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无人落泪的葬礼(三)
十月二十日,阴雨依旧,今天是秦安的葬礼,不刊报纸,不收帛金,不设公祭,翌日出殡,万事从简。
秦安是洛阳人,六十年代出生在工业老区,所以葬礼在洛阳举行,落叶归根,无外如是。
大大小小的敬挽花圈摆满了灵堂内外,赵剑中,苏灵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殡仪馆的灵堂里,正循环播放奇普里安波隆贝斯库的小提琴《叙事曲》。佩戴襟花的人群来往交谈,都刻意保持着音量。
白桌衣上摆着长明灯,香炉和几部不甚风行的罗马尼亚老电影胶卷。
穿着旧中山服的老人亲自迎送每一位来吊唁的客人,谈吐和蔼。不少人第一次见到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都压根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位凶威和风流名声同样蜚声阎浮的烛九阴。
李阎一行人也同样来为秦安吊唁,和烛九阴打了照面后,三人对遗像行礼,然后被安菁领着,安排坐到了角落。
“你的花。”
安菁把一朵白色襟花递给丹娘。
二席以上,以及有预备役资格的阎昭会代表,是不需要提前佩戴襟花的,这些人往往是阎昭会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否有裙带关系,个人硬实力一定十分过硬,基本上毋庸置疑会在阎昭会上占据重要位置。没有参加争夺战的必要。
安菁向李阎和查小刀笑道:“我们上次在射击场见过面,你应该还记得。”
“当然,安菁小姐。”
“你们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李阎轻轻颔首,举止比较拘谨。
在场这些人有的他有过一面之缘,比如赵剑中,詹跃进,姒文姬,有些人他打过交道,却没见过面,要靠安菁的指引才认得,比如苏灵,后土。
葬礼没有苦主,治丧事宜全权由阎昭会负责,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阎浮行走。
担任杠会,执事,男女陪客这些白事活计的人,甚至还都是相对强横的代行者,不乏有六司水平的二席代表。
“你们先坐一坐,我去招呼别的客人。”
说完,安菁便走开了。
哀乐中,三两成团的客人们有复杂的眼光打量来往的人,有些彼此假笑着客套,有些在焦急地探索自己的老友或者伙伴,有些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头沉思。大多数人当然是阎昭会上的老面孔,可新人的数量仍旧超过了很多人的预期,葬礼上无人哭泣,只是压抑得可怕。
查小刀抽了抽鼻子,一杵李阎的胳膊:“我出去抽根烟。”
李阎点了点头,查小刀起身离开,李阎的双眼则不自觉地掠过人群。
说老实话,秦安的葬礼,比李阎想象中要朴素得多。掀起的风浪也仅在阎浮的圈子当中,除了给洛阳多带来几起没有头尾的大型意外事故,几乎没有引起任何连锁反应。
原因之一,固然是秦安长久以来游历大千阎浮,连带与其一同殉葬的高位代行都是性格散漫自由的一批人,很多人甚至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过,早就列入失踪人口当中。
更多的,是阎昭会高层刻意压制的结果。
“咦?”
李阎眼神一凝,他见到了一对熟悉的男女。
“秦先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你见过他就知道,他不该就这么窝囊地死。”
杨狰的手掌和着小提琴的节奏摇晃,他盯着不远处的长明灯,冲身边的白晓如是说道。
“你说归说,别想着闹事。”
白晓横了杨狰一眼。
杨狰笑了笑:“我不会。”
忽然,他感受到李阎的目光,和李阎四目相对,好一会儿,两人对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叙事曲》的奏乐凄凄如骤雨狂风。
烛九阴坐到赵剑中身边,用粗糙的手掌蹂刮着着自己发红的眼眶:“人来的差不多了。”
赵剑中没有回答,细细听着音乐,半天才点头:“小安的后事交给你打理,我很放心。”
“我应该做的。”
赵剑中忽然皱了皱眉头,强笑着对烛九阴说道:“咱们是不是,操办的大了,请了太多杂人?”
“人死了,总没有不让人家吊唁的道理。”
两个老人都低着头。
骄虫快步走过来:“时间差不多了,卓先生,这是悼词。”
他把事前准备好的悼词递给烛九阴。
“不用。”烛九阴推开骄虫的手,刚要往外走。却被赵剑中叫住了。
“九阴,克制些。”
烛九阴看了赵剑中一眼,这才拿起安菁手里的悼词。
他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走到台上,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悼词。
“今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
说到一半,烛九阴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小提琴奏乐声适时停了下来。
冷场了几秒钟,大伙这才发现,没了小提琴的掩盖,葬礼的气氛是如此古怪尴尬。
烛九阴继续说道:“深切悼念我的好朋友,秦安。我和秦安是几十年的好朋友,好兄弟。可不久前,他被人害死了。”
老人的话锋陡然一转:“无论是谁下的手,我一定彻查到底,我绝不放过他。”
说罢他便走下了台,足足两张纸的悼词,就这么戛然而止。
良久。
孤零零地,在葬礼上绝不合时宜的掌声响起。
这是坐在前排,一个眼带刀疤的黑肤女人。
第二个鼓掌的杨狰,他脸色平淡。
稀稀拉拉地掌声响起,大概只有几十个人,这些人大多很早就来了葬礼,也不似其他人那样抓耳挠腮,左顾右盼。而是从头到尾安静地坐在原地,一语不发。
此刻,这些人在烛九阴的短暂悼词后鼓起了掌,持续了十多秒钟。
数百人的葬礼现场越发沉默,众人脸色各异,苏灵面无表情,詹跃进颤抖地闭上眼皮,赵剑中则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吧。”
他话音刚落,巨大的爆破声从灵堂外面传来。
所有人先是不可置信地一愣,紧跟着一股无可抵抗的,滂沱的恶意和怒火瞬间淹没了在场所有人。
也许是错觉,烛九阴平添了许多皱纹和白发,他迟钝地站了起来,黑压压地潮水般的恶意压得无人可动弹。
赵剑中,苏灵,詹跃进,后土,无畏三藏,一个个阴沉着脸缓缓起身。
无论是谁,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打搅这场葬礼的后果,是面对几乎整个阎昭会的愤怒。
大门洞开,门前遍地是血,一名负责迎宾的代表胸口被掏出一个血洞,正大口大口地吐血。
查小刀撑着他的身体,脖子上也被不知名的玩意儿划破,血流如注。
门口跪爬着一个满身血迹的狼狈男人,他一条右腿被生生扯去,支撑这身体冲殡仪馆不断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凄惨地嚎啕大哭。
第十六章 无人落泪的葬礼 (四)
烛九阴只瞥了一眼,就断定查小刀和迎宾的阎昭会代表身上的伤口,都是这个跪倒在地上,貌似形容凄惨,嚎啕大哭的不明人士造成的。他连问一句的兴趣也欠奉,磅礴的黑色气泡凭空笼罩在哭者头顶。
哭者是谁,为什么出手伤人,又为什么嚎啕大哭,都不重要,他打搅了秦安的葬礼就得死,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刮干净这人的三魂七魄自然也就清楚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沙哑的哭声才传进烛九阴的耳朵里。
“秦先生,我给您磕头了。”
烛九阴眼神一涩,笼罩在哭者头顶的黑色气泡噗嗤一声消失不见。
参加葬礼的代表们出来了一大半,都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摸不着头脑。
李阎快步走到查小刀身边,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查小刀左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啐了一口才道:“没关系。”
查心中惊惧和愤怒兼有。
这名嚎啕大哭的人突然出现,哭闹着要进灵堂,他身上伤很重,正常人阻拦之余,自然放松警惕,谁成想他暴起伤人。
成了饕餮代行的查小刀,身体的大部分都能化成无形的火焰,按照道理说身上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利器划伤的伤口,可事实是他的脖子不仅被划破一道十厘米的伤口,而且没法子复原。
这种诡异地真实杀伤力,查小刀只见过一个人有。
李阎的祁连剑术真解。
“手拿开。”
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个样貌妩媚动人的白领丽人,正是和李阎有一面之缘的雨师妾。
李阎推开两步,女人的细嫩修长的手指在查小刀的脖子上轻轻一抹,伤口便消失不见,她又依样在胸口被洞穿的代表身上一抹,凄厉的血洞顷刻间被肌肤取代,那人的呼吸也立马平稳过来。
“谢谢。”
李阎连忙道谢。
“小事而已。”
白领丽人笑了笑。
站在赵剑中身后的骄虫见到断了一条腿的哭者,眉头嫌恶地皱起:“是他。”
赵剑中回头看他一眼:“你认识这个人么?”
“认得,他叫丑慈,八极巅峰行走,西南来的。原本也是之前襟花争夺战的参与者。但是因为他在抢夺夔牛的襟花的时候,手段过于恶劣,不仅伤害夔牛的家人做要挟,还在激斗中使用类似脏弹的道具,造成四十多人伤亡。前阵子那个卡车连环爆炸车祸,就是他造成的。夔牛重伤不愈,现在还昏迷不醒。我派人拿下了他,他的右腿就是我打断的。”
“那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赵剑中淡淡地问。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这个人的能力很古怪,一不小心代行者也会着道,我们的代行者都来参加葬礼了,剩下的人实力不够,应该是没看住他。”
赵剑中和骄虫的对话没有压低音量,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明明白白,看向满身是血的丑慈的眼光更复杂了。
“我这就把他带走。”
说着,骄虫走出人群。
“请等一等。”
骄虫眼一横,说话的是之前在烛九阴发表悼词的时候,率先鼓掌的黑肤女人。
她叫夸叶,汉名杨了了,盘瓠代行者。
没等骄虫组织,她一个迈步走到了哭泣的丑慈面前。
“你认识秦安么?”
她盯着丑慈的脸。
半晌,丑慈抹了一把脸,用力地点了点头:“秦先生救过我的命,并且指点过我一些辨识古董的诀窍,我跟随他有两个月的时间。”
盘瓠点了点头:“他是常做这种无聊的事。”
她低下身子:“可你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你还惊扰了葬礼,你今天死定了,你知道么?”
丑慈有些出神,但随即毫不畏惧地与盘瓠对视:“我不是代行者,十天前参加阎浮试炼失败,也没资格参加秦先生的葬礼。我不为自己做的事辩解,我已经给秦先生磕了头,我死而无憾。我只是个小人物,可我有些话想问问阎昭会的各位。”
盘瓠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那你可要当心的说。”
李阎一直冷眼旁观,听到这儿不自觉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的脸色不加掩饰。
丑慈咽了口唾沫,强自压抑住跳动的心脏,他才张开嘴,骄虫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传过来。
“难道我们站在这儿,就是听他胡说八道的么?”
骄虫往前迈步,和盘瓠并肩站在一起:“死在他手里的普通人至少是两位数,他还重伤了夔牛,蛊雕和一名新晋的代行者。盘瓠,你不是要包庇他吧?”
盘瓠笑得眯了眯眼:“我可不敢触人主的霉头。”
骄虫不再理他,伸出筋骨分明的大手抓向丑慈。
啪!
盘瓠一把抓住了骄虫的手腕:“可骄虫你要拿人,也总要人家把话说完吧。”
人群中更有人蠢蠢欲动。
骄虫眉毛一扬,刚要发作。
“都住手。”
骄虫和盘瓠都攥住了拳头,换作别人,两人大可当做听不见,可说话的人的身份,叫他不得不先停下来。
烛九阴喝止了骄虫,方才他面无表情怔怔出神,此刻却突然望向赵剑中:“老爷子,我们说好的。小安葬礼的事,全权我来做主,襟花是我下放的,也是我授意他们私下决定归属,那为什么你还要抓人?”
骄虫尝试辩解道:“卓先生,人是我叫抓的,这件事老爷子不知情。洛阳才多大?真让他们这么闹,天都要捅个窟窿。”
烛九阴冲骄虫眨了眨眼:“你,叫抓的?”
骄虫心中一冷,他隐约间感觉自己犯了一个极为低级的错误。
赵剑中在现世说一不二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忘了,阎浮有十主。
没等骄虫再开口,赵剑中打断了他:“阎浮行走干预正常的人生活的一切事宜,我都有权过问,九阴,这也是我们说好的。骄虫发糊涂,做事粗心,你也要和他计较么?”
他又看向骄虫:“抓他的事,等葬礼结束再说吧。”
骄虫默然地点了点头,他却知道,原本丑慈必死无疑,可如果叫丑慈混进了阎昭会,那最严厉的惩罚不过是丢掉代行传承。何况现在局势紧张,不太可能因为这种原因再开革阎昭会代表。
再者,这次丑慈虽然得罪了不少人,却未必没有得到另一些人的另眼相看,至少,烛九阴是愿意保他的。
“雨师,帮我个忙,把他的腿伤治好。”
烛九阴冲雨师妾说道。
雨师妾点了点头,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走到丑慈身边,在他短腿处轻轻一拢,顿时长骨生肌,丑慈身上的一些零散伤势也被治愈干净。
烛九阴突然长出了一口气:“小安提携的晚辈不少,可葬礼上却连一个乐意哭坟的人也没有。说来是有点凄凉。”
他招招手:“无事了,有什么话,大家进来再说吧。”
第十七章 无人落泪的葬礼(五)
插曲过后,葬礼看似没有波澜的继续。
棺材要在灵堂停一晚,第二天出殡,在北邙公墓下葬,当然,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有一些秦安生前的遗物。
丑慈脸上还带着些污渍和血痕,他独自待在座位上,没一会儿的功夫,盘瓠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水,两人交谈着什么。
查小刀收回目光,下意识摸了摸光滑的脖子。
“没事吧?”
李阎问。
查小刀冲丑慈的方向努努嘴:“这小子要是犯到我手里,我削平了他。”
也无怪他怨气大,出气透气抽根烟,看见满身是血的丑慈,他是想过去搭把手的,谁成想自己反而挂了彩。
查小刀极为厌恶丑慈的嘴脸。
先不说祸及家人,殃及无辜这两件事有多犯忌讳。
单说丑慈在门前痛哭,可有人接近,他居然率先动手伤人,这根本就像条疯狗一样蛮不讲理。
“他不是疯狗,是赌徒。敢赌命的那种。”
李阎道:“一开始他不择手段想抢夺夔牛的襟花,甚至殃及无辜。可当他因此被骄虫的人抓住那一刻起,他已经完了。他想死中求活,甚至翻盘,所以他没有逃走,反而到灵堂前面,演了这么热闹一出戏。他赌烛九阴会保他。暴起伤人,是要把事情闹大,引起别人的注意。”
查小刀还是难以置信:“他凭什么敢赌烛九阴会保他?”
李阎耸了耸肩膀:“反正人家赌赢了。”
他笑嘻嘻地望向场中:“一个连代行者都不是的行走,抢了整个葬礼的风头。鳞主亲自下场保他,甚至连赵剑中的面子都不给。整个阎昭会都为之侧目。咱们倒成了人家的陪衬了。”
“过河的卒子没有退路可言,可你们不一样。”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是个头发一丝不苟的西装男人。
“我叫赵河,很高兴认识二位。”
西装男冲李阎和查小刀道:“我想和查先生单独聊聊。”
李阎和查小刀对视一眼,他握住丹娘的手,冲查小刀说:“那我们出去走走。”
查小刀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你找我有什么事?”
“几天前,你在虎牙楼找丁汝报仇的时候,丁汝打了个电话,那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查小刀的脸色很镇静:“那你是来寻仇的?”
“我没道理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只是想知道,食神伊尹的传承,是不是在你手里。”
“没错。”
查小刀知道否认没什么意义。
“我们愿意用高价买这道传承,你已经是代行了,这东西你用不上,我们可以用三道饕传承的部件作交换,你应该知道,想成为六司行走,收集全部部件是必要的步骤。”
“抱歉,伊尹是在我手里,可我不打算卖掉他,代行者不能再使用其他传承,但不代表其他传承对他来说就没有意义,这点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
西装男沉思了一会儿:“那这样好了,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额,这,是不是有点唐突。”
“如果你那位同伴,就是叫李阎的那个愿意,我们也向他发出邀请,包括他那只山灵。”
查小刀眯了眯眼,不阴不阳地顶了一句:“那你们胃口挺大啊。”
另一边,盘瓠和丑慈的交谈也接近尾声。
“你不用太担心骄虫会找你麻烦,现在局势紧张,只要你能进阎昭会,他就动不了你。不过,如果进不去,你就自求多福吧。”
丑慈抬脸看着盘瓠:“谢谢您,杨小姐。”
盘瓠笑了笑:“没什么,碰到什么难处,就打名片上的电话。”
“那个,杨小姐,”
丑慈有些局促:“我想,当面给卓先生道谢,毕竟如果不是他,可能我已经死了。您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盘瓠静静地看了丑慈一会儿,眼神看的丑慈心里直发毛。
“等你进了阎昭会再说吧。”
盘瓠转身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当时骄虫拦住你没有让你说话,你当时想说什么?”
丑慈张张嘴:“我只是想……”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可你要注意分寸,骄虫今时今日的地位,都不敢质疑烛九阴的决定是错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丑慈点了点头。
盘瓠离开以后,丑慈收回目光,垂下头颅,浑身上下立马陷入一阵激烈的战栗当中,兴奋,恐惧,后怕一连串复杂剧烈的情绪让他窒息,甚至四肢都在轻轻抽搐。
“我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
“我,我甚至还能阎昭会!”
丑慈咽了口唾沫,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想去洗手间洗一把脸冷静一下。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经历过单独袭杀代行者成功的喜悦,被骄虫追捕的惶恐和绝望,逃脱后殊死一搏的疯狂。以及现在深深的疲倦,乃至一种飘飘欲仙的不真实感。”
哗啦啦啦啦
丑慈的脸上和手背全是水珠,他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良久才咧嘴,露出一个微笑。
他手背在胸前胡乱抹了两把,推门走出洗手间。硕大的拳头在他面前放大,再放大,剧痛伴随着**的腥味一齐涌上来,一阵恍惚中,他看到眼前是个戴着蓝色围脖,脸色冰冷,眼神却充斥怒火的男人。
他下意识扬起右手,可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一阵清澈的无声激鸣打断,紧跟着手指就对方攥住,不受控制地往外一掰。
痛嘶还没出喉咙,就被迎面的接连重拳砸进了肚子。
砰!砰!砰!
水雾朦胧地镜面上隐约反射出杨狰对丑慈激烈的殴打,每一拳都重重地打在丑慈的脸上。
血点溅得到处都是,良久,杨狰抓起丑慈的脖领子提到半悬空,丑慈没有反抗,只是努力睁开肿胀的双眼盯着杨狰的脸。
“我跟你说三件事,你仔细听着。”
血丝顺着杨狰的拳头往下流淌。
“第一,秦先生是很喜欢提携后辈,但有个规矩,他教人任何东西不会超过四十天,对方悟性越高,教的时间越短,超过四十天他就没耐性了。”
“第二,你在玩火,这把火能烧得你渣滓都不剩!想给别人当枪使,先看看你自己够不够资格!”
“第三!以后你再敢拿着秦先生的名号招摇撞骗,我活剐了你,不信你他妈试试看。”
丑慈的意识有些模糊了,他只是止不住的笑,盯着眼前这样愤怒的脸笑。
杨狰松开手掌,任凭丑慈的身体在墙边滑落。
他最后恶狠狠地剜了丑慈一眼,转身离开。皮鞋践踏水迹的声音分外清脆。
丑慈流着鼻血发笑,盯着杨狰的背影,眼里有深邃的怨毒。
第十八章 无人落泪的葬礼(六)
赵河似乎没听出查小刀话里的揶揄,也许听出来了但并不在意。
“我对你们两个做过专门的了解,我们承诺,如果你加入,我们会帮你入手关于周礼八珍中的龙肝和熊掌。条件是你在阎昭会公投中的票权,另外,日后你制作的食补必须经我们的手流向市场,我们不抽成,收益全部归你。”
顿了顿,赵河又道:“至于李阎,我们会尽力争取太岁进入阎昭会二席,如果失败,我们会给他别的补偿,成功的话,我们也只要求太岁在阎昭会公投的票权。”
他摊了摊手:“这两部分是分开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其实相比李阎,我们对你的兴趣更大。他实在是太扎手了。”
说着,他掏出一枚老人机交给查小刀:“想好了的话,可以拿它联系我。”
【飞利浦e999】
品质:特殊
有且只有一个号码,在任何情况下必定打通。
查小刀本来想直接拒绝的,但听说对方手里有龙肝和熊掌的线索,还是把手机接了过来。
“告辞。”
赵河说完便离开了,并没有纠缠的打算。
查小刀把弄着老人机,眉头深深地皱起。
他左右看看,才发现李阎和丹娘不知道去哪儿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他正百无聊赖的时候,眼角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查小刀仔细看了两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那是个裹着黑色夹克的波浪发女人,嘴角有一颗泪痣。她独自站着,望着天花板出神。
“额,你好?梅小姐?”
查小刀走过去叫了一声,那女人下意识一回头。
“还真是你啊。”
查小刀压低声音,表情带着几分惊喜。
李阎的领路人是貘,一个油腻还带点神经质的胖子,查小刀就比他幸运得多,他的领路人就是眼前这个英气和妩媚并存的女人,实际上,在那段时间里,这个女人也给了查小刀很大的帮助,不亚于貘对李阎的救命之恩。
“我,我之前来就想,是不是能碰到你,没想到真的,额,你还好么?”
查小刀显得有些局促。
女人盯着查小刀点了点头,然后礼貌地微笑道:“请问,我们认识么?”
李阎和丹娘在走廊上坐下,周围忙碌的人群匆匆而过,这些人随便抓出一个来,都拥有能让一座现代城市陷入恐怖当中的武力,抑或是更加离奇的才能。可他们的平凡和烟火气却让李阎几乎不敢相信。
李阎甚至见到一个高壮的大汉在电话里柔声细语地安慰自己的妻子,手机那边,带着点四川口音的女声不依不饶,“你们公司压根没有公差,你死哪里去喽?”你路费哪来的?是不是藏私房钱?”“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明天就抱着囡囡回我爸家。”之类的话像是爆炒豆子一样往外蹦。
李阎和丹娘竖起耳朵,那男人一边劝慰一边赶紧跑开,还没好气地白了这边一眼。
“什么叫私房钱?”
男人跑开以后。丹娘微笑着问。
“就是男人喝酒吃饭应酬的钱。”
李阎不为所动。
“哦~”
丹娘拉长了音调。
“对了,大阎。对于阎浮那几位十主,你比较欣赏哪一个?”
“怎么忽然这么问。”
丹娘冲李阎嫣然一笑:“随便聊聊嘛。”
“没感觉。硬要选的话,曹援朝吧。”
丹娘睁大眼睛:“为什么?”
“我都说了是硬选的了,你呢?”
“我更欣赏赵剑中。”
“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你们那么多人把赵剑中的规矩挂在嘴上抱怨,却没什么人反对,这不仅仅是靠武力能做到的事。”
“因为,赵剑中的规矩让绝大多数所有阎浮行走切身感觉到,自己并没有被这个社会异化。这种认同感对我们来说,实在太珍贵了。”
李阎说道:“我们不是生来就活在阎浮的,对这个世界,我们早就有一套自己顽固的的追求。妻子的爱慕,孩子的崇拜,上司的赏识,朋友的尊重。人都需要这个。但无所顾忌的强大会吞掉这些。”
“可是,既然你想的这么明白,为什么你还是不欣赏赵剑中呢。”
“这不矛盾,我也不欣赏我爸。”
李阎笑着说这些,心里却有一丝阴霾。他的话没有说完。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改变的,人也一样。在阎浮光怪陆离的环境中呆的时间越长,过去的条条框框的羁绊就越微不足道,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单纯的愉悦犯。
不过,这些和现在的李阎关系不大。
“丹娘,依你看,十主当中谁比较强?”
李阎试探着询问丹娘的意见。
丹娘摇摇头:“这太复杂了,我没这个能力下判断。”
“哦。”
李阎点点头。
“不过,单纯对我来说,那位卓先生给我的压迫感是最强的。”
“我知道了。”
李阎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对丹娘说:“我去上个厕所,在这儿等我。”
丹娘点了点头。
“那你早点回来。”
“没问题。”
“你找我有事?”
詹跃进看向眼前的李阎。
李阎没有说话,而是将部分忍土的文字信息展示给她看。
羽主的一次承诺:你可以对羽主及三眼科技提出一次不违背常识的条件。
詹跃进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一些。
他用手轻轻一点,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顿了顿,詹跃进才说:“援朝有别的要紧的事,这次秦安的葬礼他来不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说,能满足地我一定满足。”
李阎不假思索:“我要求三眼环球所属的所有票权,全力支持新太岁进入二席。”
詹跃进听得直皱眉头。
他看到李阎坚定的眼神,才慢斯条理地说:“我可以代表三眼环球答应你这个条件。但是,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詹先生你指哪个方面?”
“我个人认为,你这样的用法,比较浪费。我坦率地跟你说,我支持山灵进阎昭会,但我不看好她进入二席,即便有三眼环球的票权支持。”
“尽力而为。无论如何,我会记住詹先生和三眼环球的鼎力相助。”
“这不像你,我能冒昧地询问原因么?”
“……因为她想进。”
詹跃进默然了一会儿才笑道:“我真不知道该夸奖你有前人风范,还是该讽刺你色令智昏。”
李阎没作反应。
“我答应你。”
“谢谢。”
李阎轻轻弯腰致谢。
周遭再次清晰起来。
“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詹跃进揉着额头。
李阎依言离开。
詹跃进向身边的光头壮汉说道:“把文姬叫过来。”
……
“他想得美!”
姒文姬双手一架:“要我帮太岁,那才是见了鬼。”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詹跃进盯着她:“援朝不能丢这个脸。”
詹跃进提起曹援朝,姒文姬的气焰也为之一短。
好半天,姒文姬才抱怨似地地长出一口气:“嘁~”
第十九章 无人落泪的葬礼(七)
丹娘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一只青脖子的野鸽扑打翅膀,落在她的眼前,伸着匀称标志的脖颈来回走动。忽然,一道黑影笼罩了它,惊得青色野鸽腾飞而去。
丹娘抬起脸,眼前是个白领打扮的漂亮女人。
雨师妾。
“我可以在这儿坐一会儿么?”
她礼貌地微笑。
丹娘静静地点头。
雨师妾依言坐下,好一会儿,她才转动脖子问道。
“余束还好么?”
“我和她,现在没有一点干系。”
丹娘语气很淡。
“……余束曾经不止一次和我抱怨,太岁传承有时候是多余的东西。”
雨师妾直勾勾地盯着丹娘,点点头道:“我相信你。”
她站起来:“告辞了。”
丹娘没有表情。
“野鸽是挤不进鹰群的。”
雨师妾突然没来由地说道。
她伸出几根手指,似乎要抓住什么:“它在大海中央迷路,嘴里叼着一根树枝,累的时候就把树枝扔到海上休息。到处都是血腥味,空气稀薄。没人能信任,也没人信任它,更没人把它当成同类。”
“男人这种东西比枯树枝还靠不住,他抛弃你的时候,多看你一眼也会嫌弃。他爱你爱得发狂的时候,也不会在乎你的感受,巴不得你是她的金丝雀。阎浮很大,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这不是该呆的地方。”
丹娘和雨师妾四目相对,没有说话,只是冲她笑了笑。
雨师妾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丹娘望向在不远处试探着接近的野鸽,轻轻招手,野鸽子一个猛扑到丹娘的手掌上,咕咕叫着拍打翅膀。
“不知道在那天边可会有尽头?”
“只知道逝去光阴不会再回头。”
“每一串泪水,伴每一个梦想,不知不觉全溜走。”
“不相信未作牺牲竟先可拥有,只相信是靠双手找到我欲求。”
“每一串汗水换每一个成就,从来得失我睇透。”
雨师妾驻足了一会儿,丹娘的嗓音很好,声音虽然很轻,但底气很足。
她听到一半,突然耸了耸肩膀,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迎面走来,是面色平淡,手里端着两瓶东方树叶的李阎,他和雨师妾擦肩而过,李阎又轻又快地瞥了雨师妾一眼,后者权当没有看到。
丹娘不唱了,冲李阎笑道:“去这么长时间?”
李阎递给丹娘一瓶饮料。
“嗨,也不知道谁这么没素质,把洗手间弄得一团糟。”
“阿嚏”
出了洗手间的杨狰打了喷嚏。
他坐回白晓的身边,白晓看了他一眼,一歪头:“去哪了?”
“我?上厕所。”
白晓低头看了一眼杨狰拳头上的血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杨狰,白晓。”骄虫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现在跟我回酒店,尤其是你,我有事跟你说,是关于这次二席席位公投的。”
说着话,骄虫也看见了杨狰的拳头上的血迹,但什么都没说。
杨狰无奈,和白晓两人起身。
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许多人已经离开殡仪馆,等着第二天出殡下葬,届时,赵剑中会召开两年来参与人数最多,也是变动最大的一次的阎昭会。
查小刀后脑勺贴在墙皮上,满脸生无可恋。连李阎和丹娘回来也不注意。
“他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他要咱们加入他们,还开了条件,要不要听听?”
“没兴趣。”
“关于我那部分没兴趣还是关于你们那部分没兴趣?”
“都没兴趣。”
查小刀噗嗤一乐,他叹了口气站起来:“没别的事,咱们今天也先回去吧。”
“好。”
李阎刚说完,查小刀也就自顾自地往外走。
丹娘低声问:“他到底怎么了?”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晚点时间再问吧。”
杨狰和骄虫风风火火地回了入驻的酒店,大厅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群人,正激烈讨论着什么。见到骄虫等人进门,一个个全都站了起来。
“老大,狰哥,白姐。”
他们依次打招呼。
其中一个穿黄夹克,脸色苍白好像大病初愈的年轻人走出人群,脸色有些惭愧:“骄老大,狰哥。对不起,丑慈跑了这事责任在我。”
骄虫阴沉着脸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一个残废都看不住,你吃干饭的?”
年轻人低头不语。
“老大,算了。现在也不是骂他的时候。”
人群中,一个扫帚眉的圆寸头打了个圆场。
骄虫看了他一眼,又扫过人群:“吕健人呢?”
“额……”
扫帚眉一时语塞。
他和吕健平时形影不离,上次也是一起去处理虎蛟的事。这次倮主突然死亡,两人也受命迅速进行了阎浮试炼,分别代行“罗”和“王灵官”。
“我不管他去干什么了,你俩给我听着,丑慈在殡仪馆大闹了一场,局面非常难看。他明天也会去邙山,我就一句话,丑慈要是进了阎昭会的会场,你俩就以后别来见我了。”
扫帚眉一仰脖子,下意识大喊:“是。”
夜幕降临,周遭能听到零星的虫鸣。殡仪馆前的车一辆接一辆开走,一些人不准备在这儿过夜,另一方面几位为秦安守灵的老人也不愿意有太多闲杂人等。
苏灵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问向拄着拐杖,貌似打瞌睡的赵剑中:“老爷子不回去歇歇么?”
“不了,今晚就在这儿,咱们几个聊聊天。”
詹跃进走进来,他刚送走了姒文姬。听到这话,也说道:“要是援朝也在就好了。”
赵剑中促狭地开玩笑道:“你过去倒总是和援朝开小会,等和我见了面都要谈公事,生份多了。”
詹跃进摇头不语。
“我一共发了五百二十多只襟花出去。”
烛九阴突然开口:“换句话说,小安的事爆发以后,至少有一百三十多名新的代行者诞生。”
一席二席加在一起现存七十四人,加上七名二席预备役,这些烛九阴都是不必发放襟花。也就是说,原本只有五百位代行者的阎浮,在经历倮主之死的重大变故,几十人的折损以后,现在的代行者数量,反而超过了六百人!
因为成为代行者以后,阎浮行走的上升之路就堵死了打扮,只能通过外物来增强自身。
所以如果成为代行者却没法子成为阎昭会的成员,绝大多数人的选择是压制自身的阎浮试炼,磨炼自身的同时,寻找更强力的阎浮传承。
这次阎昭会出了大缺口,连八级行走都觉得自己有机会进入阎昭会。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按捺不住,直接开启了阎浮试炼。
“这次重新敲定阎昭会的名单以后,人数又会下去的。”
赵剑中接口说。
“有扩张人数的必要么?”
苏灵问。
“没有。”
赵剑中,烛九阴,詹跃进异口同声。
“好吧。”
苏灵神色遗憾地说。
第二十章 邙山闲土
“但现场至少有七八十人的襟花,是抢夺自别的代行者。这个数字比我预想地还要高。”
撇开捣乱的苏灵,烛九阴继续说。
詹跃进说道:“原则上讲,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嘛。”
“你怎么也说这种话,这是明枪暗箭的问题么?两年前的阎浮会出现在这种问题么?”
“九哥,谁也回不去两年前。”
“……那我也不该回来?”
詹跃进一时无言。
赵剑中横了烛九阴一眼:“你这次回来的要求十有**我都答应了你,你非要在小安的灵前说这种话么?”
烛九阴摇摇头:“我没意思争,之前和您说的那些只是看不惯,您喜欢就改,不喜欢就算了。但小安的死,我一定要一个说法。”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转而看向桌上一个充斥金色溶液的罐子。
罐子中是半只头颅,粉色的脑组织清晰可见,一只花白的辫子死蛇一样盘在罐子底下。半张苍老癫狂的面孔在翻涌的气泡中狰狞地笑,双眼死死盯着几人。
恨别离。
荒丘绿荫,黄土路交错连绵山脉,山头上纷飞的纸钱落向大地,眼见棺椁下葬,立碑合土,数百人的庞大队伍默然无语。
烛九阴最后洒了几瓶满是英文的洋酒到坟前,默然回到队列中,与赵,苏,詹并列。
“我知道各位很多人,从来没见过这位倮主,更谈不上悲悼。只是有些场面总要做,人不由己。”
赵剑中如是说道。
“不少人都收到风声,阎昭会要改制,这的确不假,从今天开始,阎昭会不在北京办了,以后的会场入口,就在这儿”
赵剑中话音刚落,周遭的一切突然像黑白相片似的,褪掉了所有眼色。
狸力。
一名穿着时尚夹克,打耳钉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半蹲到地上,右手探入泥土中,只见山脚下林丘翻卷起伏,万鸟惊飞,虫兽奔逃。地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条鹅卵石子铺就的蜿蜒小路贯穿灰暗的群山,大伙还能见到远处的洛阳老城区,只是色调仍旧灰暗。
所有人的耳边都传来了忍土的声音。
“你发现一条公共通道:闲土。开拓人:赵剑中。命名人:赵剑中。”
闲土:通向阎浮根茎中某个巨大会议厅的公共通道,所有阎浮行走都可以进入,每次开启闲土,会毫无规则地借道某一个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存在的偏远的小型果实当中,阎浮行走会随机出现在果实中,对流层内任意一个密度相差不大的位置。
赵剑中开口道:“阎昭会一共五百零一个位子,坐满一半的时候,我会正式开始会议。全部坐满,我会关掉闲土,会议一共会进行十二项决议的公投,当时在场的人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投赞成票,则决议通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么?”
话虽然这么说,可赵剑中很显然没有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而是一马当先地走向石子路,并直接消失不见。
其余的人也依次走入鹅卵石子路中消失。
李阎眉头大皱,没有着急步入其中。
这样的规则和他原本想象地完全不同。这是把在场的人,无论是还没到代行者的八极行走,还是老牌的六司强者都放在一起进行筛选,完全不讲道理。更要命地是,在阎浮果实中,行走之间私人恩怨是不受任何限制的。
在场有类似忧虑的人显然不止李阎,很多人的反应比李阎要激烈很多,可阎昭会中稳居三席以上,那些顶尖的七宫,甚至六司级别的代行者,却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很显然他们早就收到了一些风声。
名叫赵河的代行者来到查小刀的面前:“我之前说的话仍旧有效,你考虑清楚。”
说完,他也走向石子路消失不见。
查小刀面向李阎:“怎么办?”
“能怎么办?难道回家吃饭么?”
李阎显得忧心忡忡,更让他担心地,其实是阎昭会众人对丹娘的敌视。
他本来以为,六司级别,原本稳进阎昭会的的丹娘即便受到诘问,也应当是相对柔和的,非武力冲突的内容,可现在看来,全然不是如此。这种形式太容易上升成为小组织间的对抗。
加上二席位置的稀缺,让孤立的丹娘更容易受到针对。
李阎一瞬间无比强烈地质疑起赵剑中的用心。
只是他不知道,决定用这种方式来重新打造阎昭会的名单,是十主之间相互角力,彼此妥协的结果,至于有谁无辜受创,只能说是殃及池鱼。
一只柔软热乎的手掌突然攥了李阎的手心一下。
丹娘在李阎耳边轻轻说:“尽快想办法找到出路进入会场,别为我分神,我应付得来,相信我。”
李阎刚要张嘴,丹娘转身消失在鹅卵石路上。
几乎在同时,几名人影不约而同地踏上鹅卵石路、
李阎眉头突突直跳,二话不说也往前走去。
查小刀连忙上前,身边一道倩影先他一步走上了鹅卵石。
对方察觉到查小刀的眼神,冲他点头微笑。查小刀刚要回应,对方已经消失不见。
李阎迈入鹅卵石的一刹那,眼前一花,紧跟着视线颠倒,满眼的浓重气团,寒气凌冽,身子急速降落!
他被送到了数千米的高空上!
倒霉!
李阎怒骂一声,他身子砰地散成漫天流云,紧跟着从数百米的白色云团中冒了出来!
云中君第一次峰值突破技能。
驾九州:云气所到君所到。无限制地,超远距离的传送能力。
丹娘极目所望,自己站在一座钢铁尖塔的顶端,摇摇欲坠,脚下是一座败落却壮观的钢铁都市。
她转过身,一枚天九骨牌静静地漂浮在他身后,紧跟着,一名穿着蓝色格子衬衫的男人脚踩另一只天九骨牌疾驰来到丹娘面前。
三十只牌九迎风就长,化成门板大小把丹娘围在中间。
“客套话都不说一句么?”
丹娘笑出一口白牙。
“能说什么呢?”格子衬衫男耸耸肩膀:“我们不想一只山灵进阎昭会?或者是,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坏人已经做了,还是少两句讨人嫌的台词吧。”
“首先,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而且是你们邀请我来的。”
格子衬衫男摇头不语。
丹娘抬起头,肉眼难见的万米高空上,一只造型冷峻,工艺复杂的人造卫星对准尖塔,天线状的触头有蓝紫色的电光闪现。
“还有。”
丹娘的长发飞舞,天空中碧焰翻滚,宛如凄霞。
半个天空都被碧色的火焰燃尽,牌九的残骸跟随碧焰火团纷纷落向大地。
格子衬衫男也不禁动容了片刻。
丹娘开口:“你很没有礼貌。”
第二十一章 句芒
姒文姬迈入会场的时候,诺大的会议厅已经坐了一百多人,彼此谈笑风声,也有不少人低着头把弄手机,默然不语。
此刻距离赵剑中开辟闲土,仅仅过去了五分钟时间。
所有人坐的位置都集中在三席以前。很显然,即便在阎昭会里,这些人也属于佼佼者的行列。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到底,这是开阎昭会,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对于那些游走在阎昭会边缘的人,或许是要命的难题,可对于稳稳能进阎昭会的强人们,只是一段稀松平常的路段而已。
至于那种发闲得过分,一定要刻意拖延时间。在实力远远不如自己的阎浮行走面前抖威风,或者阻挠乃至杀死对方这种行为,不仅仅丢人,也非常地犯忌讳。
拿骄虫来说。
即便他恨不得当场格杀了丑慈,也只是安排了两个过去没进阎昭会的人去追捕他,这就是原因之一。
不过这种尺度,仍旧非常含糊,以大欺小很多时候是避免不了的,一般不会出人命。
姒文姬的目光环顾一周,自己在三眼环球的亲信们,诸如孔雀等人,没有一个人已经到会场。
她皱了皱眉,迈步一直走到詹跃身边,刚要弯腰说些什么,詹跃进打断了她。
“回你的位置坐下。少操别人的心。”
姒文姬暴躁地挠了挠头发,气哼哼地坐回了自己在二席的位置。
她朝自己同列的位子望过去,二席的位置已经坐了一大半了,甚至包括几名二席预备役,金刚智,九凤,赵玄坛,危月燕都已经落座,只有杨狰和太岁不见踪影。
先后几十道流火般的黑影坠入钢铁都市当中,李阎便是其中之一,
他双脚临近地面,泛起一圈轻飘飘的气浪。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地。周遭传来一声又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刀子,刀子。”
李阎试图发起会话,但却失败了。
他环顾四周,满眼都是林立的水泥混凝土和玻璃幕墙,偶尔能见到枯死的白杨树。到处都蒙着一层厚腻的灰尘。看不到半点人影。
“借道一颗没有生命的小型果实,那路的尽头在哪儿。”
李阎有些不解,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突然半个天空都被碧色火焰笼罩,李阎仰望碧焰的来处,只见一道刺眼的蓝色光柱突然笔直劈落,百米高的红绿二色火焰气浪席卷四周,淹没了几座高楼,强烈变幻的光焰让人睁不开眼睛。
“好家伙……”
站在一座烂尾楼天台上的李阎眯起眼睛,一直到光焰弱了几分,他才重新睁眼,远处的城区已经沦入一片火海,剧烈的温度冲开了一切云气,想要直接用“驾九州”过去是不太可能了,目测的距离,应该不到一百公里。
李阎沉默片刻,刚要迈步往爆炸的方向走,突然高高跃起,横滞在空中,错身直视脚下的烂尾楼,只见虬结的树枝和茂盛的枝叶从烂尾楼中“盛放”出来,几道尖锐的树枝带着破空声刺向李阎,被李阎一个上浮躲过。
三阶基因能力:舞空人
李阎踩在空气上,脚下的烂尾楼被茂盛的树枝搅碎零落,最终,破开烂尾楼露出原本面目的,是一团十几层楼高的恐怖巨树。
树丛中冒出一只悠长的浓密枝干,上头踩着一名五官清秀的女人。
句芒
成为代行者以后,除非有某些癖好的需要,否则已经不再传承投影这种东西来施展能力。各种不可思议异能如臂指挥。即便有些传承发挥不出神话中原本动辄毁天灭地的威力,也不再是死板地陷入所谓“技能”的窠臼。
她即是句芒再世。
李阎高举双手:“先找到进会场的路再斗不迟吧。”
句芒颔首道:“我认得你,你叫李阎,传承是姑获鸟和无支祁,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果实被原住民摘取,就是借你的手。我本来用来温养自己的龙虎气也断了供应。”
“过去这么久的事,有必要再提么?我也是受害者。难道你们打我一顿,损失的龙虎气就能回来了?”
“出出气也是好的嘛。”
句芒笑眯眯的。
句芒一抬手,四周的大楼纷纷被巨树缠绕撞破,万条枝叶如同森罗大狱,疯魔般地抓向半空中的李阎。
“唉!”
半空中的李阎张开嘴,一股尖锐的厉啸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四阶基因能力:枯萎波动!(凛冬三大巨头皆未收录)
枯萎波动:杀灭一切具有活性的细胞物质,对植物的杀伤性要超过动物。
砰!
枝节把李阎直接淹没掉,这些森罗大狱般浓密的枝干居然直接无视了“枯萎波动”的能力。
长着尖利倒刺的枝节如同绞肉机般搅动起来,被包裹其中的李阎眼看凶多吉少。
句芒歪了歪头:“拿苏灵的基因药剂来强化和传承无关的能力?你还真是浪费啊。”
忽然,那些枝节一顿,紧跟着被炸烂出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大洞,李阎手持虎头大枪戳出枪围,居然毫发无伤。
“有点意思。”
句芒淡淡地说。
逃出生天的李阎微微一笑,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哼!”
句芒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李阎,恐怖植物再次疯长,从四面八方对李阎围追堵截。
眼看逃不开的李阎脚步一顿,在被藤蔓和枝干卷到的前一刻,他的五官和身体都变成了透明的水。
三阶基因能力:无色金刚
能力者可以完全液化,并获得一定对水汽的操纵能力。
这还不算完,句芒的枝干和藤蔓被李阎周身喷涌的冻气完全冻结。
四阶基因能力:急冻先锋!
句芒的森罗枝干被冻进坚冰,她却无动于衷,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至少一栋楼高的枝干都被封进了坚冰当中,终于不再扩张。
李阎眉头大皱,放眼望去,至少半个街区已经被句芒的树枝缠绕,可自己能封住一栋楼高的植物,已经是极限了。
“继续啊。”
句芒咯咯直笑,白净的俏脸蛋上带出几分媚气。
句芒,三席阎昭会代表,七宫巅峰。
很显然,她就属于那种,性格比较恶劣的人。
“你刚才不是想去救你的可人山灵吧?这点本事,可是要拖后腿的呦。”
句芒嘴上这么说,心下却生疑。
“姓李的不该是苏灵的人,怎么会用这么多高阶基因能力在身上。”
李阎对句芒的嘲讽不为所动:“试过才知道。”
突然,句芒脸色一变,一连串儿的黑色水花把她密不透风的强悍枝干炸得千疮百孔,烂叶肉和冻成坚冰的汁水炸得到处都是。并且这个大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扩大。
触手状祸水。
李阎抽冷子逃出句芒的巨树之城,取出许久不用的【道奇战斧】,化作一道银蓝相间的流光疾驰而去。
句芒皱眉盯着自己许久不能复原的枝干,往后一抽手,整条街的恐怖树枝都萎缩直到消失干净。
“没意思,找别人玩去。”
她咕哝着离开。
第二十二章 天空大炸弹
李阎驾驶着道奇战斧疾驰在肮脏的公路上,不一会儿就逃离了被句芒的树枝缠绕的街区。
他的眼神平淡如水,丝毫看不出来,他刚从一个至少领先自己两个位阶的代行者手中逃脱。
这周围起伏的楼房似曾相识,高大的废弃工业设备冒出墙沿,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些风蚀的油漆标语。
与其说,这是某颗小型的阎浮果实,给李阎的感觉,这更像某个九十年代中国工业城市的废墟投影。
“没道理把句芒这样的人也留在这座城市里,出去的路应该不难找……”
李阎正暗自想着,前方的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条一米多宽的鹅卵石子路,若隐若现,似乎一个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李阎停下道奇战斧,把这辆载具收起来,然后双脚踏上这条石子路。视线中时幻时真的石子路立马清晰了许多。
“阎浮行走请注意,你发现了一条通往会场的路。当一名阎浮行走到达终点时,这条路将永远消失。”
李阎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遥遥望去,这条蜿蜒如长蛇一般的石子路在公路上斜斜穿过,又以一个s形的曲线向前延伸,甚至魔幻地从一座大楼上铺过。看去向,正是碧焰和雷光爆发的地带。
“原来如此。”
李阎恍然大悟。
“呼!”
通往会场的路将在这座城市中无规律地出现,吸引附近的阎浮行走抢夺。但理论上讲,这不算直接竞争,反而是类似竞速的方式,剧烈的武力冲突完全可以避免。
同时,也有一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忽然,发了地震似地,远处升起了一栋上百米高的褐色巨墙,上面布满红色和白色的圆坑,以某种规律排列。随后是第二栋,第三栋……几十栋巨墙围出一个巨大的决斗圆场,把内外隔绝。
等尘埃微弱些,不难发现,这些连成一片的巨墙,分明是一块又一块巨大化的天九骨牌。
这还不算完,接连的气爆声此起彼伏,天空中划来十几道铁灰色的烟雾轨迹,一枚枚型号未知的现代导弹如同钢钉一般接连嵌入了骨牌圆场当中,并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郑惊鸿的格子衬衫上被烧穿几个洞,足有拳头大小,几十枚天九骨牌在他周身环绕嗡鸣,散发出明亮的光泽。
“我还以为,你真的只有三十二张骨牌可以用呢。”
丹娘环顾四周用巨型骨牌制造的围城。她凭空踩在半空中,他脚下是大小的爆炸陷坑和滚滚浓烟,和十几枚导弹的残壳,以及一枚几十吨重,造型类似“人造卫星”残骸。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格子衬衫男笑了笑。
一枚红头牌九在他的肩膀旁边缓缓旋转,两面居然都刻有骰点。
郑惊鸿,阎昭会二席代表,代行“管夷吾”。
六司行走。
他看向地上的“卫星”残骸,有点心疼:“毕竟是一颗小型阎浮果实,随便飞一飞就临壁了,不然从几千公里的高空发动袭击,不至于就这么损失掉。”
“还有一个人呢?”
丹娘盯着他。
郑惊鸿耸了耸肩膀:“人家点点按钮就把活儿干了。可不像我这种苦命人。”
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有至少几十枚导弹飞入场中,落点都是丹娘,只是还没碰到她,就诡异地偏向地面了。
这些落地的导弹没有具体型号,杀伤范围有接近百米。精度极高,从不同的方向射入骨牌圆场,根本无法确定来源。
“我要是没猜错,接下来你想跑对吧?”
丹娘问道。
郑惊鸿没有否认,而是低声道:“祝你好运,山灵。”
说完,两枚骨牌飞入他的脚下,郑惊鸿一飞冲天。
丹娘也要腾空而起,才飞了几十米高,周遭的巨型天九骨牌上的红白骰点从牌上飞泻而出。
双板凳,双红点,天高九,地高九……各种牌九图案环绕住丹娘的身体,逼得她不得不降落。
眼看快要飞出牌九圆场的郑惊鸿松了口气,他从个人印记中掏出一枚黑色的对讲机:“齐活儿。”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冷冰的女声:“知道了,我三十秒后发射,跑远点。”
“放心吧,我这道骨墙受得住。”
说完,郑惊鸿收起对讲机,俯视着圆场下闭眼无语的美丽山灵,任由牌九把自己带离圆场。
“她似乎是费了不少力气给自己换了一具血肉之身,这又是何必呢?凭白无故给自己找麻烦。食天地精华的无漏身可有不少代行者眼馋。”
郑惊鸿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对不住了,我们没想要你的命,只是要你离开这儿而已。”
“嗯?”
他一仰头,只见漫天的黑色纸鹤汇聚成一双山岳般的巨手,那手线条优美,五根纤细手指根根分开,往圆场上空拍落,如同拍苍蝇似地,把郑惊鸿整个人拍回到地面上!
郑惊鸿如遭雷齑,身体在半空中翻滚不知,嘴里大口吐着血花,
无数黑色纸鹤扑打翅膀,把整个圆场上空堵得严严实实,连阳光也难以透入半分。
“看来你得在这儿陪我了……”
丹娘幽幽地说。
两只黑色纸鹤一左一右落在丹娘肩头。
《太平洞极经卷二纵鹤擒龙符》
郑惊鸿脸色极为难看,他顾不得还击,强撑着掏出对讲机,勉声道:“停止发射,我被困在里面了!”
数百公里以外的一家咖啡厅里,带着连机耳麦的短发女性脸色难看,她面前是个蓝色图标的雷达显示器,最中间是个黑色的圆形,一枚红色骷髅标志正飞速逼近。
她抄起对讲机,不带有一丝情感:“已经发射了,你自己想办法。”
“狗屎。”
郑惊鸿脸色难看地骂道。
丹娘活动了活动脖子,笑吟吟地问:“你的朋友不是来不及收手吧?”
“她发射地是一枚爆炸当量超过五百万吨tnt的巨型炸弹,能把五公里以内的一切化为乌有。我的骨牌能进一步集中爆炸威力,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
“也许我比你能扛呢?”
两人唇枪舌剑之际,一条诡异的石子路穿进了天九骨墙,石子路的尽头,就在两人中间!
离丹娘更近一点的位置……
第二十三章 狰与修罗
呼!
黑色的滑板逆空而上,在笔直如刀的光滑大楼上疾驰。
滑板上是个戴宽松兜帽的女孩,阴影下露出一截白嫩下巴。她双眼紧紧盯着大楼的玻璃幕墙上若隐若现的鹅卵石小路,风声从她耳边贯过,帽沿剧烈抖动。
忽然,银色的刀刃从她脚下袭来,被滑板惊险躲开,兜帽女孩刚一分心,一道高大黑影掠过了她,女孩吃惊地向前仰望,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的男人在高楼上狂奔不止。
男人咧开大嘴,完全违反万有引力地,在高楼幕墙上狂奔不止,没留神踩到了一张白纸手绘,画着网格条纹的地雷贴纸。
轰!
大楼中段发生了巨大的爆炸,背心男连带兜帽女孩都被剧烈的震荡甩脱出去,从百米的高空坠落。
一只三米见宽的纸飞机目送两人掉落,纸飞机上站着一个瘦弱的,满脸雀斑的青年。
他仰视高楼上的鹅卵石路,看似玩笑的纸飞机一个拐向,沿着大楼笔直向上,安稳地来天台,鹅卵石路的终点,就在这栋大楼的天台楼梯口。
眼看终点就在眼前,纸飞机男人脸色却一下子沉下来,原来天台上居然早就站着一个戴蓝色围巾的男人。
“让开!”
他也顾不得许多,一只气球似的陡然膨胀起来的白纸巨人从他背后高高举起了拳头。
只这一瞬的功夫,狂奔的背心男,和踩滑板的兜帽女孩都上了天台,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也向蓝围脖发动了袭击。
蓝围脖面无表情,举起手枪扣动扳机,一声清澈激扬的金铁撞击声后,纸飞机男人首当其冲,时间似乎放慢了,紧跟着眼前变成白茫茫一片,然后悠长的耳鸣,双脚发软……
咚~
咚~
咚~
纸飞机男人,背心男,兜帽女孩统统昏厥倒地。
蓝围脖,或者说杨狰长出了一口气,他紧了紧脖子上的围脖,急忙走向楼梯口。
杨狰,阎昭会三席代表,代行狰,七宫巅峰。
骄虫心目中最理想的接班人。
眼看杨狰就要步入楼梯口,他的瞳孔突然一阵收缩!
阴影席卷了天台的一切。
这座近四百米高的残破大楼,凭空被一只漆黑无比的大手攥住。巨手发力,混凝土和玻璃的碎块从巨手的指缝中间爆溢出来!
高楼整个儿坍塌粉碎,至少两分钟以后才尘埃落定。原地只剩下了一大堆的瓦砾。
杨狰踩在瓦砾高处,左右手各夹着纸飞机男和背心男,背后还背着兜帽女孩,落了满身的灰。
他仰头张望,那条鹅卵石路已经被在坍塌中被破坏干净,最终,谁也没能从这条出口进入会场。
“……”
杨狰把手里的两人丢开,又把兜帽女孩轻轻放下,嘴里喃喃自语:“有时候我真的不能理解,天底下为什么有你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
尘埃后走出了一个满脸狞笑的光头壮汉,足有两米高。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显出倒三角的身材。
“阎昭会有什么意思?大家排座座吃果果,过家家一样投几票,那姓赵的老不死还不是想管什么就管什么?”
他瞪着杨狰,布满老茧的大手朝向他收紧,五根手指发出咯咯的声音:“杨狰!来看看谁才是三席里最能打的那个!”
庞春浩,阎昭会三席代表,代行是阿修罗,七宫巅峰。
詹跃进的得意门生。
早在思凡和阎昭会并存时,杨狰和庞春浩就交过手。那时候两人还不是代行者,以庞春浩完败告终。
后来,詹跃进成了新的介主,庞春浩杨狰被赵剑中打发去了云南。
时过境迁,如今两人成了阎浮中炙手可热的人物,都是三席出名的战斗派。
可自打杨狰去了云南,就没回几次北京。
詹跃进被赵压制,庞春浩一年到头也不回天甲子九。两人一直也没什么见面机会。
“换个时间好不好?你对阎昭会无所谓,可我要是进不了阎昭会,骄老大能把我的皮扒了。”
庞春浩眯起双眼:“你说……嗯?”
他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地震,突入其来的地震。
光,无比刺眼的强光,大气扰动涤荡一切,并以极快速度地折返,整个天空被狂暴的尘埃涟漪席卷,与之对比,那轻易捏碎高楼的巨手都显得如此无力。
不可直视的金黄色火焰柱直冲天云霄,红褐色的蕈状云一眼见不到头。
天地浩劫,即是如此。
哪怕相隔近百公里,这股纯粹到不可思议的破坏力仍旧让战栗。
良久,一阵**的风扑打在庞春浩的脸上,破坏力堪比烧红的火炭。让他一阵失神。
“二席的人,也有这种疯子?”
庞春浩不禁扪心自问。
“嗯?”
等庞春浩反应过来,杨狰早已消失不见,瓦砾上只剩下缓缓飘落的灰尘。
“你跑得了么”
“哼。”
愤怒的庞春浩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超级炸弹的波及并不算广,大部分的爆炸威力,连带能引起中烈度的地震的震荡波动也都被骨牌墙吸收。除了在原地留下了一个直径三公里,深不见底的巨坑以外,这颗超级炸弹没有造成任何长时间的后遗症,显得十分“干净”。
强风不休,空气扭曲不止,李阎踩在将灭未灭的红黑灰烬里,带着血丝的双眼在焦土中探索,额头上,一道紫色线纹鲜明无比。
这一刻他无比认同赵剑中把其余十主连同大部分六司代行的大部分时间都隔绝在天甲子九之外的举措。但同时也开始疑问,赵剑中是凭借什么来压制这些疯子的,只是单纯的手腕和个人魅力么?这似乎无法服众。
李阎脚步一停,好像发现了什么,他毅然跳入了深坑当中。
一分钟,两分钟。
足足三分钟过去,李阎终于从深坑里带出一个人出来。
说他是人,其实太过勉强,根本是一团看不出轮廓的黑色肉块,看不出四肢和五官。一片模糊的血肉里,镶嵌着一块金色的红八点骨牌,上面布满裂纹,似乎随便碰一碰就要裂开。
李阎审视了这块肉块半天,一时间无从下手,惊鸿一瞥没有给出反应,这说明连阎浮忍土也认为,这已经是没有价值的尸体。
第二十四章 独一无二的气泡
李阎小心翼翼地拔出肉块上脆弱的金色天九牌。
【独一无二的气泡】
类别:??
备注一:只有天甲子九中的万物之灵身上才会诞生,与阎浮中的一切物质,时间,空间毫不相干的,独一无二的气泡。
备注二:这只气泡在破灭的边缘,只有部分阎浮秘藏,超凡脱俗者的三魂七魄,或者大量的觉醒度能让它暂时稳定下来。
“……”
李阎眼皮颤抖着从个人印记里拿出诸如【魁星面祭】之类的,各种能增加觉醒度的异物。这些是他在和管冰交易以后剩下的,本来是要按份额和点数还给查小刀的,一时间忘了就带在身上,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这个人不能死。
他是丹娘的概率不太大,但他是唯一的知情人,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丹娘的下落生死,可能全系在这只所谓“独一无二的气泡”上!
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李阎的存货几乎全用在了这块金色的牌九中,他心里暗暗祈祷骨牌给个反应,终于,这个骨牌上的裂纹开始愈合了一些,至少看上去不像随时可能裂成一地粉末碎渣的模样了。
紧跟着,金色骨牌不受控制地往焦黑肉块里一钻,大概几个呼吸,这个肉块的胸口才有了起伏。
李阎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微弱的金色流光在整个肉块上流转,可这具身体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这道治愈的金色流光转了半天,直到熄灭也没把肉块恢复成人样,只能大概看出头和身子,唯一修复完好的,也就是一张嘴和耳朵了。
“有嘴就够了。”
李阎暗想。
只见肉块的喉咙蠕动了两下:“公输,是你么?”
李阎眯着眼睛不说话。
“公输?”
“……”
“……”
良久的沉默,肉块又说话了:“谢谢你救我,我被人暗算了。我是二席代表郑惊鸿,代行管仲。你带我去找一个叫公输的女人,我不会亏待你。”
“……”
“……”
“也是,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嘛,可我手边实在拿不出什么能报答你的东西,这样吧,我个人印记里还有几张“介之七国”的门票,你先拿去,有我的引荐,他们会乐意给你打造一件专属的炼宝的。”
“……”
“还有什么问题么?六司带在身上的东西本来就没什么油水,但公输会报答你,一件传说级别的异物如何?我人脉也不差,也可以答应帮你去找同传承的其他部件,你对阎浮秘藏有兴……。”
李阎打断了他:“我叫李阎。”
“饶命。”
郑惊鸿言简意赅。
“我只问一次,你想好再回答我,太岁呢?!”
李阎咬牙切齿。
“她还活着,我和同伴试图伏击他,但最后关头一道通向会场的门开在我俩之间,我慢了一步,她已经进入会场了,你不信的话自己进会场,或者阎昭会结束以后去找她。”
“假设你骗了我,等阎昭会结束了,难道我还能当着别人的面杀你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可以签契约,找阎浮公正。你杀了我是瞒不住的,到时候你和山灵都有麻烦。”
李阎气极反笑:“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应该夹着尾巴逃走,然后祈祷你和太岁都平安无事?”
“你救了我,是我的恩人。没有你我不一定能撑到现在,我没理由报复你。”
“你们也没理由杀太岁。”
“……我不想刺激你,但请你理解。在我看来,你熬几年进二席的可能比她大得多。我们不在乎太岁是否回归,可我们不能接受一个外人做上阎昭会的中坚层,我们也没想杀她,山灵手里有完整的太岁传承,又没收录在阎浮上,她完全可以自己穿梭大千阎浮,不会被炸弹炸死。只是这次阎昭会以后,十主会进一步收缩天甲子九的壁系,她以后回不来而已。”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郑惊鸿再次虚弱下来:“我能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愿意放过我,大家交个朋友,你还是想杀我的话,我也没办法。”
过了好一会儿,李阎拍了拍郑惊鸿的胸口,刚要说什么,但他眼神忽然凶悍起来,徒手插进了肉块的心脏位置,捏紧了其中的金色牌九。
两人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悬停了一辆武装直升机,一名带着黑色耳机,穿修身皮夹克的短发女人从飞机上跳下,径直落在李阎和郑惊鸿的面前。焦土中热风凌冽,她脸上却冷得像冰。
“放开他。”
女人冷冷道。
“你说什么?”
李阎一挑眉,郑惊鸿适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女人脸色更冷了:“我讨厌别人威胁我,我再说最后一次,放开他。不然你就和他一起死吧。”
已经没个人形的郑惊鸿听了这话,一口老血才差点没吐出来:“你不是说真的吧?”
李阎的眉心出涌现出一道紫色线纹:“真巧,我也是,不然我们赌赌看谁先死?”
郑惊鸿连忙拉架:“别激动,千万别激动,这女人开玩笑的!她不想我死的,她吓唬你而已,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啊。”他嘴里爆炒豆子似的。如果不是郑惊鸿完全感觉不到眼球的存在,他哭出来的可能都有:“公输,你别说话,算我求求你。我不想死得这么憋屈,你不来也许我就活了。”
公输脸色难看,为自己辩解说:“他不敢杀你。”
“他敢,他真敢。”郑惊鸿大叫着:“你千万别冲动,你别拿我的命赌啊。”
公输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阎摇摇头:“他刚才说要和我交个朋友,我想带着新朋友在这儿多转几圈,至于你,阎昭会就快开了,趁早进会场吧。”
“公输,听她的,公输,你快走。”
磨蹭了半天,公输才重新登上直升机,在高空眺望着李阎。
李阎把人棍似的郑惊鸿抱起来,用绳子绑在身后,冲天空中的公输一致礼,然后召出道奇战斧,绝尘而去。
第二十五章 真君五皂
装潢大气庄严的会场里,渐渐热闹了起来,聊天声此起彼伏,与会者的人数已经逼近两百。
坐在主席台上的二十几人,每个人手边都有一张毫无修饰的白纸,每当一人进入会场,白纸上都会多出一个图案,分别代表他们的代行,或者觉醒度以及位列最高的一项传承。赵剑中本来正瞅着这份名单出神,突然他眉毛一抖,不自觉抬起了头。
詹跃进察觉了赵剑中的异常,询问道:“怎么了?”
赵剑中有些不满地皱眉道:“闹得有点大,可能出人命了。”
整个会场微不可查地一颤,会场众人立即收声警觉起来,纷纷抬头。
会场的门再次打开,一股惊人的热浪袭来。几只着火的黑色纸鹤挣扎着扑打翅膀,然后一个猛子栽在地上,被火焰蚕食干净。
门框咯吱咯吱作响,氤氲的青光中,伸出了一只洁白细嫩的手臂。紧跟着是脸,丹娘的大部分身体都陷入青光中,好半天,她才披着一身宽大的青袍,赤脚从门里走出来。至于原本的白色卫衣,牛仔裤,和运动鞋,都在剧烈爆炸中被毁掉了。这副模样,是她以山灵诞生之初时的本态。
会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突然,一声“提米”的提示音从貌似发呆的后土手机里传出来,她不动声色地死死按住音量键一直到最小,然后低下头开始了游戏。
丹娘走到满列的坐席中间。披散的长发和青袍和满场的装束格格不入。
“你可以往前坐。”
赵剑中适时道。
丹娘点了点头。
其他人纷纷移开了目光,又各自聊起天来,似乎刚才的诡异气氛并不存在,只是主席台上二十几份名单上,却并没有增添一个属于太岁的图案。
这座荒废的城市有为数众多的防空洞,最深超过五十米,隧道两旁摆有狭长的木凳。各处安装的电灯碗早已报废,闷热,干燥,没有活物,甚至蛇虫鼠蚁也见不到。
武山背倚岩壁摸索着走,呼吸有些紊乱,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运气不好,被传送到了距离郑惊鸿和丹娘激战的尖塔不足五公里的地方,在一开始碧绿火焰浸染天空,他就察觉到不对,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最终被超级炸弹的余**及,所幸大部分威力被骨牌墙锁死,他没受太重的伤。又碰巧看到一条鹅卵石路通往防空洞里,这次一路追了进来。
突然,武山头上一盏电灯闪烁着亮起,把他的影子暴露在灯光下头。
他睁开双眼,呼出一口浊气,不断活动着右手的五根手指。
脚步声不急不缓,一道黑色的影子和武山相连。
武山朗声道:“有事?”
对方的脸进入电灯的范围,阴冷而尖刻,蓝紫色的电流在他的眉发间流窜。
“我叫陈文玉,传承是古雷泽,八极巅峰,你不认得我了?”
“没印象。”
“我给你提个醒,一年前,你作为追猎者进入我的阎浮事件,并且抢走了我当时的传承卷轴。”
“没印象。”
陈文玉低头默然一会儿,又接着说:“当时你在低级别的阎浮行走中臭名昭著,大千阎浮,行走的数量与其相比不值一提,除了初入和惩罚**件,本来大家都应该是各做各的,即便在同一颗果实也未必能遇到。可你却专门在拍卖行购买能干预别人阎浮事件的果实,并巧取豪夺他们的阎浮传承。”
武山点点头:“去做那些劳什子阎浮事件不仅麻烦,拿到阎浮传承的概率又低,哪有猎人来的快。”
武山当初的确是这么起家的,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这种事收益高,风险也大,毕竟阎浮不可能真的把武山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新人安排到一起,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很大,最倒霉地那次,就是碰上了一群自称思凡,能毁灭果实的疯子。
“你当时的做法和杀死我没区别。”
武山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
“可这次轮到我了。”
陈文玉的皮肤变得透明,滚烫的雷光在身体里翻涌。
武山眯起了眼:“苏灵的基因药剂?”
四阶基因能力:幽浮雷瑟
同样的雷电,在曾经袭杀李阎的行动队队长魔穗手里,是一道可以劈开百年老树的惊雷,可在眼前这名叫陈文玉的行走手里,却是昆仑山巅浩浩汤汤的黑色云海!
悠长的隧道陷入一片刺目的白光当中,连绵的岩石塌陷,光芒持续的过程不超过五秒钟,就暗淡下来。
武山捏着陈文玉的脖子把他压制到墙边,他手上流动着柔和五色光芒,肌肉发达的小臂发力,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陈文玉满脸地不可置信,如臂指挥的力量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不是不能接受失败,却完全不能接受以这种姿态被碾压。
“再练练。”
武山五指收紧,一直把陈文玉捏得昏死过去才松开手。他低头看向一片昏暗中若隐若现的鹅卵石子路,头也不回都跟了上去。
手中的五色光芒才堪堪散尽,露出大拇指上一只貌似顶针的古铜色圆环。
真君五皂
品质:特殊
类型:饰品
特性:
【岁星木德】(使佩戴者某一项阎浮传承的品质获得飞跃提升,相当于其进化为阎浮传承:“东方岁星木德真君”,但会抹除本来所有木属性的秘藏强化。五德进化加持在同一件传承身上,可以获得额外特性)
【荧惑火德】(使佩戴者某一项阎浮传承的品质获得飞跃提升,相当于其进化为阎浮传承:“南方荧惑火德真君”,但会抹除本来所有火属性的秘藏强化,五德进化加持在同一件传承身上,可以获得额外特性)
【太白金德】:……
【辰星水德】:……
【镇星土德】:……
额外特性:
【真君五皂】五德强化,流光所过之处,压制一切超凡特性。
以上特性仅对七宫以下的佩戴者有效。
真君五皂的实际效果与其强化对象的相性有关,且相性越高,其出现反噬的可能越大。
备注:这件饰品是詹跃进早年炼宝能力未成熟时的尝试之作,目的是探索不同于代行者的另一条路,后来放弃这个方向以后,把“真君五皂”放在了一次难度极高的连续型阎浮事件中作为奖励,但需要奉纳海量的高品质阎浮传承完成该事件。
武山的背后仍旧是苍猛古朴的猫将军,它背后的五把大旗,却各自纹着一尊威严怒目的五德真君法相。
武山这几年入手了无数的阎浮传承,可惜自己的传承却从来没换过,毕竟能发挥“真君五皂”的全部威力的阎浮传承并不多,大明孔雀本来是更合适的选择,可惜这项传承部件很早之前就被三眼环球的人收购一空,武山只能退而求其次。
第二十六章 百舸争流
闷热的隧道中,凉飕飕的阵风刮过。
武山沿着鹅卵石一路出了防空洞,眼前豁然开朗,是陡峭的断崖,鹅卵石路急转直下,遥遥望去,远方是一片黑色的废墟群。
武山二话不说,跳下了悬崖。
“兄弟,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那女人已经走远了,不如你放下我,自己跑掉算了。我跟你保证,她不会为难你的。”
郑惊鸿目不能视物,只能隐约感觉自己在告诉移动。
他咽了口唾沫:“就当帮我个忙行不行?如果这次阎昭会我失手落选,那就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李阎目视前方,两边景物飞速后退:“你可是六司,阎昭会的中坚派,难道他们真舍得把你排除在阎昭会外?”
“过去还好,可烛九阴向来笃信结果,他回阎昭会一席,不会再让我补进的。”
“我可以帮你的忙,先把你送进会场。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帮你选山灵进二席?”
“哈哈。”
李阎笑了一声也没否认。
“……”郑惊鸿默然半晌:“我可以答应你,但恕我直言,山灵这次注定进不去二席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阎耸了耸肩膀。
“好,只要你能送我进会场,我那票一定投给山灵。”
“一言为定。”
道奇战斧发出爆裂的轰鸣。
几十只苏都鸟飞上了天空,四处探查着阎浮行走的踪迹,仔细去看,每一只苏都鸟的脖子上,都缠绕着一圈黑色圆环。
李阎右手臂的战术蜘蛛适时凸起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锅状卫星,近百块蔚蓝边框的全息屏幕出现在李阎面前,显示出大半个废墟的地貌。需要仔细辨认地图的同时,在废墟中驾驶一辆高速奔驰的摩托车也同样是一件费神的事,可李阎驾轻就熟。
改装后的道奇战斧本来就有记录地图的仪器,可离开凛冬世界中黑星战车的卫星,基本上已经是废铁。
李阎这次魔动科技进步以后,抽空从个人拍卖行里买了相关的器械,改装成圆环状的发射器,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让苏都鸟远距离地投放画面,而没必要近距离观察敌人,能很大程度上避免在异常环境,或者面对高感知力的对手时对苏都鸟产生的伤亡。
必须强调的是,鹅卵石路只会通过忍土的视野,出现在阎浮行走的视网膜前。
换句话说,苏都鸟,乃至一切更强力的侦查手段,是没办法捕捉到鹅卵石路的存在的,而忍土的探查视野,甚至远远逊色于普通人的视野的,所以,大部分行走必须亦步亦趋地跟随鹅卵石路才能找到会场入口。
可李阎没必要用苏都鸟寻找鹅卵石路,他只需要寻找有好几名阎浮行走爆发冲突的地带就好了。
比如……
李阎调转车头,朝黑色的废墟群冲去。
爆炸声和掠空声此起彼伏
闪烁寒芒的刀锋彼此碰撞,两道看不清轮廓的黑影纠缠在一切,穿梭在大小的废墟堆中间,终于,在一声清脆的金属声过后,其中一道黑影栽倒落地,裂成满地裹着烂绷带的尸块,黑柄打刀也断裂成两截。
战胜他的黑影暴掠腾空,他双持两把青色的厚脊柳叶短剑,追向前方的背影,可眼前又被一道雪亮刀光裹住!
双持短剑人被逼无奈,只得滞步。
他眼前立着两只打开的竖置红木棺,其中一只已经空空如也。只看到一道迅疾的刀光当面劈来。
另外一只棺材里站着一具贴黄色符纸,满身黑色绷带的尸体。眨眼的功夫,那尸体突地睁眼,把符纸撕下塞进嘴里,紧跟着居然从嘴里拔出一把一米多长的锋利倭刀。然后暴跳到空中,化作身手凌厉的刀尸加入战团,围剿双持短剑人。
激战中,短剑人抽了个空隙,抬头四顾,突地打了个冷颤。
只见同样的红木棺材密密麻麻环绕自己宛如蜂巢,一眼望过去不下千只,自己宛如进了尸林棺海一般。
再看那背影,早就走远了。
“……”那双持短剑人脸色肃然,两把柳叶短剑交叉往嘴中一抹,刃上带上舌尖血,突兀长出两条红铜色的笔直剑芒,宛如长龙势不可挡,有一臂宽,百米长,横扫千尸不再话下!
前头沿着鹅卵石路蹦蹦跳跳的,是个戴着眼镜,留粗麻花辫子的普通少女,她背后剑芒升腾,少女却头也不回,所过之处留下满地红棺,以及零散的白色纸钱。
渐渐地,她追上了前面的人,一个穿运动服的老头子。
少女毫不犹豫地掐出一张符纸对准老头子往下一劈。红色符火气贯长虹,却被老头子凌厉地翻身躲过。
少女还要动作,那老头一回头右手虚握,少女的喉咙上出现四道黑色的指印,她痛苦地捂住脖子,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双脚离地。
那老人一甩胳膊,把少女扔进了废墟当中,毫不拖泥带水,朝会场入口跑去。
这时节,淡淡的雾气起了。
那老头奔驰如虎,腾跃若鹰,没一会儿的功夫,会场入口已在眼前,他心中大喜过望,自己肩头却传来沉重的压力,逼得自己一个趔趄。
只见老头的肩膀上,一颗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尘埃迎风就长,起初还看不出,等到了半空,分明是个翻跟头的白胖娃娃。
他看上去只有**岁,带着明黄色的鸭舌帽,背着卡通书包,稚嫩的脸上满是平静。
眼看他离会场只有一步之遥,虚空中一股扭曲大力逼迫他不得不闪开。然后平稳落地。
一老一小面对鹅卵石尽头的入口阴沉对峙,浓厚的雾气已经弥漫整个废墟。
手持血色双剑,大雾中如同两道长龙挥舞,青年才艰难地把刀尸砍杀干净,背后一道刺眼的金色灯柱照出滚滚的雾气。
双剑人一回头,二话不说砍向金色灯柱的来源。
轰!
劲风把大雾吹得四散涌动,金色灯柱的确失去了踪影,可双剑人知道自己劈空了,两道百米长的红色长剑在重雾中如同飓风般腾挪。
突地,血眉白羽的半身少女降临到双剑人眼前,还没等双剑青年变招,白羽少女居然消失不见,转而被一名怒眉恶色的高瘦青年代替!
第二十七章 怒斗开锣
是代行者。
李阎在收回道奇战斧,并险而又险地避开剑芒的时候,心中就有了计算。
两人直面时,惊鸿一瞥更确认了李阎的猜测。
实际上,非代行者压根不能通过惊鸿一瞥来探查代行者,反而还会被察觉。
但李阎拥有私人忍土,用诸如“惊鸿一瞥”这样,其实是利用八百万忍土共同构建的资料网络查询的外挂类权限技能的时候,总能获得一些特权。
“金冶,代行欧冶子,没有获得过正式的阎昭会席位……”
私人忍土一字一字吐露金冶的信息。
双剑人,或者说金冶面对李阎的突然近身,显露出异于常人的沉着,难以腾挪的百米红色剑芒当中,两柄柳叶短剑重新显露形状。
正如同如今能调遣水君宫上千名不死异种的李阎是古武术起家一样。
以为能调动几十丈剑芒的金冶近身就是弱点,无疑是异想天开。
有意思地是,今天的两人都对自己近身剑术极为自信。
双剑呈现“”字形的红色剑光,恍惚间缓缓消逝。
“专精:古剑术90%。”
私人忍土继续道。
李阎的右手并起宛如利刃,上面沾满鲜血,金冶的脑袋横飞而出,身躯不倒。
四阶基因能力:夏日雅克
作为天命雅克的四大骨架基因,夏日雅克的能力是让细胞获得不可思议的活化能力。可它能开发的地方远远不止于此。
李阎这一个月,勉强可以做到让夏日雅克可以在体表构成锋利的角质层,李阎亲身试验,锋锐度不比錾金虎头大枪差多少。
出乎预料地是,金冶居然没有死,他双眼鼓出一块,暗自骂道。
“古武术101%?真他妈倒霉。”
代行者的生命特质被改变,斩首也不是致命伤,但也足够失去所有行动能力。
比起恐惧,金冶的情绪更多是懊恼。
李阎越过金冶挺直的无头身体,几个腾挪闪烁到一片尘埃未落的废墟前,眼前站着一个从废墟站起来的麻花辫少女。
少女脸色肃然,漫天白色纸钱燃起紫色的冥火,乍看山去森然恐怖。
“孟琪,代行轮回王,没有获得过正式的阎昭会席位……”
白骨轮回!
可没等冥火动作,每一团纸钱就被一团触手状的黑色雾水汇聚扑灭,空气中传来连串的噗噗扑灭声。
李阎风一般地掠过孟琪。
孟琪心里沉甸甸地,她手里还有底牌,本来还想追击,但转念一想,进会场的机会还有不少,无论是老头子还是这个青年,单打独斗自己都未必是对手,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
一念至此,孟琪心气一松,思前想后,干脆跑掉了。
雾气越滚越浓,李阎背着郑惊鸿,走到对峙的一老一少面前。
老头子和小孩的双眼都在两个敌人之间来回扫视,只有李阎深呼吸一口气,仰视天空。
二人几乎毫不犹豫,一齐冲向了李阎。
燕府明,代行夸娥,阎昭会五席代表
冯鑫,代行须菩提子,没有获得过正式的阎昭会席位。
李阎这一个月,觉醒了两位数的基因能力,对春日看,夏日雅克的开发,也有更大的增长。最大的进步是古武术增长了1%。
可是这些,仍旧不是李阎能直面老牌代行者的底气。
过去他能抗衡代行者的底牌,只有触手状祸水和祁连剑术真解,后者一旦动用,先别说难以留手,自己也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吗,风险实在太大。
至于前者,也常常作为一把双刃剑。
李阎的眉心上涌现出一道紫色的线纹。
弥漫在整个废墟的浓雾轰然消散。
李阎也消失在原地。
老头见识广,他一抬头,发觉锅底一样黑的浓厚乌云低得貌似伸手就能碰到。
云中君第二次峰值突破。
千盛云汉:席卷一切的无遮暴雨。暴雨之下,龙吐雾,触手状祸水可以无节制地同量转化,大幅度提高赦魂水的转化效率。
神庭效果:
太一生水:对龙吐雾,触手状祸水,赦魂水的把控力大幅度上升。
万相之力:自如地使用以及合并神庭万相中的所有传承的力量,不受古楚地神系中任何代行的压制。
“姑获鸟之隐飞”和“云中君之驾九州”暂时融合,你可以在任意雨水间穿梭。
“云中君之云梦泽”,“无支祁之祸元九变”和“姑获鸟之血蘸”暂时融合,暴雨中一切水君属种拥有在暴雨中自由行动的能力。
“云中君之千盛云汉”“姑获鸟之鬼车”和“无支祁之祸涛”暂时融合,在暴雨中获得完全披散化水的能力,雨在人在。
燕府明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神庭?”
一滴纯黑的雨点落在他的额头,紧跟着,是连片的雨点、
祸水的暴雨
燕府明手指间感受到一点刺痛,他低下头,一只青铜色水虎鱼咬在手指上,他腰间有数十只拉莱耶水虎凭空环绕,宛如一只青铜色的腰带。
猪婆龙,龙鬃水母,七宝刀吻……各色光怪陆离的异种凭空游蹿在废墟之间,梦幻怪异一时分不清是海洋还是陆地。
宛如深海的瑰丽幻境自大雨间扩散,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黑色暴雨之中。
暴吼声中,冯鑫迎风就长,一眼望不到头,他身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血洞,双拳试图扒开黑天乌云,各种异种还不及他的膝盖,反倒是燕府明俯下身子,忍着黑色雨点打在身上一个个血窟窿,一溜烟儿溜走了。
黑色暴雨冲刷一切,不止是这片废墟,整个城市的阎浮行走都怒骂着各显神通,躲避或硬挨着这场暴雨。
所幸地是,这场雨只下了三分多钟,就停了下来。
冯鑫奄奄一息蜷缩在废墟之间,恍惚之间,李阎站在他面前,蹲下来摊开手,手心里是一小摊赦魂水。
冯鑫捧在手里,脸色复杂地盯着李阎。
李阎把背后的郑惊鸿解开,走到会场入口面前。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郑惊鸿眼前一片漆黑,但也隐隐感觉到异动,只是勉强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做的是无用功。”
他话刚说完,就被李阎扔进了会场入口。
鹅卵石彻底消失不见,李阎伸了个懒腰,他抬起头,高地上站着一名眺望天空的男人。
李阎的老相识。
武山。
第二十八章 十业大身,赤心吼
“路已经没了。”李阎摊开手:“你来晚了。”
“你塞了个什么东西进去。”武山走向李阎。
“没什么。”
武山还在前进。
李阎皱起眉头:“有必要么?”
李阎话音刚落,眼前的武山的双手被丝绸般柔滑的彩芒缠绕,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自己。
流光冲破水幕,翻起大片的水花。
两人四臂相抵。挟裹着熔岩般火红色的拳头蒸发出逸散的水汽。
武山的鼻子微微耸动,呼吸道里传来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雾气有毒?
他心念一动,钴蓝色光流包裹住他的脑袋,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龙吐雾和五彩流光在两人周身呈现一个角力纠缠的蛋壳状。
李阎盯着武山:“我不想打这么没理由的架。”
武山闻言眯了眯眼,五彩光芒骤然爆发,将龙吐雾彻底淹没。
惊讶之余,李阎下意识右肩上摆,手背抽扣在武山的喉咙上,自己脸上也挨了武山一记重拳,巨大的冲击力逼得他倒飞而出。他被撞进了废墟瓦砾当中,半天没有声息。
滞留在原地的武山则脸色一阵涨红。
武山捂着脖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吸了口气,冷笑道:“听说你找了个山灵女人,日子过得蜜里调油?我说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傻了?”
武山一边说着,当初李阎用摩托车撞自己后腰那张冷硬面孔历历在目。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眼里满是气焰。
“打你就打你,还要找理由?”
李阎狼狈地扒开瓦砾,满衣服泥土和烟迹,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怒极反笑:“兔崽子……”
杵天杵地的黑色巨手所过之处尽是瓦砾废墟,它挖起老大一块地皮,连带地皮上的植被,公路和一栋二层小楼,连带一条通往会场入口的鹅卵石路一起被巨手捏得粉碎。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黑色巨手的指隙间逃开,站在瓦砾边缘,脸色难看的抬头仰望黑色巨手。
“得有四五个小时了吧?”庞春浩收起黑色大手:“我估计阎昭会要开了。”
按照赵剑中的说法,会场的人数过半,也就是二百五十一人时,就开始决议。现在快五个小时过去,和庞春浩,杨狰同一席列的那些七宫巅峰级别的代行,基本上老早就进了会场。别说一席二席,三席四席的人也坐了一多半。
杨狰仰脸看天,压头的乌云才堪堪散去。刚才的致命黑雨也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只有五个小时,偌大的荒芜城市已经被冲击得面貌全非,完好的建筑和公路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如果从高空眺望,你能在这儿看到火焰的灰烬,泥沼,野蛮生长的巨树藤蔓,被冰封的高楼,还有巨大陷坑,光秃秃的土地,和丑陋的废墟。
这并非某一个人的刻意所为,而是容纳几百名顶尖阎浮行走同场竞技,必然的恶劣后果。
杨狰从腰里掏出五四式手枪,一枚一枚地装弹:“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个狗杂种今天是铁了心和我作对。新的阎昭会的座位,有我没你。”
“不对。”
庞春浩反驳道,他身上涌出一股深邃的粘稠黑色直冲天际,一张占据小半个天空的黑色五官直扑杨狰:“是有我没你!”
杨狰行云流水一般掏枪瞄准,对准天空中的黑色面孔,毅然扣动扳机。
轰!
黑色五官上破开一个占了小半张脸的窟窿。
这只看似平淡无奇的枪口射出的子弹却拥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以拙破巧,以一降服万物。狰本法身:赤心吼。
然而,远远不够……
才因为李阎散去万相之力略微放晴的天空再次陷入了长久的黑暗当中。
“九头千眼,九百九十手,八足,背托日月,脚踩大海,身越须弥山。佛门六道,阿修罗……”
浓郁的黑色身躯壮如云海,千百只纯黑色大手各掐业力手印:三行恶,六慢,一善根。最后都化作最纯粹的恶业,深沉的黑暗自天空,自脚下,自四面八方涌来。
阿修罗本法尊:十业大身。
杨狰眼里再容不下一点光明,铺天盖地都是实质的黑色恶业,他只拿着一只手枪,像暴风雨中下一片浮叶,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砰!
大海般无穷无尽地黑色中,杨狰的子弹射开一个巨大的窟窿,透出几分天空的本色,可马上就被黑色大手淹没。
砰!砰!砰!砰!
一个又一个巨大窟窿穿透黑色恶业,但立即又被补满。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舍卫国树给孤独园。尔时。佛告力提耶子首迦长者言。我当为汝说善恶业报差别法门。汝当谛听。善思念之。”
盈盈绕绕的男女老少的诵声针扎一般传进杨狰的耳朵里。
“或有业能令众生得短命报。或有业能令众生得长命报。”
“或有业能令众生得多病报。或有业能令众生得少病报。”
“或有业能令众生得丑陋报。或有业能令众生得端正报。“
杨狰的眉角和耳膜都颤抖起来,他不为所动,仍旧固执地换弹,抬手,发射。
清澈的金石交击声中,诵经声不绝如缕:
“或有业能令众生寿命虽尽而业不尽。或有业能令众生其业虽尽而命不尽。”
“或有业能令众生业命俱尽。或有业能令众生业之与命二俱不尽。而能断除一切烦恼。”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的问题。”杨狰突然自言自语:“我们过去一切的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
砰!砰!砰!
黑色业海上破开一只巨大的窟窿,还没等黑暗补全,一个更大的窟窿连着小窟窿又爆开来。
“其生存和发展,是附属于帝国主义的,这些阶级代表最落后的,最反动的生产关系,阻碍生产力的发展……”
枪声经久未绝。
粘稠的黑色到处流动,似乎永远也没有穷尽,可子弹却能射出一片又一片的光明,一抹又一抹破碎的天空彼此串联,终于整个天空都暴露出来!
第二十九章 极乐会
阎昭会场的人数已经逼近二百五十人。
句芒哼唱着无字小曲走进会场,她衬衫上站着灰尘和血迹,背上和脖子上都带有湿漉的汗渍,神色里带着运动后倦怠。
句芒四下看了两眼,走向前排的座位,然后施施然坐在一名披肩发男人的身边。
“我说,你看到庞春浩没有?”
披肩发主动向她搭话。
“当然没有,你见过独狼去猎老虎的么?姓庞的还没入场?”
说着话,句芒一歪头:“他是不是去找杨狰麻烦了?”
披肩发叹了口气:“我看八成是,詹老师新收的那个学生也没进来,也不知道只是运气不好,还是自作主张去做别的事了。”
“嘿,姓庞的是厉害,可不是杨狰的对手,他性子要是倔一点,这次阎昭会未必还有他的位置。”
句芒抱着肩膀:“你们詹老师就这么放纵手下的人?旧三席没进阎昭会,说出去可不好听。”
披肩发耸耸肩膀,他压低声音:“这个不怕,连旧二席也有人没来,丢人也轮不到我们三席。”
他看了一眼自己前面的丹娘,脑袋往句芒肩膀上一凑:“我跟你说,郑惊鸿栽了。”
突然,会场的门开了,但是久久没人迈出来。
半天,门里传来一个声音:“来人搭把手嘿?”
一身皮夹克的公输听到熟悉的声音,激动地站了起来。她面向边上的雨师妾,说道:“帮帮忙。”
雨师妾点了点头,两人一齐迈进了门里。
另一边,骄虫的左右手大拇指不停环绕,他眼神示意身边的人,那人摇了摇头:“都还没回来。”
骄虫面上不显,心里却大为肝火。
去缉拿丑慈的吕健和武戎,到现在也没回信,自然也没进会场,两名代行者,还都能有六司潜力的高位代行,五个小时还拿不住一个丑慈,要是真让他混进会场,那才叫滑稽。
不过比起另一件事,这还算无关紧要。
“小杨是不是出事了。”
二席位列中,骄虫身边一个梳着地中海,面泛油光的男人问。
“放心吧,白委员,我对杨狰有信心。”
骄虫扫过三席仅剩的几个空位子,对于发生了什么心中已经有些轮廓。
“杨狰这次必须进二席,这不仅仅是你们外勤的事。我们已经为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可不能掉链子。”
骄虫闷闷地回应:“他不会掉链子,但是白委员。”
他偏过头:“老爷子告诫过咱们,别做多余的事。”
白委员不置可否,没有回应。
几名二席预备役中,金刚智是无畏三藏的同门师弟,资历很老,即便没有倮主的死,金刚智进入二席也是早晚的事。
危月燕是苏灵提名,他手下的一名高级别研究人员。
九凤杨狰,太岁三人,都是赵剑中提名。
有意思地是,九凤和太岁都不算是赵剑中的嫡系,在骄虫等一干人眼里,这两位并不算靠得住的自己人。
尤其是九凤,鉴于某些原因,包括骄虫,杨狰在内的一干人,和这位新任九凤还有不小的过节……
九凤和太岁都不可靠,所以扶杨狰进入二席,是以骄虫为首,赵剑中大部分心腹手下的意愿。
骄虫曾经在十主面前夸下海口,杨狰就是三席中战斗能力最强的代行者,不怕任何人来比。
如果他没进阎昭会,所谓二席预备役自然也成了笑话。
在众人讶异地眼光中,脸色惨白,快要走不动路的郑惊鸿被公输搀扶着走入坐席。
直至郑惊鸿走越过自己,丹娘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瞳子里有碧焰一闪而过。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又有不少的代行者陆续入场,大多是旧四席的成员,也有几个运气不好的三席。
“名单上有多少人了?”
“二百五十人,其中旧一席缺席一人,旧二席无缺席,旧三席缺席两人。”
一席少的是曹援朝。
三席上,句芒打了个哈欠:“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这么晚才进场,真让我坐在这五个小时,我的骨头都酥了、”
说着话,句芒往后一瞥,眼神突然一滞。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集中在三席以前,四席已经不多,最末的五席几乎没人,只有一个笑容痴癫的胖子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手里拿着一只掌机,对方察觉到前面的目光,还抬头冲他咸湿一笑。
句芒扯了扯嘴角,脸色难看地别开目光。
她冲披肩发抱怨:“极乐会的渣滓还没死绝么?”
“莫惹事,这死胖子还是有点东西的,收声。”
整个阎浮,因为在赵剑中的铁腕镇压,尽管阎浮天生派系林立,拉帮结派的风气难以根除,可几乎不存在任何强制性的,高效率的武力团伙,大多数是以人情往来,利益交换的松散组织。
少数几个拥有两位数代行者的团队,除了三眼环球以外,都受到赵剑中极为严厉的钳制。
除了账目,人员名单和企划必须向阎昭会公布以外,赵剑中还设立几条规矩,其中一则是,所有团队的名称必须通过阎昭会的内部审核以外,且要在工商局,是的,就是工商局注册,核名,以合法名目领取执照,且不能带有“中国”、“全国”、“国际”等字眼。
所以诸如“万安工程咨询有限公司”这样的名字,并不全是为了掩人耳目,至于极乐会这种,带有明显不正常组织导向的名称,按照道理是不会通过审核的。
但是,凡是都有例外。
极乐会,就因为其超然的纯洁性和无害性,让赵剑中网开一面,至于这个组织的德性,只要说它的全称,大多数人就已经心照不宣了。
极乐会全名,hacg极乐同好会,是一个纯娱乐性质的私人交流组织。
两人彼此抱怨的时候,门再次打开。
杨狰扶着门把手走进会场,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他一言不发走到骄虫身边:“不好意思,骄老大,我来晚了。”
“庞春浩?”
杨狰点了点头。
“他怎么样。”
“运气好的话,也许赶得及做五席吧。”
“知道了,你找个地方坐吧,就差你开会了。”
“是。”
杨狰疲倦地走到座位上,解开上衣,拿出一管银色喷雾朝自己手臂和脖子上的伤口喷着。
“人已经超过一半了。”
赵剑中抬起头:“现在开始草拟新的阎昭会的名单及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