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你爹!(第三更!)
安律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胞胎”兄弟,
然后很认真地又抬起头,
指了指自己,
道:
“我是真的。”
这是辩解,
因为他担心周泽以为他是假的,在这个地方,真真假假有时候很难区分,难免不会让人起疑心,虽说二人在刚下来时互相验证过了已经。
周泽没说话。
“我艹,我真的是真的,我怎么可能死在这里。我怎么知道这货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还有,这绿帽子是什么鬼,你以为我喜欢这个口味的么?”
其实,
度过一开始的震惊之后,
仔细想一想,
也能知道这应该不是安律师本人。
首先,
老安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他以前的样子,就和周泽现在的样子其实是徐乐的样子一个道理,大家都是借尸还魂出来的。
“和你长得又那么像,也就是说这家伙不是你这具身体的孪生兄弟,就应该是你爹?”周泽猜测道。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
仔细看了看这具尸体身上的衣服,还伸手进去想掏一下这家伙的口袋,不过这些尸体摆放得太整齐了,相互之间其实也没有多少缝隙,手居然都伸不进去。
“我想,大概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吧,我附身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花花公子,他爹据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然后呢?”周泽问道。
“又不是我亲爹,我研究这么多干嘛,老子从地狱里逃出来时已经在地狱做了好多年的巡检了,心智成熟,附身后你以为会缺父爱么?”
“也就是说,你爹……”
“我身体的爹。”
安律师强调道,
周泽一口一个“你爹”的,听得他心里直发慌。
“你身体的爹,在好多年前死在了这里,然后尸体运送到了这里来,也就是说,你爹……
抱歉,
你的身体的爹的亡魂很可能还在这里,
对吧?”
既然那养鬼的尸体也在这里,自己二人刚刚又在酒席上和那几个洋鬼子吃饭唠嗑,也就可以推测出安律师他爹的亡魂很可能也在这儿。
“应该,或许,大概,是吧。”
安律师耸了耸肩。
“啧啧,不来个父子相见?”
周泽调侃道。
“行了,帽子给我。”
安律师从周泽手里拿过了帽子,给他爹戴了上去。
“这货也真是倒霉,其实他挺能骗的,我这身体的母亲是一个富家千金,被他骗到手,肚子搞大了,然后他死球死在了这荒郊野外的。”
“不对…………”
周泽在看着安律师推那尸体的头往上好戴帽子时忽然伸手阻止了安律师。
“怎么了?”安律师问道。
“你看这里。”
周泽把尸体的头尽可能地抬了一下,拨开了有点类似那个年代f4的长发,
这下面,
居然有个枪眼儿!
“你爹好像不是来这里探险死的,倒像是被人在这里枪杀的,然后抛尸在荒郊野外,最后被这里的黑山老妖吧弄进来了。”
“啧啧啧,还很是一段爱恨情仇的往事。”
安律师拍拍手,道:
“好了,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么?”
“行,我们出去吧。”
插曲终归是插曲,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
就比如周泽如果在这里发现徐乐他爹的尸体,
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兴趣。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两个人像是做贼……其实就是贼一样地向左拐跑出去了。
这里的房间其实不算很多,地底空间就这么大,也不可能跟秦始皇那样弄个兵马俑寝宫似的那么夸张。
而且,在绕了半圈之后,周泽和安律师很快就发现一个房间的前面挂了很多的红布和彩灯,很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那里应该就是婚房了。
“老板,你进去看看,我在外面放风,有人来的话我给你示警,如果真的是林可在里面,就赶紧带她出来,我们杀出去。”
周泽点点头。
其实,
有一点担心安律师没说,
那就是和周泽想的一样,
万一那个小萝莉是真的想在这儿当压寨**人怎么办?
小萝莉的那种往上爬的心劲儿安律师是深有体会的,她也是书屋里唯一一个不用他安不起去激励,自己就能充满主观能动性的一个。
只要能往上爬,她估计什么都愿意。
让周泽进去的话,反正他是她老板,如果真遇到最坏的情况,最起码小萝莉的魂血是捏在周泽手里的,周泽对她有生杀大权。
见周泽推开了婚房的门进去了,
安律师干脆躲在了隔壁的亭子里,亭子上有纱幔遮挡着,可以隐藏住自己的身形,同时还能方便观察外面的情况。
巧了,
亭子的石桌子上居然还有一碟花生米一碟瓜子儿。
安律师下意识地抓了一把在手里,正准备放进自己嘴里时,马上醒悟过来把东西又放了回去,拍拍手,有些无奈。
怎么老板还没出来?
…………
周泽推开门,进了婚房,有些庆幸的是,婚房里没有丫鬟下人,这也给周泽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此时,
在大红色的喜庆婚床上坐着一个少女,
红妆红盖头,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哪怕周泽推开门走进来了,她也是毫无动静。
这是被点穴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红盖头,周泽脑海中浮现的是以前看《神雕侠侣》时尹志平和小龙女的情节,看的是古天乐李若彤版本的。
记得那时小龙女好像是被点穴了,然后尹志平把一个白布放在了她的脸上。
兴许是危险的事情经历得太多了,周泽觉得自己每到关键时刻脑回路的转变让他自己都有些惊奇。
“林可?林可?”
周泽小声地喊着,
但床上的新娘子还是一动不动。
周泽干脆走上去,
抓住了对方的红盖头准备掀开,
谁知道就在这时,
新娘子居然伸出了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这新娘子是练摔跤的吧,手劲这么大?
下一刻,
红盖头内忽然闪现出了两个红点,
看这位置,
应该是之前紧闭双眸的新娘子睁开了眼!
这不是林可!
不是她!
虽然没掀开盖头,但周泽知道林可的手劲一没那么大,二她如果想阻止自己,估计就直接伸舌头了。
“你是谁?”
新娘子冷冰冰地开口问道。
声音清冷,
绝不是小女孩儿的声音。
我艹,
这下周泽可以确定,
是真的找错人了。
而且,
自己好像还碰到了一个天山童姥一样的人物,小女孩的身体,但说话的声音明显是成年女性!
紧接着,
新娘子的手猛地继续发力,拉得周泽整个人一阵踉跄,摔向了床上,而后,新娘子的另一只手直接抓向了周泽的面门。
好在周老板也不是被吓大的,尤其是在斩三尸之后,战斗经验几何系数地暴增,一开始无非是自己以为遇见了林可所以城门大开,现在被对方先下手为强后周泽马上开始反制!
只见周泽的身体不管没有后退,反而直接向新娘子撞去,同时自己的手对着新娘子的手也是直接怼了过去,不过在这一刻,周泽的指甲也长了出来。
“嘶!”
新娘子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弹飞了出去,
双手下压,双足弯曲,
做出了赛跑运动员的动作,
很是警惕地盯着坐在床上的周泽。
她的红盖头在刚才的快速移动中已经摔落了下来,
露出了她的脸,
这是一张很稚嫩的脸,但是眼眸里的神采却蕴含着沧桑,同时,她的右手位置正在滴淌着黑色的血液。
周泽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先前被新娘子抓住的位置此时竟然有些淤青了,这娘们儿力道真大。
“你到底是何人?”
新娘子继续发问道,
同时开始左顾右盼,
看样子是准备喊人了。
周泽没有犹豫,十指直接伸了出去,低喝道:
“咖啡!”
十根黑雾从指甲上快速地射出,
新娘子身形一阵翻转想要躲避,
却还是被捆绑住了。
只是,
周泽还没来得及继续做什么,
只见这新娘子的身体开始快速地萎缩,只剩下了衣服掉落下来,而后,一条黑色的小蛇子从衣服里钻出,落地后一弹,准备直接破开窗子出去。
周泽目光一凝,
甩手道:
“报纸!”
“啪!”
很清脆的声响,
刚刚弹跃而起的小蛇像是被一个硕大的苍蝇拍狠力地抽了一记,很是狼狈地又摔在了地上。
周泽快步上前,用自己的指甲将这条蛇给抓了起来。
只要这条蛇再敢有什么异动,
周泽自信自己的指甲可以瞬间将其切成好多段。
“居然还是个蛇精?”
周泽有些无语地笑了笑,
不过这条蛇精够弱的,比起自己阴阳冊装着的八姑奶要差多了,甚至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小黑蛇眼里露出了哀求之色,甚至还吐出了信子淘好似得舔周泽的手指。
“我是鬼差,来找个人,不是来找你的,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马上走,你继续做你的新娘。
我问你,最近有没有看见一个和你个头差不多高长得白嫩可爱的小姑娘被带进来?”
周泽话音刚落,
小黑蛇眼里忽然泛起了怨毒的神色,而后开始挣扎。
周泽撒开了手,
小黑蛇落在了地上,
转瞬间又变成了少女的模样,不过是什么都没穿的模样。
周泽也没迂腐到过意扭过头去非礼勿视,都这个时候了,把后背给别人那是傻子干的事儿。
“上差,您是在找那个小狐狸精?”
新娘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狐狸精?”周泽愣了一下,“喂,你们妖精之间的事情和我没关系,那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有肉身的人。”
“就是那个小狐狸精,相公前些日子从外面带回来的,把相公迷得死死的!”
“哦…………”
周泽明白了,
原来这里的“狐狸精”不是真正的“狐狸精”。
“她叫林可对不对?”新娘子抬头看向周泽,很是热切地问道。
似乎,
在这件事上,
她比周泽还心急。
“是,我是来带她走的。”
“好,我知道她在哪里,上差,我帮你去找她,她待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我带你去找她!”
新娘子激动之下,
居然连衣服都不穿就要拉着周泽出去。
“喂喂喂!”
周泽喊住了她,
她总觉得这新娘子的反应太奇怪了,
周老板不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其实,一个天天听鬼话的人能轻易相信人那才真叫奇怪了。
而且自己面前站着的还是一个妖怪。
“上差,您没看见么?今日我和我家相公大婚,我家相公竟然被那狐狸精给迷得连婚礼都不出面!
现在更是让我一个人在婚床上枯坐这么久,
我要那个狐狸精死……嘶嘶嘶!”
新娘子吐了吐信子,改口道:
“我要那个狐狸精马上离开!”
第五百零六章 傲娇的二人组
小男孩笑了,他其实一直都在笑,从那头满清僵尸倒下去之后,他就没停下自己的笑容。
可能是这娃儿自小压力就大,平时肯定很少笑,所以借着机会一直在傻乐呵。
手下人叛变,自己的社团也崩了,老巢也待不下去了,
仿佛一个人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反而变得洒脱了。
似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再让自己伤心的事儿,
也因此可以尽情地笑了。
当然了,周老板现在已经很少去看人了,尤其是看这种年纪比自己不知道大多少倍的家伙,这些人的思维和习惯,很多时候已经无法靠你用平时积累的眼光去推断和试探了。
“唉。”
小男孩放下了手,
然后在周泽旁边坐了下来,
仿佛二人还是在那座池水里肩并肩一起泡澡一样。
“其实,不管你是赢还是输,骨头都挺硬的,这一点,倒是没给我们僵尸丢脸。”
“谢谢。”
这声谢谢说得没多少诚意,
小男孩一直把自己喊的“你祖宗”当作一种侮辱,
被侮辱得久了,
居然还侮辱出了一种敬重。
“她和我说过很多,说过关于外面的事,我很少去外面,一是不敢,二是觉得外面和下面,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小男孩还是没出手杀周泽。
但周泽现在还有更需要关注的事情:
“该你出手了,让他跪下喊你爸爸吧。”
“你…………求…………我…………啊…………”
“…………”周泽。
好像自从上次斩三尸失败之后,
这位脑子就出了点问题。
“他随时可能把我打死。”周泽提醒道。
“一起…………死…………呗…………谁…………在…………乎…………呢?”
周泽点点头,明白了。
可以,
你很好,
你很棒。
“她和我说过她的过去,她说她没怎么上过学,所以对知识有着一种敬重和渴求…………”
周泽愣了一下,
小萝莉么?
额,
林可把你骗得有多惨?
周泽记得当初林可和自己比过各自大学排名的,那位绝对是学霸中的学霸,也算是知识改变命运的典范。
“她还和我说,她喜欢读书,所以她才会选择在一家书店上班…………”
“…………”周泽。
“我还让手下人,刨了好几个古代秀才文人的坟,找到了一些古籍的书,本想送给她的,但现在没这个机会了。”
周泽现在看这个小男孩,
有点看自己以前大学时一个室友的感觉,
自己的那个室友当初在学校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她对他是呼来喝去,但他也甘之如饴。
等到有一天周泽去做兼职家教路上经过一家酒店时,看见那个女孩和一个男人搂在一起走出来。
这件事,周泽没说出去。
或许,这种命事儿在每个大学都不新鲜,有的女生在外面也过得很风风光光,同时在学校里还有一个苦苦等待的吊丝同学男友。
想着想着,
周泽又吐出了一口血,
这次的血量少了,
一种快挂的感觉快要袭来,不过他也没再去求赢勾,大家就一起玩儿高冷呗,一起玩儿死了就玩儿死了呗。
有一个僵尸始祖能和自己殉葬,
周泽不觉得自己有多亏。
挺奇怪的,
之前和那头满清僵尸鏖战的时候,周泽觉得自己充满了斗志,满脑子都是想着要活下来,不能死。
现在局面变简单了,
事情也随着赢勾的苏醒有了新的转机,
自己反而变得惫懒了,
或许,
人就是这样子的贱吧。
小男孩扭头看了一下周泽,道:
“你的血,流了好久了。”
“没事,我觉得还能再流一会儿。”
小男孩点点头,他双腿蜷曲在那里,倒不见得有多软弱和孤独,反而有点文艺青年的范儿和态度。
“那就再聊会儿吧,等你血流干,等你死了。”
“好。”
周泽默默地闭上了眼,
有点困了啊,
其实,如果一个人只是放一点点血的话,倒是能够刺激一下体内的器官,让自己一下子变得更加的亢奋。
早些年,西方人无论得了什么病,最常做的事儿就是放血疗法。
在那个年代,中医是可以指着鼻子瞧不起西医的。
但血要是放多了,就过犹不及了,比如周泽此时这样,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下多少了。
“倔…………强…………”
赢勾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千万别出手,让我们一起手拉手等死,你出手我可瞧不起你,忍住,千万忍住。
我累了,
睡会儿。”
很无赖,很任性,仿佛是碰瓷的老鸟,早就磨出了一身老茧,像是个滚刀肉一样。
这也不算是置气,更不算是耍流氓;
当年的赢勾确实有着横扫八荒的实力和独镇地狱的地位,
但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款游戏,
而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
周泽也算是把这款游戏打了半个通关。
他赢勾觉得自己只是暂时的虎落平阳,潜龙在渊,心里上,也依旧把自己当作以前的自己,否则也不会做出那种等佛现身见佛的中二之举。
但在周老板这里,其实就有点贱人就是矫情。
谁不是需要疗伤需要休息需要舔舐的宝宝?
凭什么迁就着你?
惯的!
小男孩还在不停地说着,说的大部分都是小萝莉告诉他的一些事情。
他不是个小孩子,也不算是普通人,但至少算是个公的。
小萝莉确实把他忽悠得团团转,
但到底是小萝莉功力太深厚还是其实是他自己本身已经有些厌倦了在鬼窝里一沉不变的日子所以故意栽倒进去?
这就没人知道了。
周泽的血一直在流着,
从所靠着坐的门框那边一路往下,
流了一路。
周泽的眼睛是闭着的,仿佛真的已经睡着了。
因为自己身边靠着一头僵尸,
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莺莺的效果。
睡着睡着,
似乎是因为身体虚弱,周泽的头斜靠了下来,正好靠在了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愣了一下,然后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周泽还处于气若游丝的状态,血居然还在流,还没死。
但说了这么多的话,
小男孩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倾诉的需求得到了抒发,
自己也满足了。
满足了,就结束吧。
小男孩一只手放在了周泽脖颈位置,微微测了侧头,
“这里,是块好地方,你死在这里,也值得了。”
小男孩的手开始发力,
周泽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没有异变,也没有丝毫地征兆,更没有其他的特殊。
小男孩有些失望,
失望在于这个人,
就要被自己这样轻而易举地杀死了。
一时间,
似乎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不知不觉,松开了手,懒得杀他了,是真的懒了。
然而,
就在小男孩松手的刹那间,
一股特殊的气息忽然出现,稍纵即逝!
小男孩面露疑惑之色,
然后是震惊,
随后又变成了……惊恐。
小男孩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步履有些踉跄,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死死地盯着周泽,甚至,他忘记了自己下面应该怎么做。
他在等待,
等待这股令他内心颤栗的气息的主人,
他觉得在这个时候,
自己已经没了任何的主动权,
他在等着对方发话,等着对方指示,等着对方问罪,
甚至,
等着对方睁开眼,
然后在对方的目光注视下,
下跪!
人类喜欢用阶级的方式来将人区分为三六九等,也就是所谓的贵族和肉食者,但彼此之间的生命形态,其实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贵族的血,和贱民的血,没啥区别,贵族的命和贱民的命,也没什么不同。
但其余的种族,包括僵尸,
他们之间很讲究血脉的层次,
这也是小男孩能收服其他僵尸的原因,同时亦然是那头满清僵尸想通过吞噬来提高自己生命层次的原动力。
但小男孩站在边上等了好久,
周泽还是在熟睡着,
不是在骗他,
也不是在戏耍他,
他是真的睡着了。
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颤抖,
小男孩又颤颤巍巍地在周泽面前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
手上的五根指甲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磨损了太多太多,但依旧折射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面露为难之色,
这指甲,
却刺不下去。
小男孩又慢慢站了起来,
开始倒退,
他打算离开。
当他刚刚走出十米外时,
周泽的眼眸,
缓缓地睁开了,
小男孩如遭电击,本就虚弱伤势沉重的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本能,竟然真的跪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
他才觉得,
自己好像,
真的只是一个孩子。
“为…………什…………么…………不…………杀…………”
质问声传来。
小男孩额头贴在地上,不敢回话,这股恐怖的气息,让他生不出丝毫反抗的情绪。
“快…………杀…………啊…………”
“不敢,不敢,我错了,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没认出来…………”
小男孩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以为对方是在向自己问罪,
而自己,
似乎真的是罪孽滔天。
“他…………睡着了…………你刚才…………居然…………就这样…………走了…………
他…………肯定…………以为…………是我…………惜命…………出手…………阻止了…………你…………”
小男孩跪在地上,
瑟瑟发抖。
“快…………杀…………否则…………他醒来…………肯定…………会…………笑我…………”
第五百一十三章 请出来!
老许说过,这件事他自己会处理,他说得很认真,这让周泽也有些犹豫;
以前看电视,其实最讨厌看那种女主或者其他配角明明自己实力不行只会添乱的前提下,老是去大包小包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最后出了事儿,还得让主角去处理。
周泽上大学时,受室友影响,做完兼职回来时,陪他刷过一段时间的火影,看得不多,但觉得小樱就是个事儿逼。
老实说,
在这件事上,
周泽挺纠结的。
如果老许是为了保护谁或者纯粹为了再续前缘的话,强行把这件事丢自己身上,不让别人去管,这会让周泽和书店里的其他人很反感。
毕竟,
如果你自己兜不住了,
到时候还是得大家来帮你擦屁股,
逼,你装了,得瑟也得瑟了,
到头来,忙得要死要活的还是别人。
这还不像是老道,老道虽然经常趟雷,但老道的本意不是为了趟雷而趟雷,他老了,但惜命,怕死得紧,他只会不经意间踩上地雷,可不会骑着马挥舞着马刀像是坦克发起冲锋!
但,
那很可能是涉及到海神的事儿,
老许,
能搞得定么?
“老板,还要咖啡么?”
莺莺小声地问道,她能看出来,自家老板在想事情。
周泽摇摇头。
“来,我们来洗澡澡,把自己洗干净,洗得香喷喷的,然后睡觉觉。”
安律师缠着小男孩进卫生间要帮他洗澡。
眼红周泽有莺莺很长时间了,
现在他终于也有了自己的超洁丝薄。
小男孩一脸的不乐意,但在安律师允诺明天带他去接小萝莉放学的条件下,他同意了,屈服了。
为了,
爱情。
一大一小进去洗澡,
安律师还要骚包得吹个头,
让小男孩自个儿人先上楼找左拐的那个房间,到床上躺着等他上来。
周泽撇过头,看窗外大雨滂沱。
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今天的雨里,像是多出了一些不同的氛围。
老许出去了,
死侍和小黑妞还在公墓那里溜达,
小萝莉回家上学了,
书屋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安律师洗好澡,吹了一个帅帅的头型,穿着他的豹纹睡衣走了出来。
“哟,你们还不睡呐?”
安律师像是在问你们还没吃呐?
周泽摇摇头。
“那我先上去睡了啊。”
安律师甩了甩头,
翻身农奴把歌唱,
敌占区人民迎解放,
高高兴兴地上了楼。
“安律师,变了好多呢。”
莺莺小声对周泽道。
刚开始,安律师一副**军官被拉进土八路里一样,这里瞧不上,那里看不起;
“人嘛,总是会变的。”
周泽不以为然。
“不是,老板,莺莺发现好多人之前刚认识时,感觉挺酷酷的,结果进书屋待久了后,就好像变味儿了。”
莺莺低着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呀,人家懂了,这就是企业文化!对的,企业文化的熏陶!”
周泽端起咖啡杯,不想接这个话题,
但杯子里已经空了。
掩饰尴尬随便张望了一下,发现莺莺手里拿着的已经不是《女仆的自我修养》了,周泽指了指那本书,道:
“最近在看什么书?”
“《企业家自传》,房子买了很多了,但好气哦,现在房子好像涨不动了,人家还要天天担心它到底什么时候会崩盘。
所以人家打算学学做生意,看能不能行得通。”
唔,
要从置业嘤,
变成创业嘤么?
“很好,我相信你可以的。”
周泽点点头,莺莺想创业的话,他还是支持的,反正他又没钱去投。
“老周。”
这时,
楼道拐角位置,
安律师探出头,
对坐在楼下的周泽招了招手。
“怎么了?”周泽问道。
“你上来看一下。”
周泽起身,
跟着安律师上了楼。
许清朗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安律师领着周泽走了进去,同时道:
“小僵尸认错门了,进了许清朗的房门,我进去把他带出来,结果发现了点别的。”
之前一阵子,书屋因为房间有限,曾有过多人合住的情况发生。
比如老道就曾和老张合住过,老道也曾和死侍合住过,嗯。
周泽这个老板,也不得不在体恤下属的情况下,以身作则。
和莺莺以及小萝莉合住。
不过,老许倒是一直自己一个人住,房间里的陈设很清洁干整。
其实,
除了长得漂亮,也习惯性地保养自己的皮肤以外,许清朗倒是从没有特别娘的时候,也没那方面的倾向。
房间里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很正常。
“看不出来?”安律师问道。
周泽点点头,
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啊。
安律师笑了笑,走到墙壁边,道:“看见这些缝隙没有?”
周泽凑过去,用手摸了摸,确实好像有刮痕小凹槽。
安律师从许清朗书桌上拿了一瓶放在那里的墨水,扭开盖子,凑在那条凹槽边缘倒了下去。
一时间,
像是多米诺骨牌倾倒了一样,
黑色的区域开始慢慢地扩散和覆盖出去,
一时间,
四面墙壁,加上屋顶天花板位置,
都有黑线走过,
营造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图案。
密密麻麻,
很是震撼,
天知道许清朗偷偷摸摸地在这里拿刻刀刻了多久。
也多亏安律师心细如发,竟然能在无意间闯进来时,发现了这个。
“这是什么?”
周泽问道。
“请神的阵法,道家里正宗的请神阵法。”
安律师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晃了晃身子,
道:“还缺一环儿。”
说着,
安律师走到书桌边,爬上了桌子,上面是个日光灯,长长的灯管儿。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头。”
说着,
安律师像是解开了什么,
一幅画垂落了下来,
就在这房间的正中央位置!
当看到这幅画时,
周泽皱了皱眉,
画中,是一个人踩着蛇头踏浪而行,这幅画,好熟悉,他肯定见过。
想到了,
在那个被海神害死一家的富豪家里,
他们家的客厅里挂着的,就是这幅画!
和老许屋子里挂着的这一幅,
一模一样!
安律师砸吧砸吧了嘴,咬了一根烟在嘴里,一边打火一边嘀咕道:
“老板啊,
你家的这个厨娘,
深藏不露啊。”
………………
通城五洲国际广场,虽然才前半夜,但已经冷飕飕了,这个商业中心在当初周泽在这里开书店时就几乎是大半只脚踏进了棺材,
现在,
估摸棺材钉子都已经钉上去了。
几十年前,大家都想着造楼房修桥,那是一个基建狂魔的年代。
那时候的人们,可能都不会意识到,中国的城市化过剩会来得这么地快。
尼桑车停在了马路边,
许清朗下了车,
他出来得急,没穿外套,这个点儿,外头还是有点凉的。
夏天已经基本算过去了,秋风带来了属于秋天的萧瑟。
老地方,
面馆儿的牌子还没拆,
隔壁书店的牌子也没拆,不过原本挂在两侧的对联门匾则是被拆去了南大街了。
许清朗拿出钥匙,打开了卷帘门,他手里还提着菜。
进屋,
系上围裙,开始打扫卫生。
一年前,许清朗在这里开店时,其实做得也就是外卖生意,平时也没几个客人会真的跑到店里来吃东西。
但他的店里,一直打扫得很干净,
像他的人一样。
扫地,拖地,再拿抹布清理死角,许清朗做得一丝不苟。
而后,
开始炒菜,做饭。
很快,
三菜一汤就摆上了桌,
今儿个,
他请客。
卸掉围裙,给自己倒了杯劲酒。
许清朗坐在桌边,自斟自饮。
很快,
外面的黑夜里走来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
红色的高跟鞋红色的裙摆红色的发卡以及…………红艳的唇。
女人站在门口,有些拘束,在许清朗的示意下,她走了进来。
她的脚有些崴,
说是自己走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可以看出来,她有些不舒服,而且出发的时候也有些匆匆,至少是没时间计较自己服装上的搭配。
许清朗给她倒酒,
她开始吃菜。
许清朗点了根烟,看着她在吃。
“你是不是有一个姐姐?”
许清朗问道。
“我有很多很多个姐姐呢。”
女人回答道。
许清朗笑了,
他想起了那天宾馆一夜后自己醒来,
发现床头柜上的两千还是三千块钱来着。
“你想让我介绍姐妹给你认识?”
女人嘟着嘴,
当着一个女孩儿面前说其他女人,肯定会让她不开心的。
许清朗摇摇头,道:
“她死了。”
死在自己怀里。
女人愣了一下,
表情一下子从热情慢慢地变成清冷,她放下了筷子。
许清朗自顾自地端起酒杯,
剩下的酒,
一饮而尽。
女人站起身,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有些不敢置信道:
“你知道我是谁?”
许清朗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侧过身,看向自己身后,那里,是后厨的方向。
依稀记得,
自己每晚和爹妈的人皮坐在一起,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
吃饭。
他还记得,
那一天,
隔壁的小萝莉来到了自己店里,
张开嘴,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在自己面前,
把自己爹妈的亡魂收进了嘴里,送入了地狱之门。
那一天,
他匍匐在地上,
喊着,
哭着,
求着,
对方,
却不为所动。
第五百一十六章 强者对决
车里,
周泽看着店里的老许跪在地上,
也看见了老许用匕首朝自己脸上捅的一幕,
老实说,
挺心疼的。
周老板那方面的取向很正常,
和许清朗虽说在一起也时间长了,但都是规规矩矩的关系;
但俗话说,哪怕是男人,好看的男人在你面前飘啊飘的,看得也舒服不是?
这下子,
许清朗毁容了。
“啧……”
有点难受,
周泽拿出打火机,把过滤嘴都快在嘴里被嚼烂的香烟点燃,没抽,只是夹在指尖,手则是放在了车窗外。
很快,
大雨把香烟打湿,
这根烟,
不可能再燃烧下去了。
“啊啊啊啊!!!!!!!!!!!!”
惨叫声,
从面馆里传出,
疼,
当然疼,
周泽的手抖了抖,抖不下不存在的烟灰,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意义何在。
老许的叫声里,
带着一种解脱,
仿佛一个压抑了太久太久的人,
终于挣脱了枷锁。
吞了她,
请了海神,
这是打算…………
周泽把雨刮器给打开,
就看着雨刮器不停地把车窗上的雨水刷走,但在下一秒,水珠又瞬间覆盖,周而复始,大雨之下,永不停歇。
“是想把海神的一部分,封印在自己体内么?”
周泽在思索着,
他不得不去思索,
老许有多爱他的那张脸,周泽清楚。
他小时候因为那张脸被欺负,被嘲笑,甚至,慢慢长大后,还因为那张脸受到过一些骚扰。
老家的地,拆迁得到了二十几套房,
但他的选择却是开了一家小面馆,
而且很作死的和当初的二货徐乐的书店开在了一起,
开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过气商业中心。
颇有一点……豆腐西施的意思。
周泽一直觉得,男人喜欢他的脸,男人喜欢“修剪”自己,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
很多男人喜欢用“不修边幅”来标榜自己,
动不动举爱因斯坦,矮大紧等等这些人当作例子,
却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人家那种可以完全反爆而出的内在。
“唉。”
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着:
“老许,
毁容了啊。”
像是在说,
自家最好看的瓷器,裂了,
心疼。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吾身为牢,吾心为锁,吾魂为禁,
封,
存,
束,
定!”
血泊之中,
许清朗十指摊开,蘸着自己的鲜血,一边低喝着咒语一边在自己身边开始以血画符。
整个场面,
看起来有点血腥,有些刺眼,
一个魅弱到骨子里的男人,
一个看一眼就能激发出男女保护欲的男人,
他跪在血泊之中,
他的胸膛,他的脸,
血在不停地流;
但他的眼里,
却满是平静,
仿佛糟蹋的,
根本不是自己,
而是一件,
工具。
周泽记得自己以前接诊过一位老兵,那位老兵是真的老兵,不是现在自媒体时代杜撰出来的,老兵在战争结束后,没去做官,而是回家种地。
这一种,
就是三十年;
等自己老到种不了地后,就去烈士陵园给自己昔日的战友,认识的,不认识的,当年或许曾一口锅里搅勺子的同袍们守陵。
这一守,就又是二十年。
在一个雨后的早晨,扫地时,他摔倒了,摔断了腿。
周泽记得当时自己一边给他救治一边按照以往的习惯准备安慰他时,
反倒是被那位老人安慰到了,
老人还在一本正经地盘算着,自己这个年纪了,又折了一条腿,接下来,还能干点什么?
后来,在查房时,老人和周泽聊过,他说,真正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其实是很惜命的,但他们的惜命和其他人不同。
他们会算计,
比如丢了一只手,比如哪里中弹,比如受了什么伤,今儿个中午吃了多少食物,
算计来算计去,
就觉得这身体和命,就不怎么搭界了。
缺了条腿,命还在的;
大概,
就是这种感觉。
此时的老许,让周泽想到了那个老兵。
为了一个目的,
哪怕是自己的身体,
自己每天起床照镜子时里面的那个人,
其实都是可以牺牲的部分。
老许的脸色开始泛白,一种妖异的白,不像是失血过多,倒像是中毒了。
周泽仍然坐在车里看着,
老许说,
这件事,让他自己去处理。
周泽答应了,
所以现在,
他就在旁边看着,
看着他作死,
看着他毁容,
看着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哮,
忍心?
不忍心的,
但还得忍。
一道道绿色的条纹,开始自许清朗身上浮现,先是胸膛,随后是四肢,最后,慢慢地渗透到了脸上。
此时的老许,
有点像是非洲部落里的巫师,
很简陋,
很古朴,
很荒凉;
像是一座雕塑,
可以拿去被博物馆珍藏。
在许清朗念完咒语时,
周泽忽然觉得,
这附近的雨,
一下子变得比之前更大了,
而且大到了夸张的地步,
真的是倾盆而下,
那急促的雨滴砸落声,像是千军万马的奔腾。
老许的传承,本就是不算是名门正派,他那个师傅都那个样子了,也不可能教出什么正大光明的东西。
所以,对老许此时的一幕,周泽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雨在落,
血也在落,
面馆里的灯开着,但映照出的,是一抹血色的红晕。
忽然间,
周泽觉得老许此时正在做的事儿,有点熟悉的感觉。
他是要把那位不知道在哪片海里逍遥的海神,和自己强行绑定在一起,
意思就是,
以后很可能靠这个,去向海神借助力量。
这期间,肯定有制约,肯定有扯皮,肯定有互相的提防,当然,更肯定会有二者间的利益输送和妥协。
有点,
熟悉啊,
周泽侧过头,掰过反光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呵,
我说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反光镜里的自己,
也一起笑了。
“喂,我说,你不会也是被封印在我…………”
“看…………门…………狗…………”
“啧。”
周泽砸吧砸吧了嘴,
“这是急了?”
周泽忽然来了兴致,继续看着反光镜里的自己,道:
“不会真是吧?”
“看…………门…………狗…………”
“喂,翻来覆去就这一句?你这解释得有点苍白啊,咱能不能换点新花样?”
“自……以……为……是……的……看……门……狗……”
周泽对着反光镜里的自己,
竖起了一个中指。
“呼…………呼…………呼…………”
而这时,
面馆里忽然传来了风声,
连带着灯管都开始忽明忽暗,
四周的温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冥冥之中,
真的有什么受到了牵引,
被拉扯了过来。
“封!”
许清朗双手撑在地上,
昂着头,
咬着牙,
在压制着自己体内的反噬。
他的肌肉在痉挛着,胸口上的伤口也在颤抖着,尤其是脸上的那道自己刺出再搅动的口子,在此时显得分外狰狞。
周泽拿出了手机,
习惯性地想给老许来一张特写,
但想想还是把手机放了回去。
给别人伤口上撒盐,
火上浇油,
是一种能让大多数人都觉得过瘾且可以获得快感的事儿,
但看着里头如此痛苦的老许,
周泽还真有点不忍心了。
“啊啊啊啊!!!!!!!”
惨叫声传来,
好在这片商业中心这个点基本没人了,
而且此时雨势很大,
倒不用担心惊动其他。
老许还是很痛苦的样子,但他一直在死撑着,撑过去了,也就能成功了。
之前的请君入瓮,其实只是前戏,真正的痛苦和挣扎,在这里。
那个海神,或者叫那条大海里的蛇妖,不可能甘心让一个陆地上的凡人强行和自己扯上关系。
说白了,
这种关系,
在西方体系里叫契约,在东方这边,或许叫“伴生”更合适一点。
有点像是二人合伙做生意,
档次差距不能太大,否则这生意做不起来。朋友的“朋”字儿,说白了,就是两串对等的钱。
在海神眼里,
可能老许,
还真的不配吧。
想到这里,
周泽又皱了皱眉,
又看了看反光镜里的自己。
“你…………也…………知…………道…………啊…………”
“煞笔啊,
给我加固封印,堵住他的嘴。”
周泽闭上眼,
慢慢地等着,
同时也在思索着等老许成功后怎么办?
猴子泥巴似乎对自己有很大的好处,但自己受伤不留疤,好像不是因为猴子泥巴的原因。
那之后让老许去韩国,把脸整回来?
但整过容的脸和原汁原味的脸,
就算看上去一模一样了,但心里总是有疙瘩的。
其实,至少对于中国男人来说,无论嘴上怎么说我爱的是你的灵魂,不是你的年轻,不是你的身材,不是你的腿,不是荷尔蒙分泌,
但大部分心里还是介意自己床边另一半曾在脸上动过美容刀的。
好吧,
一路之隔的里头,
自己的朋友正在受苦煎熬,
周泽觉得自己现在想这些好像有点不尊重他的意思,
但除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分散注意力以外,周泽没其他事儿可以做了。
而这时,
周泽面前马路上的积水里,
忽然慢慢地浮现出一道人影,
这是一道由雨水组成的人影,
人影模糊,
但他的身后,有一条长长的同样是由雨水组成的尾巴,在随意地摇晃着。
这个人影,
正在向面馆的方向行进。
周泽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把之前放下了一点方便自己侧躺的座椅放直,
同时,
打开了车里的远光灯!
“啪!”
远光灯的照射下,
那道影子也停下了脚步,
而后,
他转过头,不再面对面馆,而是面向车里的周泽。
这是一张扭曲且恐怖的脸,波光粼粼的水珠,像是密密麻麻的鳞片,
带着狰狞,
带着恫吓,
对周泽发出了一声低沉且压抑的冷笑:
“桀桀…………”
周泽舔了舔嘴唇,
他的皮肤开始呈现出绿色,
他的嘴角露出了两颗獠牙,
他的眼眸里有黑色的光火在燃烧,
同时,
发出了一声属于僵尸的咆哮,
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
“吼!”
第五百二十三章 妖!
一番热切地中外友好交流结束,
双方都表现出了极高的素质,
宿舍里还能站着的几个人和老张用都很蹩脚的英文进行了对话,
老张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
因为“鸡同鸭讲”的时间太长了,
周泽干脆站在门口过道里抽烟。
“呵呵,来中国留学,中文都不会讲,留个屁学。”
老张也是交流得一额头的汗。
“没事儿,他们只要会说‘你好’我们就会很激动了;
如果再会一句‘我很喜欢中国的文化’我们就能很自豪了。”
周泽把烟头丢在了地上,继续道:“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说下午他女朋友来找他,他就出去了,但…………”
“但什么?”
“但他们只知道他是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但不知道是不是徐钟丽的。
确切的说,不知道是哪个女朋友找他。”
“哦,呵。”
“去哪儿了也不清楚。”老张耸了耸肩,“所以,现在从找一个人,变成找两个人。”
二人一起走出了老宿舍楼,花圃那边就传来了一声“吱吱吱”的叫声。
背着挎包的小猴子从花圃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这…………”老张有些意外,问道:“老板,是你……”
“嗯,我打电话让猴子过来的。”
周泽弯下腰,把小猴子抱起来。
伸手在猴砸的脑袋上摸了摸,道:“它找东西,比我们快。”
灵猴的灵可不仅仅体现在会滴滴打车和斗鱼直播上,
它对阵法对搜查,更是有着极为可怕的天赋。
一定程度上,比警犬都好使。
周泽没让老道或者安律师送猴子过来,因为老张哪怕发现了他眼睛的不对劲,只要自己不主动说,老张也就不会主动问,更不会扩散自己的脑洞去传什么闲话。
但另外俩货就不一样了。
“找找看,附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周泽对猴子说道。
如果徐钟丽已经带那个黑人男朋友离开了这个学校,甚至离开了通城的话,现在想找起来,就很麻烦了,但若是他们还在这所学校范围的话,以小猴子的能力,应该能够察觉到。
果然,
小猴子似乎之前就已经感应到了,
当周泽发问后,马上挥舞着手臂指向了一个方向。
“走着。”
周泽抱着猴子向那边走去,
老张跟在旁边,不时地瞅瞅这个猴子,瞅得猴子心里都有些毛毛的。
“老板,这猴子以后能不能借…………”
“不借。”
“…………”老张。
老张是想以后有机会的话借猴子出来帮自己查案,能听得懂人话且找东西比警犬更厉害,有这种帮手,刑警们恐怕做梦都得笑醒。
但周老板是个很小气的人,自己用是一回事儿,借出去给别人用,就不舒服了。
你只听过从公家那里占便宜的,哪有说把自个儿的东西借给公家义务劳动的?
“以后再有案子的话,你去找老安,老安说要帮你安排的。”周泽提醒道,“你没去省城,这选择不会让你吃亏的,以后看看能不能运作运作,弄个副局?”
“我年纪轻。”
老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年纪不小了,
但这具身体的年纪却不大。
“事在人为嘛。”
随便聊着天,
二人走出了生活区,
周泽慢慢停下了脚步,
前面,
居然是自己中午来过的地方,
那座老体育馆。
这是真不怕我找来,还是根本就没在乎要逃跑?
体育馆的大门是被锁着的,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打开了锁,推开门。
羽毛球馆的地板上,
排列着一排黑乎乎的东西,
且散发着一股子浓郁的腐臭味。
老张拿出小手电筒,打开,照了一圈。
这地上,
是一具具猫狗的尸体。
周泽怀里的小猴子在看见这一幕后,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下来。
老张弯下腰,打着手电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道:
“老板,是被人为虐杀的;
这些小动物身上有被锋锐东西切割,被针孔注射还有其他方面的人为伤势。”
站起身,
手电筒向远处照过去,
这一排整整齐齐地小动物尸体,估摸着不下百具。
其中有大有小,最刺目的是那四个小猫的尸体,明显是刚出生没多久就惨遭毒手的样子。
“复仇么?”
周泽自言自语着。
小猴子把自己的头埋进周泽的怀里,似乎不愿意继续看到这一幕。
周泽迈开步子,
从羽毛球馆穿过去,
经过了狭窄的过道,顺便看了看卫生间和办公室里也都没人,但等走进篮球馆时,却看见一道阴影似乎坐在对面的篮球框上。
老张把自己的手电筒照过去,
那阴影居然是一个黑小哥,
他受了伤,浑身是血,
屁股则是被架在篮球框上,
眼下,
好像是因为受到了灯光照射的刺激,竟然从昏迷中醒来,而后马上开始对着周泽等人喊叫,歇斯底里。
喊的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语言。
“老板,他在说什么?”
老张身边的周泽。
“大概是在告诉我们,这里危险,让我们别管他,赶紧跑。
他一个人牺牲没事,但如果连累到我们,他会内疚一辈子。”
周泽一本正经地翻译着。
老张张了张嘴,笑了笑。
篮球架下面的底座上,坐着一个女人,正是徐钟丽。
她的头发飘散下来,倾斜在一侧,手里拿着手机,里面正在播放着视频。
“喂。”
周泽开口喊道。
徐钟丽转过身,掀开自己的头发,半张脸,居然是一只猫脸。
她在笑,
不是那种很和煦的笑,
也不是那种很阴冷的笑,
很自然,很随和,甚至还带着一种属于朋友之间的戏谑。
“咕嘟…………”
一个罐子从她脚底下滚了出来,
周泽看清楚了,
是那一罐防狼喷雾。
所以,
她是在对我开嘲讽么?
黑小哥还在大喊大叫,显然是在呼救,他算是被吓怕了,现在终于见到有其他人进来,马上喊救命。
“时间还没到。”
徐钟丽慢悠悠地开口道。
“你在等什么时间?”老张问道,“我警告你啊,先把人放下来…………”
周泽伸手拍了拍老张的肩膀,示意他别这么快进入职业状态。
徐钟丽站起身,
她半张脸是猫脸,半张脸是人脸,一只猫眸在夜幕之下闪烁着琥珀般的光泽。
她扬起手,
把之前自己拿着的手机丢了过来。
小猴子从周泽怀中蹦出来,跳到空中把手机接住,落地后,也没把手机递给周泽,而是自己熟练地打开了屏幕上还没关闭的视频继续播放。
画面中,
是一男一女正在一边欢笑一边虐杀着几只看似刚出生的小猫,
有点眼熟,
好像这几只小猫就在进来时的羽毛球馆那边摆着。
仔细分辨一下,男的是那位此时被挂在篮球框上的黑小哥,
女的,
则是徐钟丽。
几只小奶猫不停地发出着凄厉的惨叫,
而这却让徐钟丽和黑小哥更加地开心,
二人的笑声和小奶猫的惨叫声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猫脸徐钟丽站在远处,
很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周泽等人。
“吱吱吱!!!!”
小猴子龇牙咧嘴,大概是因为这段视频,激发出了它的愤怒。
周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指甲位置,那里,有一团蜷缩着的黑影,是真正的徐钟丽灵魂。
视频还有很多,似乎都上传到过某个网站上分享给其他人看。
照这样来看,
羽毛球馆地上的那么多小动物尸体,都是这对情侣杰作了。
“我要复仇。”
猫脸徐钟丽很平和地说道。
她算是周泽见过的最“心平气和”的妖了,整个人身上看不见丝毫的戾气。
“这……”
老张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周泽。
黑小哥还在叫唤着,拼命地喊着。
周泽摇了摇头,道:“抱歉,我不同意。”
“吱吱吱!!!!!”
小猴子马上很不满地对周泽吼了起来。
一人一猴目光对视,
周泽目光里满是坚定,
而小猴子眼底则是慢慢显露出血丝,
似乎这个局面,这个场景,这个选择,让它回忆起了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
“抱歉,我是鬼差,我不能允许你在我面前杀人,而且,你占据了这个女人的肉身,你得还回来。”
“所以,都是不在乎么?”
猫脸喃喃自语。
张燕丰叹了口气,既然老板决定了,他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他是警察,所以更懂得规则和法律在某些时候,其实挺让人无奈的。
周泽主动走向了徐钟丽,
徐钟丽扬起双手,
猫爪显露出来,
“喵!”
一声猫叫传来,
紧接着她的头发开始飘散开去,
妖气开始席卷扩散。
这似乎也是周泽见过的最弱的妖,弱到如果没有周泽阴差阳错的帮忙,自己都不能把徐钟丽的灵魂给完全排挤出来。
周泽一边走过去一边微微摇头,
“这么弱的妖,乖乖修行多好,干嘛毁了自己的道行。”
“我没得选。”
猫脸徐钟丽苦笑着,
冲向了周泽,
夹杂着微弱妖气的猫爪拍向了周泽的胸口。
“吱吱吱!!!!”
小猴子气鼓鼓地看着这一幕,它很愤怒,不能理解周泽这次的选择。
如果不是和周泽很熟的话,它现在估计都已经变成妖猴上去干周泽了,它现在当真是纠结得很。
“砰!”
下一刻,
周老板被猫脸徐钟丽直接击飞出去,
摔在了篮球场的地板上,
手指无力地伸展开,
原本拘束在指尖的真正徐钟丽灵魂也飘散了出来,一脸无助惊慌地站在这里,
不是要帮自己夺回肉身么?
不是要帮自己回去么?
你怎么一下子就被打趴下了?
猫脸徐钟丽则是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爪子,仿佛自己都不敢相信。
“…………”小猴子。
“…………”老张。
“咳咳…………”周泽捂着胸口神情极为痛苦地爬起来,
对老张喊道:
“这妖怪,好强!”
第五百二十六章 林忆
其实,以周泽现在的身份,想报复一个普通人的话,方法可以有很多。
可以让安律师催眠这位杨部长,让其在明天新生军训时,脱光了衣服,于队列之间翩翩起舞,跳起那动人的天鹅湖;
可以让猴子偷偷地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变身成妖猴,教他唱“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可以让老道找到他,请他吃顿饭,和他称兄道弟;
要知道,
上次和老道一起吃饭称兄道弟的那群人贩子,
已经死光光了,
而且死得很惨。
但上述的这些办法,周泽都不想用。
于眼下,
于此时,
走到这位杨部长面前,
“啪!”
一声脆响,
在众目睽睽之下,
四周学生眼里“神圣不可侵犯”且“位高权重”的学生会杨部长,
脑袋和啤酒瓶来了第一次地亲密接触。
啤酒瓶碎裂了,
杨部长的额头也被砸出了血,
看着这纷纷落落的玻璃渣子,
看着一脸惊恐甚至忘记尖叫的杨部长,
周泽忽然觉得世界竟然是如此地美好,
让人顺心顺气。
当然,
既然快乐了,
就要继续快乐下去。
周泽伸手攥住了杨部长的脖子,将其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而后站在其身边,
用脚直接踹过去!
“官威很重啊?”
“砰!”
“你很嚣张啊?”
“砰!”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砰!”
“一个破学生会看把你给牛的!”
“砰!”
“学生会是给学生服务的组织,你懂么?”
“砰!”
“你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
“砰!”
夜市摊上打架,是常有的事儿,周遭很快就围了一圈看戏群众。
杨部长摔在地上,和附近的污水垃圾交织在了一起,在周泽的连翻踹击之下不停地在地上翻滚。
周围的一群陪他一起吃饭、刚刚一起舔他舔得格外尽心尽责的学生们,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完全被周泽这种上来直接开打的架势给吓懵了。
打了一通,
有点累了,
周泽也没真打算把人给打死,
其实之前坐在隔壁桌看这帮学生和学生干部沐猴而冠,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一直到那货开始嘴里不干净编排林忆了,
周老板才彻底压不住火了。
对小姨子,周泽是有愧疚的,当初如果自己能注意一下收尾,给她做做心理辅导什么的,她说不定就不会差点退学,也不会最后高考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打完了,
舒服了,
周泽转过身,伸手指了指老张。
老张原本坐在那里,一直没动,周围也有不少人看见他穿着警服。
“你处理下。”
留下这句话,
周泽就直接离开了。
这背影,
嚣张得一比,
打完人,
让警察给自己收尾。
老张一时有些坐蜡,
这个时候,他有一种自己是恶少狗腿子的感觉。
这和他一贯的人生信条不符合,但他又不能去真的把周泽给抓起来。
叹了口气,
老张走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杨部长面前,
蹲下来,
问道:
“同学,要报警么?”
问这个话时,
老张面带微笑。
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杨部长马上摇头,
“不报,不报!!!!”
“好,既然不报警,我就走了。”
说完,
老张站起身,
其实眼前这个躺着的家伙也挺可怜的,
明明只是个学生,却把自己演绎成了官僚;
自己稍微给点暗示,他就怂了。
很多人总觉得一代会比一代开明开放,一直期待着未来,
但看看眼前的这位杨部长,你就会感到绝望。
老张也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他觉得自己今天变坏了,违反了纪律。
先是陪着老板演戏,看着猫妖的复仇,
再是看着老板把人部长大人给一通猛揍,
自己刚刚还在感叹老板的心境变化得很明显,
自己呢?
其实是一样的。
不过转念一想,法律是管活人的,似乎没有针对鬼的条文,自己其实也不算是违反纪律吧?
周泽在学校门口,
抽着烟。
当老张走过来时,没说什么,就站在周泽身边。
“下次我们出来,还是不要穿警服了。”
老张点点头,是啊。
“他说的是你小姨子?”
老张问道。
“嗯。”
周泽应了。
“哦。”
老张也应了一下。
“算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周泽走到路口位置,准备打车。
过了一会儿,
周泽又走了回来,
老张半根烟还没抽完。
“算了,我还是进去看看她吧。”
“嗯。”
老张点点头,
难道这时候他能说你连她姐姐都不去看为什么要去看她?
“你去帮我到对面水果摊买点橘子…………”
周泽挥挥手,
“不用买了,就去看看,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我走了啊,老板。”
“嗯。”
周泽重新走入了校园,穿过操场去生活区。
在操场边的长椅上,看见了坐在那里黑小妞。
“嘿,真果粒。”
周泽打招呼。
她应该是和老道他们一起来的。
“叫美丽。”黑小妞纠正道。
“忙着呐?”
周泽打了一句很没营养的招呼,他是准备走人去看小姨子的,不想在这儿多耽搁。
“对啊,忙着给你收尸啊。”
“…………”周泽。
“装修已经开始了,等装修结束我就可以在隔壁种彼岸花了,小面积种植的话对原材料的需求并不大。”
“嗯,好。”
这件事有安律师盯着,周泽倒是不需要担心。
“您这是要去哪儿?”黑小妞问道,“待会儿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你们处理好了,就先走吧,我再一个人逛逛。”
“行,对了,您眼睛怎么了?”
黑小妞还是发现了。
“没事。”
黑小妞扬起手臂,丢出了一个小瓶子,道:
“擦擦。”
“你新鼓捣出来的药膏?”周泽拿在手里问道。
“上面还有商标名字呢,我从书店厨子那里偷来的护肤品,你擦擦吧。”
“…………”周泽。
“行了,待会儿他们处理好尸体就来接我回去了,您忙呗。”
周泽点点头,拿着那个护肤品离开了。
黑小妞看着周泽的背影,
耸了耸肩。
她总觉得这个“奴隶主”一直给人很忙的感觉,
但偏偏又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东西。
这会儿是晚上十点,周泽走到宿管阿姨那边,因为之前有张燕丰带着一起进过宿舍,所以宿管阿姨以为周泽也是名警察。
当周泽说再找一个人时,宿管阿姨马上把名单递了出来,还给周泽递了杯水,说了声“同志辛苦”。
周泽接过水杯喝了口水,点点头,
回了句:“为人民服务”。
查到了,
林忆的宿舍在一楼,
宿舍门没有锁,里头漆黑一片,也没开灯。
这阵子大一新生白天军训,晚饭后还得组织警察进行社会实践的辅导,难得有什么空闲时间,所以很多学生都在外面玩得很晚才回宿舍;
而且这个时候的社团活动也很多,因为大一新生刚进来,对这些活动的热情度很高,好忽悠。
当然了,其实大部分人在大学参加社团后的工作,无非是跑腿打扫卫生和搬椅子,但新生们依旧热情如火。
伸手推了一下,
宿舍门没关,
一下子就推开了。
六人宿舍,此时只有一个上铺位置有人,躺在那儿戴着耳机玩手机。
门被推开了,有人走进来了,她也不知道。
这丫头,心可真够大的,也不怕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进来,这黑漆漆的,不会是上次之后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所以喜欢把自己放在黑暗的环境中吧。
一念至此,
周泽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了一些,
其实那些事儿,周泽自己都看开了,而且就算计较起来,谁是谁非,其实和林医生和小姨子也没什么关系。
谁知道那个和林可一样拿人家身体寄宿的鬼差会精神失常了呢?
周泽走到床下,
伸手直接掀开了她的被子想吓吓她,
其实,在出那档子事儿之前,小姨子和自己关系还是不错的,挺古灵精怪的一个小丫头,为人也善良。
以前周老板还去帮她解决过闺蜜,同时拿回过钱包。
被子被掀开了,
露出了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哦呵,
丫头长高了啊,
这腿这么长了。
虽说宿舍里都是女生,但还是穿个睡裤比较好,女孩子,得注意保护自己,万一被不三不四的室友偷拍了散播出去,影响也是很不好的。
刚在烧烤摊上,已经有贱婢开始仇富了。
不过这腿真白啊,
如果和你姐一样喜欢穿丝袜的话就…………咳咳,我是长辈!
“我来看看你,刚知道你在这里上大学,你的那个学生会明天去退了吧。”
周泽开口道。
“啪!”
宿舍的灯忽然被打开了,
小姨子林忆一头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提着一个塑料篮子站在门口,
篮子里放着洗发水沐浴露这些东西,
应该是刚去学校浴室洗好澡回来。
“陈雅啊,你躺在那里怎么把门大开着啊……”
小姨子放下篮子,
站起身,
这才看见站在自己宿舍里的某男性。
“你……”
林忆很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刚知道你在这里上大学,你的那个学生会明天…………”
周泽卡壳了,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相当严重!
第五百三十二章手术结束
手术结束时,已经是傍晚了,周泽远远地看见病房那里小姨子和丈母娘都在,但没过去打招呼。
自己还是别露面了吧,别丈人刚救回来把丈母娘给气倒了下去。
回到林医生的办公室,周泽打开里间的门,在床上躺了下来。
其实,说老实话,周泽自己也不清楚最后手术成功到底是自己的功劳还是那些“承诺”的功劳,或许,二者都有吧。
总不能把丈人拉过来再试一次。
没多久,林医生推开门走了进来,周泽躺在她的床上,她也没丝毫的意外。
“你要忙吧?”
周泽问道。
“接待的事,我让我的副院长去做了。还有义诊的事,我明天就开始筹备安排。”林医生在床边坐了下来,道:“我还没洗澡,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
她便进到了里面的洗浴间,
而后,
水声传来。
周泽侧过身,看着那个磨砂遮挡的卫生间,他记得之前在林医生家里时,好像也这样隔着门看过林医生洗澡。
只记得那时风景独好。
少顷,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
林医生走了出来。
周泽猛地坐了起来,
这,
换的衣服都放在卫生间里的么?
你就不怕洗澡时把衣服弄湿了么!
怎么就这么懒,
放在床头不行么,
就不想多走几步路?
只见此时的林医生已经换上了职业装走了出来。
那种臆想中的拿一条浴巾将自己身子裹住在水汽袅袅的环境中走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饿了么?”
林医生问道。
“不饿。”
周泽摇摇头,没有遮掩自己脸上的失望。
就算做不成夫妻,也能做好朋友吧?
好朋友之间看看走光,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这时,林医生走到床头,拿出了一条白色丝袜,就站在周泽面前,很自然地穿了起来。
周泽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她穿。
有时候,光看就是一种很美好的享受;
美得太过于精致的东西,让你都不忍心去撕毁它。
美,很美,穿的动作,提拉上去后的质感,
周老板的呼吸都开始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而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为什么需要用手机时,它总是失灵?
而这时,它却不失灵了?
周泽拿起手机,是安律师打来的电话。
“喂,老板。”
“怎么了?”
“有事儿,你最好现在回来一下。”
安律师的语气很严肃,这意味着确实是有比较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周泽咬了咬牙,
站起身,
看着已经穿上白丝袜的林医生,
有些歉然道:
“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林医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虽然她已经让人订了餐厅,在濠河边,氛围很好的一个地方。
目光,又在林医生身上游走了一圈,周泽恋恋不舍地转身,走出办公室进了电梯,等电梯门关上后,他下意识地大口呼吸。
闭上眼,
脑海里似乎还是白晃晃的腿和白晃晃的丝,
周老板从不觉得自己是圣人,
他上辈子是个凡夫俗子的人,这辈子就是凡夫俗子的鬼,
不动心是假的,没冲动也是假的,
但犯错的代价,有点大。
大到足以改变自己以后的人生规划,甚至会改变自己现在的生活。
他不知道安律师的电话如果不打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或许,
真的会发生什么吧,
我刚救了你爹,
你拿身子报答我,
合情合理,
你情我愿,
但要做到吃干抹净再厚着脸说一声“互不亏欠”,
周老板还真有点为难。
一直到开着车上了高架,周泽身上的那股子燥热还是没有褪去,
这时候,或许拿安律师的超霸杯猛灌几口过期速溶咖啡可能会有奇效。
等终于驱车回到书店门口时,周泽的心神才逐渐收了回来。
店门口,有一大群人。
周泽下意识地以为是书屋出了什么事儿,但仔细一看发现不对,是书屋隔壁的药房里。
警察已经在封锁现场维持秩序了,但里头不时还会传来叫喊着,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周泽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见药店里头,有一个人已经被警察捆绑了起来,那是一个体格健硕的男子,他的双手已经被戴上了手铐,但还是在不停地冲撞着,几个警察竟然没办法把他给压下来。
安律师站在药店里,发现回来的周泽后,主动走了过来。
“狂犬病?”
周泽说道。
这个男人的模样,很像是得了狂犬病在发作。
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如果仅仅是狂犬病的话,安律师应该不至于特意打电话让自己过来。
难不成安律师无聊到“啊哈哈哈哈,老板啊,来看狂犬病唉,好有趣哦!”
不可能的。
“不是狂犬病。”说着,安律师压低了声音,把嘴凑到周泽耳边轻声道:“老板,看他的眼睛。”
周泽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人眼睛深处,竟然有一层淡淡的青色。
“这是被勾了魂。”安律师说道,“灵魂的三魂七魄被勾走了其中一个,就像是你们外科医生做切除手术一样,但灵魂不一样,被切掉了一部分之后,人就疯了。”
“你能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地狱里就有这种刑罚,切割人的灵魂,让他们痛苦让他们发狂,我亲眼见过,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狂犬病发作!”
“针对我们的?”
“额,好像不是,这家伙是步行街那边一个服装小店的老板,本来人好好的,结果忽然发疯了,被店里员工送到我们药店来,但后来越来越难以受控制。
芳芳报警了,派出所的人刚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还在不停地挣扎,嘴角都溢出了鲜血,而且无论几个警察同志怎么按压他,他都能挣脱出来,像是一头永远都不会力尽的蛮牛。
附近很多人都在拿出手机拍照看热闹,南大街的人流量本就很高,而且面对这种情景,大家的热情也是很高涨。
“啊啊啊!!!”
这时候,
那个已经被绑住的家伙忽然甩下了身上的警察,狂叫着冲向了店门。
“啊啊啊啊!!!!”
“跑啊!!!!”
之前还在看热闹拍照拍视频准备传微博朋友圈抖音的吃瓜群众们吓得赶紧往后跑,不少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周泽上前一步,抗住了这个家伙,同时手指指甲稍微长出一点,刺入了对方皮肤内。
对方抖动了几下,“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但并没有昏厥,还是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身体暂时麻痹了,但那颗躁动的心永不停息!
“绑好,腿也绑上!”
周泽对那边的两个警察同志喊道。
警察马上过来,一起上,将这个人的腿也困住了,为了防止他咬舌头,还拿了芳芳放在柜台上的抹布把这家伙的嘴也堵了上去。
这时,派出所来支援的警力到了,救护车也来了,警察们开始驱散围观群众,同时将这个人抬着送上了救护车。
为了防止他在救护车上再闹腾,还有两个警察一起坐上了救护车压阵。
“这样没问题?”
看着人被救护车送走了,周泽问身边的安律师。
“只是灵魂被切掉了一部分,又不是变异成了超人,没事儿的,而且他刚刚折腾得起来,算是在透支身体的潜能,接下来,就折腾不起来了。”
“这事儿,有头绪了么?”
周泽可不相信安律师只是在这里看热闹。
“哦,刚老张来了,我让他先去服装店调查了。总之,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不是冲着我们书店来的,可能就是赶巧了。”
“这么笃定?”
“你是不出去交际,懒得混圈子,所以你不知道上个月咱在徐州灭了当地的鬼差到底引起了怎样的轰动。
这个时候谁敢来咱通城地界儿蹦迪?”
“但阴司那边还没什么说法。”
“阴司很懒的,没说法就是最好的说法。”
安律师拍拍手,道:
“在警察没来之前,我检查过那个家伙,感应过那家伙的灵魂。
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别卖关子。”
“那灵魂被切割得,真特么整齐,和我以前在阴司刑堂里看见的那些受刑的人,一模一样。”
安律师说到最后,
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仿佛还觉得有些荒谬一样,补充道:
“特么的,不可能是阴司刑堂里哪个刑罚官跑上来了吧。”
…………
等到书店晚饭吃了一半时,老张来了,来得真巧,巧合得让周泽以为他就是踩着点进来蹭饭的!
“调查结果呢?”
安律师马上问道。
“哦,在这儿。”
老张一边示意老道帮自己盛饭一边拿出了自己的记录本,指着上面的记录,说道:
“根据对他家人和店里员工的询问,病人一开始出现不舒服的症状,是在一周前,最近一阵子开始越来越严重,但去医院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平时也能照常工作,一直到今天。
还有,
我从通城几家大医院那里拿来的反馈来看,
这已经是这周里,
通城出现的第三起疑似狂犬病发作者了,
他们的资料都在这里。”
说着,老张把记录本推到安律师面前,然后自己马上接过饭碗开始吃饭。
安律师很仔细地看着其他两个病人的资料,看着看着就递给了周泽,道:“你是专业的,这俩人到底是不是狂犬病?”
“看病例能看出个什么东西?”周泽不以为然道。
“吱吱吱!!!”
这时,
猴子叫了起来。
老道心领神会,先站起身,道:“哦,生意上门了。”
说着,老道拿出牛眼泪,抹在了自己眼睛上,准备招待客人。
谁知道老道刚走到门口,
马上尖叫道:
“妈嘢!
这是什么鬼!”
“废话,肯定是鬼啊。”
安律师调侃道,然后他也转过头看向门外,随即,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男子的亡魂,穿着黄色的外套,白色的运动鞋,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因为上门的亡魂穿什么样款式和风格的都有。
最重要的是,
这个亡魂,
只有半张脸,
自眉心部分向另一侧的半张脸,像是被整齐得切割掉了一样,而这个亡魂,却浑然不觉,
只是有些怯懦地推开书店的门,
用半张嘴半个嘴唇问道:
“是这里上路么?”
第五百三十五章 行走!
也没去其他地方,就在附近找了个公厕,同时在门口摆了个“正在清洁”的牌子,周泽把搓背师傅压在了身下。
倒不是周老板喜欢这个姿势,而是这个搓背师傅真的太容易逃跑了,哪怕这厕所只有一个出口,但你只要给他机会和空档,他就能直接从蹲坑里的下水道里钻出去。
安律师稍后就找了过来,结了账,穿了衣服,走进来后,对着搓背师傅的就是一脚踹上去。
“你妈的!”
从私仇的角度上来说,自己之前差点被这家伙给割了灵魂,当真是精神阉割;
从公共角度来说,那几个“狂犬病”发作死亡的人,也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这一脚下去,
挺解气。
“你能审讯?”
周泽看向安律师,一般来说,这种事儿安律师最擅长了,毕竟是见过地狱刑罚的人。
谁料安律师却摇摇头,道:“这货我幻境控制不住,刚刚差点反噬了我。”
周泽叹了口气,对搓背师傅道:
“那你愿不愿意说说自己的身份和做这些事的目的?”
搓背师傅昂着头,
视死如归!
周泽点点头,
“那你就去死吧。”
说着,
指甲刺入了搓背师傅的胸口!
“额…………”
搓背师傅眼睛睁得大大的,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这么干脆的么?
你不再问问?
我不能再硬几下?
过程呢?
套路呢?
双方的诚意和台阶呢?
周泽指甲顺势一搅,
只听得对方身体里传出了一阵碎裂的声响。
搓背师傅伤口里没有流出鲜血,甚至都没有液体流出来。
周泽把指甲又收回来,顺势抽出了一团团类似头发一样的恶心玩意儿。
“我…………”
搓背师傅没死,
正准备开口说话。
“我艹,你这么脏!”
“噗!”
指甲再度刺入!
你恶心了一名深度洁癖患者,
去死吧!
“额…………”搓背师傅。
“…………”安律师。
安律师很想提醒周泽,这个家伙似乎打算交代什么了,但看老板像是情绪受到刺激一样不停地用指甲来回反复地穿刺,他只得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
终于,大概在搓背师傅身上刺出了十来个窟窿后,周泽才停止了下来。
搓背师傅像是被放了气的娃娃,
身体都变得有些干瘪了。
这货不是普通人了,或许以前是,但现在肯定不是,这一点,在他在浴池里能跟着水流一起走下水道时就已经被证明了。
所以,
这连续地刺穿没能把他彻底刺死,也不是很难以理解,当然了,他肯定是很难受的了。
“我…………我说!”
搓背师傅认怂了。
虽然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但他还是想活着。
“老安,看着他,我去洗个手。”
…………
车子在如皋县下面的一个村子里口停了下来;
说是村子,其实也不算了,因为这里在十年前就做了新农村迁移,里面的村民早就被安迁进了一排排整齐的别墅小楼里。
原本这里是要做一个开发项目的,村子都被推了七七八八,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项目搁浅了,这里也就成了一片废墟。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泽伸手指了指后面那位被捆绑起来脑门儿和四肢上都被贴着符纸的搓背师傅,
问道:
“你哪儿来的符纸,跟老道要的?”
“先是跟他要的,但那货跟我哔哔说这是祖传符纸,只剩下一张了,说以前都用光了,就真的只剩下仅有的一张了。
然后从裤裆里掏出来,很珍重很舍不得很痛心地同时还夹杂着几根瘠薄毛递给我。”
“呵…………”
周老板笑了,
这画面,
他见过很多次了,老道每次用符纸时,他都说是祖传的最后的只剩下仅此一张了。
但下一次,他一摸裤裆,保管还能摸出来。
“后来还是我拿新手机,从猴砸那里换来了二三十张。”
说着,安律师恨恨地用手比划了一下,道:
“我可是瞅见了,猴砸的挎包里,可还有厚厚的一叠呢。”
老道对小猴子,是真的好。
“娘的,之前在浴室,没穿衣服,符纸也没带身边,否则哪里有这货跑路的份儿。”
说着,安律师又伸手抽了搓背师傅几个嘴巴,
“你跑啊,你再给老子跑啊!”
周老板没说什么,虐待那个家伙,真的没半点心理不适,要知道那几个“狂犬病”患者在死前到底经历了何等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这家伙造的孽。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比那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更为可恨。
“就是这儿了?”周泽伸手指向了前面的废弃村子,也就剩下几个还算立在那里的房屋。
“对,你们答应过我的,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你们会放了我。”
“安啦安啦,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啦。”安律师挥挥手,“不过看在你表现良好积极揭发举报同伙的份儿上,倒是可以把你灵魂抽出来送进地狱,至于最后能不能再有机会投胎,就看阴司怎么判罚了。”
“下车吧,进去看看。”
周泽推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一下车,
一股子咸湿的海风就扑鼻而来,这个村子离海很近。
安律师走到周泽身边,小声道:“那货不可能这么老实。”
“是不可能,说不定打着主意把我们引到他老巢来,然后等他的同伴来解救他呢。”
说话间,
村口位置上,居然出现了三个人影。
一个老头,
一个女娃娃,
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男子,
三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哪怕是周泽都没注意到,此时,他们站在村口,也算是站在风口位置,海风拂过,他们三个人身子都开始摇摆起来。
像是一张张纸人。
“这纸人做得妙啊。”
安律师侧着头仔细地打量着,“真特么精致。”
“来者是客,我家主人有请。”
老者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周泽把手指放在鼻尖闻了一下,道:“洗了好多遍了,但还是有味道。”
“海鲜味?”
“放屁,是浆糊的味道。”
周泽伸了个懒腰,继续道:
“车里的那货,应该是纸人往里头填充了浆糊,还塞了很多丝线,弄出来的。”
这种浆糊,经常拿来当胶水用,白乎乎的一碗,农村现在很多扎纸人的仍然是用这个而不是用现成的胶水儿。
“走着,进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管是何方神圣,动我的生意,都不行。”
周泽和安律师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倒是没再管车里的那位。
事实上,
都已经到这里了,
正主很可能在里头,小虾米什么的,倒是可以不去理会了。
走到村口时,
周泽在那个老者身边停下了脚步。
“请。”
老者又做了一次请的手势。
周泽伸手,
在老者身上戳了一下,
“噗”
戳出一个洞,
还能通风。
老者不以为意,继续保持微笑,服务素质良好。
安律师见状,站在小女孩面前,道:“要不要叔叔给你放个气?”
小女孩主动向前走了几步,挺起胸膛,意思是,你随意。
“我不喜欢这种太主动的。”
安律师摇摇手,收手了。
往村里走,
走到前面那个还算保存大半下来的屋门前,
三个纸人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动了。
“吱呀…………”
屋门被从里面打开,
一个妙龄女子站在里面,穿着碎花裙,挽着发髻,面容精致,略显苍白了一点。
“啧啧,这要不是纸做的,该多好啊。”
安律师有些惋惜道。
因为这个女人,是真的清纯,也是真的漂亮,比淘宝上卖的那些妖艳贱货要高级一万倍。
“你可以建议制作的人,下次用硅胶做一下。”
周泽建议道。
“二位,请。”
周泽和安律师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灯,这里早荒废了,有电才怪了,但点了两根白蜡烛。
一张太师椅上,
斜躺着一个老者,
老者老得不像样子了,
脸上的皮折叠起来,趿拉下去一层层的,那两只小眼睛,几乎都被这脸上的皮给遮盖住了,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咳…………”
老者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先前被安律师评价过很漂亮的女人马上在老人身边跪了下来,张口,接痰。
周泽胸口一阵起伏,同时低声问身边的安律师,“你还要么?”
“美人盂啊。”
“美人鱼?”
“痰盂的盂,古代那会儿婢女都是这么服侍人的,怎么样,够变态吧?据说是明朝严嵩的儿子小阁老严世藩发明的玩儿法。“
周泽倒是没从安律师眼里看出变态的嫌弃,反倒是有种跃跃欲试。
老者像是一支枯藤,
他似乎很用力地翻了一下眼皮,
小眼睛很费力地瞥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周泽和安律师,
而后张开嘴,
刹那间中气十足,
道:
“平等王殿下,
十六小狱之丁字狱门下行走小吏陆平直,
见过二位同僚了。”
这算是自报家门了。
周泽看向安律师,只见安律师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而后低声对周泽道:
“十殿阎罗第九殿,平等王陆,司掌丰都城铁网阿鼻地狱,另设十六小狱,他是这十六小狱之一丁字号的小吏。”
周泽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地狱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只能直接问道:
“官儿大不大?”
“宰相门前七品官,你说呢?”
“这……”
“这老东西拿官身压人呢。”
“咳咳…………二位,是本地鬼差吧?”
老者自报家门之后,气势似乎也起来了。
颇有一种京官在鄙夷十八线小县城地方公务员的意思。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向前迈出一步,
大喝道:
“咳咳,听好了!
我乃,
泰山府君亲封门下行走!
幽冥之海御赐亡舟掌舵!
阴司序列第一金牌巡检!
安不起!”
“…………”周泽。
“…………”老者。
话毕,
安律师当即指着老头大骂道:
“甘霖娘!
你特么的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想拿官身唬人?
老子的官身咋样,
有没被吓死?”
第五百三十七章 大动荡!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安律师掐印,
白骨手向前狠狠地刺了过去!
“嗡!”
手是刺进去了,
但就像是老牛入了泥沼,
反而寸步难行。
陆平直慢慢抬起手,抓住了安律师的白骨手。
一边是洁白的白骨手指,一边,是枯木一般的皮包骨头,两只手在触碰时,仿佛有电火迅速地炸裂。
安律师目光一凝,不进反退,发出一声怒喝。
陆平直身体微微一颤,
而后张开嘴,
“罚无赦!”
“唰!”
安律师只觉得自己的白骨手一阵剧痛,像是要裂开了一样,但他还是没有收手,这个时候其实就像是运动员快速对碰时,谁先收力谁受伤越重!
一直到这个时候,安律师才完全确认,这老东西所表现出来的虚弱,其实一大半是装的,他其实一直有所依仗。
安律师又回头看了一眼,老板还站在那儿没动,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吧?
他当然不知道,周老板此时正在和体内的那位在谈判呢,的确是暂时无暇他顾。
“交…………易…………吧…………”
“那玩意儿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用,但我还是过得好好的,不影响我喝咖啡看报纸。”
“它…………很有…………用…………”
“你去做推销员的话,公司肯定开不下去,推销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要…………出…………去…………”
“你心野了啊,前阵子在徐州才出去的吧?还想出去?
你知不知道上次你为了和佛见面,
把我弄得几天都缓不过劲来?”
“那证…………是…………阴司的…………规则…………”
“还是不让你出去,别做梦了。”
“能…………让你…………晋升…………没有…………阻碍…………甚至…………瞒过…………阴司…………”
“咕嘟!”
周泽咽了口唾沫。
“哪怕…………你…………偷偷摸摸…………升到…………判官…………阴司…………也不会知道…………但该给的…………东西…………全都会…………给你…………”
“咕嘟!”
“否则…………你就没…………怀疑过…………为何你…………做了这么多…………事情…………
却一直…………没有收到过…………任何来自阴司的…………质询与过问…………”
“咕嘟!”
“掌握…………使用它的…………方法…………你就能…………永远安逸下去…………置身事外…………
天天…………喝你的咖啡…………看…………你的报纸…………”
“咕嘟!”
“呼,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不去做推销员,真的可惜了,你的意思是,在我拿这个鬼差证认主之后,其实我就一直瞒着阴司的目光?”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从来没有什么来自地狱的消息,直接找到自己,包括徐州那么大的一件事儿。
置身事外,
安心发财,
享受生活,
周泽觉得,这上述任意一点,都精准地刺激到了他的g点。
“那你先把主动使用它的方法告诉我吧,然后我就让你出去。”
“呵…………”
“你信不过我?”
“你…………说…………呢?”
“那我先让你出去,等你吃完了万一你食言而肥呢?”
“我…………会…………么?”
周老板舔了舔嘴唇,
好像,
在做人这方面,
自己体内那位,在人品上,确实比自己更靠得住很多。
关键是那位好面子,而且是死要面子。
否则前阵子在徐州也不会干出明明自个儿是强弩之末,却依旧要摆下阵势等佛降临的中二事儿了。
良久,
周泽笑了笑,
然后,
点了点头,
“成交。”
…………
“你就不能滚?”
安律师强忍着白骨手上的剧痛,沉着脸吼道。
他不是张燕丰,可没什么天然的道义去讲,也没有什么要将一切罪恶绳之以法的信念。
如果这个老东西点个头,能服个软,说自己离开,去祸害其他地方去,安律师是能退一步的,而且他相信自己身边的老板,大概也不会再去穷追猛打。
因为老板他,
懒。
“我的退路,就在这里。”
陆平直回了这样子的一句话。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必须留在通城地界。
“那就真的是没得谈了啊。”
安律师发出了一声怒吼,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化作了白骨!
两只手,都化作了白骨,双臂伸展开,竟然硬生生地将这面前的光罩给撕开了一道缝隙。
“是第九殿,没得谈了。”
陆平直身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身上的衣服也飒飒作响,
连带着恐怖的罡风呼啸而出。
光罩碎裂,
但那恐怖的力量在冲垮了光罩之后,直接对着安律师肆虐而来!
安律师双臂交叉,
强行撑开了一道粉色的结界。
但在下一刻,
一道身影直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九殿?
什么东西。”
而后,
就是毫无花哨地一拳下去。
“砰!”
仿佛这个世界,
在此时都陷入了安静,
之前的风风雨雨只是小孩子的玩闹,
陆平直的身子直接撞毁了背后的墙壁,倒飞了出去。
安律师有些诧异地放下双臂,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擦,
又放出来了?
这时,
周泽忽然微微侧过身,
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安律师,
道:
“幽冥之海御赐亡舟掌舵?”
“额…………”
安律师心里忽然有点慌,
有种丑媳妇儿终于见公婆的感觉,
拜托,
拜托,
拜托,
下面千万不要说“你也配?”
千万别说,
别说啊。
安律师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也吃不起这种否定。
“呵呵。”
呼…………
不是“你也配?”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仿佛自己的人生得到了一种拯救!
周泽则是顺着前面的倒塌的墙壁走出去,安律师收拾好了心情,马上屁颠儿屁颠儿地跟过去。
这个时候,
他哪有什么昔日地狱巡检的风范,
看起来活脱脱的一个抗日神剧里的翻译官。
等走出去,
安律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和自己几乎平分秋色,甚至还压制了自己的那个老头,此时正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凄惨得不能再凄惨。
“老板……哦不,老大,就是这逼!
这逼刚才居然说冥海已枯!”
安律师马上义愤填膺地喊道,
“冥海怎么可能枯,我幽幽冥海,永世不竭!”
翻译官在打小报告:太君,这个八路说大日本帝国肯定要完蛋了!
周泽停下了脚步,
在老者身边站住,
没理会旁边上蹿下跳想要表现的安律师。
而是对着下面的老头,
开口道:
“吐出来。”
把刚刚你放出来的那些官吏魂影,
吐出来,
让我吞!
安律师站在旁边,只觉得这三个字说得那叫一个霸气,
像是在说:翠花,上酸菜!
“你是…………谁?”
陆平直有些疑惑地看着周泽,
那一拳,
打碎了他的一切依仗,
连带着他的身体和勇气,
一起击垮!
“你也配问我家老大的身份?”
安律师马上义愤填膺道。
其实,
也不能怪安律师这般不淡定,这般丢形象,
当初的他,
在小萝莉从周泽那里取出了鬼差证给他看时,
几乎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苦,他委屈,他曾失去了一切,所以更渴望抓住眼前的机会。
而且,
就算他还是地狱里的正牌巡检,
面对眼前的这位,
估计膝盖一样得软。
无他,
眼前这位掌管幽冥之海时,
什么泰山府君,
什么阴司,
什么十殿阎罗,
都还在娘胎里呢!
周泽伸手,
下压。
“噗!”
老头胸口直接干瘪了下去,
一道道光点从他身上被溢散了出来,
一道道阴司第九殿的官吏虚影在周围重新排列而出,
但哪怕是到这个时候了,
他们仍然都闭着眼。
此时,
安律师也看出一些不对劲了,
这时候还闭眼装死?
周泽仰起头,
面露愤怒之色,
右手的拳头紧握,
他很生气,
因为,
他,
居然被骗了!
是的,
这些官吏虚影,
只是牌位,
而不是真正的亡魂!
他这次为了出来,答应了那条咸鱼的条件,还和那条咸鱼讨价还价了这么久!
到最后,
自己居然什么都捞不到!
当然,比这个更严重的事,
是他,
幽冥之海的主人,
被骗到了!
一时间,
周泽忽然看向了身后的安律师。
安律师只觉得从后背到膝盖,瞬间一凉,
我艹,
要杀人灭口?
好在,
这种刺激的杀机转瞬即逝,安律师只觉得自己刚刚蒸了桑拿,冷汗都打湿了衣衫。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陆平直躺在地上,大笑着。
他笑得很凄凉,也笑得很哀伤。
“怎么回事。”
周泽开口问道。
“你不是已经看见了么?”
陆平直咧着嘴,皱褶他那菊花皮一样的老脸,叫嚷道:
“都没啦,
都没啦,
全都没啦!”
“什么没了?你这老头话说清楚!”
狗腿安马上站出来呵斥道。
“没了就是没了,没了就是没了啊……
十殿阎罗之一,
地狱平等王一脉,
于一月前,
被封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阴霾!
安律师面色骤变,
第九殿,被封了?
或许普通人不知道这里的水深水浅,甚至连大部分的鬼差捕头,哪怕他们算是体制内的人,但因为太过于边缘化了,所以很多时候也只能雾里看花。
但安律师当初曾经是巡检,虽说只能勉强算是摸着中层尾巴的位置,连朝廷命官都算不上,但当年的安律师,
会混啊。
一般的巡检,就算想混到“造反集团”里去,人也不带你玩儿;
人安律师就能玩儿进去,而且还被波及到,受到了追杀惩戒,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也因此,安律师清楚,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上古时期,人间和地狱其实都属于很原始的状态,那时,赢勾奉黄帝之令,镇压幽冥之海。
人间沧海桑田,地狱也是风云变幻,等赢勾不知何故陨落之后,地狱也是群雄逐鹿,甚至各家分割幽冥之海,以至于昔日的海,如今只能剩下一条细细的冥河。
到之后,第一代泰山府君于泰山之巅封禅,移泰山之体魄,镇压地狱,总算是将地狱重新归于有序的掌控之中。
自此,阴阳调和。
阳间进入有序的发展,阴间也是一样。
而上一代也就是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地狱再度群龙无首,却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地藏王菩萨出手,配合昔日泰山府君序列下所保留的班子,形成了新的地狱运转体系,并且流转千年至今,也就是现在的阴司。
这个过程,其实没有多少波澜壮阔,也没有经历太大的波折,无非就是城头变幻大王旗,有点像是元朝末年的百姓面对“元军”和“起义军”时所打出的“两面牌”也就是“两面派”。
毕竟,
和昔日赢勾那种当甩手掌柜懒政惰政到连獬豸都看不下去的放羊式管理不同,
历代泰山府君苦心经营之下,其实建立了一个完整有序的地狱统治序列,可以说是现在阴司的前身。
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受地藏王菩萨的蛊惑,不知所踪,接下来的过程有点像是“和平演变”。
“两面人”开始发威,
十殿阎罗确立,明面上是阴司的最高分管衙门,地藏王菩萨垂帘听政,虽然不怎么露面,但却地位超然。
这种格局,一直确立了下来。
可以说,
十殿阎罗,是阴司的根本。
而今,
第九殿平等王陆的一脉,若是真的被埋葬了,那就意味着地狱的天,已经提前被染上了一层血色,安律师之前一直所说的“起风了”,比他所预想的,还要严重可怕得多得多。
当然,也可以怀疑这老头在说假话;
但,
他身上带着的,虽然不是第九殿里官吏的亡魂,但那也是类似人间百姓人家用的“牌位”。
身死道消,
唯留灵牌!
这意味着,第九殿至少陨落了大小几十个官吏,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打击,才会让第九殿损失这么巨大?
在这个的印证下,
陆平直口中所说的第九殿已经被抹除了,
可信度就非常之高了。
“都得死…………都得死…………大家都得死…………都得死啊…………哈哈哈哈哈…………”
陆平直被周泽一拳打碎了一切,
打碎了勇气,
打断了生机,
打折了退路,
此时的他,
是必死的,
所以才此时,他也不藏着掖着,更不去摆什么架子了,显得很是癫狂。
他的双眸赤红,
如同普通人的回光返照,
“死了…………死了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啊…………我外放…………不在…………回来…………回来捡了…………同僚的…………牌位…………”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事情的经过,大概听出来了。
陆平直当时在外放做事儿,有点类似于出差的意思,所以第九殿的劫难,他侥幸躲过去了,但能够和他拥有一样运气的人,应该寥寥无几。
等他回去时,
惊恐地发现第九殿已然是一片废墟,处处都是血色,阴风呼号。
他只敢收罗了部分身边同僚的“牌位”,不敢做过多的停留,马上想办法逃到了阳间来。
然后,靠着在第九殿时所掌握的折磨生前犯罪恶鬼的手段,开始切割亡魂,取一魄来进补,来恢复自身。
接下来,
就碰到业绩被影响的周老板等人了。
身边的周泽,倒是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什么阴司不阴司的,什么第九殿不第九殿的,可以说都是他当初懒得玩儿懒得鼓捣的东西。
他在意的是,
他,
赢勾,
被骗了!
而且和那条咸鱼达成了协议,
他,
吃亏了!
一想到等自己回去,那条咸鱼苏醒后,可能会因为这件事笑得鼻涕泡儿都冒出来,
赢勾心里,
就好难受!
还好,
这次和上次不同,
环境条件也不同,
没有一个想要杀死周泽的陌生人小僵尸了,
否则,
赢勾肯定又要强行命令人家来杀死自己!
死了,
一了百了,
比起被嗤笑,
死,
也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安律师当然不懂身边这位老老老大心里的傲娇,
他更着重于面前这垂死老头所可以再提供的讯息。
“是谁做的?是谁做的?”安律师追问道,“其他殿是什么反应?”
安律师马上蹲下来对着老头喊道。
其实,
地狱里,
能一夜之间覆灭一殿的势力,真的很少很少。
十殿阎罗,毕竟是阴司的高层代表,不说那位平等王陆也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就说第九殿下辖的诸多官吏,也绝非等闲之辈。
要知道第九殿,可是掌管丰都鬼城的,其下十六小狱,负责刑罚,算是十殿之中戾气最重的一殿,里头狠人一大堆,否则也镇压不住酆都城里的恶鬼。
陆平直直愣愣地看着安律师,只是笑,没有说话。
“是其他几殿联手的?还是那位菩萨出手了?又或者,是奈何桥?不可能,奈何桥没这么大本事。
还有谁,还可能是谁……
对了,
你们的平等王人呢?他人呢?难道也死了?”
“我…………我…………我…………”
“你说,你说,我听着,我听着。”
安律师马上抓起陆平直,同时把自己的嘴凑到陆平直的嘴边,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不担心陆平直会再有什么动作和威胁了。
这老头,
已经被打崩了。
“我…………我…………”
“说啊!你快说啊,快点!”
“我……我也不知道。”
“…………”安律师。
“你特么说什么!”
安律师双手抓着老头的脖子,
而后,
老头带着戏谑的笑容,
不动了。
“死了啊。”
安律师把老头尸体放了下来,
看见老头眉心位置有一缕黑气升腾出来,却没能化作魂态,而是直接飘散。
安律师不知道第九殿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侥幸活了下来,
但眼前的老头,
很可能是最后的独苗。
仿佛,
就在自己面前,
就在自己手中,
第九殿,
彻底落幕。
这种感觉,挺让人唏嘘的,有种电影里的场景,在自己身上出现的感觉。
落日夕阳,孤独惆怅。
老安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摸出一根烟,点燃。
“噗通!”
安律师扭过头,
发现周泽摔倒在了地上。
“嗯?”
安律师马上走过去,
还没等他伸手去扶,
周泽就睁开眼,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老板,第九殿没了,地狱出大事儿了,十殿阎罗直接没了一个。”
安律师有些着急地禀报道。
周泽没说话,站起来后,只是从安律师手里接过了烟和打火机。
“老板,风真的起来了,比我预想得还要严重得多,咱得抓紧时间了,之前我以为你到捕头后,我们大概就能有能力自保了,现在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安律师不忘在此时给自家老板灌输危机意识。
有点像是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同志仍需努力。
“老板,我现在得马上和地狱里的人联系一下,看看下面是不是还不知道第九殿被抹除的事儿,我担心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那位判官开培训。
当然,也可能是这件事发生在前面,那位判官因为受到刺激,所以打算站出来做点事。
总之,我现在好急啊,感觉有把刀就悬在我脖子上!”
安律师说完后,
看着自家老板的手在颤抖,抿着嘴唇,打火机点烟时都好几次没成功。
“老板,不要紧张,也不要怕,咱稳一点,稳一点,没事的,没事的,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哦不,不是,也不是。
反正,现在最怕的应该是其他几个殿,还不至于波及到我们这个层次。
老板,稳住,稳住。”
“呵呵呵…………呵呵呵………………”
周泽忍不住了,
吸了一口烟后,
笑了出来,
而后呛到了,
开始低下头咳嗽,
一边咳嗽一边还在笑。
“老板,你怎么了?”
安律师有些不明所以。
“哈哈哈哈…………”
周泽把气儿顺了之后,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拍着安律师的肩膀,笑道:
“我在笑,
笑那个二货,
哈哈哈,
居然被骗了……”
“…………”安律师。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一杯
安律师开车去附近的镇上买了把铲子和其他的一些东西,回来后就开始挖坑。
周泽蹲在旁边,抽着烟,喝着水,没有半点想要下去帮忙的意思,安律师也不强求。
安律师力气也大,一个人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挖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坑。
“还要挖啊?我看着都累。”
周泽蹲在旁边说道。
“我葬的不是他们,葬的是我的过去。”
安律师擦了擦汗,没有停,继续挖,给别人挖坑,肯定会想着偷奸耍滑磨磨洋工,但给自己挖坑,那就得给自己整舒服了。
躺里头,手脚能伸展开,可不能憋屈。
周老板才入行没多久,而且道路有点奇特坎坷,不似安律师这种,在阴间当差的时间比自己上辈子在阳间正儿八经活的时间都长。
人生的侧重点,其实早就转变了,像是庄生晓梦迷蝴蝶。
虽说被剥夺了出身文字,哪怕曾被阴司追杀过差点丢了命,但阴司虐我千百遍,我待阴司如初恋。
埋下去的,
是陆平直这个老头,
但真正埋葬的,
是安律师自己心底对曾经体制内时光的感情。
两根蜡烛,两袋黄酒,都是在镇上顺手买的,不是什么隆重的东西。
其实,
也不需要太多的隆重,
葬礼,都是给活人看的;
而他们,
都不是活人了。
没有立碑,一是太麻烦,二是也没这个需要,就算你特意立个碑,难道上面写“第九殿阴司干吏陆平直之墓”?
又或者“第九殿平等王集体衣冠冢”?
不管怎么写,看着都会让人觉得有点中二,真摆上去了,指不定被过路的无聊人给刨开来玩玩儿呢。
蜡烛烧了大半,
黄酒也洒在了坟前,
安律师站立良久,这才拿起之前劳作时脱下来放在旁边的西装,
说了句:
“老板,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是周泽开车,因为安律师的手上已经磨出了血泡。
平时不干什么重活儿,忽然拿着铲子忙活了一个下午,肯定受不了的。
安律师抽着烟,目光有些迷离,周泽还真很少看见这个状态下的安律师。
有点忧郁,也有点悲伤,还带着些许迷茫以及不知所措,仿佛一只迷途的羔羊。
咩~~~~
第一次见安律师,是在林医生的车里,当时周泽对他带着一种本能的不爽。
然后一起吃饭,安律师“点菜”,
还送了周泽一张卡,
之后在常州遇到,安律师也是没脸没皮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他一直很积极,很向上,善于给人撒鸡血的人,自己得先喝第一碗。
现在的他,
却是难得见到的一幕。
“喂,还哀伤呢?”
“老板啊,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当初国企改制时,下岗的员工。
第九殿啊,
第九殿啊,
麻痹的,
你不懂,或者是老板你没这种体会。
高高在上的衙门,
忽然塌了,
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啊。”
“嗯。”
“以前厂里包吃包喝,孩子上学有厂里的小学,甚至还有中学,生病可以去厂里报销看病,房子也能管,都能管。
忽然有一天,你告诉我,厂子要倒闭了,要没了,你就真的没人管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会告诉你,你有手有脚,干嘛不去自己创业?不去打工?
屁,
他们根本就不懂那个时候一家厂子,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一个工作,一个饭碗啊,
是人生,
是信仰,
是尊严。
我这心里头,
现在,
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只是少了一个,不还有九个么?”
“这又不是吃包子,吃了一个还剩下几个,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没了一个,剩下的九个,其实也被动摇了。
整个阴司,
整个地狱,
真的要变天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是起风了,谁晓得,是天塌了。”
“行吧,你继续哀愁吧。”
“对了。”安律师摇了摇头,道:“待会儿从校西站那边过一下,接小僵尸。”
“这么晚了,他还没放学?”
“王蕊不是报了个钢琴班嘛,每天放学后都去学钢琴,我也给他报了。”
“呵呵。”
“我还给他买了钢琴,估摸着明天差不多就能到店里了。”
“你可真舍得。”
“不是舍得舍不得的问题,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下岗职工,期待着晚上能睡个好觉;
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
“等回去后,我试着联系一下下面,问问什么情况。
老板,
你知道么,
让我最慌的,
其实还不是第九殿没了这件事。”
“是什么?”
“是第九殿没了,但我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周泽点点头。
“这样看来,不对,不对,我回忆一下,等下…………”
安律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马上闭着眼开始思索起来。
少顷,
他马上一拍大腿,
惊呼道:
“他妈的,原来是这样!”
“我在开车。”周泽提醒道,“你要是再这么一惊一乍,出车祸后,我们就不用去问了,可以自己去下面找答案了。”
“不是,老板,那个要办培训的判官,他,他,他姓陆!”
“嗯?”周泽愣了一下,“和第九殿有什么关系?”
第一殿,秦广王蒋;第二殿,楚江王历;第三殿,宋帝王余;第四殿,五官王吕;第五殿,阎罗天子包;
第六殿,卞城王毕;第七殿,泰山王董;第八殿,都市王黄;第九殿,平等王陆;第十殿,转轮王薛;
每一殿,都有自己的管辖负责工作,譬如第一殿,秦广王蒋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
而第九殿平等王陆,掌管丰都,一边镇压地狱恶鬼一边担负着刑罚惩戒的工作。
每一殿,其实相当于古代镇守一方的大诸侯,而每一殿下的“门下走狗”,所谓的官僚们,除了特殊情况,大部分其实都会改自己的姓,和这一殿的王同姓,有点类似古代家奴的意思。
所以,那个老头叫陆平直,就是随的平等王的姓。
“我记起来了,那位判官,当年就是从第九殿走出来的。”
安律师说着说着就越来越激动起来,双手猛地抓住了周泽的肩膀开始摇晃,嘴唇咬得紧紧地。
周泽被迫靠边停车。
“老板,很可能,很可能,很可能这次的培训,其实是那位判官,可能要负责重整第九殿!”
安律师不停地深呼吸,大喘气,深呼吸,大喘气。
“喂,你要不要去量个血压?”
“肯定是的,肯定是的,那个陆平直上来应该有一阵子了,结合那位判官做培训的消息传达,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第九殿没了,但地狱封锁了消息。
其他殿的王肯定会组织重建的,虽然不知道它被毁的原因是什么,但应该没错了。
这次名义上是培训,但实际上应该是考核选拔自己的班底。
一旦被选中了,被挑上了,
很可能就能成为重建之后的第九殿的中间骨干!”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平步青云啊。
老板,你想想看,从乡镇派出所所长一下子调到了京城部委任职,这真的是一步登天啊!”
“其实,我觉得做地方派出所所长也挺好的,天高皇帝远……”
周泽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安律师正用一种很悲愤怒其不争的目光看着自己。
“额…………”
“唉。”
安律师叹了口气,
伸出手指,
戳了戳周泽的胸口。
“…………”周泽。
你能不能正常点?
“喂,老老大。”
“你喊谁?”
“我喊那位啊。”安律师回答道,“老老大,想想看,虽然第九殿这个王八犊子,我知道你肯定是看不上的,那种小庙,也请不动你。
但是吧,
想想看,
丰都鬼城里镇压着多少恶鬼啊?
还有,
地狱每时每刻都有需要惩戒折磨的亡魂被送到第九殿十六小狱去接受折磨酷刑。
你想想看啊,
如果你去了那里,
每天躺在那儿不动,
高兴了,吞个恶鬼;
不高兴了,吞俩恶鬼;
没事做无聊了,吞仨恶鬼;
这日子,过得得有多美滋滋啊?”
安律师是知道劝不动周老板的,
所以打算直接给那位打小报告。
可真是苦了安律师的一番苦心啊,他把事儿都分析出来了,天大的机遇在眼前,别的鬼差可没这个眼力见儿和见识,也不可能知道这种秘辛。
“你现在说的话,他听不到,刚出来,他得睡个十天半月的。”
“额…………”安律师。
“还有,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回地狱的,也不可能在第九殿里吃吃喝喝。
他就是一只傲娇的泰迪,
在家里凶,
喊着要日天,
出门了就怂了。”
安律师不敢接话,
这话,
周老板能说,能调侃,
他安不起可不敢接啊。
否则等下次那位苏醒,
二话不说先给自己跟陆平直那样来一拳怎么办?
那位,
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啊。
“如果他还活着的事情,被地狱里的高层知道了。”周泽说着说着耸了耸肩,然后“呵呵”。
“那算了,老板你还是去碰碰好处吧,不对啊,老板万一你被看上了人家硬要………
也不可能啊,
你这样的,
也没哪个领导会要。”
“…………”周泽。
“那我回去还是多给老张说说吧,看能不能突击培训一下,首先要做的就是纠正老张的思想态度。
阳间的人民是人民,死了的人民就不是人民了?
我要告诉他,
地狱的人民,
渴望他去拯救!”
第五百四十一章 解锁!
渠老板的事儿还是被周泽堵了回去,他有些无奈地走回自己的网咖,而周泽则是走回了书店。
书店里,老张已经吃好了,安律师把他拉进包厢里,还在做着思想工作,老张也只是一直应付着,但一直没答应下来。
警察的工作需要其一直面对三教九流,拿捏尺度,水磨太极功夫老张并不是不会,这会儿反正就是慢慢地和安律师一起磨豆腐。
莺莺给周泽倒了一杯咖啡,端送了上来,问道:
“老板,你为什么不答应那个渠明明啊?”
“怎么了?影响你去他们家打游戏了?”
“人家都好久不去了呢。”
嗯,
自从莺莺发现自家店里的猴子玩游戏也很厉害之后,
她就没有再去对面网咖了。
“他既然要开口对我提,肯定是自以为有着让我答应的可能,至少会给我一个我会从中得利的概念,但隔壁的种植,对于我们来说,太过重要,我不可能让他在这里插一手,哪怕只是借助一下地方。”
“哦,知道了,呀,下雨了,今天忘记收衣服了。”
…………
已经入夜有点深了,天气也早就开始转凉,外加还在下着小雨,也因此,哪怕是南大街,在这个点,街面上也没有太多的人了。
一名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撑着一把红伞,在雨中漫步。
她一边走走一边看看,
像是在山里景区里的游人,在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丽风景。
她的肤色有点白,若是仔细看的话,其实能够发现在她的眼眶位置,还透着一抹子诡异的红晕。
不像是妆容化了,更像是一种天生的印记。
她走得很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走着走着,
似乎是脚下的高跟鞋有些不合脚了,
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摘下鞋子,
伸手捏着自己的脚踝位置。
旁边有几个零散的行人,看见这一幕后,故意停下了脚步多看了几眼,因为女人穿着白色的丝袜。
女人没理会这些人的目光,自顾自地捏着自己的脚,同时把雨伞遮挡下来,盖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路过的人只能看见她的下半身,却无法发现,她那一双被雨伞遮蔽住的眼眸里,却泛着阵阵的红光。
在她的视野之中,
这个世界一下子从色彩斑斓变成了黑白二色,
一道道黑雾在这里流淌,
有浓有淡,
有密有疏,
仔细分辨的话,这其中有点像是百川到海。
看了许久,
才确定了方位。
女人不知道是这花花世界太让人眼花缭乱了还是怎么了,总之,她之前真的是迷路了。
站起身,
重新找寻到目标的她,
继续撑着伞在雨中漫步。
花花世界,真的是容易让人迷失呢。
女人还是更喜欢地狱,
那里单调,
简约,
仿佛一块古玉,剔除了一切杂质,只剩下最为纯粹的东西。
阳间,
还是太乱了啊。
“啊啊啊啊啊,草泥马啊,我艹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拿着手机的中年男子不停跺脚大骂着。
引来附近不少人的注意。
“他怎么了?”一个和男友一起走路共同撑伞的女孩儿问身边的男友。
下午出来一起逛街时,男友虽然一直拿着手机在看,但明显很兴奋的样子,不知道傻笑个什么劲儿。
结果从刚才开始,男友却忽然沉着脸,一脸的不高兴。
喂,
下一步就要去宾馆了唉,
你什么意思啊你!
男友叹了口气,露出了一种明白人的表情,有些愤愤不平道:
“rng不浪要死啊!”
“什么东西?”女孩儿没理解。
“你不懂。”
男孩儿说完,离开了女友,撑着自己的雨伞,走到那个跺脚大骂的男人身边,帮他挡雨。
同时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
“…………”女朋友。
高跟鞋女人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再次感叹,
阳间,
果然一片混乱。
随即,
女人迈开步子,离开了这里,她有她要去的地方,在这个城市,在这里,这一年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但令她觉得奇怪的是,似乎这里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被选择性无视了。
好在,
阴司有自己的纠错制度,
终于还是被翻了出来。
所以,
她来看一看,
她也有些好奇,
为什么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里的鬼差们,却依然得不到阴司的目光集中。
这到底是,
什么原因?
最重要的是,
阴司有好几次的指令,却每次都漏掉了这里。
仿佛,
这里是阴司视线里的盲区,
但阴司,
不允许有这种盲区存在。
这就是体制的运转,哪怕安律师高喊着“起风了,天要塌了”,
但只要天还没真的塌下来之前,在大厦还没完全倾覆,这个体系,还是会继续顽强地运转下去,做它该做的事情。
女人的身份,
不简单,
能够有资格纠错,从这盲区之中发现不对劲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小角色。
她来了,
她多看了看,
她也耽搁了点时间,
但她现在已经很靠近那个地方了,
快,
到了。
…………
周老板拿出了自己的鬼差证,在手里翻转着,嘴角带着笑。
不笑不行啊,
一想到今天赢勾那个二货和自己讨价还价半天才得以出来,
结果却被骗了,
周老板就觉得很痛快,
像是大夏天刚在操场上完体育课隔着铁栅栏从外面的小摊贩那里接过一瓶冰阔乐喝了一大口一样。
其实,周老板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刀尖上跳舞,
就像是一下子猛喝好多冰阔乐人可能会昏厥过去一样,
周老板还不清楚,赢勾已经到了那种为了不被自己笑话宁愿选择死亡的地步。
否则,
周老板肯定会比现在收敛得多。
“莺莺啊,帮我准备一个碗,再来一杯清水。”
“好的,老板。”
莺莺很快把碗和一杯水送了上来。
周泽把鬼差证放在了一边,
先用指甲割开了自己的掌心,
让鲜血滴落到碗里。
莺莺没去阻止周泽,她知道自家老板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自残玩儿,她马上跑去拿医药箱,等老板忙完事情后帮他包扎。
周泽这次放了很多血,足足大半碗。
放了血之后,没有一下子变虚弱,而是亢奋了起来。
这是正常反应,放血刺激到了身体,但亢奋只是暂时的,过会儿就气喘虚弱下去了。
把碗放好,
周泽端起放着清水的杯子,
倒在了自己伤口位置,
一团团黑色的煞气从他掌心位置升腾而起,将清水给裹挟住,没有扩散滴淌出去。
而后,
周泽把鬼差证放进了装着自己血的碗里,
鬼差证浸没在了鲜血之中。
周泽慢慢地把自己的煞气融入掌心的水团里,
又慢慢地倒扣在了碗口位置。
一时间,
鲜血开始沸腾起来,
里面的鬼差证也在浮浮沉沉。
“老板,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莺莺忍不住问道。
“解锁。”
“解锁?”
“嗯。”
自己的鬼差证,能把小萝莉和安律师吓尿,但至于这玩意儿真正怎么用,自己不知道,安律师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这太高级了,
真的太高级了,
不是安律师他们能够触摸到的层次,
甚至,
估摸着十殿阎王可能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毕竟,
在当年,
这可是泰山府君一脉历代府君才能掌握的东西。
好在,
赢勾知道。
不过,
这货居然一直知道,
却一直不说,
真是,
好气哦!
活该你被骗啊!
血水开始沸腾,和水珠以及煞气融合,形成了一道道血雾,鬼差证像是被激发出了什么,慢慢地飘浮起来。
“成功了么?”莺莺问道。
“还差一个步骤。”
“什么步骤?”
“口诀。”
“口诀?那老板你快念。”
莺莺握着自己手里的医疗箱,她可是急着给老板包扎处理伤口呢。
周泽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
用很严肃地语气念出了赢勾告诉他的口诀:
“祥瑞御免!”
忽然间,
鬼差证发出了一道亮光,
瞬间将周泽给包裹住。
而后,
鬼差证的光芒消散,
落在了书桌上。
没有任何的变化,
至少,
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和其他的鬼差证也是一模一样。
只是,
当周泽再度伸手拿在手中时,
却发现鬼差证居然给自己传递出了些许温暖的感觉,这是以前所没有的,似乎彼此之间,多了一点点亲切感。
周泽不知道这是真的存在还是仅仅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老板,成了么?”白莺莺默默打开了医疗箱。
“应该是吧……”
周泽也不是很确定,
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试验。
…………
高跟鞋女人在距离书屋还有几百米路时,
忽然停了下来,
她眼睛里有些迷茫,
仿佛一下子不知道自己下一脚应该怎么迈似的。
高跟鞋女人的眼眸里,再度有红光闪烁,
但这次,
眼前虽然有黑雾,
却像是被瞬间打乱了节奏,
再无丝毫规律可循。
甚至,
她都不得不下意识地慢慢弯下了腰,
伞也落在了地上,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
蹲着,
有些疑惑地环视四周,
自言自语道:
“咦,
我上来,
是为了做什么来着?”
第五百四十二章 蜡像馆
周老板并不知道就在刚才,
他差点面临来自地狱的查水表;
那个高跟鞋女人在南大街兜兜转转了一圈,
甚至还曾在书屋门口停留过,但也仅仅是停留了一下,随后,她就离开了;
她的出现以及她的离开,
仿佛是向大海里滴入一滴水,随后又从大海里取出一滴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包括,
抱着莺莺一觉到天亮的周老板。
醒来,
又是愉快轻松的一天。
许清朗今天早餐是粥,青菜粥,味道鲜美,不腻,配着“萝卜干”“生姜丝”“酸豆角”这些小菜,
吃得很舒服。
饭毕,
周泽倒是没有坐到自己最喜欢的位置以习惯性地方式开始自己新的一天,
而是去了隔壁。
隔壁的正门已经被封闭了,是真正意义的那种封闭,拿水泥完全糊起来的那种,同时,死侍和黑小妞基本都睡在隔壁。
黑小妞除了饭点回书店吃饭,平时也懒得跑这里来打发时间。
她是真心喜欢种田的,没有什么事情在她看来比拾掇自家的小菜园更能让她觉得开心的了。
周泽进去看了看,黑小妞正坐在那里磨着工具,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小工具,用她的话来说,伺候彼岸花是一种精细活儿,容不得丝毫马虎,和外面那些种水稻的完全不一样,工具上也必须精益求精。
自家奴隶有着这种工作态度和积极性,
身为奴隶主的周老板很欣慰。
然后,
周泽看见了死侍,
死侍居然光着身子只露着头,被埋在了坑里。
海滩上倒是有人喜欢玩儿这一出,但这里可是泥地。
黑小妞拿着一个水壶,走到死侍旁边,给死侍周围的泥土上浇了点水;
随后,拍拍手,继续回去磨自己的工具。
“这是什么意思?”
周泽指着死侍问道。
“呵呵呵…………”
死侍还在对周泽傻笑。
“放心,没你的同意之前,我不会种下他的,他之前被培育得不好,现在我把他每天栽种一段时间,给他补充一下营养。”
“营养?”
“昂,来自泥土,来自大地母亲的营养。”
黑小妞说得理所当然,
而且眼神里有着一种毫不遮掩地不耐烦,
像是在看一个五谷不分的逗比要来教袁隆平种田一样。
周泽摇摇头,看不懂,但他也没有出手去干预,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吧。
走回了书店,周泽看见书店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老板先下意识地把目光下移,
看着对方放在茶几下面的腿,
唉,
心理叹气;
一条淡蓝色的修身牛仔裤,
白色的衬衫加一件外套,头发披散下来,本就年纪不是很大的林医生身上洋溢着一种青春单纯的气息。
当然,
那被牛仔裤紧紧包裹着的修长丰腴的腿以及坐在沙发上的那个浑圆的部位,
真吸引人。
“老板,莺莺不在,我之前看着她来了,就让猴砸带莺莺去楼上玩游戏去了。”
老道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凑到周泽身边小声道,
颇有一种帮老奴帮自家少主子瞒着少夫人拉皮条的意思。
许清朗端了两杯奶茶走了出来,书屋的奶茶和外面的奶茶不同,外面的奶茶可能自己做的茶粉,其实成本非常之低。
书屋不会这样,因为书屋客人很少,会点奶茶的客人更好,所以里面的食材大部分都是自己吃的,坑不到客人总不能坑自己吧?
放下了两杯奶茶,
许清朗笑着看着林医生,
道:
“你皮肤最近有点变差了。”
许清朗是认识林医生的,见了面,聊几句,不奇怪。
“可能最近太累了。”
林医生没生气。
“嗯,多注意保养一下自己。”
“那你能教我一些保养的秘诀么?”
“可以,下次有机会再聊。”
说着,
许清朗拿着托盘准备离开了,因为他看见周泽已经走了过来。
不过,他还是停顿了一下,道:
“像比如今天,天凉了,没穿丝袜,挺好的;
女人,就得自己学会爱惜自己。”
“…………”周泽。
周老板听到了!
“你们聊。”
许清朗微微欠身,像是侍者一样离开了。
别说,
老许自从上次吞了海神一部分之后,不光是在做菜上有点往大厨上靠拢的感觉,连平日里,似乎都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林医生站起身,看着周泽,大大方方地向周泽伸手。
正式得有些让人不习惯,周泽没伸手去握,而是道:
“刚去地里看了看,没洗手。”
林医生点点头,笑道:“我来为上次手术的事情谢谢你。”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林医生清楚,那天在手术室里周泽的怪异举动,肯定有他的深意。
“没事,客气了。”
“那我走了。”
林医生拿起自己的包,推开书店的门,直接上了她的凯迪拉克,走了。
只是单纯地为了来谢谢,
没有其他的任何意图。
“这就走啦?”
老道把头凑到周泽身边,有些奇怪地问道。
“嗯。”
“都不请你吃个饭?”老道又问道。
“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周泽心里清楚,上次自己帮林医生父亲手术的事儿,其实倒是没有推进二人的关系,反而拉得更远了。
对于林医生来说,她不愿意一直趴在周泽身边去索求什么。
老道发出了一声叹息,“这林医生,做事儿其实挺讲究的。”
“嗯。”
“老板,今儿个送来的宣传单,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
老道把一个宣传册递了过来,
南大街的后街位置,靠近中央公园的地方,新开了一家蜡像馆,在原来的老基督教堂后面。
虽说只是前街后街的区别,但后街一般来说,人烟很少,也鲜有人会逛街去那里,也因此,那里到算是一个闹市之中的安逸场所。
开业了,请街坊邻居去看看,也是常理。
“不去。”
“为什么捏,贫道觉得还挺好的。”
“下过地狱的人,不信天堂。”
“哦。”
老道点点头,
心想老板今儿个怎么了,
变得像个诗人。
这时,周泽看见小男孩拿着作业本坐在吧台上,正在认真地写作业。
“喂,作业有趣么?”
几百年的老怪物,在认真做小学生作业。
周泽调侃道。
“她曾经坐在这里写过作业。”
周泽深吸一口气,
真的好想给这货脑袋上来一拳。
“嗯?”
忽然间,
小男孩站了起来,
目光直直地盯着门外。
周泽转过身去,看见站在门口的王轲以及王轲身边的小萝莉。
王轲推开门走了进来,“我朋友在附近开了家蜡像馆,今天开业,我去送个花篮。”
“哦,那你去吧。”
这时,
小男孩伸手,轻轻拽了拽周泽的衣服。
滚!
我才不去!
周泽瞪了他一眼。
小男孩默默地坐回到了吧台上,继续写作业。
“那我先走了。”
王轲只是顺路来打个招呼,同时把他的车停在了书店门口,见周泽不打算去,他就牵着小萝莉的手离开了。
周老板刚准备喊莺莺下来给自己泡杯咖啡,太阳出来了,他得去晒了。
侧过头,
却发现安律师一脸忧郁地站在自己身后。
“额…………”
“老板,你得去。”
说着,
安律师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正“一本正经”坐在吧台上写作业的小僵尸。
“呵呵。”
“我为了书屋劳心劳力,昨天和老张又磨了半个晚上的豆腐,
我容易么我?”
“然后……”
“然后就是你忍心让我也睡不好觉么?”
安律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泽,
意思很简单,
我已经不去辛苦不去麻烦你也不去催促你上进了,
我费尽心思帮书屋其他人去提升,
你连个觉都不愿意让我去睡?
犹豫了一下,周泽还是心软了,点点头,
“行吧,我上去拿个手机。”
安律师面露微笑,心满意足。
走上了楼,还没推开卧室门,周泽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游戏声音:
“喂,1号2号,你们能说话么?”
“嘤嘤嘤!”
“吱吱吱!”
“…………”。
推开门,周泽取走了自己的手机,莺莺本想和周泽一起去,但周泽看她和猴子玩游戏玩得挺开心,就让她继续留在这儿。
反正也不远,
拿了手机下来,
再牵着小男孩的手,
穿过花圃里的小路,也就**百米的距离,就到了后街。
先是一座教堂矗立在这里,这教堂也有些年头了,据说在清末就存在,后来一度毁坏,现在的这座则是在二十年前被重修起来的。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小男孩开口道。
“我也不喜欢。”
周泽附和道。
“父子”俩的身份,
决定了他们肯定不喜欢教堂这种场所。
“以前,山里也有山民给我造过庙。”
“后来呢?”
“后来我把庙拆了。”小男孩回答道,“我救了两个山民,他们却给我建庙,这是想让我被雷劈么?”
周泽点点头,深以为然。
“你信过这个么?”小男孩忽然问道,“听说你死了没两年。”
“信过吧。”
“啊?”小男孩有些意外,“挺让人意外的。”
“不意外的,大部分中国人其实都信的。”
“我不这样觉得。”
“但确实是都信的。”
“嗯?”
“比如,当一个人忽然左眼开始跳的时候,他会美滋滋地想着左眼跳财。
但当一个人右眼跳的时候,他想的不是右眼跳灾,
而是,
呸,
封建迷信。”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不合规矩!
绕过了教堂,就来到了那座蜡像馆前面。
这座蜡像馆很具备东方文化风格,其实,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蜡像一直是西方人玩的东西,比如“杜莎夫人蜡像馆”,听说过的人应该不少,也算是蜡像界最出名的名片之一了。
但这座蜡像馆,不说门口摆放的两尊“黑白无常”的蜡像,显现出了一股子的东方文化味道,甚至连它那一侧的墙壁上,也雕刻出了“老子”的形象。
不过“老子”的形象应该是石雕,而不是蜡像,石雕下面的牛,倒是蜡像。
周泽牵着小男孩走过来时,正好碰见一群人在那里争吵,王轲和小萝莉也站在那边,见周泽来了,王轲主动走过来。
“怎么了?”周泽问道。
“说是这老子形象太大了,且露在外头,不符合规矩,需要整改,那边正在交涉着。”
“哦。”
小男孩看着小萝莉,
小萝莉嘟了嘟嘴,没理睬小男孩,但撇过头时,嘴角带着笑意,她似乎不是很讨厌这个插班过来的同学。
王轲只顾着和周泽说话,没注意到下边他自个儿种的白菜正在被拱着。
那边的交涉结束了,具体是什么结果周泽不清楚,但被中断的开业活动又恢复了运行。
没请什么表演团队,也没请什么司仪,一男一女俩穿着这家蜡像馆制服的员工,男的在迎接,女的拿着话筒在做着简单地开业词。
来捧场的人不是很多,很多都是附近的店家收到邀请传单来给个面子,又或者是王轲这种老板的朋友,没有做过多的宣传,也没有请电视台之类的。
一般来说,在小城市里布个西洋景,再和什么“文化”啊“传统”啊“习俗”啊这类的东西扯上点关系,是最容易触动地方小领导们的心坎儿的。
这些年全国各地风风火火掀起的张冠李戴一般的传统文化闹剧,也是因此而来,哪怕是无中生有,也给你硬生生地造就出来。
能在这个地段开蜡像馆,其亏本脑残程度不亚于在在这里开书店的周某人,而且还整得这般低调,着实是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艺术这类的东西,是让人自己去看的,也是自己去慢慢品味的,反正每个蜡像下面都有解说资料卡片,并不需要人拿着大喇叭单独地去讲述。
况且,在这里流连,享受的其实就是这种宁静。
周泽和王轲一人牵着一个孩子的手,往里走去。
里面的空间挺大,有两层楼,入口第一个是李小龙的蜡像,栩栩如生,
是那个标准的,
“阿哒!”
的动作。
接下来,还有一些不少世界名人的蜡像,当然了,如果细究起来的话,这里的很多蜡像其实都没经过授权的,若是被原主人知道了,对方较真起来是可以告这家蜡像馆的。
但也因为这里低调,而且蜡像在中国的影响力小,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爸爸,这里的人,都是用蜡做成的么?”
小萝莉好奇地问道。
“不是的哦,现在蜡像很多用的是硅胶技术,所以也叫硅胶蜡像。”王轲回答道。
“啊,硅胶是什么呀?”
“硅胶呀,是一种特殊材料,是…………”
“放在女人这里的。”
小男孩马上摸了摸自己的两个麦麦。
周泽捂脸,
王轲语塞,
小萝莉“哼”了一声,不屑道:
“流氓!”
小男孩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学校里,不少男生喜欢作弄女生,其实也只是为了吸引女生的注意力,腼腆的他们,并没有成年人那么善于表达,
也没有那种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上头放一瓶脉动的勇气。
游客不多,很多人来了之后随便转了一圈就走了,算是尽了一份面子,意思意思就行了。
况且,
在一尊尊蜡像目光注视下行走,很多人都受不了这种感觉,甚至不少人的童年阴影就源自于蜡像。
看着这些类人的蜡像,很多人会自然而然地把它们脑补成尸体;
再加上蜡像无论做得再精致,也都会有一些可以被你捕捉到的“僵硬”的细节,让人细思极恐。
这其实有点像是“恐怖谷”理论,不过那个叙述的是对很像人类的机器,但本质还是相通的。
也因此,
走走看看一段时间后,
蜡像馆里,除了周泽一行以外,似乎也不剩下几个客人了。
“这靠门票钱的话连电费都收不回本吧。”
周泽感慨着,
“真败家啊。”
“喜欢就好,不是么?”王轲笑着回答。
言外之意,
你不也一样?
小萝莉对蜡像挺感兴趣,一边看蜡像一边阅读下面的资料卡,小男孩自然也就跟着,这就使得周泽和王轲都不得不一起陪着。
前面还有一个单独开辟出来的小区域,有一个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心理承受能力弱的莫入”。
这牌子其实可以改成“我就蹭蹭真的不进去”。
一般游客若是都走到这里了,看见这个牌子,怎么可能不进去看看?
正当王轲推开门准备进去时,
那个之前站在门口拿话筒讲话的女员工走了过来,道:
“这里小孩子最好不要进去,因为里面会很恐怖,可能对小孩不好。”
闻言,
王轲点点头,
不打算带小萝莉进去了。
“你敢进去么?”
小萝莉问身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挺起胸膛,
在女人面前,
怎么能说“不行”?
说着,
小男孩就很主动地向里走去,
女员工还想阻拦,
被周泽拦住了,
当下,
他跟在小男孩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里面的灯光,很阴暗,但却也很清晰。
进门左拐,
面前就出现了堆叠在一起的尸体蜡像,
鲜血、
狰狞、
恐惧,
这些细节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周泽和小男孩则是同时长舒一口气,
呼,
舒服啊!
这里的氛围,
喜欢!
这些堆叠起来的尸体蜡像,应该是取材于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一张照片。
这里头的很多蜡像,都很沉重。
周泽以前去过一些游乐园里的鬼屋,那里头喜欢用一些扎纸人或者棉布包裹的东西来吓你。
其实那玩意儿真的不吓人,却很膈应人。
但这里头的恐怖,
其实是一种艺术和恐怖感的完美结合,
每一块作品,都有着它背后的深意,也呈现出了创作者自己的思考。
对于真正喜欢这种口味的人来说,不亚于一场视觉上的饕餮盛宴。
实际上人们对精神上的需求是多面的,尤其是在度过了仅仅追求吃饱穿暖的初级阶段之后,
那种追求和需要,
远远不是几个光伟正的词语所能轻松概括得了的。
当然了,
这家蜡像馆把这一部分的作品单独安置在深处独立的隔离区域里,应该也是为了怕麻烦。
要知道,
外面墙壁上的“老子”雕像,就已经出现麻烦了。
一边走一边欣赏着,
一直到快走到出口时,
周泽停下了脚步。
小男孩有些奇怪地看向周泽,然后再顺着周泽的目光看去。
这是一座王者蜡像,
但造型很奇怪,
这几年大火的电视剧《冰与火之歌》让“铁王座”很有名气,
但眼前的王座却是由一层层白骨累积而成。
王权的尊贵,本质上是“生杀予夺”,
王座上的人,说让你死,你就会死,这才是人们畏惧它的根源。
至于其他的“天子”“代天牧民”“天命神授”这类的,
无非是遮掩在它身上的纱幔罢了。
这座王座,
从一开始,
就直白地告诉你,
不跪伏它,
你的下场,
有如下方的白骨!
很直接,
很干脆,
毫不扭捏,开门见山!
王座上坐着一个男子,
赤膊着上身,
其身上,似乎雕刻着诡异的符文,不是很壮硕,也没有很威严,甚至,他还用一只手撑着王座一端,抵在自己额头上。
闭着眼,
像是在打盹儿,
又像是,
在晒太阳……
但正是这种感觉,这种对比,这种反差,
才更让人觉得心惊,
仿佛眼前王座上的男人一旦睁开眼,
四周的风云就将完全变幻!
小男孩弯下腰,寻找资料卡片,却发现这里唯独这一尊,没有资料卡片。
“他是谁啊?”
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周泽摇摇头,
“不认识。”
第一次,
在进入这里之后,他的面容有些严肃。
可惜,
现在赢勾还在沉睡,
每次出来之后,他都得沉睡十天半个月的,这期间,连交流都做不到。
否则周泽真的很想问问他,
你当初是不是没事儿做抓过画师的亡魂来给自己画过肖像?
你有没有这种具体的形象流传出去?
否则,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蜡像馆里?
“走吧。”
周泽牵着小男孩的手,走了出去。
出去后,
豁然开朗。
前面是一个小厅,周泽看见王轲和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坐在那里喝着茶。
“你们出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蜡像馆的老板,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中文名叫洛苏,她是位美籍华人。”
“你好,我是洛苏,很高兴认识你们。”
洛苏站起身,和周泽握了握手,然后弯下腰,很亲切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道:
“小朋友,你的胆子真的好大哟。”
小男孩沉着脸,
一个几百年的老怪物,
会喜欢摸头杀么?
“那位小女孩刚刚还说你很勇敢,敢走进那里去参观呢,我本来还不信的,现在信了,你真的好勇敢。”
小男孩开心地笑了。
周泽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个女人。
“一起坐下来喝茶吧,请,徐先生。”
周泽也落座了。
洛苏给周泽倒茶,周泽趁着这个机会环视了一遍小厅,挺别致的陈设。
“叔叔,王蕊呢?”小男孩问道。
“她在里头玩电脑。”
洛苏指了指里间,那里应该是她的办公室。
小男孩推开门,屁颠屁颠地进去了。
周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茶,
有点苦。
…………
走进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居然也有三尊蜡像。
分别是那个女馆长的,还有那一男一女两个员工。
这口味,真独特,
居然在办公室里放自己的蜡像。
小男孩看见王蕊正在一尊蜡像前面抬头看着,想伸手去摸摸却还是不怎么敢的样子。
“想摸摸看么?”小男孩问道。
王蕊点点头。
“那就摸吧。”小男孩怂恿道。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人家想摸麦麦。”
“好,那就摸吧。”
“人家只是想摸摸麦麦是什么感觉,你别想多了。”
说着,
小萝莉指尖轻轻碰撞着,很纠结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
“嘻嘻,好。”小萝莉开心了。
只是,
她马上又无奈道,
“好高啊,摸不到。”
“我抱你。”
说着,
小男孩弯腰,抱着小萝莉的膝盖,直接站了起来。
他是连一头牛都抱得动的!
“哇哦!”
小萝莉也是诧异了一下,感叹道:
“男孩子的力气真大啊。”
“摸吧,够得着了吧?”
“够得着了,够得着了。”
小萝莉伸手,
摸向了女馆长蜡像的麦麦。
“呼……好软啊,这就是硅胶么?”
其实,
硅胶手感应该是比较硬的。
“你再摸摸,不急。”
“好。”
小萝莉又摸了一会儿,因担心小男孩太吃力,道:
“摸够了,放我下来吧。”
小男孩把她稳稳当当地放了下来。
“谢谢你,你累了吧?”
说着,
小萝莉下意识地伸手想给小男孩擦汗,
但她惊讶地发现小男孩的脸上连一滴汗珠都没有,她的手放在小男孩的脸上,却找不到想擦的地方。
小男孩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然而,
刹那间,
他鼻子忽然嗅了嗅,
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
却又在刹那间清醒。
他马上抓住了小萝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翻开,
掌心里,
赫然有一团红色。
“啊,摸到颜料了,我去洗洗,这办公室里有卫生间的,我刚刚去过。”
小男孩松开了手,
小萝莉跑向了卫生间,
而小男孩却站在原地,
默默地抬头,
看向刚刚被小萝莉摸的那尊女馆长的蜡像,
小男孩可以确定,
刚刚小萝莉掌心的红色,
绝不是颜料,
而是,
血…………
第五百四十四章 庸俗
“爸爸,妈妈今天又是要煮肉汤么?”
小萝莉嘟着嘴问道。
她的母亲什么都好,但是那种每顿饭都要煮肉汤的习惯,让她很不适应。
现在的小孩和以前的小孩不同了,以前的孩子吃顿肉挺高兴的,现在的孩子生活条件好了,反而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
“不喜欢喝的话,就喝一点意思一下,反正你妈妈还会做其他的菜,你吃点其他的就好了。”
王轲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头说道。
肉汤,他是喜欢喝的,只要自己妻子做了,他肯定会喝的,有时候他也会帮妻子一起做,或者代替妻子出去买肉买排骨回来。
最难忘的,还是糟糠。
当初的自己,一穷二白,租住在狭窄的隔间里,她家境不错,却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知道自己喜欢吃肉,每天都给自己买肉。
那时候条件不好,她又知道自己是个好面子的,所以每次都偷偷摸摸地从她母亲那里拿点钱来接济自己的生活,也不会告诉他。
说是还债,
太庸俗了;
债太多,
亏欠也太多,
多到只能用余生去好好地陪伴。
好在,经过前段时间带着她出去又在狼山脚下进行了理疗后,妻子的状况好转了许多。
偶尔晚上,王轲模模糊糊地还能看见窗台上眺望着的一只白狐,但每次都再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他也没去追究这个。
二人也曾坐在月光之下,说着以前的事情,甚至包括当初买肉回到遇到地痞流氓的事儿。
妻子哭了,
他的眼睛也红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当能坦然面对后,
问题,
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身为心理医生的王轲,自然清楚,这是自己妻子心理问题得到巨大改善的变化。
对此,
他很开心,也很知足。
拿房卡打开了门,
走了进去。
厨房里,传来了肉香。
小萝莉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等着开饭。
王轲则是主动走进了厨房,妻子正在做饭,他陪着。
少顷,
妻子把他给推了出来,意思是她一个人能做好,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去。
王轲只能走了出来,进了自己的书房,翻阅着手头的病例和一些合作的文件。
对于一个有事业心且有能力的男人来说,遇到一个能把你的家庭和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女人,是他的幸运。
当然了,很多这样子的女人,会运气不好,碰到好吃懒做的男人。
“你作业做好了没有?”
王轲听到客厅里的谈话。
妻子的声音,
似乎有点高。
这让王轲有些意外,平时,自己妻子很少高嗓门说话,尤其是对自己的女儿。
哪怕以前妻子犯病最厉害的时候,面对女儿也总是轻声细语的温柔,何况妻子现在已经基本恢复差不多了。
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王轲看见小萝莉坐在沙发上在哭,
电视机里还在放着动画片,
妻子系着围裙站在沙发旁数落着小萝莉,可以说是在厉声呵斥。
其实,当母女爆发争吵时,一个男人的处境,一点都不亚于婆媳争吵时的尴尬。
一个是自己这一世的妻子,一个是自己上一世的小情人,你该偏向谁?
王轲走过去,关掉了电视,蹲下来,抚摸着女儿的头,道:
“乖,听妈妈的话,吃完饭我们就去写作业好不好?”
随即,
对女儿眨了眨眼,
意思是别惹妈妈生气,
爸爸明天再带你出去玩。
“好。”
王蕊还是很懂事的。
开饭了,
不在桌子上吃饭,
而是直接在茶几上吃饭。
现在,不少家庭都是这种吃饭方式,对着电视机,几个菜摆上来,将就着吃了。
妻子的手艺不错,如果不考虑吃腻这种事儿的话,妻子做得最好的,其实还是肉食。
一家三口坐了下来,
其乐融融地吃饭。
王轲发现妻子有些心不在焉,
她拿着筷子,
却似乎只顾着吃白饭,忘记吃菜了。
王轲夹起菜,放到妻子碗里。
妻子身子哆嗦了一下,看了看王轲,没说什么。
难道是又出问题了?
病情反复了?
王轲在心里想着。
待会儿要不要再给妻子检查一下?
饭快吃完时,王轲帮忙收拾碗筷,当他靠近妻子时,妻子忽然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我没事。”
妻子目光有些闪烁。
王轲点点头,“那就早点休息吧。”
“王蕊,你作业做好了没有!”
妻子忽然看向了小萝莉。
小萝莉乖乖地起身,上楼去做作业了。
“你放下,我来收拾。”妻子对着王轲喊道。
王轲皱了皱眉,有些关切地看了眼自己的妻子,但也没说什么,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客厅里,
妻子一个人在收拾。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王轲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妻子的病情,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复发才对。
或者,
纯粹是妻子今天心情不好?
又或者是,来亲戚了?
又或者,是更年期?
王轲想着想着,
笑了起来,
翻开面前的一个病例,仔细地研究起来。
前段时间,他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陪伴着妻子,现在一切恢复了,自然得捡起一些事情来做,不过,在放下去一段时间之后,再捡起来,似乎再也捡不回以前的那种争分夺秒的紧迫感了。
因为曾感知过生活的温度,所以就开始下意识地去享受它。
有妻子在身边,
有女儿在身边,
有一个家,
为什么要把自己鞭策成一个陀螺永远不停息地转动呢?
他似乎有些理解自己那位发小的“堕落”了,
上一世的他,应该活得和自己以前一样吧,
过得太快了,忽略了太多的风景,人毕竟不是机器,可以做同一件事永不厌倦。
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王轲拿起钢笔,开始在病例上做一些勾画。
心理治疗,在国内,其实还存在着很大的空白,一方面是因为国人本能地排斥去看心理医生,总觉得这会让自己被认为精神病;
另一方面,国内的心理医生队伍建设,也不是很完善。
心理方面的治疗,远远不是病人进来和他聊聊家常再说点似是而非地结论再开点药那么简单。
看了大概半个小时后,
王轲有些累了,
眯了眯眼,
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杯,
喝了一大口。
“哐当!”
这时,
楼上传来了一声响动。
王轲有些奇怪地起身,推开门,走到了楼梯口。
“怎么了?”
没人回应他。
王轲往上走,
走到二楼后,
推开了女儿卧室的门,这里是女儿的卧室,同时也算是女儿的书房。
门被推开了,
王轲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看见自己的女儿正躺在床上,
脖子上,
插着一把刀。
而自己的妻子,正站在床边,一脸的魂不守舍。
“蕊蕊,蕊蕊!”
王轲马上扑到了床边,刀口深深地刺入了女儿的脖颈,嵌了进去,很深,很深。
王轲作势要抱起女儿去医院,
他眼下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妻子忽然冲过来,一下子撞开了他。
王轲摔在了床下,
眼睛开始泛红,
喊道: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妻子一把将女儿脖颈上的刀拔出来,女儿的身体还颤抖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王轲声嘶力竭地喊着,
他想不通,
他想不明白,
他宁愿这种伤害是施加在他本人身上,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王轲在喊,
妻子在尖叫,
她发了疯一样一只手拿着刀另一只手狠狠地拽着自己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
王轲这个时候没有去安慰妻子,他慢慢地重新站起来,他要带女儿去医院,去医院。
正当他弯腰,准备把女儿从床上抱起来时,
妻子的脚步声忽然临近。
“噗!”
王轲只觉得很坚硬很冰冷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他低下头,
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腹部位置。
那把刀,
那把刚刚插入自己女儿身上的刀,
此时正插在自己的身上。
妻子眼神疯狂,看着他,松开手,不停地尖叫着。
“噗通!”
王轲摔在了地上,
靠着床边,
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
然后又看向了在自己面前站着不停痛苦尖叫的妻子。
“我…………”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妻子忽然又犯病了,而且病情比之前要严重得多得多,以前的她,绝不会去伤害别人,更别提去伤害自己的家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治疗好她,哪怕是在之前吃饭时,他都已经察觉到自己妻子的不对劲,但他仍然坚持这般认为。
他可以治疗好她,她会好的,她肯定会好的。
但……
王轲的脑子里开始变得一片空白。
一直到,
他的妻子忽然又直勾勾地看着他,
转而拿起身边的椅子,
举起来,
对着倒在地上的王轲,
疯狂地砸了下来:
“砰!”
“砰!”
“砰!”
世界,
在此时,
模糊了……