相伴,是呼唤王上之声又起,更有不少怒骂“妖后误国”的,比之适才的斯文,渐渐不堪入耳。
怀柔王后充耳不闻,柔和娜皱紧了眉头。展眉却无畏地问道:“王后,王上……他到底怎么了?我在市井之中所听到的都是王上的好话,可见所有人都爱戴他。对世子倒是有点争议,有人对他称赞有加,有人却是觉得他是白痴在乱-搞。
“可不管如何,札木合他们逼宫。无非是要逼现世子退位,与王上无涉,也不该与王上为敌……王后能不能想想办法。至少让王上暂时清醒,只要王上说句话。不愁他们不退下呀!”
她有什么说什么,全然不顾是否问到什么不该问的。见王后仍不说话,又道:“王后,札木合明显就是猫逮耗子,生生地要玩死您哪,您不能坐以待毙……”
猫逮耗子,从来不直接置它于死地,而是捉了放,放了捉,给它希望又让它绝望,怀柔王后怎会不知展眉话中之意?便是直来直去的柔和娜也能明白,她急了:“王后,形势紧急,怕是他们很快就耗尽耐心、长驱直入!王后您快走吧!”
说话间,第三个头颅飞到了半空,此刻,那千千人的呼声亦从乱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语,变作了“妖后现形!妖后现形!”的齐声呼喊。
怀柔王后在众人的呼声中,忽然叹了口气,问柔和娜道:“你让我往哪走呢?”
柔和娜道:“王后!莫再迟疑!”她没有说破,王后却明显知道她之所指,而柔和娜也知她知道她。只展眉不知所以却又一语道破:“就这一点地方?能走去哪?难不成挖个地洞?不如我们护着王后王上闯出去,还有一些胜算!”
怀柔王后摇了摇头,道: “我的丈夫在这里,我的侍卫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一语未了,第四条断肢砸进了帐帏,一只断手,手上的银环显示,他是暗卫的副统领。这幅画面太过震憾,王后站起身来。柔和娜喜道: “王后,您改变主意了?”
怀柔王后没有回答她的话,向她与展眉招手道: “你们近前来。”二女依言上前。王后道: “你们俩,一个是峦儿心上的人,一个是峦儿的朋友,我不能让你们白丢性命。”
展眉觉得王后的语气变得不一样,面纱后的眼睛却是平静依然。只听得她对自己道: “你刚不是问,王上为什么不说话么?”她忽地拉开帘,展眉一惊,原先是满满的好奇,而今却有些不敢往里看,听得怀柔王后道: “王上全身麻痹已有一段时日,十天里也没有一天能睁开眼了。”
展眉偷眼看去,但见圆榻上的中年男子,果是双目紧闭,脸颊都全塌了下去。他这么躺着,真有点生死未知的意味。
帐内犹自静着,都为国王之病唏嘘,而帐外喊声愈响,第五块断肢飞起,那是一个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怀柔王后看了那血淋淋的心脏一眼,忽然抱起国王,不在在哪里一按,而后将床单一拉!圆形的床塌下,现出黝黑的一个洞口。
哇咧……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个儿子会打洞!展眉忍不住吐槽,这鞑靼王宫里的地洞未免太多。而且,还都把地道口放在了床底下……
柔和娜则毫不意外,说道:“王后与王上先行,我来断后!”
出乎意料,怀柔王后摇头道:“我不能走。你们走吧,替我去告诉峦儿,这条道,不能走!枫林苑将敌人困而杀之不难,让他走外围,我会为他拖住札木合,等他到来!”
柔和娜听明白了,展眉却不明白: “王后,你为什么不走?”
怀柔王后笑了笑:“如果我凭空消失。那就真成了妖后了!札木合无非是要我与之对话,迫世子退位,再大不了,就是我的一条命而已。我在死境走过多次都没有死成,看来真神并不喜欢我。这一次,想必也如此。”
展眉还待再说,柔和娜上前将她便是一推,她打了个踉跄,栽倒在地道里,随之眼前一黑,地道口被封上了,她只能摸黑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柔和娜此举不但展眉意外,怀柔王后也未能料及,见她转过身,王后叹了口气:“你不同她走,这又是何苦?”
柔和娜道:“我说过。他将您交给我,我就要保证您的安全,否则,我没脸见他!”
王后又叹: “痴儿!”然而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她理好圆榻,处理了地道口。然后搂住国王,向外挪了挪,吩咐柔和娜: “开帐。”
幡帐拉开,怀柔王后搂抱着僵直的国王,他枕着她的膝,她理了理他的发。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停止了狠斗,地上血流成河,不少人断了手脚扭动残躯,而那女子恍若未觉,声音柔和:“札木合,你想怎样?”
…… ……
不过一刻钟后,展眉便出现在枫林苑、出现在谢峦与云初定的身前。她用的时间极短,因为她拼尽了全力施展轻功,她记下了怀柔王后的话,并把它原原本本告诉谢峦。
她没想到云初定就在这,因此见到他又是喜又是忧,她也没有时间去责怪谢峦令柔和娜诱走她、图谋云初定,她只想谢峦能快快把怀柔王后和柔和娜救出来:“谢峦,你要快些救王后他们!”
谢峦没想到来报信的人竟是她,更没想到她走的是那极为隐秘的通道,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云初定问道:“你之前便一直犹豫未决,如今怀柔王后又强调你不要走这条道。谢峦,这条暗道之后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不可告人之事?”
谢峦黯然道: “你不要再多问了。”他的表情有些曲扭,云初定熟悉这表情,那代表着许许多多不堪回首的过往……他感同身受,不愿再往下问。
然谢峦迟疑的表情一闪即逝,他突地抬头望向圣女塔,似是下定了决心,举步走到书架之前,左手在书架边缘一掰,只听“嘎嘎”声响,书架的第二层弹出了一个夹层。
夹层里放着一件事物,一件他珍藏了多年的事物。他望着它,真是不知今日何日,他乡何处。此物令他恍惚,他背对着云初定与展眉静立了一会,然后毅然拿起那物,避开展眉视线,交予云初定之手。
云初定震惊得无以复加,万不料此刻此地见到此物,但他立即袖藏了它,问道:“你究竟想我怎么办?!”
谢峦道:“很简单,我要你替我去保证王上和王后的安全!”
云初定道:“我说过,我不想介入你们的朝争!再说你若担心来不及救他们,自己从地道前去相救,岂不更好?”(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钻地洞
云初定再次拒绝了谢峦,展眉却觉得他不必如此坚持,劝道:“云大哥,怀柔王后发话,让他别走地道,谢峦是下属自然不敢有违。不过,我们又不是他,我们可以走地道啊!他拜托你我,我们就帮他这忙吧,横竖是相识一场!”
谢峦感激一笑:“还是眉儿爽利!云初定,你既见此物,便无法拒绝我,又何须多此一问?我并不是要胁你,只不过是双赢的交换。”
两个男人需要博奕因而迟疑,却因为展眉的直接而放下脸面来谈判。云初定道:“我不喜欢云里雾里,我希望你给我个更明确的理由。”
云初定既然要更明确的理由,谢峦便给他:“我自有不能亲身从地道走的道理,所以要你们替我尽快赶到宫-内,保护王上王后的安全。虽然如此,可我实是希望你没有机会出手,因为那代表王上王后无恙,宫内局势得到控制。此其一。”
“如果没有你,我自当亲身而至,不容王上王后有丝毫之失,但既然有你,我便能不离开枫林苑。因为我要和我的下属共存亡,也要借枫林苑杀敌之重兵,此其二。”
“我请你帮我这忙,一定不会亏待你,此其三。”他说得更清楚一些,“你刚才问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和我的好师妹安安全全地成就鸳盟,我说了一个办法,被你否决。我不妨告诉你,我是还有别的办法,但这个办法你必须去问另一个人。”
云初定道:“这和救你们的王上王后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办法要着落在他们的身上?”
谢峦的脸上露出有点可恨的笑来,他绕开了云初定的这一问:“我且问你。你之所以来,难道不是因为想知道完颜晋是如何做到消失十数年。从而在萨满教的暗地追捕中逃脱的么?”
云初定一怔,谢峦实是个太聪明的家伙。
谢峦没等他再说话。继续说道:“你不想知道答案么?如果你还想知道答案,去问我们的王后吧。你保证王上与王后的安全,她就会告诉你真相,她若死了,我保证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其间秘密了。”
云初定沉默,不晓得是谢峦的哪条理由打动了他,他终是点了点头:“我说过,我不喜欢被威胁,你最好留着好手好脚等我来与你算这笔帐!”
谢峦笑笑:“好说。好说,我并没有那么想死、也没那么想残废。”
于是这件事便愉快地决定了。
在再次进入地道前,展眉忍不住问:“谢峦,你和柔和娜到底成亲没?你不会是早有老婆要她做小妾吧她可为了你…”
谢峦脸色微变,“哗”地拉上地道口。展眉被突至的黑暗吓了一跳,怒道:“这什么人哪!阴阳怪气的毛病就不改改!”
那“改”字还不及说完,冷不妨眼前又是一亮,因为背着光,谢峦那张可恨的脸全黑了。不过他的话似乎倒不那么可恨:“如果救不了王上王后,你给我顺手把我女人的命带回来。”他恶狠狠地补充道:“记住,我要活的!还要好手好脚!”说罢,再次“哗”地拉上了地道口。
又是全然的黑暗。而这次地道口没有再被重新拉开。
展眉啐道:“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怕怀柔王后出事,柔和娜会自残以谢,却非要用这么凶巴巴的口气。就不能温柔点么!”
云初定道:“不必太过苛求他,据我看来。他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所以不愿轻易投入、更不愿随意坦露心意。”
展眉叹道:“好吧。好吧,你果然懂他。我却不懂你们!明明是简单的事,非要搞这么复杂,有意思么。”
云初定默然,那小女子却又叹道:“也是啦,世上像我运气这么好的人本来就少有!”她念叨叨地道:“我们家小呆真是太有福气了!~”
云初定表示赞同,笑了笑说:“走吧。”
沿展眉来路而回,并不困难。难者是不知地面之上情况如何。然而,当云初定与展眉行至地道口是,却发现上面的世界有些小意外。
地道之口原为圆榻之下,一旦床上有人,要出洞口并非易事。可云初定居然只是试着挪动了下洞口的木板,它便有松动的迹象!难道原本睡在床上的国王离开了他的宝床?
他昏迷不醒,又怎能离床?!最大可能是札木合攻入内帐,这可不得了!展眉惊了一身汗,忙要推开洞口一探究竟,云初定连忙制止了她。
展眉是一时情急,一被云初定拦住,当即会意,这可不是贸然现身的时刻!她稍退向一边,云初定取刀轻挑地道口,令一点天光露进来,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听到殿内的任何声响。
云初定拉开地道的一个口子,本就是为了听一听当下的情况,而,现今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意味着殿里的人全部走空,亦或,全部死了。
静默的时间与空间让人难以忍受,展眉望了望云初定,他示意她稍安勿躁,慢慢地,将地道的口子拉得更大了些。
…… ……
此前小半时辰,凤藻殿里箭拔弩张。
“札木合,你想怎样?”怀柔王后怀抱着昏迷不醒的鞑靼国王,面对丛丛血刃,温和地问道,仿佛此时是寻常。
凤藻宫的大殿已剩下一半,一半未塌的也是一片狼狈一片血色。札木合在废墟中,在手下的簇拥之中,俨然王者。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就像是越过千山万水,隔了千万里,望向那个沉稳如山、沉静如水的女人。
“我想要一个公道。”他说。
“你要的是什么公道?王上对你,何尝有过不公道?”依然是柔和的声音,札木合听着却十分刺耳,恍惚间,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甚至是更久以前的那一段时光。
世人一直认为,他札木合是先世子的人。但世人却不知道,札木合是先世子的人,那是因为王上要他成为先世子的人。
曾经是王上的亲卫军统领的他,对王上的忠诚无人能及,可以说,唯一令他效忠的,只是王上而已。
只是王上而已么?他望向那个女人,不,还有她。(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过往如烟
每一个王宫,都会流传许多故事,或者香-艳,或者肃杀,而后-宫的争斗是不能绕过去的节点。鞑靼王庭,自然也不例外。
当今的鞑靼国王,以十四岁之龄起兵,统一鞑靼时不过十六岁。十六岁的年纪,在鞑靼人正是初次娶妻之时,所以国王也顺应自然地娶了妻。
他刚刚在都城喀山站住脚,想要站得更久更稳,当然需要助力,于是他娶了鞑靼最大部落族长的女儿;后来,他的心愈来愈大,走的路愈来愈远,就需要愈来愈多的力量,他的众位妻子里,有敌酋之妻女,有能臣武将的姐妹……他在把武力用到极致的同时,也把政治联姻用到了极致。
鞑靼国王二十岁那年,一位神秘的女人开始出现在他身边。最早发现这个女人的,是王后之下、排第二位的弥月王妃。是哪个不入流的家族送来的狐媚子竟敢分我王之心?难道以为身在外室弄点新奇就能牢牢地抓住我王么?
弥月王妃的母家与札木合向有交情,于是弥月王妃拜托了札木合去查查这个女人的来历。札木合去了,但却没能查出这个女人的出身,她仿佛就是个从天而降的仙子,无根无蔓,只依王上这枝巨木。
在别院,当札木合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她浑身素净,而他们鞑靼最伟大的君王像只宠物猫般枕在她的膝上。他一下明白了,恐怕没有任何可能分开这一对璧人。
世上大部分女人的目光都十分短浅,札木合把他的调查结果告诉弥月王妃。并告诫她不可妄动。但妒火中烧的弥月王妃哪里听得进去?仗着王上平时最宠的是自己,仗着母家还有些力量。用了一些龌龊的手段想要置那女人于死地。
可惜弥月王妃的嫉恨不能让国王对那个女人的宠爱稍减,反而令他下定决心。让她从暗地里走到阳光下。于是,她正式成为他的妃,怀柔王妃。而如果不是弥月王妃已有一子,下场难以预计。
怀柔王妃入宫的那天,惊艳了整个喀山城。王上以半后之礼迎娶她,她也不负他所望地极尽华彩,没有人能否认,她的美貌完全值得王上为她神魂颠倒。
在踏入宫门前的那一步,她似无意地瞥了侍立于王上身边的札木合一眼。仿佛是极为普通的一眼。但札木合看懂了,那是了然,也是感谢。
这一眼,叫他念念不忘许久。
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么?
两年后,怀柔王妃有孕。怀胎十月,产下的却是个浑身乌黑的死胎!当时的王后,王上的第一个正妻终是从幕后走到了台前,集后-宫与殿前之所有力量。逼着王上将怀柔王妃打入冷-宫。
作为王上最为信任的属下,札木合奉命暗中保护怀柔王妃安全。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真是他的幸运,他终于有机会离她近一些。冷-宫岁月长。幽处何人怜?他以为从盛宠到贬抑,至少要有个很长的适应期,然而她就像没事一样。素净地过着,就如他初见的她。
很快的。静静看着她的心情就不再了。因为谁也没想到,怀柔王妃虽然被打入冷-宫。王上却未有一时离开她,每当有大事发生,或者出征远方,或者内政有变,他们的王上都会悄悄地来到她的宫,像他做过的千百次那样,伏在她膝上,享受她的抚触、聆听她的妙音。
他趁夜而来,天未亮时离开,走的是札木合都不清楚的秘密通道。
又两年,王上灭了当时的后族。因为怀柔王妃第二次怀孕了,这是他给他最心爱女人的一件大礼。
这一次,王上没有偷偷摸摸地来,他挟着一身血腥,大踏步地走入冷-宫,宣布她不必再躲藏于幽处。
“有意义么?”那个女人柔和地问道,就像在责问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王上劝她,逼她,发誓保护她,而怀柔王妃慈悲地望着他说:“你难道不明白,我是受诅咒之身,永远只能在黑暗中么?”
王上说:“最光明的地方会让人睁不开眼。以其被动躲藏,不如让他们视而不见!”
怀柔王妃不情愿却又顺从地同意了。“那么,试一试吧。”她说。
事情果然如怀柔王妃所料,她这次怀孕,生的正是当今世子。虽然后位空着,但王上要封她为后谈何容易?他们母子在这过程中反而受了很多陷害,甚至有几次危及到世子的性命。一个可怕的传言在鞑靼王室内外流传,人们都说,这个女人生的第一个儿子是妖怪,第二个儿子是白痴,她是个不祥之人,应该被贬至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传言的背后,是多少人的合力,如今已无法算清,然而那个女人又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她自请出宫,搬到了最为偏远的一处王室园林,王上再也不能随意地来找她。
渐渐地,很少有人再注意到这对母子,他们消失于世间,仿佛从不曾存在。
此后数年,王上逼于压力,立了长子,即弥月王妃的儿子为世子,是为先世子。他令札木合守在先世子身边,时时注意先世子母子动向。
而后便是去年的变天。王上似乎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以强有力之手段,逼退了先世子一族,迎回怀柔王妃与她的儿子。怀柔王妃晋位为后,她的儿子也以国王唯一儿子的身份被立为世子。
诚如世人所知,札木合在其间所起的作用很大,因此背负的骂名也不少,怀柔王后一系上台之后,即疑似对札木合进行清剿,又让不少人有了其他的想法。
札木合的想法,自然更多。所以当他站在隔了那个女人两圈雪刃之外的地方,听见她柔声问道:“王上对你,何尝有过不公道”时,他忍不住回答道:“是没有不公道,但也不见得公道。”
他这句话说得有怨气,在外人听来更是大逆不道,柔和娜喝道:“札木合,你深受王上恩惠,说出这样的话,还要不要脸了!”话音刚落,一道羽箭“嗖”地射向门面,柔和娜单刀一挡,拨开那箭,正要发作,怀柔王后却制止了她:“痴儿,你不要急,这是迟早要说清的事。”
柔和娜急道:“他欺人太甚!”
怀柔王后摇摇头,以目光安抚了柔和娜。然后她低下头,摩了摩怀中的鞑靼国王,缓缓地对札木合道:“你要公道,他对你,已足够公道。”
札木合看着他们这样数十年如一日的亲密,无明地火起:“可他对先世子却太不公道。”
怀柔王后道:“所谓的公道,自在人心。”天空中的乌云愈加密布,低压压地往地面来,真的要变天了;而所有的人,都不由地沉默了一下。
那位先世子,同他的母妃弥月王妃一样,怨毒而无气量,这些年在世子位上的所做所为令人垢病。然而,札木合坚持道:“郑伯克段于鄢,何尝公道?!”
“郑伯克段于鄢”这句话,在场的人大多听不懂,札木合知怀柔王后熟悉古今中外典籍,自当明明白白。
郑伯克段于鄢,说的是春秋时期的郑庄公向不为母亲姜氏所喜。母亲宠溺幼弟叔段,他便纵容之,叔段恃母亲溺爱无法无天,许多大臣都劝郑庄公好好管一管他,郑庄公却说:“姜氏欲之,焉辟害?”意思是说母亲宠着,我又有什么办法?心腹大臣再劝,郑庄公才透露出他的真实意图:“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后来,叔段果然叛乱,郑庄公派军平叛,叔段众叛亲离,逃到鄢地。郑庄公继续讨伐,终将一场叛乱平息。
札木合此刻说出“郑伯克段于鄢”,无非意指王上放纵先世子母子,是效法郑庄公,为怀柔王后母子开路。
怀柔王后沉默了一下:“那么,你以为当如何?”
札木合顿了一顿:“您的儿子不能当世子之大任,我将联合诸世家与部落,在王上血亲中遴选新的世子。”
怀柔王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你该明白,我本无让世子登位之意,只不过,是弥月母子逼到身前,我不能不保护我的儿子。”
札木合道:“说过去的事毫无意义。王后,你投降吧,我保证你还是王后,我保证你还是日后的太后。”
柔和娜喝道:“放肆!”
怀柔王后再次制止了她,对札木合道:“我相信你,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只我们自己才能保护自己,其他人终归都是虚的,能指望一时,指望不了一世。”
札木合道:“世子呢?”
怀柔王后的眼神温柔:“世子,自然在世子殿。你攻进了宫,却耗在我这里,那是因为你找不到他。对不对?”
是的,札木合既然闯宫,那么,怎么可能漏下世子殿?
可是世子殿,他进不去,因为,那是个“阵”!所谓之“阵”,暗含五行八卦最精妙的所在,又岂是这么容易破的?
怀柔王后看着札木合,微笑道:“从他小时起,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能轻易地靠近他,你也一样。”(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我想和你聊聊天
札木合确然派了人进入世子殿,但是,在世子殿外的花丛中东转西绕,曲曲折折,竟然就是绕不进看似近在咫尺的世子殿。
亦有下属出主意,从高处俯看,但见乱石狰狞,花树缤纷,情状怪异,望之头晕。派人试着进去,则有去无回者有之,身负重伤者有之。可见其间机关不知几何。
一个无人把守的地方,竟然活生生地挡住了札木合!
札木合很生气,不过他很清楚生气只会让对面的那个女人更得意,于是他冷静地说:“我守住了你,你的儿子自然无法走脱。”他挥挥手,包围圈便向前缩了一点,又有几名王后的暗卫因此丢了性命。
他的面目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那样狰狞。怀柔王后抿住了嘴,轻轻地道:“你为什么这样忌惮我的儿子?”
札木合如遭雷击,是了,他本该知道她的聪慧能洞悉一切。
为何忌惮那位传说中白痴的、离不开母亲的奶瓶男?札木合说不出口。
而怀柔王后忽然将怀中的王上交予柔和娜之手。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愣,柔和娜慌忙地扶住王上,觉得实在太过沉重,这份托付她几乎无法承受。
似乎冥冥中意识到怀柔王后将要离开身边,鞑靼国王的手指动了动,紧闭的眉眼亦跟着抽动。王后俯下身,为他顺一顺气,他安静了,然依旧昏迷着不醒。
半塌的宫殿继续塌陷,怀柔王后直起身,说道:“札木合。我想和你聊聊天。”
语气温和,不过。在政-治人物之间,就像请你喝茶不是真的请茶一样。聊天也不可能只是聊聊而已。怀柔王后递出了谈判的邀约,札木合接是不接?
怀柔王后不等他的回答,向前踏去。柔和娜想说什么,却被她的目光制止,柔和娜明白,没有人能劝服她。这一点,王后的银衣暗卫们也很明白,他们为她让开了一条路,她莲步之下血迹斑斑。可是她就那么走着,好似走在云端。
很快,她走到了包围圈的边缘:“札木合,凤藻宫毁得不成样子了,难道你要让王上陷入险地么?我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怀柔王后不会武功,她走出暗卫的保护圈,即是表达了她的诚意。换句话来说,她这是以自身为质。要换得王上与世子的安全。
札木合的喉咙发紧,他是想与她聊聊天。他听见她又说:“先让王上离开这半塌的屋子,好不好?”
札木合不能拒绝,他针对的是世子、是王后。他逼-宫的借口是王后过河拆桥、世子不堪大任,如果令王上有失,那便是失了道德的高地。
他缓缓地抬起手:“你先过来。”
怀柔王后没有半刻迟疑。立即走入了乱军的包围圈,士兵同样无法自制地为她让出了一条道。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札木合。乱军在她的身后重新合拢,就像是簇拥着把她送到了札木合的身边。
札木合望着她一步步地近。忽然想起汉人的名篇《洛神赋》来,他觉得那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分明就是为她量身定作。
她真的走到他身边了,就像当年初次入宫时,仿佛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他与她,与他们各自带领的军人,乃至柔和娜与王上,退出了半塌的凤藻宫。
暗卫的包围圈团团护住了柔和娜与王上,移驾最近的偏殿。而怀柔王后则与札木合却停在凤藻宫之前,札木合的手下离开他们几步之遥,因为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聊天”的内容。
“那些年在这里,真是谢谢你。”怀柔王后说道。
札木合一涩。
二十年过去,几乎不会有人记得,所谓的世子殿即是当年怀柔王后呆过的冷-宫。王上早早就把冷-宫改成了整座宫城最为中心的地带。所以在这座世子殿下会有地道,那正是当年他们暗地相会的通道。
至于花园的“阵”,却是前些年所修,如斯想来,王上为迎回怀柔王后母子,实是深思远虑;可笑弥月王妃母子竟以为整个鞑靼尽在掌握。
“你不必谢我,有王上在,哪里有人真敢对你如何?”札木合回答。他的脸上忽地一凉,原来集了许久的乌云终于化作细雪飘落。
他引她到廊上避雪,离那些纷乱的兵士更远一些,假装他和她只是在赏雪,而不是其他。如果一切都是奢望,那么一时一刻的恍惚也好。
她的脚步轻盈,跟在他身后,轻轻地说道:“还是得谢谢你。”
“谢?”札木合盯着天上飘落的雪粒渐多,地上的白也多起来,可惜这白茫茫并不能掩盖种种丑陋的真相。他问道:“你谢我什么呢?谢我今日逼你至此么?”
怀柔王后面纱后的眼睛里带上了霜:“谢完了,才好继续聊。”
果然……不出所料。札木合一凛,只听她冷冷地说道:“我的儿子,并没有你想像中那样的有攻击性。你为什么要针对他?”
世间所有的母亲都有护牍的本能,她也不能例外。札木合不由地想,你真的了解你的儿子么?
怀柔王后第二次被贬抑时,他在外为了王上而征战。听闻她到了荒远之地,他不能抑制心中的热望前去寻她。
鞑靼最伟大的君王竟不能依他的誓言,保她母子一世平安,那么,便由他札木合来做!他告诉她,王上有这么多的女人,关键是王上有那么大的野心,唯有他,心中唯有她,唯有他,能保护她。
他试图带她走,她不愿意,然而天高皇帝远,他是鞑靼最强悍的将军他有什么事做不到?!蛮劲与邪念驱使着他向前再向前……
这个时候忽然间房门被撞开了,一个五六岁的男童闯了进来,直扑向她的怀抱。
鼻中有恶臭,令他所有的绮念消失无形,那粉饰般的男童不知所措地指着裤裆处黄黄黑黑的秽物,嚎啕大哭。她抱住她的儿子,抱歉地请他出去,因为她得替他处理秽物,换洗衣裤。(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全城热战
五六岁尚不知自己便溺的孩子,若非白痴,就是个可怕的对手。札木合不想说他对这位世子的戒心起于多年前的那件事,但是潜意识里的确如此。
不久以后,王上便为怀柔王妃专门组建了一支暗卫,他再也没有靠近她的可能。
一过数年,而今她是怀柔王后。
札木合听闻即便在那荒远的地方、即便有暗卫的保护,依然有些力量在为难她,不过这些为难没有令她倒下,她终是登上了最高位,成为鞑靼最为尊贵的女人,他离她愈发的远。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实际上,多年来,他一直在避免这一天成为现实。
这代表着他要与他的王上作对。
他真在与他的王上作对。
多年的痴恋,他其实很明白怀柔王后并无争胜之心,只求母子安稳、只求与王上平凡相伴,否则多年前,她根本不必远走。
王上派他到先世子的身边,是为了监视弥月王妃母子,但是,他真的成为了弥月王妃母子的心腹。他的策略是让弥月母子有自己的势力,根基稳健即可。他为他们聚集力量、替那个不怎么成才的孩子收拾残局。他很明白有时候不动就是动,不争就是争。
不过,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弥月王妃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女人,并且发现,那个女人对王上依然有深远的影响力。
她派出人手,企图暗杀怀柔的儿子。
一系列的变局,就此开始。
王上不容许这种事出现。怀柔王后进行还击,札木合不得不提早站队。可是这一站队。让他陷入两面不讨好之地。
他想过伏到怀柔王后和那位世子的脚边去认错,他也试着这么做了。但是。他在先世子母子当势时所做的一切又岂能容易被原谅?至少,他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于那位世子的敌意。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不想让那个女人永远站在他无法触碰之地。所以,他也开始了反击。
那位世子……
多年以来,世子一直都被怀柔王后藏在最深的地方。如今,这白痴这懦夫依然躲在他的殿里、让他的母亲来面对最为严峻的考验么?
不,也许他不是白痴更非懦夫,他一直在韬光养晦。说不定就是他故意到弥月王妃母子前面耀武扬威才勾起了这场变局……
札木合望向层层叠叠的世子殿,唇边却勾起了冷笑:那又如何?
他的军。当然不只在宫-内。他札木合多年治军,麾下忠将不知几许,如今全在喀山城内外肃清王后与世子的势力。
远处的号角声响,喀山城建立一座山包之上,难攻易守。守城军向由王上捏在手中,这也是札木合军自萨满神宫之战之后就无法入城的原因。
自有那晴空一炮为号,札木合军便攻向喀山,密密麻麻地围住城池。所幸喀山守城军也是见过不少阵仗的,虽突然被围。却是丝毫不惧,任城下攻势再猛,我自岿然不动。只要札木合军靠近喀山一里范围内,立即羽箭齐飞。逼他们回退。
札木合不在军中,但他军中自有领兵之人,几番强力冲击不成。并无半分懈怠,反而抬出了最锋利的攻城武器。弓箭、垒石、云梯,轮番儿上阵。若非火炮难得,只怕也会用上。
一时间,喀山城内外杀声震动天地,空中羽箭似飞蝗般来来去去。
守城军的统领的脸色就如天色一样阴沉,他啐了一口道:“札木合真当是在对付外敌么?!这可怨不得我了!”长刀一举,城之东北角放出了一个缺口,任由札木合军借云梯爬上城头。
待他们翻进城来,长刀又是一摆,金鼓应声齐鸣,两队精兵自埋伏处杀将出来,立时填住了缺口,将登上城头的乱军包围起来,尽力围剿。
然而,札木合所率之军,乃是鞑靼最强悍之师。一个百人队被围,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余下众军兀自前仆后继,奋勇抢攻。
正在你死我活的酣战间,有人匆匆来报:“城内枫林苑敌情愈紧,请求统领支援!”
守城军统领先是一愣,忽然长刀一捅,直接给了来人一个透心凉。下属皆惊,他却旁若无人地道:“我出身世子亲卫军。身为世子亲卫军,唯一的职责就是保证世子的安全,哪里有以世子一人之危、求救守城军、扰乱一城之安的道理!若世子身边有这种人,他第一个就砍了他的头!”
他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手下:“莫着急,让叛军们再得意一会儿!”
…… ……
喀山城中,街道早已乱作了一团。
乱的不仅仅是乱军,还有城市边边角角的角落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黑暗势力。一石击水,沉渣泛起,有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混,有的是被王后世子这一年的事实执政打压的力量,更有混入喀山的札木合军暗哨……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进击与王后世子亲厚的家族,然争斗的范围很快就无限地扩大,渐渐地波及到普通的民房,打-砸-烧-抢,甚至是更恶劣的惨事,一一上演。
赶墟的商户们自不能幸免。
刀铺的伊顿躲在铺子后面已经很久。忽然,他觉得自己的帐篷底一动,他握住了手中的刀,天气渐冷,他却紧张得出汗,只待来人更进袭一步,就出刀自卫。然而,那帐篷索索地动,不像是袭击,倒像是在发抖。他紧着嗓子问了一句:“是谁?”
“是我……”那声音也是抖着,伊顿放下心来,是隔壁古董铺的由强。
伊顿忙将帐篷的底部起起,让由强钻过来。但见他狼狈地怀抱了一包的细软,几乎说不出话。由强卖的古董真假参半,大的是保不住了,怀里的这些可是身家的性命!
由强看了一眼也抱着自己最名贵的刀的伊顿,苦笑着道:“这可没完了!我为什么要来……都怪我家那个贪心的婆娘!”
伊顿到底是耍刀的人,没这么没骨气,说道:“半天赚一个月的银子,任谁不想来看看?要怪,怪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恶徒!”
话音刚落,忽听得“啊”地一声尖叫,两人往帐篷露出的一条缝偷偷往外看去,只见几个混混拉住了一个女子,正欲行那肮脏之事。
那女子是买彩结的,中午时分,伊顿、由强等还与她一同吃了午餐,调-笑过几句,不料此时却不小心露了形藏,眼看就要遭到没顶之灾。
男子的狞笑,女人的惊呼,如浪花般声声涌入耳中,伊顿抓起刀,就想冲出去。由强忙拉住他道:“你不要命了么?”
伊顿一挣,“哗”地一声响,刀铺塌了一个角,有乱军向这边看过来,伊顿热血上头,道:“横竖是条命,死也要拉个垫底的才够本!”他提起自己最最名贵的那把刀,向上一举!
一名乱军的兵士正向铺位底下搜寻,胸口顿时被捅了一个口子,鲜血如注,往前便倒。伊顿推开他沉重的身躯,跳了出去:“来啊!搅爷爷我的生意,不想活了是么?”
被他突然奇来的这么一下,拉住女子的几个混混都呆了一呆,那为主的刚想把裤子提上,那女子也不是吃素的,冷不妨一脚踢去,正中他的要害,顿时哇哇地惨叫起来。同党们骂骂咧咧,抡拳挥向女子,不想边上商铺里斜地起飞出一个夜壶,直向他头上来了,紧接着,有人丢出了一筐鸡蛋、六袋苹果,更有剪刀锅盖等等不计……
都是常年在外行走的商贩,谁没点保命挣命的手段?
由强倒是想继续躲的,眼见得小混混们冲着他的古董摊子哗啦啦就是一揭,他的小心肝那个颤哟……顺手抓起伊顿掉在地上的刀,杀了过去:“假古董也是古董!要花钱做旧的知道不?!”
…… ……
喀山的街道更乱了,因为不想死的商贩们想用另外的方法保命!他们拿起了任何一种他们能当作武器的物件,齐齐向那些在编的、不在编的乱军杀去。比狠嘛,我也会!
加入战团的商贩越来越多,接下去,有些躲在家里探头的平头老百姓也呆不下去了。危城之下,安有完卵?不如一战!
战,就要流血。
虽被这些普通人的突起一战打乱了步伐,但毕竟是训练最为有素的鞑靼军人。很快地,在别处征战的乱军向这里集结过来,他们挥舞大刀,羽箭如麻,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
不过多时,商贩们死的死、伤的伤,热闹的集市变成了火热的血红。伊顿与幸存者以帐篷做成简单的战壕,暂时挡住了一轮攻击,然而,如此简陋的装备,又能撑多久?
细雪一粒一粒地从天上飘落下来,伊顿伸出手,接住了几粒雪,抹到由强脸上,让他清醒一点,由强受了重伤,血流太多,一直想要睡下去。
被冰冷的雪刺激,由强的嘴唇动了动,睁开了眼:“你小子,够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世子的承诺
伊顿和由强其实也是今天才认识,可是目下,他却觉得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可这很久,还远远不够久。他不断地用冰冷的雪粒摩擦由强的额头,说道:“别睡!一睡就醒不来了!再撑一会儿就好!”
由强的脸苍白如雪,他勉强道:“我不成了,和你一战,够了……”
伊顿见由强依然像是困倦地想要睡下去,慌忙打了他一巴掌:“我叫你别睡!你别睡啊!臭小子!”说着,竟然眼中有泪。
由强裂了裂嘴:“还打!疼死我了!……没用……没用的。今天我要死,你也要死。你有我和你生死与共,还不满足么……”他微弱地道:“你听……你听……又有乱军来了……”
伊顿一凛,命在垂危时,有时确实会变成五感灵敏。他向“战壕”外看去,看不出什么变化,然而,又一会儿,那边,仿佛乱了一些些。
帐篷内的幸存者们面面相觑,不知是福是祸,都不由自主地扒在帐篷的外沿往外看。由强听见的声音,很快他们都听见,是马蹄声,是齐整的行伍前进的声音……
之后他们看见包围了他们的乱军彻底地乱了,血花四溅、断肢乱飞,乱军们调转了方向,同那边来的敌人战斗,不过只战了一会儿,又向着商贩们的方向,倒退着溃败回来。
伊顿叫道:“救兵来了!我们杀出去接应他们!”他放下由强,拍拍他,大声说道:“好兄弟。我死不了了,你也别死。好好看着,等我替你报仇!”说罢。提刀当先杀出战壕,向那些杀了他的好兄弟的乱军杀去!
突然,他的眼睛被整片的白刺痛了一下:这雪怎么突然下得这么大了?
不,不是雪!是雪样的人!
几名身穿银色铠甲的武士突破了乱军的包围圈,迅速把他们分割成几个小部分,余下的武士上前来,把七零八落的乱军再个个击破。
伊顿心里一松,手脚皆软,坐下地来:“得救了……这……这才是战斗……”
这才是战斗!眼前出现的银铠武士越来越多。他们手起刀落,噗噗声响,一响就是一条人命。伊顿觉得自己看得眼都酸了,怎么那杀人的人手就不酸呢?
然后他看见一个银色面具的人向他走过来,再然后是他的手。
他向他伸出了手?伊顿怔了一怔,迟疑地把手也伸了过去。那人紧紧地握住他,微一使劲将他拉起身,与自己并肩。
虽不知他就是这群银铠武士的统领,但伊顿感觉得出这个人的不同寻常。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旋即,银色面具的人说了一句让伊顿相当意外的话。
“谢谢。”他说。
伊顿呆了呆,谢谢?应该是反过来。他们才应该对救了他们的命的银铠武士们说“谢谢”吧?然而那个银色面具的人没有停顿,径直地说了下去:“谢谢你们来到喀山经商。谢谢你们奋起斗争。这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
商贩的奋起斗争。打乱了乱军的步伐,为银铠武士争取了取胜的机会。这伊顿可以理解,但是感谢他们到喀山经商。又是什么意思?
银色面具的人继续说:“希望你们以后还来喀山经商,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重演!”
伊顿不觉问道:“你如何保证?能保证什么?”
银色面具的人,忽然将面具取下,露出一张好看的脸来,他看了伊顿一眼,温和地道:“我保证你们在喀山会受到最好的礼遇,你们能赚到更多的钱,并且十分安全!因为我是世子,是你们今后的王!我保证,由我一力推行的政-策,绝不因这次的事情有所改变!”
此刻的他,显然已经顺利地把包围了世子别院、亲卫军驻地的乱军消灭殆尽。突围之后,顺路救了这些商贩。
他并不将商贩们当作外地的、无关紧要的人,因为,这才是他想要依仗的力量。马上得天下,对于强悍的鞑靼人来说并不难;难者是下马治天下,是让鞑靼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能长久存在并繁荣下去的国家。
谢峦想走那条路试一试,因此即便是乱军混入商贩,抬进了一门大炮,才令喀山城内外、宫城内外受此重创,他也初衷不改。
伊顿怔了一怔,他决定相信这个人,并且,他要告诉所有认识的人,这个人,值得大伙儿信任。
…………
宫-城之内,细雪渐渐迷蒙了视线,札木合觉得自己与怀柔王后之间也隔了整个世界,如此迷蒙。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儿子退位?你知道这对你并无好处。”怀柔王后说出了一个事实。王上只有一个儿子,如果他的儿子不能继承王位,那么,将有无数王室旁支的候选人冒出来,最终立哪一派、哪一个,必然伴随着更为残酷的斗争。
“他不喜欢我,你就看不出来?”札木合道。
“他纵然不喜欢你,却也知道,你是有用的人。”怀柔王后依然在陈述事实。札木合却不认为这是事实:“不,你不了解你的儿子太多。”
他至今认为派他去求娶萨满教圣女就是个局,一切都看似顺势而行,偏偏却令他走上不归之路。
可是怀柔王后也不这么认为:“如果不是你本有异心,何尝会走到这一步?”
若要算,确实应该算到札木合与先世子的种种。到底是势逼人,还是人推势?其实,无非是听从内心之意而走。
“让你的儿子回到暗处去,我承诺不会要他的性命。”
怀柔王后慈悲地道:“札木合,你有没想过,失败的那个人可能是你?”
札木合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其实我想过。”
天色一点点地暗了,当他们回忆过往,时光也在不断地流逝。札木合说:“但是你看,我们离开士兵已经这么远,我们的四周是空地。就算我的下属被全部杀了,我也能在他们冲到我面前时制住你。不,我能在羽箭的箭程之外就制住你。”
他的目光变了,变得温柔而痴迷:“我早已想过,我可能会失败。但是,我失败之时,有你陪我一起。我的王后,我生不与你相伴,死,也要带走你。所以,我永远不可能败。”
远处,有孔明灯升到空中,那是阵前的信号。札木合只看了一眼,便知战局之中,己军遇到了棘手之敌。他突地向前,抓住了怀柔王后的双臂,把她向怀中拉过来。
怀柔王后没有挣扎,她的顺从叫札木合一怔,不由地望向她的眼。
她的眼,清澈无比,圣洁得仿佛不在人间,还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札木合觉得这种眼神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见过,但是理智叫他不能再看。他偏过头去,把自己想说的话说道:“王上从前并不是王上,他对你也不见得一心一意,你当年为什么不同我走?”
耿耿于怀,仍是那年,他曾经离她这么近。
她淡淡地道:“因为他是他。因为是我先爱的他。既然我如此荒谬地爱上了他,那便只好一生一世。”
爱,她用的词居然是“荒谬”!他的爱,不也很荒谬?札木合暴躁起来,他突然伸出走,掐住了怀柔王后的脖子,冷笑地道:“可如今,你只能和我走了!谁也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
怀柔王后喘不过气,干脆闭上了眼;但她的思维并未停止。
王上由柔和娜及暗卫们保护,应该不会有事……事实上,王上有没有事又有什么所谓。唯有她知道,王上已经进入了弥留前的昏迷,不可能再度醒来。她不说破,是因为王上绝对不能在这当口死去。
一旦有人发现他的真实状况,那么就无以约束札木合的道德感。这也是她必须站出来的原因。因为只有她站出来,札木合才不至强攻,乃至发现王上将死的真相。
而今,怀柔王后发觉自己算错了一点,她算错了札木合的真实目的。
原来,他倾了一座城,只不过是想站在她面前,说出心中的话而已。他不能与她在同个空间中生,那么,就要拖着她一起去死。
如此而已。
如此简单,何必这样复杂?怀柔王后想起他的儿子,他对札木合确有欲除之后快的恶意。原来症结在此。她别事聪慧,偏在情爱上为王上而糊涂。
脖子之处札木合的手指愈收愈紧,她的肺像是要炸了。他没有等城内外、宫内外几处战场决出输赢,便依着本心动手。
莫说此刻兵士们离得很远,黯淡的暮色中看不清札木合的动作,便是有人发现了他正在谋杀当朝王后又如何?
正如札木合所说,他们在羽箭的射程之外,羽箭既然射不到他们,又哪里有人的轻功能快过羽箭?除非是仙人,除非会瞬移。
“我会一层一层拆了世子殿,机关阵法,能奈我何?你放心,我会让他死得痛快些!”
怀柔王后挣扎起来:不,你杀我可以,不能动我的儿子半根毫毛!(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让子弹飞
怀柔王后并不惧死,但是她却害怕她的儿子被害死,札木合十分清楚这点。因此,他看到怀柔王后那静水无波般的情绪终是被打乱了,心中的快意无以言表。
他最恨她仿佛万事不挂于怀。
现在,没有人能救她了,她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仅仅是要杀她,他完全可以一刀割断她的喉咙,但他选择了掐她的脖子,他就想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慢慢地死去。
他想要看着她绝望。
怀柔王后睁开眼,她确实绝望,谁也救不了她,可是我的儿子,你要救自己啊!
札木合狰狞的脸就在眼前,她恨恨地看着他,呼吸渐渐困难。
突然,“呯”!
一声巨响在耳边绽开。
随后绽开的是札木合的左耳,一团血雾形成的花在冷冷的空气中形成,血雾溅到了怀柔王后的面纱之上,她觉得掐住自己喉咙的手先是一紧,又是一松。
札木合睁大了一双不能相信的眼。他看见怀柔王后的眼睛、发冠,而后是长廊的柱子,廊外的细雪,廊顶的彩绘藻井……
就这么结束了么?永远的……结束了……札木合终其一生也猜不到,他的性命会终结于“一枪爆头”!
一枚来自于异界的子弹,从他的右耳进,左耳出,最终要了他的命。
怀柔王后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扶在长廊的柱子上。刚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她有些惊魂未定,喃喃自语道:“峦儿……峦儿。你,不会是你违背了誓言吧?”
抬起头来。暗中一条人影奔近,身形窈窕。显是女子。几乎与此同时,一个浑厚的男声以内力将札木合的死讯送往宫-城内外:“首恶札木合已伏诛!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定惩不殆!”如此数遍。
怀柔王后松了一口气,心道:“不是峦儿,那是谁?”刚一迟疑,那窈窕的身影到了身前,热烈地唤道:“王后王后,你没事吧!我们来救你了!”一边不忘往札木合的尸身上踹了好几脚:“坏人!活该!”
“谢谢你,展姑娘。”怀柔王后说道,既然来的是她。那么,那位执枪之人,定然是么谢峦与札木合都想要启用的云初定了。于是她问:“那一位,可是云旗主?”
展眉道:“正是我云大哥!王后,你别怕,谢峦说了,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怀柔王后点点头:“那就好。展姑娘,请你帮我唤一位我的暗卫过来,割下札木合的头。送到阵前去。”
展眉虽是踢了几脚札木合,但那好歹是个全尸,此刻听怀柔王后如此说,不由地吐了吐舌头:“这样好么?”她是万万没想到。刚才还柔弱受迫、几乎死去的王后,转眼间就能做出这狠辣的命令。
政-治人物,真是可怕……展眉想道。还好是让我叫人来割头。不是叫我去割头。
她想是这么想了,却无法否认这是平叛最为快捷的方法。正如谢峦之前的判断:“反对的人太多了。难道全部杀掉?杀了最大的那个,你以为其他人还敢如何?”让所有的叛军看到首领被枭首。无疑能最快速、最直接地击垮他们的战意。
怀柔王后下的第二个命令是:“请你帮我传令下去,宫-城之内的所有暗卫,全部听从云初定的指挥,即刻起,他就是宫-城内的最高统率,任何人不能违抗他的指令。”
展眉一怔,立即照办。可是不由再次感叹:政-治人物,真是可怕……
…… ……
宫-城之外,谢峦安抚完了那些奋起争斗的商贩,并未赶去宫-城救驾,而是率世子亲卫军奔向了喀山城门。
既然把王上王后的安全交予云初定,便要全然相信他能完成使命。
他在枫林苑递给云初定的那件事物,是从沈一白之处取得的一把手枪。这把手枪,在后世有个著名的名字,叫“沙漠之鹰”,它是公认的完美手枪,制作精良、射程极远。但凡爱枪之人,无不为它而疯狂。
谢峦也为这把枪痴迷过。然而,也许是因为看到完颜晋的异变,沈一白认为,不应该让这个时代的人超前使用不属于本时代的武器,所以,他要谢峦立下重誓,此生绝对不能动用“沙漠之鹰”。
谢峦看似无赖,其实却是守诺之人。这一生中,果然只将“沙漠之鹰”好好收藏把玩,从未用过它。
危急时刻,他把“沙漠之鹰”交给了云初定,它果然不负重望,达成了不可能之事。
而今,最为吃紧的地方,是喀山城门。他不但相信云初定,也相信母亲。多年以来,母亲为了父亲隐藏住自己的所有光芒,是该她大放异彩了。
向城门去,战胜乱军,为己立威,这才是身为即将即位的鞑靼世子该做的事!
“郑伯克段于鄢”,札木合至死都不明白,他自己是才是那位被放到了人人喊打的位置的“叔段”。
细雪飘落,天色渐暗,谢峦来到了城头之上。守城军统领立即出迎,他出身于世子亲卫军,谢峦极少在人前显形,他却是必须认得的。
而只有他们才知道,“沙漠之鹰”还有另一个意义,那是一群与谢峦一同长大的年轻人,他们全都由谢峦亲自选拔,经历过魔鬼般的训练,如今却进入到鞑靼王国的不少关键之地,成为谢峦的最强助力。
换句话说,这些为数不多的精干,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世子亲卫军”。
“世子大人!”统领率部伏于谢峦的身前,禁不住激动万分。世子,就是今后的王,相当于御驾亲征,身为守城军,能与日后的王上并肩战斗,那是何等的荣耀!
谢峦点了点头:“辛苦!战况如何?”
守城军统领大概汇报了一下情况,此时双方已战足两个时辰,各有伤亡。最为吃紧是城西之处,因对方攻得太急,守城军不得以派了一个三百人队出城迎敌,以延缓敌人攻城之势,却因此而陷入重围,苦战不果。(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让战争停
听守城军统领汇报完战况,谢峦锁紧了眉,说道:“点灯!”
守城军统领一喜:“遵命!”
他们在战前,就对这次的战局进行过全程的谋划,点灯,那是最后一战的信号。然而谢峦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一惊:“开城门,我要入阵。”
“世子大人,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在他们的计划中,可没有这一层!
谢峦瞥了他一眼:“好的嘛,当了守城军统领,就听不懂我的话了?”
“不敢……”统领大人坚持道,“世子大人实不必如此!”
谢峦道:“藏了太久,是该让所有的人都认识我。”
他不再多废话,点了最为强悍的士兵,大开北门,冲了出去,迂回攻向敌军侧翼,一面还刻意高喊:“世子大人在此,尽数来战便是!”他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围魏救赵,救那被围的三百城卫。
随着谢峦率军冲出城门,札木合军号角声响,一个五百人队疾冲而至,将谢峦等围在核心。马蹄奔腾中,又有五百人队抬着两架云梯向东门而来。目的也非常明显,分明是占了人数多,要守城军首尾难顾。
喀山城墙内外本是一守一攻,如今却变成了硬碰硬的对攻,杀声震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比白日里还要激烈几分。
在那酣战之中,喀山城头升起数十盏孔明灯,射出的道道黄光,温暖了这个雪夜。然而。札木合军没想到的是,这温暖的灯光竟是催命的符咒。
谢峦所率之军齐声呐喊。奋勇当先,砍杀了不少敌军。两下胶着。
札木合军的云梯架上了城墙,不少士兵沿着云梯向上爬去,就像是蚂蚁上树。
守城军弓上弦,刀出鞘,等着敌军近一些再近一些。
札木合军的后方,依然保存着相当的力量,如山稳坐。
而当孔明灯向天上飘,越飘越是高,细雪仿佛被它逼了回去。整个世界凝住了。
凝住,而后被打破。
围住谢峦的敌军中,突然有几个人举起了他们的刀,砍向了身边的人!他们有些人来自于新加入札木合军的丹心旗人,有些人却是久在军中的老兵!这是怎么回事?
更为震惊的是在云梯上的士兵,明明还在奋力往上,却是背心透凉,一把同伴的刀,从后穿过身躯。从身前而出。他们震惊,很震惊,震惊得来不及思考,便身子一歪。坠下百米城墙,粉身碎骨。
原本不动如山的札木合军后方也不得不动了。暗夜里,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在少数。
札木合统领了鞑靼王国最为庞大的军队,没有哪个军团的军力能够强过札木合。并且,在札木合决定发难之前。早与同几个军团的首领做过交易,他们答应两不相助。
那么,来者又是谁?妥妥的围城之战竟有被反包围的趋势,札木合的副将不得不点兵相迎。通明的火把点起,有人认出了来者,这些人,他们并不陌生,三四天前,彼此才有过面对面的战斗!
碧血旗!来的竟然是碧血旗!
以孔明灯为号,猛勇剽悍的碧血旗如天兵天将而至,如此棘手的敌人,怎不令札木合军不由自主地慌乱?!
慌乱的情绪有如瘟疫,愈传愈远、愈传愈快。终于,札木合军感觉到的不只是慌乱了,他们感觉到的,是绝望!
喀山城头,忽然点起了最亮的灯,团团的灯火把城头照得如白昼一般。而后,一支竹竿扬了起来,竹竿之上有个圆圆的事物,执竿之人特特地将那事物凑到了最亮的所在。
是人头!札木合的人头!札木合瞪着不能相信无法瞑目的眼,七窍中全是黑色的血渍,耳朵之处,更是被炸得血肉模糊。
守城军齐声大呼:“首恶札木合已伏诛!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定惩不殆!” “首恶札木合已伏诛!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定惩不殆!”
沙场之中,绝大部分的地方厮杀渐停,有些地方却愈狠。
札木合军中最为精干的力量在前次的兵变之中,已被清剿了部分,此刻得知札木合已死,大势既去,负隅顽抗者到底不多,可这不多的人,做的是困兽之斗。谢峦张起世子大帜,四处冲杀,一个一个地消灭过去,所向披靡。
忽见前方战得热闹,他提了三分剑杀将过去。冷不妨耳边有人一声大喊:“暴发户,这里归我的,你来凑什么热闹,那边去那边去!”正是雷诺。
谢峦不觉笑了起来:“你这么吼我,我可是会向眉儿告状的哦!”
雷诺道:“眉儿是你叫的么?我打你哦!”
两人说笑是说笑,手上却没停,各自斩杀了几个敌人。
引走云初定之前,谢峦已经扣住了札木合,札木合手下哗变,并不在他的预计之中。但那次的事件,却让他有了警醒之意:札木合所藏的力量和祸心,比他想像的还要多。
他从来就不喜欢札木合,更不信任札木合。就算是札木合在他与母亲的面前姿态再低,他也不能忘怀许多年前的那一幕。
耿耿于怀的,仍然是曾经,札木合差点伤害到母亲。
云初定与展眉既然来到了喀山城,雷诺绝对要跟来,绿岫又怎么会放心云初定?谢峦料定札木合必然起乱,却无法料到他的方式方法。他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有的暗卫派往宫-城保护王上王后,札木合军不许入城,守城军加强了巡逻……
此外,就是外援。他派出使者,要雷诺来时多带些人。他抬出了云初定的大号,碧血旗族人哪里有抵抗力?除开乌都奈新任旗主,有许多事要处理来不了之外,旗中战斗力最强的族人来了大半。
谢峦与雷诺的相遇,代表了两军的合拢。余下的事,便如摧枯拉朽般顺利解决。
喀山城门内外,众人喊声如雷:“世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峦好看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加光彩照人,可他的表情却不见得欢欣。交待了守城军统领与巴图几句,让他们收拾战场、安抚军士,唤雷诺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的眉儿。”
…… ……
两骑快马,奔宫-城而去。
谢峦走得很急,雷诺跟在后面,没有多问什么。谢峦说带他去见展眉,那么展眉必然安好;若展眉不够安好,那他先杀了谢峦,再谈其他!
宫-城里头一切井然有序,仿佛不曾有下午的那场宫-乱。谢峦放下心来,径直向凤藻宫而去。一路之上,但凡见到他的宫人与侍卫,无不立即伏身行礼。
他其实很少在这些人面前显露真身,然而当他一身的血腥冲进宫门,竟是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臣服。
雷诺没心思看鞑靼的宫-城是何等模样,却也不得不承认,谢峦的身上自然有一种气质,叫人不服也不行。
临近凤藻宫,一名王后的暗卫迎上前来:“王上与王后移驾偏殿。”
雷诺感到谢峦浑身都紧了,他的声音明显经过强制的压抑才能保证听起来平稳:“起吧。”不及多说什么,挟着冷风进了殿,一边叫道:“母亲!”
怀柔王后坐于王上床前,听到他的声音,转过了头,她的嘴唇在微微发抖。而后站起身来,颤声道:“峦儿,你来了。”
谢峦点头:“母亲,我来了。我令母亲受惊了!”
怀柔王后泪珠从眼眶中滚落……
可是,这悲喜交集的劫后重生,却被一声尖叫生生地坏了气氛:“小呆小呆臭小呆破小呆你怎么来了你你没事吧呜呜呜可让我担心死了……”(未完待续。。)
周末作|孤城简爱(上)
序章
孤城简爱,就是孤独城市里的简单爱恋吧?我要说的好像与这个bbs上的某个id无关;与任何具体无关。
很久以来都处在一种类似真空的状态。我想写点什么,为自己;却是一字也吐不出。情绪如暗流涌动,时起时伏。我放纵自己在漫无目的的心态里。我本来就只是个任性的孩子。
如果世界的本原是孤独,如果每个人的孤独是注定;那么就让我孤独着自己呆着,在灰色的楼群里。我不要任何具体。给我一个对象想念,让我的心平静,如果我还有心的话。
我要的如此简单。
可是“想”是不是也是有罪的?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不确定。真的,几乎没有有过确定的答案,像两本书的书名:晃晃悠悠、支离破碎。
1、说
你真的挺能说的。但我不能说。我常常张开了口,一下子就忘记自己想说的话,或者,刚刚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人打断,于是我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我向来很懒很懒,况且等到听别人说完,我就会发现其实我说什么都没有必要,其实我什么也不想说。
你真的挺能说的。这个印象如此深刻,从四月里第一次遇见你你的滔滔不绝开始,我就怀疑你的脑子是个水泵,你的嘴是出水口,只要一拧水龙头水就会哗啦啦的流个没完。你不知道节水很重要吗?:
相对来说,我更喜欢有点沉默但却能在不多的言语里打动人心的男人。“相对来说”的意思就是:我并不讨厌像你这样能说的男人。
其实有时候我也很能说,在我想的时候。在必需的时候,我可以比任何人都活泼大方。还有的时候。我很想说话,我想不停的说不停的说不停的说说到我的心里不再感觉虚空。
刚才写着上面那些话时。我在想,是不是你的多话也只不过在掩饰些什么?
天知道呢。你与我无关,你的话更与我无关。
2、窥视
“究竟什么是爱呢?”那个晚上我身边的女孩这样问我。
究竟什么是爱呢?我歪着头想了又想,然后告诉她我不知道。
后来我们从吧台转移到下面的座位。她告诉我们旁座的女孩是谁谁谁,她说她很漂亮吧!——说真的,我觉得她更漂亮。但,她口里的漂亮女孩也并非不漂亮,她们的身上都有一种迷离的气息让我喜欢。
之后我看见了坐在那女孩对面的你。
离第一次见到你是八个月。
我问自己: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之后我很确定的告诉自己:我一定见过你。再之后我想我能确认:一定是你。虽然世界上我能确定的东西不多:比如爱与不爱,比如我所希望的理想状态。这些都是我不能确定的。
我在离你远远的地方看了看你,又看了看你。在你身上,勾起了我对孔孔的思念。我想她,她的烟,她的哭泣,她的绝望,她的一切。可是我想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因为我和八个月前相较,变化很大。确切的说,除了心情还留着。我的生活环境,甚至我的外形都不太一样了。我的肉身不断前行,我身不由己;然而心却留在当初的地方,亦是心不由己。
离开时。我问我认识的一个女孩你是不是谁谁谁。我很准确的叫出了你的名字。因为我的包包里还放着你的名片。
3、听
“我有过一个差点结婚的对象。后来她就……”
“我喜欢旅游呀。到处走……”
“我挺喜欢吸烟的女孩子……”
这些都是我坐在一边时听到的一些片断。
只有一些片断而已。因为我常常听着听着就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而我说过,那个世界是真空。只容许我自己存在。你可以想像,如果用镜头来表现。那应该是从清晰到模糊的一个过程,直到最后淡出。镜头切换到一个广袤的天地,那是我内心的茂密森林。
其实我不是个善于倾听的人,虽然我愿意倾听。因为倾听得越多,越是感到自己的虚弱,越是害怕。
4、对话
“你为什么不开心?”
“就是不开心。没有为什么。”
“是因为工作?”
摇头。
“学习?”
摇头。
“感情?”
摇头。
“既然没有理由,那怎么会不开心?”
“就是没有理由。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就不开心了。”
“看来你真的有点奇怪。”
“我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人。”
“你这样不大好。人不应该不因为什么而不开心。”
“也许。可能我这人就是比较奇怪吧。”
你问得奇怪,我也答得奇怪。是不是?
诚然你们在一边说荤笑话,而我木然的坐在一边显得格格不入。可是你看不出来我需要安静吗?难道要我继续拿你的眼袋开玩笑?
你好像觉得我应该说,也许你觉得诱导我说出来我会比较好受。但那不是我。即使真的有因为什么而不开心,也不会告诉第一次见面的你。
5、眼泪
孔孔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她说,我该去哪呢?我的未来在哪呢?我如履薄冰呢!她的手越抱越紧,忽然之间,我感到她面颊润湿一片。她低泣着,在我肩头、在潮潮的四月的夜、在昏暗的吧间。
这时候他走过来,在我们对面坐下。孔孔坐直了身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人说要离开。
我心里一颤。手也抖了。我拿起酒杯低头喝了一口。有眼泪在眼睛里,只是谁也不会发现。
为什么要有别离?为什么要有伤悲?别让我的眼泪掉下来!
他回到吧台以后,我问孔孔愿不愿意坐到吧台上去。因为我想再不接近一点以后就没机会了。我小心翼翼,因为我害怕接近和被接近。
过了不很久,你就夹着一阵风进来了。
6、酒
“再给我一点酒。”
我从来没有像那个晚上那样想醉。我知道有人想要离开。我对生活感到茫然。我预知了某个故事的结局。我的好朋友她心里难过。这就是我不开心的缘故——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因为已经过了,都过了,所有的都过了。八个月的时间,以及八个月里发生的一些变故,足够让我学会如何遗忘、如何恨和原谅,还有如何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另一个女孩独自坐在座位上喝酒。
你说:今晚怎么了,好像每个人都有点怪怪的。
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每个人都脆弱。
我喝了很多酒,虽然后来使劲解酒,还是在去洗手间的路上两次把木椅勾倒。
7、窥视ii
八个月之后,已经是冬季。
你围着围巾。你有一个习惯动作,总是把围巾拉起来,好像要把自己连头包住。
你的手指粗短并且有点苍白。你的指甲剪得非常干净,甚至剪到肉里。
你的身体随着音乐抖动:手、脚、神经。时不时跟着高声的唱。
你再一次拉围巾时我问:“你就这么冷吗?”
说真的我也冷,我一直捧着热热的水杯取暖。在包裹自己这方面,我和你有点相似。
“……”你的回答我记不清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越来越没记性,以前的事可以记得住,离得越近越是记不住。
我说这些你别害怕。昨天有人告诉我他喜欢我的“对生活的独到的观察力”。其实我只不过说了这样一个句子:屋顶有人驯狗,街头有人卖花,生活还是在继续。
我习惯于窥视,或者说我的观察力真的很好,或者说,我是个细节主义者。所以,被我观察的你请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睁开了我的眼睛。
八个月了。孔孔已经离开。在飘雪的北方。我想她。我不停的想念。如果一切顺利,我希望她在今年内能回到这里。(未完待续。。)
ps: 这篇文字是我在泉b论坛的一个贴子。
起因是要去采访一个d吧的dj,我打算在采访之前先去瞧一瞧他工作的环境与状态。于是在那个晚上遇见这么一个人。一个无比矫情的人。在那几年,我一度把他冠之以本城第一男小资(jiao- qing)。其实如文中所说,也没有真的算认识;并且此后至少八年未曾再遇见。
那个dj,叫做董军。采访他的时间,是下午。至今我还记得他略显苍白的脸,即使在和暖的下午,也觉得惨淡。
周末作|孤城简爱(下)
8、音乐
午夜十二点。唱机里有个男人在唱他唱得我撕心裂肺的痛他唱着走他妈再长的路还不是通向坟墓。
你们说了很多很多的荤笑话后,w神采飞扬的拿起吉他:“来呀!来个《美人》!今天晚上我特想唱歌!”
那女孩还在不停的喝酒。
我已经不喝了,因为已经到了极限。我想听他们唱歌。
美人呀美得让人爱。我知道在诗经的时代,美人、芳草,都是用来指代理想指代希望的。美人呀世界变得太快你的美还在不在最好把握住现在问你明白不明白美人呀你离开不应该我们需要你的爱我们的心也脆弱它刚从风雨里走来开
将来在哪里呢?我们的路在哪里呢?我们的心在哪里呢?
该走了。我和孔孔是回不去了。我们去哪里呢?
“想不想去蹦d?”你提议。
孔孔想去,她需要完全的释放。而我有点晕乎,无可无不可。
9、楼道
那个独自喝闷酒的女孩有点支撑不住的样子。我扶着她。她说她没事她是太久没有喝酒所以才会这样她说她没事真是没事。
我不放心,我说我们送你回家吧。
他把我们仨女孩交给了你。我们仨慢慢走,你骑上摩托在一边跟着。
女孩住在高高的楼上。我和孔孔扶着她。楼道非常黑,女孩摸索着开灯,有的楼层的灯坏了。于是我们就在时暗时亮的楼道里穿梭。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仍然无法确定。但至少孔孔还在我身边。
那个楼道。过了八个月依然很清晰的在记忆里。恐惧而又温暖,复杂、矛盾、**。
10、题外
我写这些干嘛呀我可以告诉所有人这不是个故事只是个夜晚这没有任何情感问题只是一场相遇有人想起有人忘记我的情绪又来了我又不想说了我又想说了我一直在说或不说做或不做这样或不这样之间徘徊我不确定我不确定这就是我的状态是我的方式我像飘在半空的红色塑料袋脏的刺目的这个形象一直在我的文字里出现我想要落下来我想要亲吻亲爱的大地我想爱我想被爱我想要幸福我想要圆满我不想再看到满地碎片不想再看到分离不想再看到茫然;
我想要看到每个人都幸福
11、夜路
在今晚加班的夜路上。风凉凉的有点湿。忽然回到那个四月的夜里。
我醉了吗?不对。说真的我很清醒。虽然我看上去虚弱但是我心里非常明白,因为我的触觉嗅觉味觉视觉听觉我的皮肤我的所有感觉全部张开,我整个心整个身体整个系统都在感受这个四月的夜和这四月的路。l
我们去最近的d吧。你先送孔孔走,再回来接我,还是我们俩一起坐上了你的摩托车?——我真的记不太清。只是在上车之前,我很固执的徒步走了挺长的路。t
我想应该有一段是我自己走的没错吧?我一个人走我一个人的路在一个人的夜,我的情绪在低谷之后被抛到半空。我依然希望有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的一条道路这样的一种心情,我走,一直走。孤独。但是充实,感觉得到我还有心在跳动。
后来有个晚上,我也是一个人走一个人的路在一个人的夜。但是没有那样的心情。那个晚上我任性的把自己抛向了死寂,至今心有余悸。
12、题外ii
早已经对自己的表达厌倦,但我竟仍然忍不住每天都要表达。文字是我的习惯,也是我的负担;它带我飞到我到不了的地方,也是我的牢。我很羡慕像你这样能够自如表达的人,因为我做不到。我一边看着自己的文字怎么也看不顺眼,一边却无法放弃它。
这些天一直在看《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两条线已经快汇合。我看得非常慢。我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阅读。我的精神状态向来不好,尤以这一两年为甚。
如果是我,也会选择那世界的尽头。我的心与人在不断分离和分裂。村上春树说,文字到了一定时候。就会面临两条道路,一是继续在语言上精雕细刻,一是追求故事的曲巧。他的选择是后者。也许吧。我那可怜的一点心理体验。那乏味的生活,不足以承载我敏感的神经。
如果能够。我将抛弃现有的一切,回到我内心的森林。我确信它的存在。那里广阔而宁静,天湛蓝、水常青。
很奇怪,每次做着这样的梦时,梦里面都是我自己,没有别人。仿佛生而为我,就必然孤独。
13、临末
贴子开始得莫明其妙
写着写着就写着。没想怎么写写到哪就想我想写点什么
于是就写
可是忽然的就倦起来
我会找个时间赶快赶快结束它
如果看上去草率请原谅我
实际上那个夜晚就是非常草率的结束的
如果没有后来的重逢,我就会把你丢在脑后,永远只记得有这样一个夜而忘记你这个具体的人。但是与你的重逢却让我记忆中的那个夜在八个月之后显得无比具体。好像你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证明那个夜晚的存在。
那个夜晚,是残留在我脑海里的碎片,如是而已。
14、旧信
前天我去了酒吧我又喝蒙了。第一次坐在吧台前我一直看着他发呆。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出去第一次去到d厅。我坐在闪烁的灯光里看着那些人。我不跳,固执的不跳。第一次在外面住不回家也不回校。虽然都是和孔孔在一块还是觉得我真有点疯了。如果让家里人知道肯定说是我被孔孔带坏了。可是其实那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做了以后我想那真是很刺激可是不会适合我。我开心吗我不开心吗?
——以上摘自我写给别人的一封旧信
15、舞
我真的没跳。你和孔孔鼓动了我很久。我还是不肯动。你们只好下到舞池里。而我,一个人留在座位上看。
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一束束的灯光在人们身上。像闪电,把每个人都照得如同鬼魅。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那些**着的不安的魂。
我为什么不跳?说醉了受不了了都是托辞。我早已醒在夜风里,再加上那杯柠檬汁,我哪还有醉的道理?我为什么不跳?因为我是个紧紧把自己包起来的人,我无法把自己放开来尽情尽性,我明白性格的弱点注定了我的裹足不前和患得患失。因为这些,我不能再任自己沉沦下去。在这个混乱的夜,我已经放纵自己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状态。我不能预料我再这样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我害怕事态发展到我控制不了,我害怕再不刹车我会彻底崩溃。-
我的自制力向来很好。
16、窥视iii
你独自坐在吧台上,烟雾绕着绕着包裹着。在想些什么?我的情绪非常糟,但也已经渐渐学会了自己舔自己的痛,即使心里歇斯底里,也不愿让人看见脆弱。
有了面具,究竟好是不好呢?
回到座位时,你的额头微微见汗。手和头仍然跟着激烈的节奏晃着。之间我们好像有过对话来着,不过我已经忘了。
凌晨三点。我们从d吧出来,你说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到天亮吧。我还真想答应你,我喜欢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的感觉。但孔孔说不行,她说我们得睡觉。
于是我们决定去酒店开房间。你送我们到酒店,然后再离开。
夜风里,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你的背影。虽然你给了我们名片,虽然你说有空可以一起玩,但是,我想那是不可能的。那时我想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
尾声:废话
关于一个夜晚的记忆,就是这样。
我在想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许许多多的夜晚,都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可是我们能记住的有多少呢?我记住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大部分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散;然而就是这一点点,已经让我在细节的海洋里辗转沉浮,时间、空间,真的奇妙。
——完于2002-01-12。。(未完待续。。)
ps: 我在泉b,用的网名叫“安眠”,签名是“睡吧,我的孩子……”
她是我用得最多的网名之一。那段时间我纠-缠于各种奇幻的梦境,睡眠非常糟糕。也是那时候开始,学会了记录各式各样的梦。直到这两年,刻意地忘记自己记住的那些梦。
第八十七章 圣女塔
这一天的变数太多,太过纷乱。所幸终归是结束于雪停月升,一片静谧。——或许一切平静都是表相,但要令这一瞬的安宁出现,谈何容易。
确认了王上王后的安全之后,谢峦立即回到了阵前,赏与罚,都必须由他亲自出面,否则,他所谓的“是时候让大家认识我”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离去以前,他走到柔和娜身边,捏了捏她的脸。柔和娜好生愠怒,却又忍不住甜蜜,可他并没有再多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依旧是那样的可恨……柔和娜把脸撇向一边,正好看到那对叽叽叽喳喳的小情侣,真真叫人可气!
她走出殿去,意外地看见云初定。他曾是碧血旗的一旗之主,应付宫-乱之后的种种事体不在话下,而今,处理完了所有的事,竟是怅然。
他不想去阵前见旧部,也不想依与谢峦所约去请教怀柔王后。
此间局势已定,而他与绿岫的变局又当如何?他怕了,怕问出了问题,还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想要和绿岫一样勇敢,不过现下看来,他真的差了她不是一点点。
如此良夜。他望了望着天上的月,她来寻他的那天,也是个好夜。不过彼时月圆,此刻月缺。她又在做些什么?是否千里也能共婵娟?
“云旗主。”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怀柔王后。”云初定行下礼去,无论如何,今天怀柔王后所展现出来的风范。都值得他尊敬。
怀柔王后扶住了他:“云旗主若还支撑得住,我想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云初定一怔。他是钢铁般的男人。自不在意,而她柔弱如斯。又经历了生死之间、大起大落,竟不觉累?
猜到他的讶异,怀柔王后抱歉地道:“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云初定道:“不是不方便……”
“那便好。我实是等不得了!”
有什么事令沉稳如山、沉静如水的怀柔王后“等不得”?云初定不由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打算把自己的事放到一边,舍命陪君子:“王后想去哪里?”
“圣女塔。”
云初定再惊。大半夜的,怀柔王后去圣女塔做甚?心中疑惑,但却没有多问,说道:“我唤人备车马。”
“不必。”怀柔王后道。“我不想惊动太多人。况且,也想走一走。”
她想走一走,释放一下今天所受的惊吓么?云初定道:“也好。”远远地看见柔和娜依然遥望着这里,他正想说什么,怀柔王后道:“没有关系,我已同她说过。”
于是他们离宫,缓缓地走过宫-城、走过街道。
月映雪,雪映月。宫-城里,街道上。都还有未尝清扫的战场,狼籍得很。还好下过了一场雪,令所有脏污暂藏。
雪粒在足下发出沙沙的响,云初定陪着怀柔王后走。就真的只是走而已,因为怀柔王后久久都没说话。
云初定这一生所遇到的奇事已然不少,然而比起怀柔王后来说。真叫小巫见大巫。所以她没说话,他便也无从开口。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走着。一直走到圣女塔。
怀柔王后望着月下那禇红的塔身,眼睛中露出迷茫又痛苦的神色。她问:“能带我上塔么?”她用的是疑问句。而语气中却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
现在,他们在喀山最高的地方了,喀山的城门与宫城,以及枫林苑,全都在怀柔王后的目内。到底不是太阳,晷针的影子极浅,可无论如何,只要有光,不,就算没有光,时光也依然在走,一直走。
怀柔王后忽然取下了面纱。
她已经让云初定吃惊过很多次;这一次,云初定依然是吃惊了。不是吃惊于她的美丽,而是吃惊于她的……苍老。
她的脸上有曾经美丽、曾经惊艳的痕迹,但,毕竟是“曾经”。
她的声音、她的传说,都让人把她想像成一位人到中年、风韵犹存的女人,若非如此,鞑靼国王又怎会对她宠爱如昔?谁也想不到,怀柔王后,竟已几乎是位垂垂老妇了。
云初定意识到自己的惊讶很是不恭,忙道歉道:“王后见谅,在下……”
怀柔王后微微地笑了:“我今年五十岁了。你们汉人说‘五十而知天命’,一个已到知命之年的老太婆,任谁乍看到这样的我,都会吃惊,你有什么好要我见谅的?”
云初定推算她的年纪,至少比鞑靼国王大了十岁,虽然确实大他的年纪多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在穷苦人家有童养媳;在帝王家,也有教会王子成人的宫女。
怀柔王后猜中了他在想什么,轻轻摇头道:“你不要乱想。我不是王上的宫女,我认识王上的时候,他才八岁。可是……”她抚住了圣女塔的红色砖墙,神色恍惚:“你信么?一个八岁孩子的身躯里,装的是二十岁的灵魂。”
云初定呆了呆,他想起曾与绿岫调-笑,说她的身体里总不会住了个老婆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人么?那么怀柔王后这具躯壳里,装的又是几岁的灵魂?
没有理会云初定在想什么,怀柔王后只不过是想要诉说而已,所以她继续地往下说:“于是,我在王上八岁的时候,荒谬地爱上了他……而后,便一直在等他的身体长大……”她的眼中都是笑意,她低叹了一口气道:“真是荒谬,可更荒谬的是,我并没有丝毫的后悔。”
云初定道:“为什么要后悔?爱我所爱,无怨无悔。人生最完美的,莫过于此。”
怀柔王后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纷纷凑到一起,云初定却觉得,她此刻的美丽一定远胜年轻之时。之后他听见她问:“你一定很想知道完颜晋这么多年来消失无踪,萨满教穷尽力量也找不到他,他是怎么做到的,对不对?”
云初定万不料她突然地切入正题,一时无话。
怀柔王后很快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其实原因再简单不过。他已经死了,早就死得灰都不剩。萨满教如何能找到一个消失于世间的人呢?”
云初定心道,难道要绿岫也去死,才能摆脱萨满教的追捕么?但他终究不是莽夫,知道怀柔王后并无此意,于是诚心问道:“在下愚钝,还请王后明示。”
怀柔王后避而不答,问道:“你知道这圣女塔的来历么?”
“众所周知,圣女塔是为达美圣女而建,又因达美圣女殒落于此而得名。”
怀柔王后低垂了眼,俯视脚下的世界,轻声说道:“从前,这塔底是一汪湖水。”
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云初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而今的圣女塔之下是块实地,谢峦说过,当今王上进驻喀山城不久之后,就填平了圣女塔下的湖水。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世子别院,蓦地心念一动,隐隐地猜到她话中之意。他浑身震动,盯住怀柔王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得到确认。
怀柔王后抬起头来,柔和地回望云初定,说道:“你猜得不错,圣女塔之下,有个地宫,地宫与枫林苑相连。王上先是建了地宫,把我藏了起来,而后又建了枫林苑,把我接出来。”她陷入了回忆之中:“在地宫的那几年几乎不见天日,着实痛苦。在枫林苑是我与他最最快活的日子,可惜实在太短,最终不得不为人所扰……难道世间美好,都不能长久?”
云初定问:“那为什么要在地宫里躲这么久?有王上护你,你本可以早些入-宫。”(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她为自己倾一国
听到云初定问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入-宫,怀柔王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惧怕的神情:“因为我怕……我怕时间太短,这世间还有其他的人认得我就是当年的达美圣女!”
虽然隐隐猜到,但听到怀柔王后亲口承认,云初定依然不能抑制住自己的震惊:“原来……怀柔王后,就是萨满教的前代圣女达美!”
他说给展眉听的、关于圣女塔的传闻,再次从脑海中流过:
“三十余年前,当时的萨满圣女达美嫁予鞑靼王。三年后,鞑靼王之兄哈里木叛乱,喀山城几近毁损。宫破之日,哈里木逼婚达美圣女。圣女假意答应,但要他建高塔纪念战死的众位兵将,哀悼枉死的平民百姓。”
“塔成后,圣女约哈里木登塔鸟瞰喀山全城。抱住哈里木,与他同归于尽、坠落塔下。”
圣女抱住哈里木坠塔,那是让所有人都目睹了她的死亡。她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因为她荒谬地爱上了一个男童,她需要时间来等他长大,也需要萨满教的长老们把“达美圣女”和她的故事,变成故纸堆里的几行字。
几年后,当年的男童以十六岁之龄,坐上了鞑靼的最高位,一统鞑靼至今。
云初定呆呆地望着怀柔王后,三十余年前“普通”的一次宫变,如今看来未必如世人所想的那样“普通”。怀柔王后在其间所起的作用,已然湮灭在不可知的历史尘埃之中。
怀柔王后当然看得出云初定的表情代表了什么,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说的是其他的事:“我与王上的理念不同。他想要在这世上抡圆了轰轰烈烈活一次。而我却想与他平安厮守、共度一生。我想要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他却一直认为。最亮的地方反而能让人视而不见。”
“我也曾经有怨,我要躲的是萨满教的追杀,却陷入无意义的宫-斗中,真是拉低了我的智商。但既然决定了去爱,便要承担这一切的后果。”怀柔王后停了一停,将柔和的目光投到了云初定身上。云初定听懂了她的无声之言:即便学我一般假死,终归躲藏不易,其间的代价,望你三思。
云初定道:“我会承担一切后果。她也一样。总会有条路我们能走,即便真的无路可走,能守一时是一时,时日再短,无怨无悔。”
怀柔王后微微地笑了,她摊开手掌,手掌之上,是一颗浑圆的珠,幽幽地发出柔和的光。雪映月,月映雪,亦不能减它半分华彩。
云初定觉得怀柔王后如同这颗珠……不,这是什么珠子?他突然想起萨满教内失踪已久的那件事物!怀柔王后……还藏着多少让他惊讶的秘密?!
怀柔王后看着他惊疑不定的脸。说道:“你猜得不错,这正是萨满教的三大圣器之一:用来防止圣女叛逃的宝珠。宝珠令出,全萨满教的教众都有责任不计手段围剿圣女。”
“因为担心教内无休无止、无孔不入的追杀。我假死水遁之后,王上便潜入萨满神宫。为我盗得此物。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确实,对于本来就无视了规则的人。代表规则的事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是没有意义。”云初定感同身受。
“所以有一度,它彻底地沦为峦儿的玩具。”怀柔王后摩挲着宝珠,温柔地道,“峦儿,有时候让人不省心,却又是最让人放心的好孩子。”
云初定静静地听着。谢峦自称“三分剑客”,是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还是三分天下终有一合?原来谢峦的身上同时混着两种性格,分别来自于母亲的父亲,如今看来,最终是父亲的显性基因胜利了。
忽又想起一事:“谢峦说他是因为被追杀才逃入丹心旗,是先世子的人?”
“不得已而为之,丹心旗,乃是我的母族,还有一些遗老。”
所以身为旗主的若是没有发现谢峦的真实身份,而丹心旗中则有人了然,否则,谢峦又怎么能这么容易借兵?
“但是……”云初定欲言又止。
“但是这个不得已,是柄双刃剑。救了我们的命,也终究将会要了我的命,迟早而已。”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怀柔王后的秘密,还能掩盖多久?没人知道。
她躲了三十年,也许最后依然是个悲惨的结局。说了这么多,还是在劝云初定三思。
“那又如何?”云初定道,“正如我之前所说,能守一时是一时。她说过,若我不后悔,她便不后悔;若我后悔了,她也不后悔。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无怨无悔。”
“我忽然有点想见一见这位当任的萨满教圣女了。”怀柔王后轻声地说。
云初定自豪地道:“你一定有机会见到她。你一定要见见她,她不可能令任何人失望。”
怀柔王后摇了摇头:“没有机会了。”
云初定一愕,听得怀柔王后以平静的语调说道:“你刚才说,世间最幸福的事是无怨无悔,我赞同。不过,你大概还不能体会,世间最可怕的事,是心爱的人死在你之前,你如何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雪后的夜,特别的冷。云初定初听此语,亦如陷冰窖:“王后……”
怀柔王后说道:“王上是幸福的,他已经无知无觉。或许是因为他的灵魂超前了他的身体太多,近几年来,他衰老得愈来愈厉害。”
云初定再唤:“王后!”
怀柔王后如水的目光掠过圣女塔下的净白世界:“王上愈幸福,就愈显出我的痛苦,我不想再这样痛苦。”她顿了一顿:“望你成全。”
云初定怔住了,他想不到,不,任谁也想不到,怀柔王后说的“我实是等不得了”,是指她急于就死、急于死在王上之前。
可是,不知为何,云初定竟然一点都没有想阻止她的意思。
月映雪,雪映月。怀柔王后像三十余年前的达美圣女一样,从圣女塔的最高处腾空一跃,跃入无尽虚空,如一片飞雪,似一叶红枫。
只是,这次的塔下,不再是湖水,而是坚硬的泥地。
道同果异,或是,殊途同归?(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国丧
萨满历八百二十七年初冬,鞑靼国第十二位君王殒落,王后怀柔以身殉情,二人合葬一穴,真真是生生死死、世世代代地厮守一处。
王上与王后齐殒的那天,喀山城下起了鹅毛大雪,仿佛天地同哭。
国丧第三日,鞑靼国第十三位君王正式即位,是为日后的乌拉大帝,他因为把鞑靼打造成横跨两洲的超级大国而留名青史。
…… ……
不过,所有这些,都不过是史书上记载的字句,故事里流传的逸闻,当下的人,也只能活在当下。
国丧第七日,萨满教圣女率教内重要人物前来致哀。
谢峦以国礼待之。
绿岫以圣女身份为王上与王后主持了葬礼,为他们念了三天三夜的往生咒。她手执法器,念念有辞,未有一刻停息。
她要所有的人相信,王上与王后是去往另一个人们所不了解的地方,彼岸无生无灭,唯有日升月落,花开不败。
不为死者,为活人。
她是怜惜谢峦。一个意气风发、偶尔顽皮,仿佛一切尽在运筹帷幄之中的人,陡然间变得憔悴之极。一边为双亡的父母而伤痛,一边为稳定局势而殚心竭力,他体现出了身为王者的素质,叫别人想帮忙都帮不上。
谁也帮不上,因为他拒绝了任何劝解,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做他该做的事。
守灵的漫漫长夜,他赶走了其他人。端坐在父母的的灵柩前,呆呆地看着绿岫一遍一遍地重复祝祷的程式,发出的声音令自己都吓了一跳:“圣女……”喉咙极紧。声音是钝的,就像是沙漠里那些被晒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沙子。
绿岫缓缓地走到他面前。她穿着沉重的法衣,面容肃穆,目光澄澈。
谢峦痴痴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们有同样的眼神。”
绿岫伸出纤纤素手,置于他的额头,他却用手捉住了她的:“告诉我,你们读了这么多的经文。你们都在叛离,你们真的相信萨满真神存在么?”
绿岫慈悲地道:“有没有真神,问你的心。”
“她为什么要不说一句话地离开?!……如果有真神。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谢峦低低地嘶吼了一声。父亲的死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震憾,因为那已经在预计之内;他同父亲的感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母亲,相依为命的母亲。他发誓要保护她安平喜乐的母亲。那天她甚至没有向他透露出一点点的死志,她只是表现出了悲喜交集的劫后重生……她死的时候,在她身边的居然不是他而是云初定!
她怎么忍心!
绿岫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她挣脱他的手,这次他没有坚持,任她用手轻轻摩挲头顶,如此像母亲的一双手。
他突然觉得宁静,宁静极了。微闭了双眼,他的睫毛在微微的颤抖。可是他并没有像白天有许多人在场时那样痛哭流涕。
良久,他睁开眼,眼睛里闪出锐利的光:“不管有没有真神,我都不希望人们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因为那代表人在最苦处,只有最苦的、丝毫看不到希望的人,和什么都有了、却精神无依的人,才需要真神。”
绿岫一愕,她避开了这个问题:“你不必总是那样坚强。”
谢峦道:“果然都是师傅教出来的徒儿。”他把目光移开,盯住了白烛流下的蜡泪,过了一会说:“我打算立萨满教为国教。”
绿岫抿了抿嘴,等他继续往下说:“但是碧血旗和丹心旗的武装力量,我要收归己用。萨满教是国教,只提供无上的精神力量,却不能拥有能与我鞑靼抗衡的武力。”
绿岫抽回了手,垂放下来,她不语,有些愤怒地看着谢峦。
谢峦迎向她的目光:“这是双赢。萨满教不拥有武装,也就受我的庇佑,世俗的尊敬和供养一分不少。”
绿岫道:“你非要在这时候谈判么?”
谢峦道:“这时候只有你我,最为清净。我们先谈好了,以后走过场的时候,心中有数。我知道你刚经过了一场很难的谈判,一些若是的同伙伏罪,不过,依然有两位大长老你动不了他们。”
绿岫道:“看来你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悲伤。”
谢峦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你何苦刺我?身为师傅的弟子,你应该很清楚,宗-教势力涉及军队与政-治,并无好处。我的目的不是消灭萨满教,而是光大萨满教,对我鞑靼来说,国教越是深入人心,就越容易长治久安。而萨满教也没有失去什么,何乐而不为。”
说白了就是要借助萨满教的精神之力控制民众,他也借政-权之力将萨满教纳于保护之下。绿岫默然,她自然从沈一白那里听过许许多多这个世界、某个时空的灭教灭佛等等故事,最终都是精神的归精神,世俗的归世俗。除非政教一体,否则没有哪个政权会容许宗-教势力涉权。
只是,在当下,她无法接受萨满教最为兴盛的时刻在自己眼前灭失而已。
看出了她的动摇,谢峦立即抛出了一个诱饵:“我记得我同你有个交易的约定。”
绿岫自然是记得的,当时,他自称也是师傅的弟子,想要同她做个交易,当时她说:“既然是交易,你要我这有所得,当然也要付出代价。你的筹码是什么?”
而他回答:“我的筹码,是你一直在找的。而我要的,我要时,自然会向你索取。”
现在,他亮出了他想要的,那么,他的筹码呢?何不一起亮出来?
绿岫颤声道:“有话直说,你不是这么不干脆的人。”
谢峦翻出了手掌,他的掌心,是一枚珠子,浑圆的珠,幽幽地发出柔和的光,正是萨满教用来压制圣女的圣器宝珠。
乍见此物,绿岫完美无缺的脸亦抽动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
谢峦收回了宝珠:“你要好好的管管你家夫君,以后把自家的东西给人时,都得先汇报汇报才算合格嘛!”他停了一停,黯然道:“不过他确实是好人,这个毋庸置疑。”(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借君明珠
宝珠乍现又隐,绿岫盯住了谢峦的手,暗暗让自己平静一些,问道:“谢峦,你到底想怎样?”
谢峦道:“还是你家夫君了解我,我不是干脆的人,我就喜欢绕弯子看你们生气……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们还没有成婚不能说你家夫君……好好,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听我说啊……”
他好像真的怕绿岫生气一样,笑了笑说:“普通人当这珠子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萨满教人知道这是压制圣女的圣器,可是我的好师妹,只有你我才知道,这珠子的作用,远远不只这些。”
绿岫道:“师傅……是因为这个,才找到你的?!你不是我师兄,你根本是我师弟!你再喽里八嗦小心我打你哦!快说,这宝珠怎么到了你的手上?”她不得不承认,谢峦着实有让她气急败坏的本事。
谢峦却静了,他望着灵柩,一阵冷风到,层层叠叠的白幡吹起,烛火也跟着摇曳,明灭之中影影绰绰,透着一些些的诡异,他缓缓地道:“宝珠是我父亲所盗,交予我母亲之手,我打小把它当弹珠子玩。”
绿岫简直想打他,堂堂圣物,竟然被个小孩四处乱耍!这爹妈当的!
然而,谢峦却似魔怔住了,陷在了回忆之中。
…… ……
彼时他刚从沙漠里回来,带着半痴半疯的完颜晋。母亲看到完颜晋,没有说什么便同意了收留他。完颜晋的神智不太清楚。所以谢峦把他很好地养着,不让他随便与外人接触,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让完颜晋低调。自己却低调不到哪去,背着母亲搞了一个少年暗卫组织——其实母亲哪里会不知道,不过是是睁只眼闭只眼地任他闹。
还好为了保护他,母亲一早就在外散布他是个残疾加白痴的传言,后来干脆是给他找了个替身。而他也不常在旁人面前与母亲亲昵,更不曾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早就穿帮了。
这个少年暗卫组织,多年后成了他征战治国的最强助力。此事放下不提。单说那天,他正在自己同自己下棋。
是的,自己同自己下棋。
以他的身世。不可能请明师来教他,那太过扎眼。而也是因为他的身世,有那样的父亲和母亲,在智力上极少有人能与他抗衡。所以。他没有对手。
他的对手是自己。他自己用黑白子在棋盘上打得热闹,演出各种绝境又解开。
放下黑子,伸向白子的手,却被人抢先。那是一只骨节清奇、肤色素净的手,手指很长,指间有用剑形成的茧。他拈着白子,落在了谢峦原本就要落子的棋格上。
好的嘛。谢峦抬起头来,看清了那个一袭青衫的家伙。少年心性。首先就觉得怎么能有人长得比我好看,且让我在棋盘上先灭你威风!
此番棋局。他已想过百十种演化之法,自认没有遗漏。但是那个人,只有开头的七步在他的预计之中,第八步开始,完全跳出了他思维的范畴。
心一慌,兵败如山,他终是明白什么叫做“井底之蛙”。
“我们再来!”连输五局之后,谢峦还想战,那人却笑了,笑容如和煦春-风:“光这么下有什么意思,我要你一个彩头。”
那人指了一指被谢峦随意地放在棋盘之侧的宝珠。
谢峦怔了怔。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母亲和宝珠和秘密。但毕竟是王室之子,即便是被贬抑到如此之远的地方,这种材质的珠子平时见得不少,所以他也不把它当成稀奇之物,可是那人指明了要这宝珠,倒是让他起疑了。
他瞥了宝珠一眼,说道:“这珠子是我母亲所赠,岂能随意当作赌资?再说了,你明摆着一直在赢我,这不是纯粹在占我便宜么?这不公平!”
那人拂了拂青衫,抻出白皙的手指,摸了摸棋盘之上他下过的几个白子,仿佛在思考什么,半晌道:“那好,你要如何才能借我你的珠子一用呢?”
这位天外来客,自然便是沈一白了。
谢峦道:“我说过,这珠子是母亲所赠,你想要,我要回禀母亲,她同意才行,此其一;其二,你棋力高过我,把它当彩头你胜之不武,如果有天我赢过了你,这才是你应得的!”
沈一白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露出深觉有趣的神情:“你这孩子,真是滴水不漏,半点亏都不肯吃呢。”他停了一停,说道:“那么好吧,我们再来。”
谢峦见他应了,又惊又喜,可是表面上却假装很万事不挂于心,很自然地去收棋子,但是……
几枚白子,竟深陷于棋盘之上!
原来沈一白云淡风清地摸一摸棋子,并非只是摸一摸而已!
陷棋于盘,对于内力深厚的人来说并不难,难者是如此不动声色。许是受过沈一白的影响,后来的云初定就很喜欢用这种手段摄敌心魄。
此举表明,沈一白如果用武力夺珠,甚至是要了谢峦的命都易如反掌;可他居然坐下来,与谢峦下棋,问他要赢棋的彩头。如果说这是占他便宜、说是胜之不武,说这不公平,那世上真没有什么叫做公平了。
谢峦的手指停在其中的一枚白子之上,因为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的颤抖。
这个过程并不太久。谢峦很快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对沈一白说:“你刚才说,我是个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人。所以,我想请你教会我如何吃亏!”
说完,他立即向沈一白跪了下去!
沈一白眨了眨眼,说道:“我从未见过比你更聪明的小孩,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真的让你吃亏,你会怎么办?”
他果然让谢峦吃了亏,吃了很多很多的亏……可以说,谢峦这辈子都没有在别人那里吃过这么多的亏,但是他的钢铁意志也因此变得更加钢铁,他的抗击打能力如果自称第二的话,大概没有人敢说是第一……
后来,他终能与沈一白做棋盘上的对手。
沈一白没有再提宝珠的事。
谢峦反而在不久之后问他:“师傅,你在等什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谢峦不认为沈一白是想收他这个“从未见过比你更聪明的小孩”为徒,所以才假装要借宝珠,并与他下那几盘棋。他是臭屁了些,但还不至于臭屁到这种程度。
既然沈一白对宝珠志在必得,为什么又暂时不提呢?
唯一的答案只能是“不急”。
不急的意思,就是他正在等,等待某个时机;所以谢峦问:“师傅,你在等什么?”
沈一白高深莫测地笑了,反问谢峦道:“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唯一的?有没可能在另一个地方,会有另一种文明存在?”
也不管谢峦能不能消化,他接下去叭啦叭啦地说了一大堆异时空的名词、异时空的事。他憋得太久,而谢峦是个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听,听完之后再适时发问的人。
不过这一次,他没等谢峦发问,发泄了一通以后,就不知跑去了哪里。
或许是因为觉得居然在小辈面前话唠,囧了?
虽然曾经从完颜晋那里得知了萨满圣地里有神秘的仙人坐骑和神奇暗器,但一个疯子的话,能有几分可信?所以沈一白的话,谢峦确实消化了很久都消化不了,只好去寻母亲倾述。
母亲愕住了,好半天才告诉他:“你师傅没有疯,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这才知道,母亲身上有个巨大的秘密,而他那位看似普通又冷血的父亲身上,何尝没有巨大秘密?
原来他谢峦,就是位秘密之子!
他需要继续消化。于是缓步回到自己的院子。说是院子,其实比人们正常印象中的院要大许多。因为还连着后花园。
暗含“阵”意的花园,包围了他的独属院子。完颜晋就住在里头。因为是“阵”,少有人进得来,完颜晋也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无法自行走出去。
不过对完颜晋来说,这个空间足够大,因此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出过岔子。
自从拜了沈一白做第二位师傅,谢峦便很少去看望完颜晋。因为沈一白带给他的所有一切知识实在太过丰厚太过震憾,他没有精力、没有时间去看他。
然而这一天。谢峦觉得必须去看一看完颜晋。他想从他的疯话里,探寻某个世界更多的秘密,他对萨满圣地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好奇!
出乎意料的是,久久不见的完颜晋见到他,先是瞪着眼瞪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大吼一声扑上来就打!
自认识以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是偶尔正常尔疯,谢峦并不意外完颜晋疯狂地扑向他,他意外的是。完颜晋一边挥拳向他一边口中含含糊糊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沈一白的名字!
“沈一白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快把阿黛还给我快还给我阿黛阿黛是我的阿黛……阿黛……”
月夜之中,完颜晋像狼人一般变成了疯子……不,变成了疯狼!他的直觉非常灵敏,他从谢峦的身上品尝到了沈一白的滋味。
仇人的滋味!
完颜晋向谢峦急攻而至。谢峦不得已疾退至院子之外的花园。他想退入“阵”。
但完颜晋不让谢峦退,他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那般,以巨力拔出了花园里养的一棵桦树。直接向谢峦掼了过去。
劲风扑面,这一掼足有几百斤的力道。所幸谢峦身形矮小灵活,连滚带爬地从连枝带叶的桦树底下钻过。口中连连叫道:“是我,是我啊!师傅是我,我是谢峦啊,你怎么了!”
完颜晋瞪直了向着前方,停了一停,忽然又是一声大吼:“沈一白你个贱-人-骗-子别以为使妖-法变小了我就不认得你!”
手中桦树再动。
开始时完颜晋因为不称手还有些凝滞,但到底不是弱手、疯是疯了,武功只强不减,他本来就是用独臂铜人那种奇形兵器的人,很快就适应了桦树这种更为奇形的“兵器”。舞将开来虎虎生风,
谢峦渐觉吃力。
他平时所学多是如何用兵、如何运筹帷幄等宏观的手段,最多是懂得一切绝境求生的手段。高深一些的武功,有些习自于完颜晋,有些习自于沈一白。完颜晋疯疯颠颠的教了多少不好说,沈一白很系统地教他却是时日太短。因此再战一阵,谢峦已不仅是吃力,而且是有性命之忧了!
狼狈地躲过又一次攻击,谢峦向院内一张,直怨自己蠢。身子一矮,向院落中的长廊回退。
完颜晋半点没有迟疑地追打过去,谢峦仗着小身法,在桦树底下忽而钻入、忽而钻出,而随着他的闪躲,小院里轰隆轰隆,各种事物七倒八歪,一片狼籍。
突然间,完颜晋觉得手上的桦树一涩,再抡也抡不动。他直来直去的人,没有意识到是被栏杆夹住了,只晓得向前使劲, “呯!”“呯!”一下,两下,三下……
他不断地使劲,不断地抓着桦树的树干冲-撞栏杆,十数下之后,栏杆发出“咯咯”的响,竟有从中断裂的征兆。
谢峦惊魂未定,呆在一边喘气,只一会儿,便见得栏杆危急,再这么下去,只怕整个院子都会被完颜晋搞塌了,他急中生智,指住完颜晋身后大喊一声:“呔!兀那沈一白,还不快快纳命来!”
下一刻,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几乎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因为完颜晋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青色的影子。沈一白如同鬼魅一般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完颜晋。
完颜晋怒吼连连,抛下桦树,转而扑向沈一白。
沈一白摇摇头,施展轻身功夫飞上了屋顶,完颜晋紧跟其后,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瞬息间去得远了。
谢峦跟在他们身后,可又哪里跟得上?不一会儿,两人便踪影全无。
他们之间存在什么样的秘密?少年谢峦孤伶伶地站在夜空里,忽然觉得人生有趣。
这是谢峦最后一次见到完颜晋。
沈一白回来以后,对谢峦说了一句话:“他死了,死以前终是记起了自己是谁;终归也算不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