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你起来
“岳云二老！”祖父说了又自言自语地说：“有人羡慕二老得到碾坊，也有人羡慕碾坊得到了二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谁羡慕呢，爷爷？”
“我羡慕。”
“爷爷你喝醉了。”
庄言已经听出来，这个老船夫看样子是知道自己的孙女心仪的是二老，所以才这么说的。
而翠翠呢，毕竟年纪小，脸皮薄，而且对于这些爱情的事情还比较懵懂，她还不知道自己对傩送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她会认为这是烦恼、忧愁，也会认为这是开心，一种别样的开心。
后来，掌水码头的顺顺，也就是傩送天保的爸爸请了媒人为儿子向渡船的来求亲来了。
老船夫有些慌张，还能说些闲话，但是说到正经事情的时候，他又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翠翠更慌张，一见到人来道喜，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所以慌慌张张地跑到菜园里去赶鸡。
而庄言，则是摇着尾巴跟在后面，看着小姑娘的慌乱模样。
翠翠心里慌乱，脑海中想的是傩送，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惊。
庄言跟在翠翠身边，卧在白塔的下面，心里面微微叹了口气，恐怕小姑娘要失望了，因为来求亲的并不是二老傩送，而是他哥哥天保。
果然，等到顺顺他们走了之后，翠翠上船问他祖父：“爷爷，你有什么事？”
老船夫就跟她说：“每一只船总要有个码头，每一只雀儿总得有个巢。”
翠翠听懂了意思，却也误会了意思，她心里面想的是另外一个人，所以在那一瞬间就把跟那个人的过往在心里面温习了一遍。
可是最后老船夫却说：“大老是个有出息的人，为人又正直，又慷慨，你嫁了他，算是命好。”
翠翠这才明白过来，来做媒的是大老。
庄言趴在船头，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当然了，不论他做什么表情，都显得有些古怪，因为他此时是一条狗。
如果他是一个人，或许翠翠他们就能看懂他的表情：你看，我早就知道这回事情了。
翠翠想哭，却不知道要为什么哭，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理由，因为她甚至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但是庄言又想，或许能够拥有爱情的人，本身就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而恰恰就是爱情是如此的捉摸不定，难以猜透，所以才显得如此可贵。
翠翠，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她不懂爱情，却能够拥有爱情。
那些烦恼、忧愁以及快乐，都是爱情，只不过翠翠不知道而已。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祖父，她也开不了这个口，告诉祖父，其实她本来想的是另外一个人。
祖父没有强迫她早点下主意，只叫她好好考虑，翠翠不知道自己要考虑什么，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庄言趴在河边，看着心思写在脸上的翠翠，他能懂这种少女怀春的青春烦恼，但是却无法安慰她。
他知道故事所有的走向，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
如果他现在是个人，他可以告诉翠翠：“你喜欢傩送，你应该跟她在一起。”
其实，故事到这里，都只是一个少女的青春故事，不论是她喜欢谁，故事都是美好的。
傩送和天保当然也不会因为喜欢一个女孩子而反目成仇，而故事之所以会成为一个悲剧，其实是因为天保闯滩淹死了，让傩送认为是他的错，所以也远走他乡，留下翠翠。
庄言忽然想，如果，真的要改变这本书的悲剧的话，只要阻止天保去闯滩就行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庄言没事就会从渡船那里离开，跑去看天保，想看他什么时候闯滩。
后来，老船夫误会山歌是天保唱的，而天保却指着傩送说老船夫要的竹雀在那里。
天保心灰意冷，决定去闯滩。
而庄言这几天一直就在天保身边转来转去，一来二去也算是熟悉了。
临走的时候，天保还俯下身子对庄言说：“狗，你回去吧，翠翠看你不见了，肯定会记挂你的。”
庄言却不走，目光炯炯地看着天保，后来为了阻止天保走，一直咬着他裤子不松。
那天，天保真的没有走得掉，就是因为一条狗，别人都笑天保太把狗当回事情，只有天保知道，因为这狗是翠翠的狗，所以不一样。
天保没走，庄言很开心，觉得自己总算是挽救了一个悲剧，他甚至还想着傩送娶了翠翠的场景。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庄言就在清浪滩边看到了天保的尸体，用白色的帆布盖着。
庄言昂着头，看着老天，天上的云彩聚成一团，太阳光从云团透露出来，像是从人眼散发出来的光芒。
难道，这个故事的结局真的改变不了么？天保还是死了。
后来，故事还是像书里面一样地发展着，傩送把天保的死归咎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归咎在了老船夫的身上。
而老船夫弯弯曲曲的态度，也让傩送非常反感，最后傩送下了桃源。
再后来，老船夫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去世了，而傩送也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到茶峒。
最后，翠翠坐在岸边，呆呆地看着溪水，庄言在旁边卧着，同样呆呆地看着下边。
他们似乎在等一个人，而那个人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翠翠在岸边又坐了一会，然后重新站起来，嘴里说道：“我去拔点葱，中午还要吃饭。”
庄言也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准备跟着翠翠一起去菜园，可是随后他感觉身体有点乏力，然后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前面的翠翠听到扑通一声，一回头，就看到瘫软在地上的大黄狗。
“狗，狗，你起来！”
翠翠叫道，叫着叫着，最后还是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
庄言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些恍惚，因为这个梦实在是有些长，长到他差点以为自己就是一条狗了。
可是他最终没有改变原著里面的结局，而且他还不知道，相对于原著，翠翠连唯一陪伴她的的大黄狗，也都失去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浪漫主义悲剧
《边城》这本书非常具有浪漫主义色彩，书里面描写的湘西人民的生活，完美体现了人性的各种高尚美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老船夫和翠翠的祖孙之情，翠翠和傩送的相互爱慕，傩送和天保的手足之情都是非常纯粹的感情。
这是庄言在茶峒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所能亲身感受到的。
如果不是最后的结局充满了悲剧性，那这本书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描绘出了一幅世外桃源。
有的人猜测，这本书其实是代表了沈从文的两个人生阶段，里面独特的浪漫主义色彩代表了他年轻时候的崇高理想和美丽向往。
而后面的悲剧，则是他在中年以后，感受到现代文明的冲击，以及对人性的认识之后才写出来的。
结局的悲剧，也象征着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的剧烈冲击，同时控诉了现实中传统美德的丧失。
不过庄言现在可不会去想沈从文想要表达什么，他只想把自己亲眼看到，切身感受到的东西写出来。
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回忆着这段时间在那个世界里面的所见所闻，湘西美丽的自然风情，让人羡慕的人性之美，还有翠翠他们的心中所想。
这是庄言到现在为止最难动笔的一次，以前基本上只要照抄就行了，最多也就是把里面太过离谱不合理的东西改掉。
而现在，他脑海中只有故事，却没有一个文字，整本书基本上都是要靠他自己了，他需要把他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恰如其分地描绘出来，向人们展现出一个完整的边城。
这个边城，可能和沈从文先生的边城有所不同，但是庄言也希望能够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都表达出来。
“应该先从那里写呢？顺序？倒叙？”庄言喃喃自语。
想了半天，还是感觉顺序不太好，其实故事的主要部分还是后来的内容，而两年前的故事只不过是故事的一个伏笔而已，庄言不可能为了一个伏笔而去把故事的时间线往前推两年。
“用什么角度呢？上帝视角，还是大黄狗视角？”
大黄狗的视角跟上帝视角还是有些区别的，因为庄言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翠翠和祖父的身边，视角里的东西其实跟他们看到的东西差不了多少。
不过庄言因为有“读心术”，所以对于傩送他们的故事总会有些了解，包括船总顺顺，老祖父女儿的故事，跟他们多接触几次，总会有零零碎碎的心思冒出来让他解读。
这些零碎的心思整合一下，再加上庄言读过原著，自然就能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这就是上帝视角。
就比如说傩送和天保两人，因为同时爱上了翠翠，傩送告诉天保他在两年前就喜欢上了翠翠，他们还约定同在山头唱歌。
这些事情，庄言是没有亲自看到的，但是只要通过他们后来的聊天，以及他们的心理活动，自然就会描绘出一个画面，当时他们兄弟两聊天的画面会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自己眼里。
最后庄言还是觉得把视角开得更广一些，把那些边边角角的东西都写进去，因为这毕竟不只是翠翠的故事，它想要表现的是整个湘西的人文风情。
“几年以后，翠翠坐下新修的白塔下面，一定会想起那年端午祖父带她去看赛龙舟的那个晚上……”
庄言开始动笔了，只不过他用了一个非常高级，从来没有人用过的写作手法，而这一点，庄言自己现在还没有意识到。
开头很难，但是这头一开，后面写起来就很快了，这就是经历过和没经历过的区别，没经历过可能还要凭空幻想，而庄言却只需要回忆。他所要考虑的是，该如何用更加准确的语言，更加生动的方式，把他记忆里面的东西描写出来。
不过写得再快，也比不上之前纯打字来得快，一个上午过去，庄言也才谢了一万多字而已。
写完这一万多字之后，庄言没有再写，因为陈佳清已经在外面喊他吃饭了。
吃过饭之后，庄言本来准备继续写，只不过忽然想到昨天跟刘鹗他们说的话，庄言又决定先放下键盘，去段祺瑞家拜访一趟。
这一次去，庄言有了准备，不再是空手过去，却也没有带什么贵重的礼物，就是一些普通的水果和牛奶之类。
到了段祺瑞家，却没想到开门的竟然会是刘鹗。
庄言有些错愕，“怎么是刘先生来开门？”
刘鹗嘿嘿笑道：“我在楼上就看到你了。”
庄言愣了一下，心想这个刘鹗真是没有一点架子，听他这话，说不定老早就在里面盯着外面看，不然也不会碰巧看到自己过来。
而且他还亲自来开门，一点也没顾虑自己是个前辈，要端端架子。
这时段祺瑞夫妇也走了过来，庄言把手上的水果递过去，段祺瑞的夫人接了过去。段祺瑞责怪道：“你来了还带什么水果。”
“没什么可以带的，只能带一些水果。”庄言说。
段祺瑞又说：“谁说没什么可以带的，你带水果来我们又不吃，放在冰箱里也就放坏了，还不如带两本你的书来，回头看到其他人我也炫耀炫耀，啧啧，这可是中国先锋作家亲笔签名的书。”
庄言知道段祺瑞是在调侃他，也不以为意，笑道：“下次来我就给您带几本，两本够么？”
段祺瑞还没说话，刘鹗拉着庄言往里走，“别听这老东西瞎掰扯，他要是想要你的书，让他自己去签售会排队，走后门是资本主义的那一套，我们可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说笑间，三人就走到了昨天聊天时待的小客厅处。这个小客厅面积不大，就是放了一个茶几，旁边围了几个座椅而已，看起来是段祺瑞为了来客特意设置的，方便谈天。
他们聊天也没个具体内容，基本上是提到什么聊什么，一会聊聊西方文学，一会又聊到庄言的书。
后来刘鹗说到自己这几年在中国各地游历的事情，“现在交通方便了，不像以前，在外跑个十几年也不一定能回来一趟。而且基本上也能多跑一些地方，就说我上个月还在湖南，现在就到了金陵，这要是搁在我年轻那会，是完全不能想象的事情。”
庄言听到他上个月在湖南，来了兴趣，问道：“刘先生这次从湖南过来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灰狗白狗
“我确实是从湖南回来的，从燕京过了一趟，然后就来了金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刘鹗说。
“那刘先生你可知道茶峒这个地方？”
刘鹗笑道：“自然是知道的，我是先去了四川，从四川去的湖南，中间正好途径茶峒。”
段祺瑞在旁边说：“茶峒我也去过，那还是闹革命的时候，说起来也有好几十年了，这个茶峒给我的印象还挺深的，那地方脚踏三省，位置险要，所以我们当时在那里驻扎了一段时间。”
庄言眼睛一亮，又问段祺瑞：“那正道先生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如何？”
段祺瑞也没有多想，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那里有一座石堡城，东南西北四个们，门口上各有四座炮台，总共420个垛口。”
庄言想听的可不是这些，问道：“那个地方的人文风景如何？”
段祺瑞摇了摇头，“我们那个时候打仗，哪有时间去观察这么许多，我们到哪儿，哪儿人都是一样的。”
刘鹗在旁边笑呵呵地说：“这些事情你问这老憨有什么用，他粗人一个，懂些什么。”
其实刘鹗要比段祺瑞大上不少，不过他就是喜欢叫段祺瑞“老不死”“老憨”。
“那刘先生能否跟我说说？”
“自然可以。”刘鹗说，“芝泉之前说的那些炮台确实是有，不过是些老黄历了，我前些日去的时候，城堡尚在，不过炮台早就被拆了。下面的小城，早就没多少人住了，现在都是现代化，好些东西阻碍发展，国家又不给拆，只能在原有的地方再建筑，建不下了就跑到其他地方建设新城，所以老城现在都是些老头老阿婆在住，没什么生气。”
刘鹗说的是现在的社会情况，不说远的，就说金陵这个地方，好多老宅子不能拆，能发展的空间小，很多人没办法，只能另外找地方。
不过茶峒那个地方倒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原因，更主要的是，旁边的大河总是会涨水，一到涨水的时候，人们就要跑到吊楼上面去，水要是发的大，人们只能站在城门上发呆。
这种天祸也促使了人们开始往外搬。
庄言听到茶峒的原貌大体留着，有些庆幸，不过又听到那个地方已经没什么人住，又有些失望，边城没有人了，还能叫边城么？
不过随后刘鹗又感慨道：“物换星移，变化莫测，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那时候可从没想过现在会是这番场景。”
庄言又连忙问：“刘先生年轻时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刘鹗眯了眯眼睛，似乎开始回忆，然后徐徐开口道：“那年我也没多大，我去四川正好路过这个茶峒。那时候，芝泉说的那些炮台都还在，小城虽然很小，但是却很热闹，我到的时候，正好赶上端午之前。本来想说早点走，又怕把节日耽误在路上，索性就在茶峒待到了端午过后。”
“我从四川到湖南的官路走，这茶峒就在官路旁边不远处，要去小城里，要先过一个小河，河旁边有座白塔，要是想要过河，先要在河这边往对面喊，白塔下面的一户人家就会出来一个老头，来帮我们渡过去。”
他说到这里，庄言忽然问他：“那老头一个人住在白塔下面？”
“大概是他一人，我从那走了两次，没见到过其他人，哦，倒是还有一条大狗，渡船的时候也会跟着。”刘鹗说。
“大狗？什么样子的？”庄言问。
刘鹗不知道庄言为什么会问得这么仔细，但还是说：“灰白相间的吧，应该是这样的，毕竟这些年了，也就能记得是一条大狗。”
庄言有些失望，听起来渡船的就是一个老头加一条不是大黄狗的狗。
段祺瑞这时插嘴道：“这老头我也记得，听说以前当过兵，无儿无女就他一个人，那条狗嘛，我怎么记得是条黑狗。”
“绝对不是黑狗！”刘鹗反驳道。
庄言有些无语，这有什么好吵的，他估计，可能这条狗既不是灰白相间，也不是什么黑狗，说不定是条白色狗，只不过有时候脏一点，所以灰白相间，更脏一点，那就变成了黑狗。
但是不管怎么样，应该都不是黄狗了，庄言有些失望，听起来渡船的就一个老头，并没有翠翠，也更不可能会有傩送他们。
不过这一点，庄言早有心理准备，就算是沈从文的书里人物有原型，想来翠翠她现在还没出生呢。
“刘先生刚才说你在那过了端午，他们那边端午是什么情形？”庄言问道。
“还别说，那边的端午比我想象中要热闹一些，不但赛龙舟，还撵鸭子，一到了端午那天，河街上、吊脚楼上都是站满了人，各人专为自己支持的人加油。河里面一开始是龙舟，后来龙舟结束了，就有些年轻人下水撵鸭子。”刘鹗说。
“那边河街是什么样的？”庄言又问，其实他在梦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河街长什么样子，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只不过他还是要问问刘鹗，看他说的河街跟他看到的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刘鹗也没想到庄言这么好奇，问得这么仔细，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其实跟绍兴那块差不离，就是街道中间有一条小河，人们把房子建在河边。有的房子还悬空了一部分在河上，也有些房子上面建了吊脚楼。这河其实是贯穿了城外大河的几个码头，算是个城内水上运输系统。那些吊脚楼也是因为余地有限，不得不往上拓展地方。”
听了刘鹗的描述，大概跟庄言看到的河街差不多，庄言点了点头，又问：“那个地方的人物如何？”
在刘鹗的眼里，庄言已经成为了一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要问一下，狗要问什么颜色，房子要问长什么样，现在还要问那里的人是什么样的。
不过刘鹗极有耐心，说道：“热情，纯真，且大胆。”
段祺瑞在旁边嗤笑道：“你一个金陵人，去哪儿都觉得人家大胆。”
这次刘鹗也没有反驳什么，甚至还点了点头：“川湘地带，人们确实要热情大胆一些，特别是那个年代，尤其如此。”
第一百五十三章 特殊的鞋
“其实说大胆似乎有些偏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刘鹗继续说道，“应该说是民风更加开朗一点。”
庄言点了点头，确实开朗，不然也不会有所谓的“车路”和“马路”了，这已经类似于自由恋爱。
刘鹗看到庄言专注的表情，笑道：“子言你为何独独对这茶峒感兴趣？”
庄言含糊道：“偶然间看到这个地方，有些了解，恰好听到先生是从湖南过来，所以特别问问。”
刘鹗没多想，笑说：“你要是感兴趣，完全可以过去看看，现在交通这么便利，坐车坐飞机都不用多长时间。”
“嗯，有时间，确实要过去看看。”庄言点头，听了刘鹗的话，他确实是有了这种想法。
“茶峒这个地方虽然现在少了点生气，不过还是值得一去的，而且平时多跑跑，对你平时写作也有帮助。”刘鹗说道。
段祺瑞听了这话忍不住讥笑道：“你跑了这么多地方，这些年也没看你有多少作品，不然你也不必叫做老残了。”
刘鹗摸了摸鼻子，确实如段祺瑞所说，这些年他就没有出过新作品，就只是跑来跑去的，不过他还是嘴硬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如果没有真正想写的东西，非要写出来不过是浪费纸墨而已。”
这下轮到段祺瑞尴尬了，因为他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文学作品，但是却非常喜欢写，而且他不但写，还喜欢发表，不过一般就算是出版了，也没多少人买。
庄言甚至都能感受到空气变尴尬了，他也不知道段祺瑞发过什么作品，想要圆场也圆不了。
不过好在段祺瑞他们也只是微微尴尬一下，刘鹗就笑着说道：“你跟我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毕竟中国先锋作家庄言在这里呢。”
庄言无辜地张大眼睛，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到了自己身上，今天他听到两次中国先锋作家这个名头，另一次是在门口的时候段祺瑞说的，搞得他现在听到这个名头就有些难堪。
他也知道他们肯定没有讥讽他的意思，不过他毕竟是个小辈，要说五十步笑百步，也绝对不能说到他们头上。
虽然刘鹗只有这一本书为人所知，但是就这一本书却能成为中国古典白话文的经典著作，是旁人一生也不能达到的高度。
而且据庄言所知，刘鹗在甲骨文研究的领域也是非常有权威的，对于中国甲骨文研究贡献极大。
所以在听到刘鹗说这话，他连忙惭愧道：“不敢不敢，我只是个毛头小子，不能跟您二位相比。”
段祺瑞笑道：“你可别带上我，这方面我还真是对你甘拜下风，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庄言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连说不敢。
刘鹗说：“我也是非常好奇，你年纪这么轻，是如何做到创作出《活着》《变形记》这类作品的？”
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庄言其实想说自己根本写不出这样的作品，这些作品都是做梦做来的。
但是这个答案还真的不能说出口，所以他想了一会，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可能我比别人多了一些想象力吧。”
“想象力？”刘鹗和段祺瑞对视了一眼，“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庄言清了清嗓子说：“其实就是我会多想一些，对于同一件事情，我会更加敏感一些，比如我小时候是在幼儿园长大的，我记得有一次，同学们在看天上的星星，老师告诉我们天上的星星很大，比我们住的地方都还大，还说可能有外星人。我听到之后，就在想天上的星星会住一些什么人，那些人为什么不会掉下来。”
庄言停了一下，看到刘鹗和段祺瑞认真在听，他又继续说：“我就想了很多种可能，我在想是不是星星上的人都穿着一种鞋子，能够把他们吸在上面。然后我就会想，这些人如果穿了那种鞋子是不是也可以吸在墙上，他们可以在墙上走，也可以在天花板上走。但是这种鞋子很贵，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得起的，如果像我们这种孤儿，没有父母，就是因为没有人给我们买这种鞋，那我们生下来就要从那颗星星上掉下去，掉到地球上，所以我当时会想，我这种孤儿，是不是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说完之后，庄言看到刘鹗他们不说话，又自嘲道：“我的说法是不是太荒诞了？”
刘鹗摇了摇头，“不荒诞，甚至可以写成一本书来，一本能够反映阶级的书。”
段祺瑞也点了点头：“确实很有想法，这么个星球，有钱的人就可以买鞋子继续留下来，没钱的人，孩子只能从星球上掉下去，确实很讽刺。”
“我现在有些理解庄言你为什么能写出《活着》这种书了，可能恰恰是因为你比旁人要更加敏感一些。”刘鹗叹了口气说道。
庄言其实有些惭愧，因为刚才他说的那段话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看星星的事情。他自己不是孤儿，而前身所在的那个幼儿园，晚上都是早早睡觉，根本也没有人会出来看星星。
至于刚才他说的那个想法，只不过是他之前偶然想到的一个而已，不过是一种异想天开的东西，但是确实也如刘鹗说的，这个故事虽然荒诞，但是也真实地反映了残酷的阶级矛盾。
“还是中国好啊，要是那个星球有个中国，生下来就能给他们发双鞋。”段祺瑞忽然说道。
刘鹗哈哈笑道：“你这老憨，毕竟是当官当久了，说起话来，古怪得很。”
“我看你说话才古怪，我说的话，有哪句是错的么？”段祺瑞反驳道。
“没有没有，肯定会发鞋，行了吧。”刘鹗又是一笑。
庄言坐在旁边，可不敢轻易开口，要是一个不慎，说了什么错话，说不定段祺瑞马上给他扣上一个妄议国政的帽子。
虽然到现在为止，段祺瑞表现得都很温和，但是他毕竟曾今是个政客，庄言不敢确定他这种人不会翻脸比翻书快。
似乎刘鹗也意识到这一点，岔开话题说：“好了好了，我们还是说些别的事情吧，我听说《活着》要翻译成英文在国外出版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姚谦
姚谦看着眼前的酒店大楼，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文艺界网站的招聘现场要放在一个酒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站在酒店门口，他甚至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
姚谦今年三十岁，读了四年的经济学和哲学，硕士又读了三年的工商管理和英语，读完书他就已经二十六岁了。
从大学出来，他跟同学们一起创立了一个杂志社，几个年轻人本来以为自己几个都是天之骄子，各个专业都能玩得转，办个小杂志社，就算是不能干出来大样子，至少营收方面不会出太大问题。
但是梦想还是被现实打败，不到两年，他们筹集的五十万就被亏得一干二净。
钱亏完了，同学们都不干了，只有姚谦自己留了下来。带着手下仅有的两个人，他把杂志社转型，做起了广告推广。
之前的两年，杂志社的五十万虽然亏完了，但是却有了不少资源和渠道。而姚谦就利用这两年积攒下来的资源和渠道，开始帮人做广告宣传。
还别说，这行做起来一下子就见到效益了，一个月也能有十万块钱的利润，这些钱去掉房租水电，员工工资，还能剩下个四五万，而且是越来越多，很有做大做强的希望。也就是第一年，他就把之前亏得钱全部给赚了回来。
当时年底的时候，他还把之前朋友们筹集的钱都全部还了回去，因为毕竟他后面做的营生使用了之前的资源。
按说他做这生意能赚这么多钱，应该不用来面试。
但是做生意难就难在变幻莫测，他是想到点子赚钱了，但是赚钱的方法谁都能学去，特别是这样简单的方法。
后来就有一家公司，一下子投入了几百万，学着他的方法做起了这个生意。
生意就怕竞争，一下子出来规模这么大的平台，那些客户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选谁了，就这样，姚谦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客户跑得没剩下几个了。这之后工资营收每况愈下，最后一个月只能接点小活，勉强能够应付开支。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商场如战场，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泥巴。
这下他的小公司散了，他也彻底成了无业游民，为了生计，只能出去找工作。
他是燕京大学毕业，又是双硕士学位，所以想要找个月薪两三万的工作其实不难。
本来他都已经面试了好几家公司，其中有一家公司待遇很不错，差点就确定下来，可是那天他上文艺界网站上看书的时候，看到了网站的招聘启事，上面的待遇竟然是月薪两万起步，工作弹性大。
两万其实不是很多，他本来想确定的那家公司给他的工资就是两万五。但是姚谦主要是看到了“起步”和“工作弹性大”，而且上面写的工作地点是金陵，正好不用跑太远，所以就想来看看具体情况。
也是怪这个酒店太会起名字，正常酒店都是叫某某大酒店，可是面前这个酒店竟然叫做“安得广厦”，听起来跟个写字楼似的。
“既来之，则安之，文艺界网站上的招聘启事总不会是假的吧。”姚谦下定决心，抬脚往酒店里面走去。
告诉了门口的服务员他要去二楼的招聘现场，服务员就把他引了上去。
服务员带他去的地方是一个小的会议厅，到了地方才知道这个会议厅也不是招聘现场。真正的招聘现场是在隔壁另外一个会议厅，这个会议厅是给应聘者休息等待的。
姚谦看了看会议厅里面，大概坐了有十几个人，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只不过他旁边几个位子没有人，想要找个人聊聊也不太容易。他其实是想要找个人问问这次的招聘是什么情况，文艺界网站的招聘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那个“业务编辑”又是什么东西。
找不到人问，姚谦就一个人在那坐着。过了一段时间，他已经大概计算出每个招聘者大概用的时间。
在刚才的半个小时里面，总共出去了五个人，也就是说平均每个人面试的时间只有六分钟，这中间还包括了应聘者走过去的时间，当然了，这样算的前提是面试官只有一个人。
如果面试官真的只有一个人的话，那这个面试官的效率未免太快了一点，毕竟只有五六分钟的接触时间，而有些人可能做个自我介绍就要用掉一两分钟，另外的三四分钟时间，还能够说些什么东西？
可惜他们是在这边单独的房间里等着，看不到应聘者面试出来的表情，不然的话至少能够猜到一点东西。
姚谦还不清楚“业务编辑”到底是个什么职位，心里面没有什么数，也不知道要应该在哪方面表现得好一些。不过想着想着，姚谦自己倒是心态放松起来，因为他过来看这个工作本来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反正已经有公司叫他去上班，他是有后路的。
“姚谦！”
工作人员叫到了姚谦的名字，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工作人员一起去到了旁边的另外一个会议厅。
会议厅打开，里面只坐了一个人，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是姚谦第一反应是感觉有些熟悉。
再走近两步，当他看到那个年轻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惊讶道：“庄言！”
庄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皮子，他已经连续面试了二十多个人，虽然只用了两个多小时，但是庄言真的感觉到有些累，他之前没有想到当面试官会是这么个苦差事。
而且来的这些人，有一半都能认出他来，中间还有个女应聘者竟然根本不管面试了，而是直接向他索要亲笔签名。
所以这次来的人认出他，他也见怪不怪，就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来，请坐吧。”
姚谦愣愣地坐下，他在踏进这个门之前，怎么也没想到面试他的竟然会是一位他非常欣赏的作者。他当然能认出庄言，因为上次庄言在金陵签售的时候，他就还跑过去排了几个小时的队，最终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庄言的签名。
“能说说你的工作经历么？”庄言直接问道。
听到庄言的话，姚谦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同时，他也打定主意，不管这个“业务编辑”是什么，能跟庄言沾上关系，都值得他努力争取一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 简直
“庄言你好，我叫姚谦，本科是在……”
“不不不，姚先生，你叫什么，在哪个学校毕业简历上面都有，我现在想听听你说一下你的工作经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姚谦正想来个自我介绍，却被庄言打断了。
其实他们的简历上也有工作经历，只不过庄言还是想听听他们亲口说出来，这比较容易更快地了解一个人。
姚谦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的应聘者的时间会那么短，原来庄言的面试方式是这么直接和粗暴。
深吸一口气，姚谦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说：“我大学毕业之后，跟同学们一起办了一个杂志社，不过杂志社只做了两年就做不下去了，然后我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利用以前积累下来的资源和渠道，做起了广告推广，专门帮有些公司做一些宣传。”
他本来想说说自己当时办杂志社的理想和抱负，以及后来发现了广告推广的商机，但是想到庄言这么直接的面试方式，他还是选择了更加简单地描述。
庄言来了兴趣：“你以前积累了很多渠道，这中间有出版方面的么？”
“当然有。”姚谦挺了挺身子，找到了点状态，“我们是做杂志社的，跟出版方面肯定是有来往的，而且我们跟很多媒体也有业务来往，不然后面我们做广告推广，也做不起来，毕竟要做广告推广，媒体方面的资源是很重要的。”
庄言点了点头，又问道：“既然你们已经开始做广告推广，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是不是渠道方面出了问题？”
姚谦听出来似乎庄言特别关注渠道方面的问题，他说道：“渠道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缺少资金……”
他又把有大公司大资金进入他们这个行业的事情说了一遍，庄言大概也听明白了，他口中说的资源和渠道应该也不是太强，不然光是这些资源和渠道，也不至于让他为了两三万一个月的工作放弃创业。
但是庄言并不在乎姚谦手上的资源多少，渠道多广，他更看重的是这个人有过跟传媒行业和出版商打交道的经历。
姚谦是庄言面试到现在为止，感觉最满意的，虽然一开始他认出自己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能平静下来，至少没有像之前的人一样要签名。
另外从这个人的经历来看，他还是非常有耐力的，抗压能力很强，而且嗅觉非常灵敏。重要的是，他的学历跟自己的要求也非常契合。
“你对工资待遇方面有什么要求么？”庄言问。
姚谦表情一滞，一般只有面试到最后的时候，才会问这个问题的。
“庄先生，我想问问，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业务编辑’这个职位是干什么的。”姚谦坦诚地问道。
庄言笑道：“你认识我，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当然，您的作品我都有拜读过。”姚谦点头道。
“你的任务就是帮我处理一些工作方面的事务，基本上是版权方面的，有必要的话，你也可能需要帮我做做媒体公关。”庄言说。
姚谦心中一喜，“庄老师，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这是要找一个作家经纪人？”
“嗯，不错，就是作家经纪人。”庄言点了点头，姚谦能知道作家经纪人，这点让他很满意。
“既然庄老师你要找个作家经纪人，我觉得我非常合适，虽然我没这方面的从业经历，但是我创办过杂志社，跟各个出版商都打过交道，对这方面都比较了解。而且我做过广告推广，公关方面也完全没有问题。”姚谦挺了挺胸，开始极力推销自己。
庄言却摆了摆手，“你的经历你的专业我都已经了解的，你是不是能够胜任这个工作，我自然会有我自己的考量，我现在是问你对这个工作的待遇有没有什么问题。”
“完全没有，待遇方面我个人没有任何问题。”姚谦说道。
庄言没想到姚谦这么容易说话，其实作家经纪人的待遇根本就不是这种固定工资的，而是拿的提成，一般情况下一个作家经纪人都不会只签一个作家，很多作家经纪人手里都会有好几个作家。
而庄言找的这种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作家经纪人，其实更偏向是助理，帮助他处理各方面的事务，而且只服务于他一个人。
不然的话，中国虽然作家经纪人不多，但是总会有的，他随便挂靠一个就行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要另外找。而且即便像姚谦这种人再优秀，跟专业的作家经纪人还是有差距的。
不过庄言看重的不是这些，他希望有一个从一开始就以自己为主导的合作关系，或者说是雇佣关系。
有些专业的作家经纪人会干涉作家本人的创作，比如说作家要出一本书，但是经纪人不太看好，就会给各种意见，甚至是直接不建议出版。
出名的作家还好，即便是作家经纪人不建议出版，他们非要出版也是没问题的。而有些小作家，稿子都要给经纪人选一下，经纪人觉得好，就会帮你运作，经纪人觉得不好，那就不好意思了，只能打回去重新写。因为如果不听作家经纪人的，他不会给你运作，你的书根本就出版不了，就算是能出版，成绩也不会好。
虽然作家是个看起来更加高尚的职业，但是涉及到这方面，很多的情况跟娱乐明星还有体育明星们是没有区别的，在跟经纪人的关系中，到底是谁主导谁，也是很现实的问题。
好在庄言起步就高，不需要考虑这些东西，他拥有更多的自由。
庄言对于姚谦很满意，这是他今天面试到现在觉得最好的一个，不过他没有当场拍板，而是对姚谦说：“好的，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那我们的面试就到这里结束了，后面如果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你的。”
跟庄言告了辞，走出会议厅，姚谦长舒了口气，他刚才其实非常想问庄言要一个签名的，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拉下这个脸来。
离开“安得广厦”的时候，姚谦还回头看了一眼，他庆幸自己之前没有离开，但是同时也有些忐忑，不知道到底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的。
面试时间实在太短了，他跟庄言的交流也就是三问三答，他根本没有机会更多地展示自己，这让他非常没有底。
他看着马路上川流而过的汽车，有些自嘲地感慨，进这道门的时候，他还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出了这道门，却变成了患得患失。
不过随后他就调整心态告诉自己，就算是最终没有被录取，今天也算是个特殊的经历了，能够跟庄言聊这么会天，也是个不凡的收获。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的家人
面试了全部三十个人之后，庄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从面试的那个小会议厅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会议厅外面站了三个人，是今天的工作人员，这几个人是庄言问徐锦江去讨的，专门过来帮他弄这个招聘会。
庄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说是红包，其实就是一张信封，里面庄言塞了一千块钱。
他把红包递给其中一个人说：“今天辛苦你们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几位朋友回去喝点茶。”
那人连忙把红包往外推，“庄老师，这我们可不能收，这都是我们的工作而已。”
庄言又把红包硬塞了过去，“这是你们应得的，行了，不要推辞了，这里还要麻烦你们收拾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了。”
那人这才把信封收下，点头道：“好的，庄老师你先走吧，剩下的你不用操心，交给我们吧。”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陈佳清正在做饭，小颖在自己房间里面做作业。
看到庄言回来，陈佳清拿着锅铲从厨房跑出来说：“庄言，我有点事情跟你说。”
庄言看到她手上拿着锅铲，身上系着围裙，有些不解，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不能吃饭的时候再说。不过他还是停在了厨房门口，“有什么事情？”
“我的专辑要发了，公司给我安排了个通告，不在金陵，所以我可能有两天不在家。”陈佳清说。
庄言皱了皱眉毛，“你跟那个唱片公司签的是短约，怎么还有通告？”
之前陈佳清跟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她跟唱片公司只是签的那种短约，她不算是唱片公司的艺人，而唱片公司只负责帮她发ep而已。
陈佳清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后来改了合约。”
“变成长约了？”庄言声音有些不对劲了。
“嗯，我现在算是唱片公司的艺人了。”陈佳清说。
听了陈佳清的话，庄言突然感觉很生气，因为这个事情他压根不知道，他还以为陈佳清跟唱片公司的关系也就是那张专辑的事情呢。
“短约不好么，为什么要签长约？”庄言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
陈佳清就把事情的始末给他说了一遍，原来之前公司只是准备给陈佳清出一个single而已，后来可能觉得陈佳清有潜力，就决定给她多出几首歌，出一张mini专辑。
但是出专辑跟出single完全是两回事了，唱片公司不可能做不赚钱的买卖，出专辑把陈佳清捧红了，陈佳清却随时可以拍拍屁股就能走。
出专辑的事情她跟庄言提过，只不过庄言没想到出专辑的代价是必须签到唱片公司做艺人，要是知道的话，之前肯定会阻止的。
庄言没说出叫她解约的这种蠢话，没有一个合约是可以随随便便解掉的，虽然庄言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毁约金肯定是一笔大数目，这是唱片公司制约艺人的一种手段。
他虽然是不缺钱，但是帮她付毁约金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去做的。
“你签长约的时候，有想过小颖么？就像这次一样，你去出通告，小颖谁来照顾？”庄言问道。
“还有上次，那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女人，是你的老板吧，你就把小颖交给她照顾？”
陈佳清一下子呆在原地，她跟庄言说这个，就是希望庄言帮她看两天小颖，却没想到庄言会这样质问她。
她想过小颖么？肯定想过，她也会想如果自己工作太忙，小颖没人照顾。但是她也想，自己当歌手，不仅仅能够圆自己一个梦想，也能赚更多的钱，给小颖更好的生活。
“你没想过吧，你只想着你自己的梦想，反正小颖有我来照顾，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找别人，实在找不到别人，你是不是还能雇一个保姆回来照顾她？”还没等陈佳清说话，庄言又说了这么一句。
“我……”陈佳清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
看到她这样，庄言摇了摇头，“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你当初有为什么一定要争取小颖的抚养权，倒还不如把她丢给她奶奶他们，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你尽可以去做你的歌手梦，也不用考虑你不在的时候，要谁来照顾小颖。”
陈佳清手里攥着锅铲站在原地，整个人就像石化了一样，不过因为背着光的原因，庄言看不到陈佳清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她感觉很委屈，她有错么，她只不过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被人夺去，至于去当歌手，也只是想给小颖一个更好的生活，也能圆自己的梦想。
她不理解，为什么之前庄言那么支持她，现在却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她。
停了一下，庄言可能也觉得自己后面那句话说得有些过分，正准备开口缓和一下气氛。
小颖忽然从房间里面跑出来了，看到庄言和自己妈妈站在一起，小丫头笑道：“庄言叔叔你回来啦。”
庄言回头笑道：“嗯，我回来，你作业做完了么？”
“嘻嘻，当然做完了，我能看电视么？”
“当然……”
“不行，何老师不是叫你们画一幅画么，你去把它画完。”庄言正想同意，陈佳清忽然开口说道。
“可是，我已经画好了呀。”小颖说。
“画得不对。”陈佳清说。
小颖不解道：“我画的对啊，妈妈你之前不是看过么？”
陈佳清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扭过头去，背着庄言他们说：“我说不对就不对，反正你不准看电视，去把画重新画一遍。”
说完之后，陈佳清就跑到了厨房里面。
小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忽然变了一个人，她抬头看向庄言，“庄言叔叔，妈妈怎么了，我的画已经画好了啊。”
庄言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脑袋，柔声说道：“没事的，叔叔去帮你看看。”
“好啊。”
到了小颖的房间，看到小颖拿出的那幅画，庄言终于明白陈佳清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了，因为这幅画叫做“我的家人”，而画里面却有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小颖指着画对庄言说：“庄言叔叔你看，中间的这是我，左边的这是妈妈，右边的这个是你，妈妈有一头长头发，比我高一点，比庄言叔叔你矮一点，而且庄言叔叔你好瘦，腿就像两根火柴一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故地”重游
看过小颖的那幅画之后，庄言总想找着陈佳清跟她说话，不过她一直就板着个脸不说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要是庄言说什么，她也搭理，就是嗯一声啊一声的。
后面两天陈佳清也没有出去跑通告，庄言本来想问她怎么处理的，不过看她一直不说话，也就没问了。
今天庄言收拾东西出门，要是平时，陈佳清肯定要问他干什么去，也肯定要叮嘱几句，而今天陈佳清却一直盯着电视看，完全无视背着包的庄言。
庄言站在走道那里，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叹了口气转身开门走了。
他这次出去是为了去茶峒那边实地考察一下，不同的是，这次不是他一个人去，还带了姚谦。
就在面试的第二天，庄言就通知姚谦说他被正式录取了。
后面订机票，安排汽车这些行程的事情，都是叫姚谦安排的。
姚谦老早就到了机场，只是他却没有进去值机，一直站在外面等着。
那天面试回去一直没接到庄言的电话，他还以为要凉了，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庄言竟然打电话告诉他他被录取了。
还跟他说让他立马上班，而他正式工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排去茶峒的行程。
茶峒这个地方，姚谦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接到任务之后，跑到网上查了一下，才知道是湘西的一个小地方。
虽然不知道庄言为什么要去这么个地方，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把行程都安排好。
庄言到了的时候，姚谦差点没有认出他来，因为庄言今天特别打扮了一下，头上戴着一个鸭舌帽，一副遮了半张脸的墨镜架在鼻梁上，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
这是面试之后，姚谦第一次见到庄言，虽然他在名义上已经为庄言工作了三天。
“庄老师你这样一打扮，反而看起来更像明星了。”姚谦开了个玩笑。
庄言耸了耸肩膀笑道：“有什么明星会穿得像我这样土么？”
其实庄言穿得只能叫普通，谈不上土，只不过他背的运动包，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明星能背的包。
在去值机安检的路上，姚谦从包里面掏出一叠纸，对庄言说：“庄老师，这是我在网上查的资料和一些攻略，这个茶峒位置在三省中间，城里面……”
庄言笑着摆摆手：“这些等到上飞机再说吧，你也不用太紧张，跟我一起工作还是很轻松的，这次我们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旅游而已。”
“旅游？”姚谦一愣，他想不通为什么庄言旅游要把自己带过去。
看出了姚谦的疑惑，庄言说：“你刚刚入职，这次带你过去我们彼此也能了解了解，对以后工作有好处。”
姚谦还是不太懂，工作是工作，又不是在交朋友，干嘛要这样了解。不过姚谦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他算是庄言的书迷，能跟庄言一起旅游，可不是一件坏事情。
其实庄言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外，好多事情要弄，比如说是订机票，找车这些事情，太消耗他的精力。
就像之前在纽约的时候，订机票先不说，他要自己找车，自己找酒店，想混进学校还要自己跑过去骗人家说自己是电视台记者。
如果多个助理在旁边，自己当个甩手掌柜，能够轻松不少。
茶峒当然没有飞机场，他们先飞到了张家界，到了张家界，他们再开车从张家界去茶峒。
汽车是姚谦提前跟当地的租车公司预订的，到了之后直接就能开走。
这就是带个助理在身边的好处，什么事情姚谦都给想好了，根本就不用他再操心。
从张家界开车到茶峒，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还是比较快的。
一路开到茶峒镇，庄言渐渐感觉到风景有些熟悉，走到一条小河旁边，姚谦开车沿着河走，庄言看着这河，一眼认出这就是老船夫渡船的那条溪流。
河水很清，也不深，一眼就能看到下面铺着的石头蛋子。
透过车窗，庄言朝外面望了一圈，正好看到矗立在对面的那座白塔。离白塔不远处，有一个木头房子，只不过那房子跟翠翠他们住的房子不太一样。
车还在继续开，前面有一座石桥，直接能从河这边开到对面去。
庄言指着那边的木头房子对姚谦说：“姚谦，把车开到那边去。”
“可是这条路不通啊，去镇里，要从前面直走。”姚谦说。
庄言摇了摇头，“我们先不去镇里，我去看看那座白塔。”
姚谦矮着头看了看前面的白塔，方向盘一转，就开到了那边去。
庄言其实想看的当然不是白塔，而是旁边木头房子。
从车上一下来，凑近看向木头房子，庄言根本不要进去问，就能知道这地方已经没人住了。门口结了一些蜘蛛网，台阶下面还长了一些荒草，根本就不像会住人的样子。
不甘心地喊了两声，没有人应声，这下真的确定是没人了。
庄言又转身跑到河边，那里泡着一艘烂船，看起来沉了有些年头。
本来渡船是有一根绳子牵着，那绳子从这头连到对面，渡船的时候只用拉着绳子就行。
现在绳子没有了，只留下一根烂成碎条的绳头。
姚谦站在旁边，不知道庄言为什么盯着这烂船烂绳子看得那么专注，刚才庄言是说要看白塔他们才过来的，可是真过来了，庄言却连一眼都没往白塔那边看。
庄言站在河边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去说：“我们走吧，去镇里。”
姚谦一愣，“那白塔？”
“已经看过了。”说完庄言头也不回地往车那边走去。
姚谦又莫名其妙地跟着庄言回到车里，然后一路开到镇子那边。
这一路上，庄言的感觉是既熟悉又陌生，山山水水的都还在，只不过路修得这么好，老远就能看到山坡脚下盖了很多房子，都是现代样式的小洋房。
从这些洋房过去，才是之前的老河街。
住的地方，姚谦在网上已经订好了，镇子里面有两三个小宾馆，从网上就能订。
不过庄言却不急着去住处，而是让姚谦继续往前开，一直开到河街旁边。
到了河街旁边，车子就开不进去了，庄言又走下车：“走，我们步行过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老头
从河街不远处下车，沿着小路走到河街，摆在面前的就是一座石墩桥，这石墩桥有些年头了，桥面糊了些水泥，不过看起来这几年没有翻修过，有些水泥块已经脱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果侧着头往旁边看，就能看到两根桥墩下面布满了青苔，河水浸泡过留下的印子，正能看得出来水线常年在什么地方。
到了秋天，河里的水少得可怜，稍微大一点的船跑进来都有可能搁浅。
河街旁边造的那些房子都古老得不得了，很多房子都有一半悬在河水上，下面撑着几根长长的木桩，以便把这半截房子撑起来，不让它掉到水里。
但有些房子下面的木桩可能因为时间太长，断得七七八八，原本该被它们撑着的房子也坍塌下去，只留下陆地上的一般可怜地留在原地。
这样坍圮的房子有好几处，其他那些没有塌的其实也没有好到哪儿去，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让人担心它们随时会掉到河里去。
不过也有几处房子，下面撑着的木桩是崭新的，看起来是换上去没多久，上面的房子看起来也是打理得好，没有什么衰败的气息。
让庄言有些失望的是，从桥头四处观望，这河街两边根本就没有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座空城。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专门找那种木桩比较新的房子，因为按道理来说，这种房子里面住人的概率要大一些。
庄言他们先找到了一家三层小楼，门关了，却没有锁，庄言敲了敲门，随后里面传来有人下楼梯的声音。
这人的步子很慢，大概一秒多钟才能走一级，等到彻底下楼，一分多钟都已经过去了。
“吱呀”
门开了，是一个头发很稀的老头子，老头个子本来就不高，又有些驼背，开门后费力昂起头才看到庄言的脸。
老头有些惊讶：“你们是哪一裹？”
开口就是浓浓的湘西口音，姚谦有些听不懂，庄言倒也还好，一是因为上一世湖南话和四川话比较出名，很多人都不陌生。二是他在梦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湘西话听得都已经习惯了。
庄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友善一些，笑着说道：“老伯伯，我们从金陵来的。”
“来干啥子？”老头问。
“来旅游。”庄言答道。
老头上下看了看庄言他们两个，忽然笑了，“茶峒这么裹小地方，没得什么好耍的，你们要来耍啥子哟。”
庄言也笑道：“我们是走到哪儿玩到哪儿，我们从张家界那边过来，正好路过这里看到那里有座白塔，就进来看看，您老一个人在家么？”
这老头子虽然老，但是耳朵却不背，说话也清楚，他把门彻底打开，说：“你娃子看嘛，我就是一裹人在家，你们到茶峒来耍，没得耍的，还不如到老头子家里来喝盅茶。”
茶峒人热情，庄言也不推辞，跟着老头往里面走。
姚谦跟在后面，还有些在状况外，老头说的话他有些听不太懂，不过根据庄言说的话，也大概能猜出来老头说些什么。
看着庄言的背影，姚谦感觉非常疑惑，他不知道庄言是不是金陵本地人，但是听他的口音就算不是金陵，也是离金陵不远的地方，像马鞍山或者滁州芜湖这些地方。不管怎么说，庄言应该不是湖南或者四川这边的人。
但是看到庄言跟老头毫无障碍的交流，可以看得出来，庄言十分了解当地的方言。
这家楼下不住人，老头领着庄言他们两个往楼梯上面走。
庄言看着这楼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不管老头子身子有多硬朗，毕竟年岁不小了。这么陡的楼梯，还没什么防护，要是一个不小心从上面跌下来，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老伯伯，怎么不在楼下住，在楼上住也不方便啊。”上了楼，庄言开口问道。
老头拿着茶水壶给他们倒水，庄言跟姚谦连忙去接杯子。
老头笑着说：“楼下有什么好住的，春天涨水要淹掉的。”
“那您儿子孙子呢？”庄言又问道。
他们是靠着阳台的位置坐的，老头敲了栏杆，指着庄言他们刚才过来的方向说：“儿子媳妇出去打工，孙子出去上学，到礼拜才回来一趟，都是去那边的小洋房。”
庄言看了看那边的小洋房，问：“那伯伯您为什么不到那边的小洋房住？”
老头嘿嘿笑道：“这吊脚楼住得习惯，离不开了。”
庄言点了点头：“嗯，这边的吊脚楼看起来很好，很不错，我听说国家有政策，这些楼都不能拆？可是我又看到那边好几栋楼都倒了。”
老头摇了摇头说：“这吊脚楼有什么好的，也就是我这种老头子愿意住一住，青年人有条件，当然要住得好一些，社会在进步嘛。那些倒了的楼也是没得办法，国家只说不让拆，却没给钱让人修，主人家不想住了，当然不会修，年年月月的，倒了很正常的。你别看我房子这么好，没过两年我儿子就要找人来翻一遍的。”
庄言本来以为老头会称赞国家政策好，把吊脚楼保护起来了，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先进”的言论。
不过老头子说得也对，国家只说不让拆，却没出钱帮忙修，自然就很难保护好。
而中国现在的国情就是这样，虽然人民有钱，国家也富有，但是像这种需要保护得传统文化实在太多，国家想顾也顾不过来。
就比如说圆明园这种比较大的古建筑群，每年光是用来保护和整修的钱都是数以千万计，更别说现在中国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在燕京和金陵街头走一走，这种动辄一两百年的房子，随处都能看到。
想到这里，庄言又觉得好笑，上一世因为战争，这些建筑被破坏得太多，最后人们就算是想保护都保护不了。
而这一世，竟然因为这种建筑太多，引发了各种社会问题。
就比如说茶峒这里，如果不是国家不让拆的话，那些小洋房完全可以盖在河街里，人都在一起，也热闹一点。
第一百五十九章 热闹
跟老头聊了一会，庄言他们知道了这老头叫王平水，今年七十多岁，是土生土长的茶峒人，在这里住了七十多年，就没出过什么远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有一个儿子，四十多岁在四川那边打工，一年只回来两三次，夫妻俩还留下一个儿子，现在在上高中，到了周末才会回来，不过是住在新城那边。
他们管盖着小洋楼的那边叫新城，说是城其实也算不上，茶峒是个小镇，二十几年前因为交通变得便捷之后，小镇里面的人也忽然变多了，因为旁边的小村庄里面的村民都跑到这里来住。
不过再后来，随着跟外界接触的越来越多，许多人选择出外打工，茶峒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现在在茶峒的新城，大概有一千多户人家，有一个初中，两个小学，这些学生大部分都是些留守儿童。
住在老河街这边的人就更少了，具体多少人，老头也说不出来一个数字，只是说大概有四五十户人家还有人，基本上都是些老头老太太。
庄言他们两个在老头家的吊脚楼上喝了两个多小时的茶，一直等到天快黑了，他们两个准备告辞，“老伯伯，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在这打搅你了，我们这就回去。”
“两娃子莫走，留在这吃饭，我今天正好杀了只鸭子，本来想要进盐缸的，正好你们来，一起吃了再走。”老头笑着留两人吃饭。
庄言他们怎么能同意，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伯伯你家的鸭子还是进盐缸吧，我们确实要走的。”
说完两人转身要往楼梯口走，却没想到老头一下子从椅子上蹿了起来，一把抓住庄言的胳膊，“你娃子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喝盅酒。”
老头子手上用了力，庄言又不敢怎么反抗，任由老头把他拉回了椅子上。
拉完了庄言，老头又把姚谦也拉到椅子坐好。
等到两人都被他拉到椅子上坐好之后，老头笑道：“你们两个别动，老头子下去给你们起火烧饭。”
说完，老头就噔噔噔往楼下走，这次不比前一次，脚步快上许多。
老头下去之后，姚谦跟庄言面面相觑，姚谦说：“庄老师，这茶峒的人这样子热情啊。”
庄言笑了笑，“是啊，茶峒的人都是这样子热情。”
茶峒人的热情，庄言在梦里面领略了不少次，就比如老船夫，沽了点酒，走在路上，都能跟别人喝起来。
“可是让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给我们做饭，这不合适吧。”姚谦说。
庄言伸头往楼下看了看，看到老头子在忙活，他点头道：“确实不太合适，这样吧，姚谦你去新城那边看看，有没有些熟菜卖的，买点熟菜回来，顺便买点酒回来。”
姚谦点了点头：“好，我去买。”
不过姚谦刚下楼去，庄言在楼上就听到老头的叫唤声，“你这娃子怎么不听话，叫你跟上面呆着，跑下来干什么。”
庄言又不得不伸头朝下面喊道：“伯伯，他有点事情出去一趟，你放心了，我们不会走的，我不是在这么。”
老头这才把姚谦放开，“走吧，走吧，快去快回。”
姚谦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就回来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一个老头子，这老头子年轻一些，大概也就是五六十岁样子。
王平水看到来人，从灶上起来说道：“小队长，你怎么来了。”
那人从姚谦后面走上来哈哈笑道：“王伯伯，你家来客人了嘛。”
王老头笑呵呵地说：“可不是来客人了嘛。”
那个“小队长”吸了吸鼻子，又说：“还杀了只鸭子？”
“上午杀的，正派上用场，按说也该我家来客人，不然我今天也不会想要杀了这扁毛。”
两个老头说着话，姚谦把手里面拎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案上面，老头子看到是买的一些熟食和酒，脸一下子拉下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这没得酒菜，要出去买是吧。”
姚谦想要解释两句，“小队长”先笑了起来：“王伯伯，你这鸭子够得几个人吃，我还没吃饭呢。”
王老头看了看锅里的鸭子，又看了看桌上的熟食，无奈道，“好好好，你要留着吃饭，我就是有两只鸭子也不够吃的。”
这一打岔，王老头也不问姚谦买菜的事情了，姚谦得了饶，一骨碌跑到了楼上去找庄言了。
姚谦刚上去，小队长也上来了，看到庄言，这老头笑呵呵地说：“你好，你好，我是这里的民兵团长，我叫何兵。”
庄言也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庄言，这次到这边来旅游的。”
“哦，我听这位姚先生说了，你们是从金陵来的？”何兵说。
庄言点了点头：“是的。”
他又用询问地眼神看了看姚谦，姚谦明白庄言的意思，解释道：“我去新城里买酒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何队长，听说我是到王伯伯家来，他就跟着一起来了。”
“嘿嘿，我是蹭饭来了。”何兵笑道。
三个人正说话间，底下又来个人，“老王头，我刚才看到何兵那老小子往这边来，是不是到你这儿来了。”
王平水说：“在楼上呢，你找他啥事？”
“没啥事，你做锅下吧。”
“吃饭了没？”
“没呢。”
“留在这吃。”
“有酒么？”
“咋能没有？”
“那好，给我多下把米。”
简短的对话结束，三人就听到噔噔噔的上楼声，从这脚步声就能听得出来这人要不王老爷子健朗一些，不过应该也是老头子。
这人还没上来，何兵就笑道：“老徐，你来找我有啥事？”
他这话说完，庄言才看到那人走上来，确实是个老头子，他看到庄言他们愣了下，没顾上自己的事情，倒先问了起来：“何队长，这两位是？”
何兵笑着介绍道：“这两位是金陵人，这次过来旅游的。”
老徐惊讶道：“啧啧，金陵以前可是皇帝呆的地方，怎么跑到这边来耍？”
何兵不高兴地说：“你这啥意思，我们茶峒可不差。”
老徐嘿嘿笑道：“不差不差，全世界人都过来旅游。”
何兵不好意思地对庄言他们说：“这是老徐，王伯伯家邻居，人就这样，你们不要介意。”
庄言正要说不会介意，底下又有人来了。
这人嗓门大得很，庄言他们在二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王老头，你家灯点得通通亮，有什么热闹没有？”
第一百六十章 小时候的月亮
一个小时之后，庄言跟姚谦两人算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喜欢热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从何兵开始，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七八个老头子，这些人过来都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就是因为看到王老头家上下灯都亮着，还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想过来凑个热闹。
每个人过来看到庄言他们都要问一句，而先来的人则都争先恐后地帮忙介绍说庄言他们是金陵来的。
一开始何兵跟老徐介绍的时候，只说他们是金陵来旅游的。
到了老徐跟后面人介绍的时候，介绍词又变成了：是从金陵来的，金陵以前可是皇帝住的地方。
再往后，介绍词越加越多，变成了：他们从金陵来的，金陵以前是皇帝住的地方，现在没有皇帝了，金陵跟茶峒中间隔了一个湖南，一个湖北，一个安徽……
说实话，就算是在梦里面，庄言也没有感受过这么热情的茶峒。
可能是因为老河街现在没什么人，这些老头子平时也见不到太多外人来，所以一看到有热闹凑，一看到有外人来，他们就开心得不得了。
可以看得出来，在知道庄言他们是从外地来的之后，他们明显变得高兴起来。
其实是庄言他们不知道，要是平时的时候，谁家来了个亲戚什么的，有些人都会过去凑热闹。
茶峒人天生就是热情的，他们没有办法到老了以后默默地呆在自己家里面等死，所以一有热闹他们就会凑上去。
庄言当然不会嫌太热闹，中间他看到人越来越多，又麻烦姚谦跑了一趟，让他出去再买点酒菜，因为之前买的只是三四个人分量，可是现在加起来得有十个人出头了。
等到酒菜摆上，庄言还拍了一个小视频，把这一桌子爱热闹的老头都拍了进去。
视频拍好之后，庄言准备发到fof上面去，不过还是征求了一下老头们的同意。
听到庄言是要发视频到社交网站上，老头子们一个一个变得时髦起来。
“我看我孙子玩过，叫啥爱富哦爱富的。”
“你这是啥洋方言，我听我儿子说叫面对面，就是说有了这个东西，就算隔得老远，都能跟面对面一样。”
“我还用过呢，那次我孙女拿电话搞了个视频通话，她爸妈在燕京，用了视频还真的跟面对面一样。”
庄言听着这些老头子说这些，感觉挺好玩的，其实在上一世，即便是农村老人，见到网络这些东西也都见怪不怪了。而这一世，实在是科技发展得太快，让他们来不及适应。
就像在座的这些老人，年纪大的有七八十岁的，他们小的时候还是清朝咸丰年间，那时候别说是网络，就连电都没有。
庄言把视频发到了fof上面，并且配上文字：爱热闹的、可爱的人们。
发完视频之后，王老爷子已经把煮了老长时间的老鸭汤端了上来，放在了桌子中间。
“来来来，大家不用客气，自己动筷子。”
老头子们都是老交情了，根本不知道客气为何物，自己就直接上手了。
除了庄言和姚谦他们两个，其他人杯子里面都倒上了酒，茶峒人热情，不过在喝酒方面倒也不是过分热情，虽然极力劝他喝酒，但是庄言说了自己不能喝酒，老头们也就不再劝，说了句“没福气”就推杯换盏起来。
庄言看得出来，说喝酒的时候，姚谦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只不过可能是看到庄言不喝，他也不太好意思端杯子。
对于此，庄言没说什么，少喝点酒毕竟是好事情，再说如果他真的喝多了，晚上住宿的问题也不好解决。
庄言他们在美丽的茶峒感受着湘西人民的热情，却不知道，在fof上，他的动态已经引发了一波热议。
庄言很少发fof，特别是近期，基本上是要发书了才上去说两句，而今天的这条fof可以说是庄言近来唯一一条生活方面的动态。
粉丝们看到了视频，一开始还以为庄言拍的是自己家的聚会什么的，可是仔细一看都是些老人，而且隐约能听到老头们说话带着浓浓的川湘地带的口音。
所以他们就又纷纷猜测起来，庄言这是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视频上的人又是哪些人。
……
徐修石走在路上，晚上凉风习习，他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现在已经九点多钟，他刚刚结束了一份家教的工作，现在正在往寝室赶。
今晚的月亮很圆，徐修石猜测大概今天应该是阴历十五左右，只不过城市的夜空有些灰蒙蒙的，四周楼房发出来的光芒又让夜空显得太过明亮，而天上的月亮则有些暗淡。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回想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看月亮的场景。
家乡的光污染少，一到了晚上，夜空是幽黑的，不论是星星还是月亮，只要是挂在天空上，总是显得光芒万丈。
虫鸣鸟叫必不可少，如果是站在河边，偶尔还能听到水里的鱼用尾巴扑水的声音。
想到街上的那条河，他又想起自己四五岁的时候，每到五月端午，镇子里都会组织赛龙舟，听爷爷说，在他没出世的时候，除了赛龙舟，人们还会捉鸭子。
等到徐修石再长大一点，七八岁的时候，不但是捉鸭子，就连赛龙舟，都因为镇子里面的青少年人太少而办不下去了。
本来那一年如果要办的话，徐修石应该会上船的，但是偏偏是那一年停办了，所以徐修石作为一个茶峒人，却从来没有赛过舟，捉过鸭子。
想着想着，徐修石回到了寝室，同寝室的几个人有的在床上玩手机，有的趴在电脑前面玩游戏。
见徐修石回去，有一个室友趴在床上对他说：“老徐，回来啦，庄言今天发了新动态，是个视频。”
之所以要跟徐修石说这个，因为这人是庄言的书迷，也知道徐修石跟他一样喜欢庄言，所以庄言等于就是他们的共同爱好。
“好，我马上看看。”徐修石掏出手机，准备找庄言的动态看。
趴在床上那个人却把手机递给他，笑道：“别捣鼓了，我手机给你看。”
徐修石笑着接过手机，等他点开视频之后，他整个人就像被冰块砸中，一下子就冻住了。他当然惊讶，因为那个视频里面的老头子们，他每一个都认识，而其中一个，就是他的爷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大的作家
“这不是茶峒么！”徐修石叫了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趴在床上那室友不知所以，“茶峒是什么地方？”
“是我老家啊。”
“你老家？”室友反应过来，“你是说庄言现在是在你老家那里？”
徐修石点了点头，“应该是的，这一桌子人我都认识，你看这个，这个老头就是我爷爷。”
“啧啧啧。”室友摇头晃脑地问道：“庄言为什么跑到你老家那边去了？”
徐修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好久没回家了。”
“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爷爷，说不定现在庄言跟你爷爷他们还在一起呢，唉，你爷爷有没有手机？”室友提议道。
“手机倒是有，只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吧，说不定我爷爷他们都睡了，现在打电话过去有些不合适。”徐修石说。
那室友耸了耸肩膀，“随你喽，反正要是我，我肯定打个电话回家，说不定还能跟庄言说两句话。”
徐修石被他说得有些纠结，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打这个电话，他确实想要知道庄言是不是在爷爷他们身边，但是又害怕打搅他们，当然不单单是打搅了爷爷，也打搅到庄言，他怕这会让人感觉有些唐突。
室友看他纠结的样子，笑道：“把手机还给我，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徐修石把手机还给室友，自己则是愣愣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位那里，坐在那里纠结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打这个电话。
就在徐修石纠结的时候，庄言所在地是茶峒镇这条消息已经传播开了。庄言的粉丝中，当然不止徐修石一个是从茶峒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些人看到了这个视频，在fof下面留言说庄言去的地方就是茶峒的老城。
庄言他们走得很早，才八点多钟他们就从王大爷家出去了，他们还要去新城那边找到定好的宾馆，整顿一下。
茶峒这些老头子们，喝酒很热闹，不过倒也不怎么贪杯，端着酒碗你来我往的，看着挺激烈，其实喝得都不多。
据庄言的观察，这些人里面就属何兵喝得最多，大概是因为他年纪要更轻一些，人也生得魁梧一些。但是即便他是喝得最多的，大概也就喝了半斤酒出头，其他的老头平均大概也只喝了三四两的样子。
庄言本来害怕这些老头子年岁太高，喝得太多对身体不好，后来看到他们各自都有控制，也就放心下来，后来走的时候他还跟何兵说，让他们一定要少喝一会，毕竟年纪都大了。
听了庄言的话，何兵倒是摆了摆手：“你可放心好了，这样喝酒的事情经常发生，大家能喝多少心里都有数，不会喝太多的。”
等到庄言和姚谦他们两个走了之后，老头子们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王平水从下面打了盆水给每个人洗了把脸，又给每人倒了杯茶水，叫他们喝完再走。
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了一段歌声，其中一个老头子笑呵呵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部老人机，“嘿嘿，来电话了。”
其他老头子嘁了一声：“电话谁没有！”
“孙子打来的。”
“孙子我们也有。”
“嘿，老刘你家是孙女。”
“我家孙女比你家孙子好！”
“好好好，各位收收声，我接个电话。”
老头子们虽然起哄，但是也懂人情，都悄悄地不出声了。
刚才他们都讥讽那老头子，其实心里都是羡慕的，毕竟谁不希望自家的小辈给自己打电话呢。
“尕娃，你打电话有啥事啊？”老头子接通电话说道，表情很得意。
对面说了两句，老头子表情又变成了惊讶：“你说啥，刚才跟我吃饭的那个青年是个作家？”
“叫啥？”
老头子想了一下没想起来，又问其他人：“刚才那青年叫啥？”
“哪个青年？有两个呢。”
“是作家的那个。”
“哪个是作家？”
还是何兵笑着说道：“一个叫姚谦，一个叫庄言。”
老头子恍然大悟，对着电话里面说：“一个叫要钱，一个叫装眼。”
“哦哦，那个装眼是作家，大大出名的作家？他不在了，刚走，明天？不知道，应该还来吧。”
对面的孙子似乎有些失望，说了一声什么就挂了电话。
其他人嘿嘿笑道：“老家伙，你孙子不是来找你的嘛。”
只有何兵抓住了重点：“你家孙子说庄言是作家？”
那老头点头：“是的，尕娃是这样说的，说是很出名的大作家。”
“作家怎么跑到我们茶峒来了？”有人问了一句。
何兵摇了摇头，“不知道，人家长两条腿，想去哪就去哪，谁能管得着？”
王平水有些懊恼：“应该留他们一下问问的，咱们这地方可没来过作家呢。”
有人反驳说：“谁说的，上次来的那个大胡子我看就像个搞文学的。”
“那个不像，我看像是个要饭的。”
老头们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没个重点，何兵低头想了一会，然后起身说：“咱们到这结束了吧，明天如果庄言他们走了，就啥也不说了，如果没走的话，咱们什么都不要说，千万不要说咱们知道他是个作家了。”
“为啥啊，这不是好事情么，作家来咱茶峒，咱们欢迎啊。”有人说。
何兵说：“是好事没错，人家自己没说自己是作家，就是想微服私访，这下要是知道我们都知道了，他肯定留不下来了呀。”
“咱们明明知道了，却要装不知道，不合适吧。”又有人说道。
何兵摇头说：“又没叫你扯谎，你就不说你知道就行了。”
老头们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何兵毕竟是民兵团长，说话还是有份量的，当下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何兵看到老头们都点头，可算是舒了口气，茶峒人单纯，叫他们说谎可不容易，要不是自己换了个说法，这些老头估计不会同意。
茶峒这些年发展得越来越差，人不但越来越少，这老河街也是越来越破，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个吊脚楼掉到水里。
何兵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能让庄言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大家讨好讨好他，让他对茶峒有个好印象，说不定回头他给茶峒说说好话，这里也能有人过来旅游。
虽然茶峒地方小，也没什么特色，但是何兵还是存了这种幻想。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旺财
新城的宾馆说是宾馆，其实就是有人把住家的房子拿出来，隔了几间出来，充当了宾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宾馆虽然小了点，不过老板倒是很热情，看到庄言他们这么晚过来还问他们吃没吃饭，听说他们是在王老爷子家吃过了，还笑呵呵地跟他们聊了几句。
姚谦都已经见怪不怪，茶峒人的热情属性他已经见识到了。
宾馆的价格也是超过想象的便宜，一晚上只要五十块钱。
这个宾馆总共就隔了四个房间，就算是天天都住满，一个月也就六千块钱，这六千块钱去掉水电费等一系列费用，一个月也就不剩几个钱了。而且看这样子，这四间房也是不可能注满的。
不过在跟老板聊天的过程中，庄言他们了解到，宾馆其实就是老板的副业，他平时还会跑到镇子里面的中学或者小学门口摆个摊子买点零食碎嘴之类的东西，也是一份营收。
到了春种秋收的时候，他也要到田地里面干活，如果实在顾不过来，就请个老人家过来帮他看看宾馆。
听了老板的事情，庄言他们也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去外地打工了，去外地打工虽然要离家很远，但是一个成年男人，愿意累一点的话，一个月也能赚个七八千块钱，有的好一些的，一个月上万的也有。
房间很简陋，不过倒也很干净，老板打理得不错。
累了一天，庄言他们倒在床上就睡，这一次庄言做梦了，这次是真正的梦，跟以前的梦不一样的梦。
在梦里面，庄言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又变成了一条大黄狗，翠翠头上戴着一个花环，手里有两个银手镯。
头戴花环的翠翠，站在自己家门口，一脸害羞地看着小河，河里有一条小船，傩送胸口戴着大红花，站在船头上，笑盈盈地看着这边的翠翠。
老船夫这次没有渡船，而是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孙女和自己未来的孙女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而庄言，本来还围着翠翠摇着尾巴在转悠，忽然听到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岸上掉到水里去。
庄言没有掉到水里去，却从梦里面被吓醒，他扒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天已经亮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嘲道：“也真是的，竟然梦到自己变成了条狗。”
既然已经起来，庄言索性跑到卫生间去洗漱了，洗漱过后出了宾馆，姚谦已经在客厅坐着了。
宾馆的大厅，其实就是老板住家的客厅，姚谦坐在客厅里面，端着稀饭，吃着一种炸得金黄的饼。
看到庄言出来，老板笑呵呵地说：“这位老板你要吃点什么，这有稀饭和葱油饼，要是吃不惯葱油饼，还有米饼。”
庄言笑道：“老板你这生意可不划算，还包双早啊。”
“什么双早不双早的，我自己也吃饭，就顺手做一点，你们两个人又能吃得了多少？”老板憨憨地笑道。
庄言也没有客气，笑着说：“那就麻烦老板给我盛一碗稀饭，葱油饼和米饼各来一个。”
“好嘞，您稍等。”
吃过早饭之后，庄言带着姚谦准备去河街那边再转转，不过刚走到镇子的路口，两人就看到何兵在路口来回晃悠。
“何大叔这么一大早的，怎么在这呢？”庄言笑道。
看到庄言他们两个，何兵脸上明显地浮现起喜色来。
“没啥事，早上出来走走对身体好，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何兵说。
“我们正要去河街那边逛逛。”
何兵又是一喜，“那正好，我带你们过去，河街你们是第一次来，路都不知道怎么走，我正好没啥事，给你们当一次导游。”
庄言其实想说，他对河街那边的路可是熟得不能再熟，根本不需要导游，不过看到何兵这么热情，他也没说什么。而且他这次来就是想要了解一下当地人文，多跟当地人交流交流不是什么坏事情。
“你们看，这条河街上面的房子都很有特点的，有一半都是在河水上，下面那些木桩，就是为了撑着房子，不让它们掉下来。为什么要这么做房子呢，因为陆地上面积不够，只能在河水上做文章，上面还有吊脚楼，也是因为到了春天发大水，能让大家伙有地方待……”
一路上，何兵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庄言对这些东西早都了然于胸，当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何兵。倒是姚谦，以前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对于这个吊脚楼还有河街非常感兴趣，就津津有味地听何兵说着。
不过何兵却一直观察着庄言的表情，想要引起他的兴趣。
三人走过石头桥，大概有四五十米，何兵指着其中一个房子说道：“这是我家的房子，算是这里面保存得比较好的，因为我还有把子力气，没事就把房子整修整修，所以看起来好得多。”
庄言看着何兵家房子，确实要比其他家的房子要大，也要更新，应该是经常护理。
三人走得近了，何兵家的狗应该是听到了主人的声音，一下子从里面蹿了出来，看到庄言他们却又汪汪叫了起来。
何兵连忙驱赶，叫道：“狗，狗，你快回家，什么人你都敢咬。”
听到这声叫唤，庄言吓了一个激灵，连忙四处看看，没发现翠翠，这才反应过来。
他头上顶着三道黑线，问何兵：“何大叔，你家这狗也不起名字？”
何兵一愣，他没注意到庄言说了个“又”，他闷声说道：“狗要什么名字，只有人才有名字。”
庄言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耐心跟他说：“佛说众生平等，人能有名字，狗当然也能有名字，再说，天下的狗都没个名字，谁知道叫的是谁家的狗呢？”
何兵摸了摸脑袋说：“我没给狗起过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起，要不你给起一个？”
庄言本来想拒绝的，毕竟给别人家狗起名字，总感觉有点怪异，不过他又想到自己在梦里面的悲惨遭遇，又是点了点头说：“那好，我就越俎代庖给何大叔家的狗起个名字。”
说着他又看向了门口那条黑狗，说道：“你以后就叫旺财，可记住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脸红
庄言正儿八经地告诉大黑狗它以后就叫旺财了，黑狗却是呆呆地看着庄言，不知道眼前的人类到底是在干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何兵却笑道：“旺财，真是好名字，你们城里人就是有文化。”
他又转头看向黑狗叫道：“旺财，旺财，你快回家去。”
黑狗看起来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名字，呆呆地坐在旁边不动，何兵只有再次喊道：“狗，你快回去。”
这下黑狗领会了意思，起身回到了房间里面。
何兵尴尬地笑了笑：“这狗太笨，有了名字却不自知，回头我来教教他。”
庄言笑道：“教不好也无妨，毕竟它叫了这么些年狗，忽然改了名字，就算是个人也都会不习惯的。”
何兵又笑道：“是的，是的，庄先生你说得非常对。”
庄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回头看了看何兵。
何兵看到庄言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地问：“怎么了？”
庄言歪着头说道：“何大叔，我感觉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何兵连忙摸了摸自己身上，“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庄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继续往前看吧。”
说完他自己就一马当先往前走去，何兵在后面拉了拉姚谦问道：“姚先生，庄先生什么意思？”
姚谦一摊手，“我也不知道。”
说着，姚谦也跟了上去，何兵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跺了跺脚同样跟了上去。
“这河街里面，以前热闹得很，上面的船都是不断的，这河街连着城外的几个码头，各个码头之间货物来送都是从这河街过。要是到了五月端午，那可更热闹了，每年咱们镇都会组织赛龙舟，还有捉鸭子。咱们茶峒的半大小子都会上阵，一队一队地上了自己的船，在河街里面拼个速度……”
这画面庄言可是见过了三次，那情形比何兵嘴里说的还要热闹百倍。
姚谦感兴趣地问，“这赛龙舟要是得了第一名，可有什么奖励？”
何兵笑道：“得了第一不就是奖励？谁家孩子得了第一，保证那一年咱们茶峒老少的嘴里就少不了这孩子，这是多大的一份荣光？”
姚谦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就算没有奖励，谁不想争个第一？”
“嗯，谁都想争个第一，再说了，咱们茶峒以前干的都是河里面的买卖，划船划得快，泅水泅得好，就等于是买卖做得好。”何兵说。
“那现在怎么没有了？”姚谦问。
听到这个问题，庄言竖起了耳朵听了，他对这个还比较感兴趣。
何兵叹了口气：“这也没得办法，赛龙舟热闹，不过现在好多孩子都不会泅水了，那些家长们都不在家，又怕孩子天天玩水淹坏了，所以就不让自己家孩子上龙舟。还有现在不少的家长，都把孩子带到外地上学，咱们镇子里面的半大孩子也少了不少，赛龙舟也赛不起来了。”
“这多可惜呀。”姚谦说。
“是可惜啊。”何兵感慨道，“但是家长们想得也对，现在咱们茶峒人不要到河里面去做买卖了，能不下水还是不下水的好，要是真出了点意外，哪家孩子被淹坏了，谁都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庄言在旁边点了点头，这个原因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现在生活条件上去了，孩子可不比以前了，特别是现代人生孩子普遍只生一两个，孩子在家里面宝贝得很。
不像从前，说得残酷一点，人命根本就没有那么值钱。茶峒的人都是在河里面做买卖做惯了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就是善渡如天保，也都能淹死在水里。
要是从前，大家都在河里面做买卖，人被水淹死，似乎是一种司空见惯的事情，大家见得多了，也就没那么大的感觉了。
而且还有更现实的一点，家里面孩子多，死一个，跟家里面只有一个孩子，死了，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感觉。
如果顺顺没有二儿子傩送，那他估计都支撑不下去。
说到这里，何兵忽然感觉自己说得有点偏离主题，他赶忙说道：“不过停赛也不会太久了，国家现在不是倡导寻找遗失的传统文化嘛。我们这也属于是传统文化的一种，我想不要太长时间，赛龙舟就能重新举办。”
听了这话，庄言笑道：“要是真的能够重新举办，我到时候一定过来看看。”
何兵脸上的喜色已经掩盖不住，他甚至有些激动地说：“庄先生，你这话是当真的么？”
他这么大的反应，别说是庄言，就连姚谦都注意到了异样。
何兵确实激动啊，如果庄言真的能过来，那他完全是有信心把龙舟办起来的，只要把庄言的名号打出去，就算是茶峒的小伙子们不够，旁边十里八乡多的是人。
他昨晚还特意去了新城的家里上网查了庄言的资料，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昨晚那老头的孙子还真没骗人，庄言岂止大作家，完全是大大大作家呀。
只要输入庄言的名字，网上一下子就跳出来“中国先锋作家”“中国文学希望”这些词条。
就算是何兵不了解文学，看到这些词条，也能感受到庄言的名气。
查完庄言的资料之后，更加坚定了要让庄言对茶峒有个好印象的想法，所以他才一大早跑到镇子的路口，就是为了等庄言他们。
庄言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看着一脸激动地何兵，说道：“何大叔，你今天确实不怎么一样了。”
“我”何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庄言又说，“你是不是知道了我是什么人？”
何兵一愣，没想到庄言会猜到，他觉得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了。
要是庄言知道何兵的想法，肯定会笑掉大牙，就他这样只要不是个傻子，肯定都能看得出来有异样。
何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死不承认，还是直接承认了？
想着想着，何兵五十多岁的人，忽然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没有说话，庄言却已经得到了答案，庄言笑道：“知道就知道了，没什么的，只不过何大叔你能不能正常点，就像昨天一样就行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特地去找你
虽然很艰难，何兵最后还是承认了自己已经知道庄言是个出名的作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庄言，对不起，我也不是真的想骗你，我也是为了茶峒好。”何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庄言其实本来就不在意，笑着说道：“你本来也没骗我啊，你只是没跟我说实话而已。”
他这么一说，何兵更加脸红了，因为之前他说服那些老头们用的就是这个逻辑。
姚谦听到何兵说完之后，问他：“何大叔，这么说的话，咱们茶峒的人都知道了庄言的身份？”
“反正昨晚在一起吃饭的人都知道了，至于镇子里面的其他人是不是知道，我就不清楚了。”何兵说。
庄言摆了摆手说：“没事，我发了那个视频的时候就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只不过我还是希望何大叔你们能够态度如初，昨天怎么对我的，今天能够一样，像你刚才那样，我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何兵看到庄言没有因为自己骗他而反感，松了口气，“好好好，我一定改。”
“那好，那我们就别在这站着了，再往前走吧。”庄言说道。
于是三个人又继续往前走，但是气氛有些微妙，何兵不再像之前那样滔滔不绝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还是不说。
只是庄言偶尔看到什么问上两句，他才会说话。
等到他们快走出河街的时候，何兵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庄言，你之前说的是真的么？如果茶峒再办赛龙舟，你还会过来？”
庄言笑嘻嘻地看着有些扭捏的何兵，点了点头：“我说的算数，如果你们真的有赛龙舟的话，我就过来看。”
“真的？”
“真的！”
走出河街的时候，庄言没有离开，而是让姚谦掏出手机给河街拍点视频和照片，而他自己也掏出了手机，捡着比较重要的地方拍了起来。
何兵跟在后面，一直激动地搓着手，虽然过程有些挫折，但是结果还是完美的，庄言还是同意了过来。
大作家应该不会骗人吧，他既然说要来肯定是要来的吧。
庄言当然没有骗人，他也确实想再看到河街赛龙舟的场面，在现实中，切切实实地感受一次。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在梦里面自己是一条大黄狗，但还是对这个地方有了感情，毕竟在梦中，他可是结结实实地过了三年。
看到现在这座犹如空城的茶峒河街，庄言心里肯定有些遗憾，所以他也希望再次看到茶峒重新热闹起来。
正在庄言拍照片的时候，手机响了，庄言歪着头一看，是王立健的电话。
“喂，子健大哥，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庄言接通电话笑道。
“你现在在茶峒？”王立健直接问道。
“哦，你也知道了？”庄言笑呵呵地说。
王立健有些无语，“你还笑得出来，这事情全世界人都知道了，你发了那个视频都给人扒出来了，就连是在哪个人家里，人家都给搞出来了。”
“也没什么吧，我也不是什么国家领导人，行踪被人知道也无所谓。再说了，子健大哥你也太夸张了一点，我就是个写小说的，又不是什么娱乐明星，最多也就是我的书迷关注一下，造不成你说的那种轰动。”庄言说道。
王立健叹了口气，“我确实是夸张了一点，但是你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茶峒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但是因为你发这个视频，已经有些人准备跑去堵你了。”
“什么！不会吧？”庄言确实吓了一跳，因为他根本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是一个出名的作家不错，可以说他最近的火热程度完全是全国作家之首。但是他还是想不到书友们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毕竟他再出名也是个作家，而不是娱乐明星。
如果在上一世，余华发个视频，或者是莫言发个视频，肯定也都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即使他们是那么的出名，即便是莫言是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诺贝尔奖获得者。
就说个对比，庄言从前关注过麦家的微博，也看过麦家发过跟莫言的合照，他们是在某个地方看球赛，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谁因为这个合照，而跑到足球场去堵他们的。
而另外一个娱乐明星，就因为跟一个邮筒合了照，粉丝们就蜂拥过去排队跟那个邮筒合影。
这一对比就知道，作家再怎么出名，跟娱乐明星的出名都是不一样的了。
“怎么不会，网上已经有人组织了。另外，你也要注意一下，因为你发了视频，那些老人家们等于都曝光了，说不定以后就会有些书友或者媒体去找他们，这也打扰了他们的生活。”王立健说。
庄言彻底愣住了，他发视频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要说有人为了视频来找他，其实也无所谓，大不了早点走就行了，但是王立健说可能会有人去影响到老头子们的生活，他就有些自责了。
“应该不会这么严重吧。”庄言带着侥幸地说。
王立健说：“我当然也希望不会这么严重，不过我说你为什么跑到茶峒那里去了，去旅游？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为了新书。”庄言坦言说。
“为了新书？”王立健有些惊讶，“这么快你又有新书了？”
“只是个想法而已，所以过来采采风。”庄言说。
王立健还是有些不解：“你之前知道茶峒这个地方？怎么新书的想法会是那边的故事？”
庄言点了点头，王立健问得对，如果不知道这个地方，没有一定的了解的话，是不可能想要写这里的故事的。
不过庄言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前两天碰到了刘鹗先生，正好听他说到茶峒这边的事情，我非常感兴趣，所以就想过来看看。”
庄言说的三分真七分假，刘鹗确实是跟他说了茶峒的事情，只不过不是主动说的，而是庄言问了，他才说的。
“刘鹗先生，你还遇到了刘鹗先生？”王立健又惊讶道。
庄言笑道：“确实很巧，我也没想到去公园散个步，能遇到他。”
王立健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却说，“恐怕不完全是巧合。”
随后，王立健就把他在辜鸿铭家遇到刘鹗的事情说了一遍，也把刘鹗要去找庄言的事情说了。
听了王立健的话，庄言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他竟然是特地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